《》第第四卷 第一五一章 長孫出面 (二) 文 / 支點的天空
天漸漸黑了,長孫皇后卻一無所覺,因為心本就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是坐著。一個人靜靜坐著,長孫皇后只覺得一顆心亂跳,竟沒個落處。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還好,還好,只是四十大板!只是四十大板而已!李寬也沒有事情,只是暫時被關起來,只是暫時被關起來而已!一面想著,卻不知為何,眼淚卻只是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如月進來以後忙上前行禮問道:「娘娘,現在是否傳晚膳?」長孫皇后收回心神,抹著眼淚,深深吸了口氣道:「本宮現在還沒有胃口,一會兒在傳膳吧」。如月點點頭剛要退下。長孫皇后看出她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問道:「如月,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如月看著長孫皇后,猶豫了下,終於沒有忍住,「娘娘,奴婢剛才聽說王總管說,李寬殿下被責打,被羈押在刑部大牢以後,在大牢中仗傷發作」。長孫皇后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長孫皇后想著,自己的功夫和心機畢竟沒有白費。從此事看來,王德更是極為照顧,已經間接向自己暗示了李世民的態度。
長孫皇后不停地問自己,此時該不該去找李世民為李寬講幾句話,現在自己知道那天單獨召見李寬的結果。可自己不知道那天的過程,那天召見李寬時,君臣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長孫皇后幾次站起,就想去找李世民,想為李寬辯解幾句。可走到大殿門口,又覺得心神燥亂悲傷,卻無計可施、無法可想,只得又坐回到椅子上。
正在長孫皇后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外的小太監稟報國舅來了。長孫皇后心想哥哥來到正好,此事重大自己需要一個人好好合計一下。
長孫無忌進來以後,聽完長孫皇后的想法,沉默了一會低頭道:「娘娘,先不說李寬因何被責打和關押的事情。臣先和娘娘說說李寬被削爵罷官的事情,娘娘認為以皇上的睿智,難道真就看不出此事有疑嗎?皇上卻為何連查都不查就給李寬定罪呢?而且頒布聖旨,通告滿朝文武」長孫皇后皺眉搖搖頭。
「皇上從北伐後就時刻提防著李寬,朝中眾臣仍舊希望皇上能讓李寬留朝參政,可見李寬在朝中的勢力不容小覷。況且李寬在餘杭的所作所為,又在江南讀書人中贏得了頗多好評,可以說這些都直接威脅到皇上的皇權。如今皇上唯一忌憚的人就是李寬。皇上一直以來都在試圖削弱八哥在朝中和民間的影響,所以在皇上看來,此次李寬被彈劾的事情,不失為打擊李寬的最好機會」。
半晌後,長孫無忌又道:「從現在的情況看來,皇上是鐵了心在此事上再做文章,務必要將李寬制服」。
長孫皇后癱軟於椅上,天家無情!對於李世民的所作所為,哥哥能想到,李寬也肯定能想到。只怕這次對李寬責打也是欲加之罪,那自己現在應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李寬受罪而不顧。長孫皇后思前想後還是需要自己去勸解一下李世民。於是沒有在理會自己的哥哥,逕自走出了立政殿。長孫無忌怕妹妹在這個時候激怒了李世民,便也急忙跟了出去。
長孫皇后望著御案上那堆積如山的奏折,說道:「六部和各道官員,還有這麼多宗室王公同時上奏折彈劾寬兒,這很不正常」
李世民點了點頭,把目光又轉向了長孫無忌。李世民站了起來,一邊來回地走著,一邊說道:「這是串通好了的!你們說,他們為什麼這樣?」長孫皇后猶豫了一下,接著把頭一抬:「陛下,他們這是在逢君之惡」。李世民倏地站住,臉色陡變,兩眼直逼長孫皇后:「你說什麼!」
這也是長孫無忌心中想說的話,但他萬沒想到妹妹會如此直言不諱!看見李世民此時羞怒異常的神態,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長孫皇后卻彷彿絲毫沒有顧及李世民此刻的心態,繼續說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因為陛下不看實情便急於把寬兒削爵罷官……」
「住口,給朕住口」李世民順手抓起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面孔煞白,胸脯不斷地起伏。長孫皇后的面孔也白了,但坐在那兒一動沒動。空氣都像凝固了,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眾人的耳朵裡卻仍在嗡嗡直鳴……。
