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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明珠心意 文 / 意忘言

    第三十五章明珠心意

    聶柔微微點頭:「你說。」

    雖是事關聶玄的消息,她卻並無一絲急躁慌亂,只氣定神閒地看著蔣明珠。

    她無疑是個大美人,眉如黛唇如櫻,鳳目微挑,顧盼生姿。但即使她容貌如此出色,給人的第一印象卻並不是她有多好看,而是那種自然而然的雍容氣度和眉目間的英氣。

    蔣明珠怔怔地看了她一會,才輕聲道:「去年年前,嘉平關的消息傳回京城的時候,不知為何太子殿下就在我腦中了,我能夠聽到他說話,他也能聽到、看到我所能聽能看的東西。」

    聶柔一言不發。

    蔣明珠以為她不信,忙道:「殿下說長公主單名一個柔字,兒時央著皇后取了小字,叫清池。」

    聶柔這才輕輕點了點頭:「你讓他和我說話。」

    這件事聽著很簡單,但卻是只有聶玄、聶柔和何皇后三人知曉的,蔣明珠不知其中就裡,沒想到她竟這麼簡簡單單就信了。一時還有點難以置信,好在聶玄很快開了口,喊了一聲「皇姐」。

    蔣明珠愣愣地重複了一遍,就見聶柔微微揚了揚眉,不高不低地應道:「你是怎麼回事?」

    聶玄苦笑,對蔣明珠溫聲道:「把你借給我一會兒。」

    蔣明珠知道他們要說的事重要,甚至繫著許多人的身家性命,自然拎得清輕重,也怕自己轉述的不清楚害他們誤了事,忙點頭應了。

    聶玄知道時間寶貴,更知道聶柔此時的處境並沒有多好,否則她也不會謹慎到要宋清親自駕車,在馬車上與他見面。因此也不多寒暄,直接道:「皇姐,你得找法子讓我回太子府去一趟,我看看有沒有法子回我自己的身體裡去。」

    要讓蔣明珠進太子府,這件事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太容易,聶玄微一想,便點頭應了:「好,我來想辦法。這件事除了這位姑娘以外,可還有別人知道?」

    「沒有,只有她一人知道。」聶玄想了想,又道:「她是蔣雲的女兒,不過她家裡一攤子亂七八糟的事,蔣雲這人,也著實不可靠,皇姐安排的時候,還是得避著他們。」

    「你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啊,」聶玄久在人上,這幾句話一說,聶柔便更加確信這人的的確確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不由無奈道:「她母親是宋清的姑母?宋芝的妹子?」

    「嗯,幸好有宋清這份牽繫,」聶玄笑道:「要不然也沒這麼容易見著皇姐你。」

    聶柔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得了,我會安排她去一趟太子府,眼下先說另外幾件要緊的事。你府裡有些人我調動不了,你得給我想個法子。」

    聶玄知道她說的是那些暗衛和探子,有一些只認聶玄一人,即使聶玄「病著」,也是不會聽命於聶柔的。少了這些人,聶柔就像是被摀住了耳朵眼睛,沒有了消息來源,確實有諸多不便。便對她說了一句口令,又關照道:「我書房裡有個機關,在第五排第五本書後面,向左邊轉三格,右邊轉九格,你把令牌拿出來,再把剛才我說的那句口令告訴葉雲,那些探子和暗樁都是聽他號令的,他會把人暫時交給你。暗衛就比較難辦了,不過你身邊也不缺好手,一時倒也用不上他們。」

    聶柔點頭:「最要緊就是探子那裡的消息,別的倒沒什麼。」

    聶玄看她神色還好,總算稍微放了點心,嚴肅道:「皇姐,此番從嘉平關回來,你可不能再回去了。」

    聶柔一挑眉:「你當我喜歡去?只是我扮作你,京城這些身邊人或多或少都與你相識,總歸有諸多不便,到嘉平關反而安穩些。」

    「皇姐,」聶玄沉下了聲音,顯然是極為不同意:「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刀槍無眼,你又不曾習過武,我自會想法子,你別再犯險。」

