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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3章 文 / 蘇寞

    柳葭站住了,這才感覺到腳底有些疼,不過也是,這樣赤著腳跑來跑去,怎麼會不疼。她抱著手臂,微微垂下眼,轉身往住院樓走去。可才剛走出兩步,便有人擋在她身前。她看著地面上的影子,有點遲鈍地抬起頭來,瞬間又變得警覺:「莫先生。」

    莫瀟穿著黑色的西裝,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他看著她現在的狼狽模樣,眼神又變得很複雜:「容先生想找你談一談。」

    他說容先生想跟她談一談,那根本不是詢問,而是陳述的語氣。柳葭冷冷道:「我可以說不去嗎?」

    「恐怕不可以。」莫瀟道,「請不要讓我難做。」

    ——

    容亦硯坐在加長版商務型轎車的後座,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神在她的腳上繞了一圈,問道:「覺得疼嗎?」

    柳葭咬咬牙:「不怎麼疼。」

    「呵,年輕人總覺得自己有點小聰明,就可以一手掌控全局,吃過的虧,還是要牢牢記住才好。」容亦硯側過身,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來給她看,「你媽媽的病,我可以幫你聯繫到一個專業醫生,他治癒過不少同樣症狀的病人。」

    柳葭看了一眼手機,便覺得全身都墮入冰窟,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正是她媽媽跟莫瀟的合影,照片上的莫瀟戴著墨鏡,面無表情。

    「你查到我媽媽住的是哪家醫院了?你想要怎麼樣?」

    容亦硯拊掌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幫助你媽媽治病。這條人脈我有,而容謝那小子沒有。當然啦,人脈這種東西,是可以慢慢累積的,等到他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也不會太差,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柳葭瞪著他,沒說話。

    「你別這樣看我,」他伸出手去,用手心遮住了她的眼睛,「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明明心裡盤算著事,卻還是這麼乾淨。」

    「我想怎麼樣,嗯,我其實對你並沒有惡意。你只要最後再去做一件事,我就派人送你出去。你不要再惦記著兩邊都不得罪,你也不想想看,現在我的大嫂已經認定是你害死了她的女兒,你說在容謝心裡,是母親重要,還是你重要?」

    「你還是想要賭一賭嗎?看看他到底最後會偏幫誰?」

    「如果你真的想賭這一次,我也不會勉強,可是,你真的想要這麼做?」

    柳葭微微瞇起眼,輕聲道:「不用了,我不想賭。」

    她看著容亦硯,嘴角微微上揚出一個美好的弧度:「我從不賭博,因為我的手氣一直不好。」

    ——

    容亦硯離開了,只剩下莫瀟陪著她。

    柳葭看看他,有點嘲諷:「容先生讓你監督我?我的排場還挺大。」

    莫瀟一把扶住她:「回去穿鞋,你再亂跑,到時候腳底全都是水泡。」

    她回到病房,收拾好東西,她本來也沒帶多少東西,也就幾件換洗的衣服罷了。莫瀟問護士要來碘酒,蹲下-身來,握住她的腳踝:「做事最忌諱兩邊靠,你以為可以哪邊都不得罪,最後全身而退,實際上,死得最慘的就是在夾縫中生存的人。」

    柳葭道:「這句話,容謝也跟我說過。」

    「容少爺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聰明,很多事情他知道,只是不說。」莫瀟拿起沾了碘酒的棉花,按在她的傷口上。她痛得抽了一口涼氣,還是忍著沒吭聲。

    「當年我們都在美國的時候,他帶我去打獵,他的槍法特別好,晚上我們一起野營燒烤,他說要請我喝酒,我沒有喝。」莫瀟幫她處理好傷口,站起身來,「我已經幫容先生做事,就不能再喝他的酒,喝兩家酒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柳葭穿上鞋子,低聲道:「我知道了。」

    ——

    莫瀟開車把她送到了容謝家的小區——不是他平時自己住的房子,而是一大家子人住的那間。他停好車,拿起她的手機,撥了幾個數字,他自己的手機鈴聲便響了。他按下接聽鍵,確認通話信號順暢,便道:「去吧,容先生說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柳葭一言不發地把手機放進包裡,朝容謝家中走去。她到了門口的時候,正碰見張姨下來倒掉一袋子有些委頓了的鮮花。

    柳葭上前兩步:「張姨,我是來找容謝的。」

    張姨還沒說話,她又截住話頭:「我是來向他道別的,以後我不會再跟他聯繫,我可以讓他死心。」

    張姨打量了她幾眼,壓低聲音道:「你說過話,真的可以做到?」她知道夫人不喜歡看到容少爺跟這位柳小姐在一起,如果她能夠讓容少爺死心,那再好不過。她跟著夫人幾十年,從年輕姑娘到現在的年紀,做事從來都是把夫人放在第一位:「你能拿捏好尺度嗎?少爺今天回來心情很壞,你要讓他死心,可又不能讓他為你傷心難過,你做得到嗎?」

    柳葭道:「我會讓他厭惡我。」

    張姨點點頭:「你跟我來,夫人打了鎮定劑,已經睡下了,只要你不鬧出太大動靜,她是不會知道你來過。」她其實有點像個舊式婦女,穿著合身的旗袍,頭髮也盤得一絲不苟,很優也很冷漠。她打開陽光房的後門,給她指了路:「沿著草地走過去,少爺就在泳池邊上。」

    柳葭踩著草地往前走去,轉彎便是水波粼粼的游泳池。容謝躺在水池邊的長椅上,手上還握著一隻高腳杯。

    他看見她,還朝她舉了一下杯

    杯子:「本事不錯,還能讓張姨放你進來。」

    柳葭走近了,才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他的眼睛裡神氣渙散,語氣輕佻:「既然來了,就陪我喝一杯——我記得你酒量不錯。」

