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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一章 敗途 文 / 景蘭

    「裝?皇宮中的人,誰不是裝模作樣呢?就像二皇姐你剛才,對我一番姐妹情深的模樣,背過身來,還不是要置我於死地?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你選擇張揚,而我,只不過比較低調而已。你恨我,只是因為父皇寵愛我嗎?」

    月清泠搖搖頭,臉上的神色依舊冷漠。她什麼時候搶了她的風頭呢?二公主淳於夢穎的艷名遠播,而她,卻不過是一個養在深閨的病弱公主而已。景帝的偏愛倒是真的,可是這也是自己費了些心思得來的,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搶了淳於夢穎所謂的父皇的寵愛。就算是沒有她淳於清泠,景帝依舊是那個對子女漠然的景帝。然而因為有了淳於清泠,景帝破天荒的重視與寵愛,反而讓別的人產生了嫉妒。她可是裡面,最為無辜的人了。

    「你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是嗎?所以你才對大皇姐下藥,讓她早產?因為你見不得她的幸福,而且,如果大皇姐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是在我這桃夭宮發生的。就算是追究起責任來,也與你無關。大皇姐叫痛的時候,你不叫太醫反而讓人去找贏漠軒,是想要支開旁人吧。他們離開的時候你突然說你要走了,這樣一來,就算是你把我引出去,讓人侮辱了我,也會有人證明其實你不在場的。有時候想想,其實你也挺聰明的,二皇姐!」

    眼前的女子,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她所有的計劃,臉上的表情是不同以往的冷漠淡然。淳於夢穎忽然覺得恐慌,腦海中浮現她以前羞怯嬌弱的樣子,此刻竟然全部都是一個笑話。這個即將及笄的少女,遠遠不是她外表看上去的無暇美麗。在這皇宮之中隱藏了整整十三年而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她的心機,是自己無法比擬的強大。此時此刻,淳於夢穎無比後悔,她這莽撞與衝動的個性,原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不想,自己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個木偶玩具,正在上演一出無聊的戲劇,供人消遣玩樂而已。

    心思如灰間,淳於夢穎忽然將視線落在了石桌上的盒子上面,那是可以讓人無知無覺的迷——幻——藥。淳於夢穎眼中凶光一閃,出手如風地將盒子拿到手中,朝著月清泠身上投去。紅色的藥粉落在純白的衣衫上面,宛如沾染了點點桃花,異常美麗。

    「哈哈哈!淳於清泠,現在你又如何?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目的那又如何?現在,你中了這迷——幻——藥,一會,還不是一樣乖乖任我擺佈?」

    眼中閃過瘋狂的笑意,淳於夢穎幾乎是笑出了眼淚。然而月清泠只是略帶嘲諷地看了她一眼,伸出白皙如玉的雙手輕輕將那藥粉拍下,淡淡道:「對了二皇姐,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在江湖上開了一家店,專門高價出售迷——幻——藥和劇毒。這迷幻粉,是我八歲那年無聊研製出來的,本來是沒什麼用處的,賣給某些白癡才更好,不是嗎?」

    「二皇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會和你想像中一樣的結局的。只不過,女主角不是我罷了。其實我一直搞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執著於與我和大皇姐攀比呢?服飾,珍寶,美貌,地位,其實我們三人哪一樣沒有呢!大皇姐向來都是讓著你的,而我,從來都是隱居不出桃夭宮,你想要什麼,我也從來沒有和你搶過。你本來就是最為幾個公主中最為耀眼的存在,為什麼還是那麼不滿足?」

    「淳於清泠,你少在這裡說風涼話。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那天為什麼要在這裡勾引鎮南王世子?他是我看中的男人,可是那一天見了你卻失了魂,你還敢說你沒有跟我搶?」

    「如果一個男人只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容顏而失魂落魄,那麼這個男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二皇姐似乎想太多,我,可看不上那個所謂的鎮南王世子,你想要他,只要對父皇說,又怎會不如願呢?真是愚蠢的女人!」