長孫皇后站了起來,聲音卻有些顫抖:「陛下責臣妾也好,罰臣妾也好,就是廢了臣妾這個皇后也可以。這個時候臣妾再不說話就沒有人敢說!當時,陛下急急忙忙給寬兒削爵罷官,臣妾就覺得不妥,但是臣妾沒有說。我在想,當初臣妾為什麼就沒有給陛下提個醒呢?過後臣妾想明白了,是因為您現在是皇上……許多話想說也不敢說了。臣妾又想,信任親密如臣妾都是這樣,其他的人豈不是更不敢說話了?臣妾的哥哥在這兒,他難道就看不到這些事?他也是不敢說呀!」
李世民震驚了,他用已經很久沒有了的那種眼光望著長孫無忌。他似乎想起了當皇子時的那些日子……接著,他把目光——是那種帶有點兒自省、帶有點兒疑問的目光——轉向了長孫皇后。
長孫無忌說話了:「皇后娘娘說的是肺腑之言。臣有時候心裡有話,確實沒有能夠向陛下及時陳奏……但臣卻不一定是因為害怕……臣有時候是怕動搖了陛下勵精圖治的信心。再說,皇上高瞻遠矚,考慮全局……也不是臣下時時都能理解的……因此……」
李世民把手一揮,打斷了長孫無忌的話,到這個時候他已經心裡透亮:這一個結髮妻子,一個股肱重臣,一個雷鳴電閃,一個細雨和風,方式截然不同,目的卻十分明顯,都是給自己進諫來的。
「那陛下為何好要責打寬兒,並且還把寬兒壓在刑部大牢之中?」長孫皇后問道。
「朕責打寬兒,是因為他太過放肆,他竟然當著朕的面說朕的均田制並不完善,有很多漏洞。如果不及時完善,問題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堆積如山。當幾代人之後,問題都暴露出來了時,一個應對不好就會危及到江山社稷」
李世民年代,那是封建社會啊,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能不亡,那年月是不講民主的。李世民無論怎麼英明,畢竟是位封建皇帝。李寬既是臣子,又是兒子,竟當面這樣質疑他的政策,他能受得了嗎?他真的氣壞了。
「即便如此,臣妾也認為陛下對寬兒的處罰過重,刑部大牢那是什麼地方,您把寬兒關押在那裡,以後世人怎麼看待寬兒,不知道的會認為陛下能已經把寬兒削宗籍」。李世民聽了後默默不語。他無力地擺了擺手說:「觀音婢。好吧,依你所奏,朕再放寬兒一馬。王德,你去傳旨,李寬由拘押改為在宗人府囚禁讀書,放他出來吧」。
這幾天以來李世民大起大落、反覆無常的處置,引起了朝臣中的強烈震動,也使他們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在彈劾李寬這件事兒上再發什麼議論了。不論事態的發展,宗室皇親和文武百官也不能不承認,李世民對李寬的感情還是不同一般的。
李寬原來的府邸如今可變樣了。李寬遭削爵罷官,押解返京的時候,府中的家丁、老奴僕怕受連累,逃的逃了,走的走了。這次遇赦被送到宗人府時,宗人府這才發現李寬府中已經沒有人可以服侍李寬起居了,雖然府中還想一些像香兒杏兒等女官願意一同被圈禁,但早就婚配出嫁,也不在合適貼身服侍李寬。
此事被宗人府管事,稟告給了長孫皇后。長孫皇后立馬想到是增進他們兄弟之間感情的一個好機會,於是私下裡授意太子和魏王,讓他們給李寬送去了八個丫頭侍候。自己以晉王李治的名字送過三個,魏王李泰也是三個,太子李承乾送過去兩個,其中一個妖艷非常,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善察人意的姑娘,名叫鄔玉君,小名鄔姐。
李寬還在發著高燒,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香兒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兒,煎熬得兩眼紅腫,眼眶發黑。她不知道這新來的八個丫頭的底細,怕她們暗害了李寬,所以一會兒也不敢離開。當一抹夕陽從天窗照下來的時候,李寬終於醒過來了。香兒連忙端過一杯水來,扶著李寬吞服了幾粒丸藥,這才說:「謝天謝地,殿下總算醒過來了」。
李寬吃力地睜開眼睛:「香兒……你怎麼在這兒……這,這裡是那……?」
香兒一邊抹淚,一邊說:「殿下,您醒過來就好了,現在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問。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和晉王殿下送了八個丫頭來呢。奴婢不放心,一直讓她們在外邊侍候著呢」。
李寬向外瞟了一眼,見門口就站著一個丫頭,便指了指她說:「你,你過來替替香兒,讓她去歇一會兒。香兒,看把你累得都變了模樣了,去睡一會兒吧。」說完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香兒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半昏半迷中的李寬,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輕聲說話:「殿下,殿下,您老醒醒。晉王殿下讓人送來了一些玫瑰薄荷露,是清熱解毒的。您老趁熱喝幾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