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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5章 文 / 蘇寞

    容謝把車子在遠處,等著人出來。天色很快變暗,那人穿著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向街邊的小店。容謝踩上油門,車子貼著人行道不斷加速,又在那人身邊倏然停下,制動器發出了尖銳的剎車聲。

    那人轉過頭,看見半開的車窗裡露出的半張臉,笑道:「原來是容少。」

    容謝側過臉,微微一笑:「林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有一件東西想給你看。」

    林宇蕭摸摸後頸,婉言拒絕:「我晚上還要給演員做造型,可能沒什麼時間吧,我正準備去買點什麼吃的帶回去。」

    「可能會耽誤你不少時間,不過你一定會覺得這很值得。」容謝的語氣還是彬彬有禮,可又矛盾地充滿了引誘的意味,「我想,你也不希望黎昕白白幫你頂罪了。」

    林宇蕭連臉色都沒變一下,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讓我先給劇組打個電話。」

    容謝單手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況,夜幕降臨,車燈和路燈開始點亮了這座熟悉的城市,這麼多的人,行色匆匆,面目模糊。林宇蕭三言兩句就請好了假,然後笑道:「我被搭檔罵慘了,不過想了想又覺得,能坐上這種我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跑車,也不算吃虧。」

    容謝這才啟動汽車,輕聲問了一句:「你真的是化妝師?」

    「當然啦,不過不是我說過的那一種,我是做特型的。」林宇蕭一改那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謹言內向,反而變得談笑風生起來,「跑車雖然好,不過作為代價,心煩的事也多,我想我羨慕你的時候,你同時也在羨慕我吧?」

    容謝看著前方路口的綠燈開始跳動,便把油門踩到了底,車子飛馳過了路口,進入更為偏僻的郊區道路:「羨慕是有的,不過不是別的,而是竟然能有女人肯為你頂罪。」

    「我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林宇蕭說完這句話,自己卻先笑了起來,「現在說這句話也沒多大意思,既然你都找上門來,那我也沒什麼好裝無辜的。」他話音剛落,手上卻突然多了一塊刀片,刀鋒冰涼涼地貼在容謝的頸上:「容公子,你說這裡是什麼?」

    「頸動脈。」容謝目不斜視,忽然一個急剎車,林宇蕭沒有系安全帶,立刻被甩了出去,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容謝拉上剎車桿,手腕發力,按住他的後頸,讓他保持著臉貼著玻璃的姿態:「就你這種身手,也敢向我揮刀子?」

    林宇蕭掙扎幾次發覺沒有用,便安安靜靜地趴在玻璃上面。

    容謝先鬆開手,笑道:「不過勇氣可嘉,我欣賞你。」

    林宇蕭咬著牙在車座下面摸到刀片,又把它放進褲子口袋裡。

    容謝又道:「我從小就學過搏擊,還有格鬥的技法,我還坐過牢,在牢裡我也會打架,一個人打五六個。」

    他很快便把車開進了一家私人會所:「這裡很安靜,不會撞見別人,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找過你。」

    林宇蕭嘲諷道:「別人?你說的『別人』是指誰?」

    ——

    容謝是這家會所的常客了,領班很快就帶他去了頂樓的房間。林宇蕭一進房間,便顧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把你的東西拿出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會讓我不虛此行。」

    容謝站在酒架邊上,挑出一瓶紅酒,又拿了兩隻長腳玻璃杯,把它們都放在茶几上。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支錄音筆,拋給林宇蕭,示意他自便,便挑開了紅酒的瓶蓋,緩緩地倒了兩杯酒。

    他拿起其中一隻杯子,緩緩品了一口:「我在這裡包了一個酒窖,每回拍到好酒就放在這裡,也不用花什麼心思,自然有人幫我儲藏。」

    林宇蕭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臉色漸漸凝重。與他相對的,就是容謝的清閒,他彷彿在欣賞著他的臉色變化。

    終於,林宇蕭放下了錄音筆,緩緩問道:「我憑什麼相信這段錄音是真的,再說,就算是真的,你把它交給警察不是更好嗎?」

    他雖然這麼說,可是在他心裡已經相信這段錄音是真實的了,現在這種說法,不過是在試探容謝的底線。商業場上這種互相試探底線的談判伎倆太多了,林宇蕭那點水準還在他面前表現,他都覺得有點好笑。

    容謝駕著長腿,撣了撣西裝上的褶皺,慢條斯理地開口:「無所謂,反正我也是為了我自己的良心,覺得這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實,然後告訴你一聲,僅此而已。」

    「你的良心?」林宇蕭哈得一聲笑了出來,「你別開玩笑了,也就是女孩子還會被你騙,我知道你就是一頭狼,你其實比誰都狠。」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用力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我們攤開來說吧,秦卿的事真的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你可以說有,不過我自己覺得沒有。」容謝將杯子湊近嘴邊,「我不太喜歡她這一類型,美則美矣,只不過毫無擔當。當年的那件事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不好,可是她做了卻不敢承認,還妄想我已經不記得她了——我的記性向來都好,怎麼會不記得?」

    林宇蕭低聲道:「她也是沒辦法,你們每個人都覺得她虛偽貪婪,可是她那個時候如果不接受你叔叔提出的條件,她就要退學了,她是被收養的,她的養父母不想讓她繼續念下去,想讓她回老家嫁人。」

