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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少年國公 文 / 意忘言

    第二十章少年國公

    沈家小少爺的洗三禮辦得格外隆重,據說這位小少爺出生的時候不哭不鬧的,被接生婆拍了一把屁股,竟還咯咯地笑了。

    沈老相爺五十有九,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的,如今又添了這麼一個乖巧機靈的小孫子,高興地合不攏嘴,親自給小孫子取名,就叫做沈笑。沈凌和蔣敏自然無有不從,沈家小少爺這便正式地有了名字。

    沈笑完全不認生,洗三禮時接生婆把他放在盆裡,端著炒米花生等往他身上澆,他也絲毫不怕,一手抓了一把炒米花生捏著揮啊揮的,把觀禮的眾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沈凌親手把兒子抱起來,笑著招呼客人入席。

    來道賀的多半是沈老相爺、沈凌在朝中的至交好友,以及一些親戚好友。蔣雲是母舅,安排的位置自然是主桌旁最醒目的一桌。

    一屋子的客人大多都是認識的,即便有不太熟悉的,幾次三番推杯換盞之後,也就稱兄道弟起來。

    親屬內眷則大多到了後堂,蔣敏才剛生產幾天,還不能見客,便由沈老夫人帶著沈瑤招呼。

    沈瑤平日裡自在慣了,哪兒有那種定性,只是被老夫人盯著,端端正正地坐了半天,早就耐性耗盡了,看到蔣家幾位女眷進門,眼裡就是一亮,歡天喜地地蹦過來拉了蔣明珠的手:「舅媽,明珠姐姐,你們可算來了!」

    因為昨日的事,蔣雲對柳氏頗動了點真火,嚴令禁止她帶兩個女兒出門,蔣老太太昨日那麼一折騰,晚上就鬧了頭疼。今日蔣家三個姑娘都是跟著宋薇一道來的。

    宋薇在和沈老夫人寒暄,蔣明珠站在她身後和沈瑤輕聲玩笑:「才還和我娘說,過了個年,小瑤也靜了,轉眼你就蹦過來了,真不禁誇。」

    沈瑤偷偷朝沈老夫人的方向瞄了一眼,輕聲道:「可別讓我祖母聽見了,不然回頭又該教訓我了。走,我帶你去園子裡玩兒,省得在這裡聽她們念叨。」

    宋薇聽到她倆在背後說悄悄話,心下也是好笑,正要回頭提醒她們小聲些,就見沈老夫人看了過來。

    沈瑤一吐舌頭,嚇得往後一縮,沈家就這麼一個小姑娘,沈老夫人再嚴厲,對她也是諸多縱容的。頓時就被她逗樂了,對宋薇和幾位夫人笑道:「你們瞧瞧,這丫頭被我拘束了一早上,怕是憋壞了,行了行了,咱們說咱們的話,就不拘著小姑娘們了,小瑤,你帶幾位小姐去咱們院子裡走走。」

    沈瑤正是求之不得,連忙拉著蔣明珠行了個禮,招呼幾位官家小姐一道出來了。

    幾個小姑娘都是十幾歲的年紀,誰能喜歡聽大人們家長裡短的客套閒話?一出了門各個都歡喜得很,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踢毽子,頓時就贏得了眾人的贊同。

    單個人踢自然沒趣,幾個姑娘一商量,便圍成了一圈,兩兩一對地要來個比賽,蔣明瑾蔣明瑜兩姐妹自然是一組,沈瑤一直拉著蔣明珠,剩下的則是張閣老的一對雙胞胎孫女兒和武將白言的女兒白琦菲。

    七個人分兩組三組都有多,分四組又是不夠,沈瑤也為難起來,蔣明珠笑著把白琦菲拉到沈瑤身邊,笑道:「你倆來,我給你們大家計數吧。」

    白琦菲和沈瑤平日裡就很合得來,跟蔣明珠雖不熟,卻也十分和氣,推辭道:「我踢得不好,你和小瑤來吧。我讓人給你們拿些吃的喝的來。」

    沈瑤正糾結著呢,一看她倆互相推辭的,忍不住笑了:「哎,你們推來推去的,到底誰來嘛?」

    蔣明珠見白琦菲只是朝自己笑笑,並不打算下場,也不再推辭,站到了沈瑤旁邊。

    她的技術不算差,但也並不算最好,幾輪過去,總有幾個接不到的。沈瑤對這些玩樂的門道倒是都十分精通,幾乎沒有踢漏掉的。

    蔣明珠怕拖她後腿,也就全神貫注起來。忽聽得聶玄喊了聲「右邊點」,下意識地往右跑了一步,毽子卻不偏不倚落在了她方纔的位置。

    聶玄愣了下,他是看對面抬腳的方向估算的,覺得這毽子落點會偏右,蔣明珠可能接不到,才這麼喊了一聲,誰知道竟弄巧成拙,反而害得蔣明珠沒接到毽子。頓時有點尷尬,低聲道:「看岔了。」

    蔣明珠也沒在意,誰料接下來聶玄又喊了兩次,次次都是害得她跑了個落空。踢毽子也就是圖個好玩兒,蔣明珠倒是並不在意輸贏的,只是看聶玄次次都指揮錯誤,不由好氣又好笑,嗔道:「殿下,別鬧我了。」

    聶玄目瞪口呆,他當真是打算幫忙的,結果居然幫了倒忙,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不信邪地又試了一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蔣明珠腦子裡想的是不理他,腳下卻還是下意識地跟著他的指示邁了一步,眼看毽子又落在了別處,只能在心裡無奈地拖長聲喊了句「殿下」。