    「行了,如今既見著你了,總要先想法子讓你回去。」聶柔好笑:「何況一別快半年,你『臥病在床』的事也隔了許久了,『太子』就算有些變化,旁人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懷疑。我原也沒打算要回去。父皇身子不好,太子若久不在京中,就該有人蠢蠢欲動了。」

    聶玄有點不敢相信:「皇姐說大哥?他如今竟也有這個心思了?」

    聶至的心思泰半都在女人身上,要說他想趁著「太子」不在京城的時候撈一點好處,聶玄是信的,要說他想奪太子之位,聶玄實在有點難以置信。

    倒不是說他沒有野心,而是聶至是個很有自知之明且貪圖享受的人,他這些年並沒有積攢實力,叫他拿那點資本,冒著丟了榮華富貴,甚至丟了性命的風險去和聶玄搶皇位,他是萬萬不肯的。

    同是姐弟,聶柔自然也瞭解聶至,笑道:「他確實沒有,卻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也都那麼安於本分。總有些自以為能幹的,眼巴巴想著這擁立之功。」

    聶玄點點頭:「還得勞煩皇姐為我多遮掩一陣子。」跟著便把自己在朝中、軍中哪些人可完全信任,哪些可用但也要提防,以及要緊的事都交待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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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家到宋家也不過三四條街的距離,宋清即使把車趕得很慢,也用不了一盞茶的時間,但姐弟兩人竟已經把事情全都交待好了,三言兩語間,幾乎沒有一點廢話,蔣明珠愣愣地聽著,只覺他們默契十足,往往是一句話剛開了頭,對方就能明白其中深意。

    待到了宋府,聶柔便從袖中拿了一瓶藥遞到宋薇鼻下一晃,宋薇這才漸漸轉醒。

    蔣明珠哭笑不得地看著收起了藥,恍若沒事人一般的聶柔,只得轉向宋薇,硬著頭皮笑道:

    「娘,咱們到了。」

    宋薇一時恍惚,彷彿沒想明白這麼短的路,自己是怎麼睡著的。轉頭看到聶柔,更是疑惑。

    蔣明珠有點尷尬:「娘,這是表哥的……嗯,表哥的……」

    她說了兩遍都沒能說全一句話,說是侍女,這是金尊玉貴的長公主,她實在不敢這麼說。說是朋友,聶柔偏偏又是一身侍女打扮。說其他則更是不可信。

    宋薇本來還在想著自己是怎麼了,聽她這吞吞吐吐的,再一看聶柔的容貌,以為聶柔是宋清的通房大丫頭,蔣明珠才不好意思說。注意力倒是一下子就轉移了,溫柔地給她們解圍:「既到了,咱們就進去吧。」

    聶柔怯怯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好」。

    渾然一副羞答答的通房丫頭見長輩的模樣。

    蔣明珠驚得差點一步踏錯從車上摔下來,幸好宋薇拉了她一把,奇道:「怎麼了?」

    「沒、沒事,」蔣明珠跳下車站穩了,還呆愣愣地看著聶柔。

    聶柔微微揚眉,對她一笑:「表小姐?」

    蔣明珠一驚,知道宋清府裡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可靠,連忙收斂了心神,輕輕點了點頭,扶著宋薇走在前頭。餘光瞥見宋清跳下馬車後對車伕吩咐了幾句,才跟著她們過來。

    聶柔做事謹慎細心,即使穿著丫鬟的衣服,也不肯輕易在人前露面,既見過了聶玄,便不再多留了。宋清按著原先的計劃讓人送她到一家胭脂水粉的店舖,讓她好脫身。

    宋薇是當真以為他不通後宅的事務要她過來幫忙,待真正到宋府一看,卻有些愣了。宋家上下奉茶的端點心的,還有一旁院子裡灑掃的,都是默默做事井井有條,渾然不必她費半點心思。

    宋清笑著解釋:「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在蔣家有些話總是不便細說,就想著請姑母和表妹到我府上來坐一坐。」