    漫不經心地開口,月清泠緩緩起身,看著自己沾滿藥粉的衣服,皺了皺眉。

    「真是可惜,髒了。」

    轉身,看著對面那個雙目赤紅,顯然是中了烈性春*藥,痛不欲生的男人,月清泠微微歎了口氣。

    「二皇姐,其實你若一直安安分分的,我也不想這樣對付你,今日之事,只能說你自己自作自受了。這個男人我可無福消受,看他對二皇姐一片癡情的樣子,我就做回好人,成全他吧。」

    「你,你要做什麼?」

    聽見月清泠這樣的話語,淳於夢穎心中忽然湧上不好的預感,戒備地看著眼前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般飄然欲仙的女子。竟覺得在那人身後,彷彿長出了一雙黑色的翅膀,讓她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無力的恐慌與害怕。

    「其實,二皇姐你買的那藥,也是我無聊的時候做出來的呢!不過那個藥效我並不滿意,太粗暴了,會傷到你的。」

    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白瓷小瓶,月清泠臉上的表情嚴肅而冷漠,彷彿在給一個學徒仔細講解藥學知識一樣認真。

    「這是『纏綿』,名字是不是很美?用了它,會讓人心甘情願的和任何一個人纏綿,因為無論是誰,在你眼中都是你最愛的那個男人。你不會覺得噁心,也不會覺得難受,只會覺得,與最愛之人水乳相容,將會是多麼的纏綿悱惻。這是我最近在研製成功的,免費送給你,可好?」

    說著,已經打開那瓷瓶,朝著淳於夢穎的唇邊送去。

    「你走開,走開,我不要!淳於清泠,你這個魔鬼!我詛咒你不得好死,啊!」

    瘋狂地扭動身軀掙扎,淳於夢穎幾乎像個瘋子一般尖叫起來。月清泠微微起身,將那瓷瓶中的液體倒在了淳於夢穎身上,神色冷漠。

    「既然二皇姐不喜歡喝,那就算了。反正這東西,只要聞一下便會起藥效。我走了,二皇姐你慢慢享受吧。」

    淳於夢穎想要逃跑,想要離開,想要大聲呼救叫喊。然而她發現,她渾身無力,什麼也做不了。身上忽然湧上一陣熱潮,嬌艷的面容宛如三月的桃花,看在旁邊欲*火焚燒的男子眼中,更是美如天仙。從他第一日進了皇宮做侍衛,那個躲在樹蔭下面偷偷哭泣的少女,就一下子撞進了他的心。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因為母妃的責罰而委屈傷心。而他,也因為得罪了上司,被處以刑罰。只有那個無意間偶遇的天真少女,偷偷地給他送了藥來。從那個時候起,他便發誓要照顧她一輩子。即使知道自己這樣卑微的身份配不上她,即使知道她早就忘了他,即使知道她厭惡著他。也從未改變,也慢慢的看著她,逐漸在這深宮之中,變得陰狠而扭曲。可是,在他眼中,她依舊只是當初那個對他伸出援手的孩子。男子眼中赤紅更甚,看著自己深愛的女子,踉蹌著起身,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深深地覆了上去。空氣裡只餘下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嬌弱的輕吟,一室靡靡。

    荷塘外面,站著一個修長俊秀的身影,月清泠走出去,迎上慎雪不甚贊同的眼神。

    「皇姐,就這樣饒過她?」

    「我沒有饒過她,**給一個自己最厭惡的男人,無法做她的鎮南王妃。她想要對我做的,我統統都還給了她。」

    「可是皇姐、、、、」

    「好了,慎雪,我很累,讓我回去休息一會好嗎?她的事情交給你處理了。」

    月清泠打斷他的話,她確實很累了,轉身離去,只剩下深深看著她背影的慎雪。

    皇姐,不管你再冷漠,卻始終無法做到真正的冷酷絕情。你若不是饒了她,又怎麼會在這荷塘施展幻術,讓人無法瞧得裡面發生了什麼。你明明知道,淳於夢穎不會感謝你留給她的退路,她只會更恨你,甚至採取更加激烈的手段報復你。