    聶玄咳了一聲,見蔣明珠以為自己是故意的,想了想,在「當真不懂踢毽子」和「跟蔣明珠開玩笑故意指揮錯」之間權衡了下,索性權當自己之前是當真在逗她玩兒,掩飾道:「好吧,不騙你了。」

    蔣明珠也沒往心裡去,她本身性子其實很隨和,何況和聶玄頗有一點兒同甘共苦的情意,這點小事當然不會放在心上。見聶玄不再「騙」她了,便認認真真地踢起來。

    只是又踢了一會兒,卻漸漸覺出了不對,她這裡認真了,沈瑤卻發揮失常了,也不管什麼輸贏,幾乎就是衝著蔣明瑾去的。到最後雙胞胎姐妹幾乎根本就接不到毽子了。姐妹倆面面相覷,正要喊停,就聽見有人鼓了掌,讚道:「踢得好!」

    蔣明珠心知她多半是聽沈策說了昨日蔣家的事,給

    她「報仇」來了。心裡既有些感動又有些好笑,輕輕拉了她一下,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那忽然冒出來的聲音上,低聲勸道:「要玩就好好兒玩,別鬧脾氣。」

    一聽是男子的聲音,幾個姑娘都是一愣,矜持些的已經紅了臉,連忙抿了抿髮鬢,只有沈瑤和蔣明珠顧不及。沈瑤是還在氣頭上,對「打擾」了她的人自然沒好氣,哪兒還有心情去管自己的髮鬢首飾衣著?蔣明珠則是無奈地拉了她一下,跑去把踢遠的毽子撿了回來。

    來人是沈策和一個年輕男子。方才叫好的正是這男子。其實沈家規矩嚴,無關緊要的人是不可能出入後院的。能被沈策帶進內院,想必是和他交情極好,和府裡人也都熟悉的。

    果不其然,沈瑤一見到來人就嘟噥了一句:「又是他。」

    蔣明珠不認識,便順口問了句。沈瑤皺了皺鼻子,低聲道:「何嘉嘛,他跟大哥是好友。上回領頭幫爹求情的就是他。」

    蔣明珠驚訝:「他就是賀國公?」

    沈瑤聳了聳肩表示「正是如此」,瞪了何嘉一眼:「你跟我大哥一天到晚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什麼的,知不知道觀毽子也是要不語的啊。」

    何嘉一愣,朗聲大笑:「是麼?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受教了。」

    蔣明珠還在驚訝賀國公竟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也沒顧得上沈瑤。

    聶玄倒是「嗯」了一聲,和她說明道:「何家和你舅舅家有些相似,一門都是武將,何玉、何誠父子都在二十年前的漠北一戰戰死,何嘉是何誠的遺腹子,生下來就是國公了。」

    沈策見蔣明珠低著頭,彷彿手上的毽子生了花似的,看得目不轉睛的,就是不肯抬頭看他一眼,心中不由有點黯然,也沒心情理會自家妹子的無理取鬧,低聲道:「明珠也在這。」

    旁邊這麼多人在,蔣明珠也不願被人看出什麼,便抬頭對他一笑,乖巧地喊了一聲「表哥」。

    沈瑤還在跟何嘉大眼瞪小眼,倒是白琦菲看出了點苗頭,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便心領神會地招呼雙胞胎和蔣明瑾姐妹倆:「玩了好一會兒,過來吃點點心吧。我剛讓她們去廚房取的。」

    她今年十七,年紀比這幾個姑娘都稍大一些,眾人也都給她面子。蔣明瑾心中雖不願,也還是過去了。

    沈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意落後眾人一步,走在蔣明珠身邊,低聲道:「昨日的事,你可是怪我了?」

    想到昨日他眼中的懷疑和最後的那些話,蔣明珠神色一黯,卻還是搖了搖頭,溫聲道:「不,我知道表哥是為了我好。」

    「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舅舅當時顯然是要為她們遮掩,你一直僵著,這件事傳出去,旁人可不管是真是假,捕風捉影的,對你名聲不好,忍一時風平浪靜,」沈策溫柔地解釋:「等以後我總不叫你受這樣的委屈。」

    最後一句,蔣明珠只做沒有聽到。

    沈策看她不動聲色,也不知她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但他倆也就落後了眾人一兩步,實在不好再多說,只好對蔣明珠笑了笑:「去吃東西吧。」

    蔣明珠微微一屈膝,認真道:「謝謝表哥。」

    沈策和何嘉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蔣明珠只覺得心裡一空,有點失力。

    聶玄輕歎:「你猶豫了,不想嫁給他了?」

    蔣明珠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我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聶玄大概能想到,沈策是她在心裡已經隱隱當成丈夫的人。可是這人非但不為她出頭,甚至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她。不想惹是非,所以勸她忍一時風平浪靜。在道義上,這些都不是錯,可是,在感情上,都叫人心寒。

    果然,蔣明珠想了一會兒:「他不相信我,我不敢把一輩子都交給他。」

    朱門深深,後宅之中,妻妾、婆媳之間,哪能一點波瀾都不生呢?沈策這樣耳根軟的性子,夫妻恩愛時尚且不要緊,一旦稍有不快,只怕三人成虎。她能解釋一次兩次,難道能解釋百次千次麼?她不願用一輩子的功夫去苦思冥想怎樣維持丈夫的信任,怎樣與後宅的妾室丫頭們勾心鬥角。

    聶玄點頭,溫柔道:「那便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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