    宋薇心裡實在不解,這一天從早上出門開始就透著奇怪,但她只有蔣明珠和宋清這兩個血緣親人了,挨個看了看他們,若有所思道:「你們是不是有事要說?」

    蔣明珠問了聶玄,才看向宋清,輕輕點了點頭。宋清便也一點頭,坦率道:「姑母,有些事不方便現在就告訴您,但我保證,一定不會做出危害表妹和您的事。」

    「好,不必說這些,姑母信得過你。」宋薇笑笑:「我去看看你府裡的賬務和廚房弄得怎麼樣。」

    她一出門,宋清便讓自己的親衛軍在門外守了,關上門,俯身下拜:「臣宋清,見過太子千歲。」

    蔣明珠連忙側開一步避過了他的大禮:「表哥,快起來,別這樣。」

    宋清不是愛較真講虛禮的人,見她不受便也起了身,讓她在一旁坐下了。

    聶玄笑道:「當真不必多禮,我還要多謝他幫了皇姐。」

    蔣明珠依著他的意思轉達了,宋清抿著的唇微微揚了揚,認真道:「不,公主殿下心懷天下,智勇無匹,是殿下幫了我許多。」

    聶玄挑眉,玩笑道:「看來我是沾了皇姐的光。」

    蔣明珠知道他只是玩笑並不當真,便沒有繼續轉述。好在宋清已經開始說起嘉平關的事,以及聶柔在嘉平關的境況。

    他和聶柔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把今天見面的種種細節都計劃好了,聶柔能待的時間短,只挑了要緊的說,而嘉平關的事則讓同樣知情的宋清給聶玄解說。

    聶玄兒時是見過蕭嶺的,蕭嶺是他父皇做太子時的太傅,後來聶玄和聶至到了進書房的年紀,他父皇也曾想過請蕭嶺出山,再任太子太傅,蕭嶺雖被「請」來了京城,卻以年事已高為由拒絕了。

    他是名滿天下的大儒,縱容是皇帝也不好強逼為難,只得就此作罷。只是在他走之前,還是請他見了見兩位皇子,為兩位皇子開蒙。

    蕭嶺只給他們說了一句話,讀書人,求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當時聶至才八歲,聶玄不過五六歲,對他的印象便只有這一句話,聽宋清說完了邊關戰事,便又想起兒時的事,便藉著蔣明珠的口與宋清閒聊了幾句。

    宋清自小跟在蕭嶺身邊,聽他提到蕭嶺,面上便不自覺地帶了點笑意:「是,外公教我,第一句也是這個。小時候只覺得順口,哪裡懂這裡頭的意思,只年紀越長,才越覺得這幾句話說來簡單,做來卻是不容易。」

    聶玄與他聊得投機,這些日子以來,他能接觸的人便只有蔣明珠一個,看到的聽到的,除了女則女訓話本筆記,就是家長裡短的後宅瑣事,雖說治大國如烹小鮮,教著蔣明珠,看著她一點點扭轉局勢也別有樂趣,但多少有點失落。

    更沒想到宋清只不過十六七,比他還小上兩歲,想法見解卻都十分契合,兩人聊了一會兒,均有點驚喜。

    蔣明珠盡責地做著「傳聲筒」,他們說的話,每一個字她都知道是什麼,每一句話也都聽得明白,但很多東西卻並不能真切地感受到,只勉勉強強地跟得上他們的思路,

    平日裡聶玄偶爾讓她想,讓她分析,她也明顯覺得自己越來越能猜到聶玄想讓她注意到的地方,但聽宋清和聶玄說話,才知道聶玄平日裡對她其實是刻意引導,諸多提點的,心中既有感動,又不由有點沮喪。

    聶玄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態,停頓了一下,不再接宋清的話,反而問她:「無聊了?」

    蔣明珠連忙搖頭:「沒有,你接著說吧。」

    聶玄笑笑:「不用了,來日方長,宋清武雙全,往後只怕要天天見面的,何必急這一時半會兒。」

    蔣明珠很快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聶玄是屬意宋清,決議想讓他成為自己的左右手了。

    他們說了這一會兒話,宋薇已經讓管家引著,把宋家的下人都梳理了一遍,見宋清各處安排地都十分妥帖,這才放下心來。回來見他們已經喝著茶說閒話了,才走進來關照宋清:「清兒,你院子裡頭一個做雜事的丫頭都沒有,這有些不方便吧?」