    可是,我不會允許任何威脅你的存在留在這世上。你做不到的,就由我來執行。看著荷塘裡面那一對交纏的身影,淳於慎雪眼中劃過一抹冷光。

    出手,解除了那罩在荷塘上方的幻術,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慎雪冷聲道:「一。」

    一道白影出現,正是那日在書房出現的男人,慎雪看著那依舊不知死活糾纏的兩人,淡淡開口:「去把裡面收拾一下。」

    對於月清泠的毒,慎雪向來都有信心,更何況是那些迷——幻*藥和春*藥,藥效一過,便會不留一絲痕跡。收走荷塘裡面的瓷瓶,不留下一絲凌亂的表象。看起來,不過是膽大包天的公主和侍衛,暗中偷情而已。

    而現實,也正是如此,不是嗎?

    「太子現在在哪裡?」

    「回主人,太子正往御花園走來。」

    「如此甚好,我正要去找他呢!」

    淳於暮槿遠遠地便看見優雅走來的淳於慎雪,當年的乖巧孩童,如同已經可以算是風神俊秀的美少年了,看著他那張完美無暇的臉,便會讓人想到另外一張清麗無雙的容顏。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兩人面貌上如此相像,在他看來,卻是毫不一樣的。他娶了太子妃已有四年,而今就連大公主都已經是第二個孩子,他卻一無所出。來自母后和家族的壓力擺在面前,讓他幾乎窒息。可是,捨不下啊,他的心,依舊還是無法放棄那個人的存在。她的及笄之禮在即,以後,便有了男女之別,便不能經常與他相見。淳於暮槿沉重歎息,暗暗告誡自己,等到那人及笄之後,便將一切深埋吧。這一生,那已經是永久的奢望,他,就算不想,也不得不放棄了。

    微笑著抬頭,朝著淳於慎雪道:「四弟,今日怎麼有空到這御花園?平日裡,可都是好學的很,窩在書房裡面不出來呢!」

    「皇姐說要勞逸結合,我思量著皇姐就要及笄,也就放鬆下來了。還不如趁著現在有時間,多陪陪她。皇姐剛剛剛才回桃夭宮去,我也正要離開,便遇到太子哥哥你了。」

    「你們怎麼沒有一起?清冷不是在桃夭宮裡面訓練嗎?怎麼跑到御花園來了?」淳於暮槿有些疑惑,雖然他不經常去桃夭宮了,可是始終派人關注著月清泠的消息。

    「太子是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慎雪忽然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色變得嚴肅而深沉,淳於暮槿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太子哥哥便隨我來吧。」

    有些偏僻的荷塘,涼亭之中,兩個赤-身-裸-體交纏不休的男女,這番情景是如此不堪。淳於暮槿睜大了眼睛,雙目射出複雜憤怒的光芒。那個肆意求-歡的女子,分明就是他的二皇妹淳於夢穎!強忍住想要上前將這對男女分開的暴怒之心,淳於暮槿回過頭,狠狠地盯著一臉無所謂的慎雪。

    「這是怎麼回事?」

    「太子,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承認,我是故意帶你來看的。可是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發現的早,今日躺在那男人身下的,就不會是淳於夢穎,而是我的皇姐了!」慎雪毫不迴避,直直地對上淳於暮槿的視線,眼中閃過一抹陰冷。

    淳於暮槿心中一震,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好二皇姐,今日故意將我皇姐引到這裡,對她下藥,還找了這麼一個齷齪的男人,想要玷污我皇姐的清白!太子,你知道為什麼嗎?只是因為她看上了鎮南王世子,認為我皇姐勾引了他,便想要這樣毀掉我皇姐!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她自食惡果罷了!」

    「夢穎她、她怎麼會這樣?」

    「哼,」慎雪冷冷一笑,「淳於夢穎的囂張跋扈在後宮中是出了名的,這樣的女人什麼狠毒的事情做不出來!平日裡我們睜隻眼閉只眼就算了,可是今日她千不該,萬不該,竟然敢將注意打到我皇姐頭上來!」