    柳葭接過他手中的酒杯,杯子裡還有半杯黃色液體,她不是愛酒之人,只聞氣味根本分辨不出這是什麼酒,大概是洋酒中的一種。她手腕一轉,剩下的那小半杯酒液就直接潑在他臉上。

    酒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滴,容謝有那麼一會兒根本反應不過來。喝多了就會反應遲鈍,她是知道的。

    柳葭抬手拎住他的濕漉漉的衣領,主動吻上了他的嘴唇。

    容謝愣了一下,很快便轉手攬住她的背脊。他手上沒力,但她十分配合,小心地趴在他的身上。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她的頸,她的容顏,他看見她的眼睛裡映出了那泛著光暈的水面,美得好像浩瀚的銀河。他想要把她撕開來再重新揉進自己的骨血,想要全然掌握住她,可是他實在喝得太醉,根本使不出力氣來。

    柳葭看著他,拉起他帶著戒指的左手,放在臉上,輕聲道:「好像你從來都沒有認真認識過我。」如果認真的話,可能就沒有後來了。

    「我叫柳葭,我跟你的關係……」她想了想,擲地有聲,「你的母親跟我的父親,他們在一起過。我很討厭我的父親,因為他的不負責任,可是我也很討厭你的母親,因為她毀掉了很多美好的東西。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妹妹,她叫以諾。」

    容謝看著她的眼神變得苦澀起來。

    「不過我主要想說的並不是這些,」柳葭繼續道,「我有一個男朋友,他說他愛我,可是我應該相信他嗎?」

    容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又沒說出來。

    她的手指輕輕落在他的領口,緩緩地解開第一顆扣子,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都是不出聲的,儘管有時候會控制不住,那聲音也從來只是在喉間悶響。最後一顆扣子也被打開了,他的襯衫下擺鬆垮垮地露在外面。

    柳葭有點看不得他受苦,可是這才剛開始,遠遠沒有結束。他的表情那麼複雜,他醉得厲害,也

    就只有手指還能動。他失去了主動權,隱隱約約有點屈辱,可是又根本移不開眼。她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好像幽深海洋,又好像浩淼宇宙,那麼乾淨無暇,他喜歡她的眼睛。他抬起手來,用指腹撫摸著她的眼角,那裡好像有萬物初生時最純淨的開端,有他喜歡的平靜恬淡。他真是喜歡她。他愛上她了。

    「我的男朋友,他現在就在我面前。」她的手指落在他的皮帶扣上,「可是我不想相信他所說的話。」

    「柳葭——」他忍耐了半晌,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把握在這種意識不清的狀態想跟她理論,但總比什麼都說不出來要好,可是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剩下的語言都被嚥了回去。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放在她接下來驚世駭俗的舉止之上。他看著她微微抬起半張臉,用那樣一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他,全身的血液便只朝著一個地方奔湧而去。她低下頭,有點困難地吞吐,她根本就不會,還有點弄疼他,可是他無法阻止。

    他張開嘴,無聲地喘息著,無數次想伸手推開她,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做到。他迷離的意識正享受著這個過程。

    他終於發出了聲音。

    柳葭退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最後微笑道:「可是我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她旋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很容易便取了下來,輕輕一拋,那戒指便落進游泳池裡,只發出一聲輕微的水聲。

    「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是怎麼發現那件事的吧。那天我第一次出去應酬,喝醉了,早晨醒來時在你的房間裡,你的抽屜有一張全家福。」柳葭微微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問我什麼?『我覺得你挺適合當我的秘書助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會爭取這次機會。因為這是我唯一的辦法了。可是如果我的態度轉得太快,就會讓你起疑,我一直在找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你在一起。」

    「當然,我不習慣太高估自己,你憑什麼會喜歡上我?難道僅僅就憑我的財勢和地位都不如你?」

    「你不就是很希望我主動捐骨髓嗎?何必把自己塑造成情聖的樣子,這真的不適合你。」話說開了,她的語言便也流暢許多,她知道從現在開始,有多少人在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不管是在遠處車子裡的莫瀟,還是這大宅子裡連佔據著重要地位的張姨,抑或正在燈紅酒綠裡的容亦硯。

    「你說,我越恨你,你就越高興。可惜的是,我真的不恨你,半點都不恨,最多也就是不屑一顧。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怎麼會在乎你?」柳葭看著他的眼睛裡的神采慢慢消失,他微微攥緊了手指,捏著指關節卡卡作響,「就像我剛才對你做的那件事,只不過是玩玩而已,這是你們這些世家子最熟悉不過的規則。我不過是用你們的規則來玩這場遊戲罷了。」

    「從頭到尾,我不過是跟你玩玩罷了。」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容謝終於開口了,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語氣冷冰冰的:「滾出去。」

    他這樣風流致的人從來都不爆粗口,可是這回卻破例了。他從長椅上坐起身,一把推開她的手:「滾出去,我從來不對女人動手,不要逼我動粗。」

    柳葭轉頭便走,沿著過來的路,夜幕如此迷離,她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她回到莫瀟的車上,笑著看了他一眼:「怎麼樣,我做得好不好?你們滿意嗎?」

    莫瀟摸出打火機,黑暗的車廂裡出現了一小

    簇火苗,他倒出一支煙來,正要放進嘴裡。可是柳葭搶先一步,搶走了他手裡的那支煙。她叼著煙,小心地吸了一口,卻沒有像上次那樣被嗆到,她點了點煙灰,看著灰燼緩緩落下:「走吧,再不走,我怕要有生命危險了。」

    莫瀟搶過她的煙,直接丟出窗外,只見淡紅色的火星蹦了兩下,隨即熄滅了:「女孩子不要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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