    宋清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微微一紅,忙擺手道:「這真的不必,我平日裡還要到軍營去,多半時候都不在家中,再說在外邊呆久了,習慣了自己來,添了人我反倒不自在。」

    宋薇還是覺得他這樣太自苦了,但見宋清拒絕的非常堅定,也不便勉強他。宋府基本上沒有什麼她插得上手的地方,她除了關照一些膳食方面的事,旁的也幫不上,見蔣明珠和宋清已說完了話,束手站在一旁了,便看了看她:「那我們先回府去?」

    蔣明珠點頭稱好。

    宋清倒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叫住了蔣明珠:「今兒早上,聽說蔣大人在禮部發了好大一通火,把柳旭痛罵了一通。」

    蔣明珠知道宋薇多半猜得到賬本的事她做了手腳,索性也不避著她了,笑著問宋清:「我爹今天是去找柳旭對質過了?」

    宋清笑笑,他對柳旭的人品放心不下,刻意找人跟了他兩天,確定他沒敢說漏一絲半毫,才把人撤了回來。

    蔣明珠樂道:「謝謝表哥,那我們先回去了。」

    宋清把她們送到車上,朝她點點頭,指節輕叩車轅做了個磕頭的動作,只當是給聶玄行了禮。

    聶玄會心一笑,待上了車才對蔣明珠道:「宋清才堪大用,將來的作為定還在你舅舅之上。」

    蔣明珠笑笑:「殿下這話,若是我娘聽到了,定是十分高興。」

    「往後會有機會的,」聶玄知道她對事事都瞞著宋薇有些過意不去,輕歎了一聲:「其實我們現在計劃得再好,也不知我將來能不能順利回去,現在讓你娘知道了,也是平白多拖了一個人下水。」

    蔣明珠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沒有信心的話,聶玄一貫是自信、胸有成竹的,無論從前為她出謀劃策時,還是方才交待聶柔做事,或是與宋清交談的時候,他都是能讓人能完完全全放心依賴的樣子。

    聶玄見她不說話,不由笑了笑:「害怕麼?」

    蔣明珠搖頭:「沒有,殿下方才安排的那麼周全,又有長公主和表哥在身邊,這些事一定都可以做到的!」

    「所有的這些事,都要建立在我能夠回到身體裡的前提之上,」聶玄卻沒有就此跳過這個話題,反而認真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回不去了,那該如何是好?」

    蔣明珠的確沒有想過這種可能,聶玄一貫向上從不頹廢的態度感染了她,讓她覺得聶玄能回去本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這會兒聽聶玄問到,才認真地去想了。

    若是聶玄回不去,長公主不能一直假扮他,太子一病不起的事是一定會被揭露的。到時,最好的結局只怕也就是讓太子自然而然地「病重」,長公主假扮太子的事未被發現,大皇子繼位,他們的生活從此歸於平靜。若是最差,那麼就是長公主、宋清都被牽連其中,甚至連她都不能倖免。

    蔣明珠心下一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聶玄自己,只稍一沉默,便緊接著回答了自己方纔的問題:「我想過,若是兩年之後我還是不能回去,就讓太子染急症去世,皇姐是女子,只要我死了,沒有真憑實據,大哥不會為難她,她可以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你表哥武全才,即使是在我大哥那兒,也會大有作為。只是要委屈你,不知要被我拖累到什麼時候。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也許我的身體『死』了,我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蔣明珠心裡一疼,頓時覺得像是被人用力按住了心口,呼吸不得。怒道:「殿下怎麼可以這樣說?」

    見她著急,聶玄不知為何並不想安慰她,反而接著道:「兩年就該是極限了,時間長了對大家都有危險。」

    蔣明珠知道他心性堅韌,說一是一,若當真到了那一步,為了保全大家,是真會這麼做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咬著唇心道:「若是兩年後殿下不想再讓公主假扮,就請公主把殿下的身體運出來,找一處安穩的地方,我時時陪著殿下,天長日久,總有能恢復的時候。到時候殿下……殿下……」

    她有些說不下去,聶玄想笑一笑,卻覺得整顆心都為她的這番心意而酸澀生疼。終於再說不出別的,只溫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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