    他晃了晃手上的酒杯,自嘲地笑道:「你是不是要問我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為她付學費?」

    容謝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她不要我的錢,雖然我也沒什麼錢。我

    我跟秦卿都是孤兒院裡出來的,她長得漂亮年紀又小,自然有人領養她,而我那時候已經錯過了那個年紀,沒有人願意領養大孩子。」林宇蕭笑了笑,「我就跟她分開了。後來我開始做現在這份工作,終於又見到了秦卿,她在各個劇組裡跑龍套賺學費。你一定不能理解吧?」

    「秦卿接受了你叔叔的條件,又想反悔,但是沒有辦法,她被你叔叔掐住了命脈,因為她拿到的錢是有問題的,你叔叔威脅她,如果敢為你說一句話,就讓她也去坐牢。」當年容謝被宣判時,那個憔悴消瘦的模樣,也讓秦卿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她根本沒有勇氣去走那條路。

    「我叔叔他的手段向來狠辣,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地聽他的話,也許他還會讓人死得不那麼難看。」

    「可是,九年之後你還是回來了,你還回到曾經的學校讀enba,秦卿當晚見我的時候哭了。她說不管你怎麼對她都會認,她對不起你。」

    這些話,容謝也是相信的。他當時是打聽到能夠跟容以諾骨髓配型的那個捐獻就在這所大學讀博士,才會去讀emba,就是為了製造機會跟對方熟悉起來,再提出要求,這樣就不會太突兀。而那個捐獻者,竟然就是秦卿。

    她一直都是從骨子裡都顯出一股孤高味道的女人,也知道自己有著一副美貌,最後知道容謝接近她並非是不計較過往而是為了要她去捐骨髓,她還潑了他一臉的茶水。相反,柳葭要更加深沉一些,她能忍,能找準時機給他一刀。他更加欣賞柳葭的膽量和勇氣,至少她敢跟他的叔叔斗一次,而且還安全脫身了。

    他在遇見柳葭之前,都沒試著愛上一個女人,與他走到最近的年輕女子便是秦卿,可他永遠都不會愛她,因為她的身上沒有一點能夠吸引他的地方——如果只是美麗的容貌,他可以找到的代替品多得是。

    那個他愛上的女人卻毫不猶豫地背棄了他。容亦硯說他看女人的眼光有問題,也許吧,如果感情還要講究極度理智的計算,那還有什麼意義?

    「她對我說,當年她收到的那筆錢的追究時限已經過去了,她打算站出來說出當年的事情,還有,捐骨髓。」林宇蕭歎息道,「可是那個晚上,就在那晚,她被灌醉了,然後——」

    容謝拿起酒瓶,幫他把杯子裡的紅酒滿上:「其實也有部分原因在我,畢竟秦卿死了,翻出舊案來,我就是第一嫌疑人。所以我叔叔才會這麼做。」他叔叔的計策向來都是一箭雙鵰,一是為了斷絕容以諾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二是為了讓各種輿論的槍口再次對準容謝。

    林宇蕭一口氣把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你還沒有說,你怎麼知道那個幕後兇手是我?」

    「原因有很多,要一個個說過來嗎?」容謝見他點頭了,便道,「第一晚你肩膀受傷,傷得很重,可是刀口卻是向上,我就懷疑你是自己刺傷了自己,以排除自己的嫌疑。可是這之後出事的是尹昌,我又覺得可能是我想錯了——就算刺傷自己是為了掩蓋嫌疑,可是那個傷口是貨真價實的,你在受重傷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推他摔下山崖去。」

    「然後我吊了登山繩,爬到下面,發現尹昌身邊有一個煙頭。我就想,他那個時候在抽煙,還有很大可能是跟一個認識的人一起抽煙一邊聊天,然後就被人推下去了。」

    「我漸漸有了一個想法,你可能是沒有痛覺的那種人,這樣一來,不管受多重的傷都不會影響到你的行動。於是我藉故打了你一拳,那一下看著很用力,其實碰到你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收力了,可是你的反應卻是痛得倒在地上。」

    林宇蕭摸了摸褲子口袋,卻發現根本沒有帶煙出來,便問道:「你有煙嗎?」他從容謝那裡得到煙盒和打火機,點了火,緩緩地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地吐出去:「原來是這裡暴露了。」

    「第二天的時候,我在你沒受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可能你不知道,那個地方雖然沒有受傷,但是會牽動另一邊的傷口,你如果有痛覺就該覺得痛才對。」容謝注視著杯中鮮紅的酒液,微微一笑,「但是當我看到周綺雲死的那一幕,我就決定不揭穿你。」

    林宇蕭指指他:「你想利用我除掉你的叔叔?別否認,網上有很多八卦,說你跟你叔叔的關係並不好。」

    「對,我跟我叔叔的關係很不好。但是我也沒想利用你去除掉我叔叔,說來說去,他畢竟也是我的叔叔嘛。」

    「聽起來還真偉大。我就不信,如果我動手,你不會給我提供便利。」

    「我為什麼要給你提供便利?」容謝笑道,「非但不會,我還會阻止你。」

    「那你給讓我聽那段錄音是為了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我的良心不允許我隱瞞這段真相。」

    林宇蕭被將了一軍,頓時語塞,隔了好半天才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資本跟你叔叔這樣有權有勢的人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先回劇組去工作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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