    即使都是妹妹,在淳於暮槿心中,真正在乎的人也只有一個罷了。轉身,不忍再看那兩個不堪的人影,淳於暮槿開口道:「那你想要怎麼辦?」

    「自是不能就這樣放過她。其實這樣對與我們來說,也是好的。鎮南王世子決定不能娶二皇姐,否則,太子哥哥你的路上又會多一個敵人,而今這樣不是很好嗎?只要讓父皇知道此事,定會震怒,到時候,我們便可斷了雪妃這一脈。」

    慎雪輕笑,語氣裡不無誘惑。淳於暮槿臉上的神色幾番變幻,最終點了點頭,眼中有著沉重與殺意。能夠穩坐太子之位,淳於暮槿也沒有那麼多所謂的仁慈。更何況,傷害到了他在乎的人,小小的報復一番,也未嘗不可。

    雲翳皇宮中爆出了一樁大醜聞,景帝盛怒,當日凡是見到過那事的宮女太監,全部都被景帝秘密處斬,無一活口。然而流言可畏,又怎麼可能完全能夠禁止。在宮中皆流傳著一條小道消息,二公主光天化日之下與御林軍侍衛通+奸,被無意經過的景帝與太子齊齊撞見,這種淫*亂宮廷的醜事,讓景帝當場震怒。二公主被幽禁在冷宮,不許任何人探視,而那個男人則被關進大牢,雪妃教女無方,景帝將其貶為嬪。不管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也不管這些消息是誰放出來的,四公主的及笄之禮依舊有條不紊的繼續著。也有人說,如果不是因為四公主的及笄之禮,景帝恐怕早就處罰了二公主了。

    桃夭宮。

    夜涼如水,桃花樹下,閃爍的螢火蟲飛舞,小小的庭院,格外漂亮。

    光潔的白玉石桌上,擺放著精緻的糕點與美酒,一雙纖纖玉手,舉起琉璃盞的酒壺,緩緩注入酒杯。美人如玉,一番動作格外優美。淳於暮槿著迷地看著眼前少女的一舉一動,隱藏在雙眸中的,是極度的不捨與哀愁。

    「太子哥哥,請。」

    將手中的美酒遞上,月清泠微微一笑,裝作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悲傷。淳於暮槿強顏一笑,道:「謝謝泠兒了,馬上就是你的及笄之禮,太子哥哥也準備了禮物送給你呢!」

    說著,已是將身後包裝精美的盒子拿了出來。月清泠伸手接過,卻並不打開來看,只是淺淺笑道:「太子哥哥的禮物總是最和泠兒心意的。」

    月清泠不看,淳於暮槿自然也不會要求她立刻去打開。將手中的酒狠狠灌下,一飲而盡,「泠兒,再來一杯吧!」

    「太子哥哥小心喝醉。」

    告誡了一聲,月清泠依舊為他的就被斟滿,看著獨自暢飲的淳於暮槿。月清泠放下酒杯,淡淡道:「二皇姐的那件事,是慎雪做的吧。」

    似乎早就料到了月清泠會說這樣的話,淳於暮槿微微低頭,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陰冷。「我允了的,她要傷你,便該死!這樣,已是便宜了她!」

    「她並沒有傷到我,我也已經讓她自食惡果了。她終究是你的皇妹,我的皇姐。」

    「我的皇妹只有你一個,我在乎的人,也只有你一個。」

    醉眼朦朧,淳於暮槿低低開口,終是吐出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說出去的那一刻,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無聲地笑了起來,眼中含淚。卻不敢抬頭,不敢去看,對面那人臉上的表情。

    「太子哥哥,你醉了。」

    少女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淳於暮槿只覺得心中一痛,喃喃道:「是啊,我醉了,早就醉了。」

    猛地起身,卻是一個踉蹌,月清泠趕緊伸手扶住他,卻被用力的帶進了他的懷裡。瞬間,額上一陣輕柔的涼意。

    「清冷,從明天起,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只是妹妹。」

    那淡淡的吻終是抽離,淳於暮槿狼狽起身,匆忙離開。只是不想讓那個少女,看到他眼中無法掩飾的淚意。

    再見了,我此生唯一的戀情。

    月光下清冷的少女,看著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輕輕一聲歎息,美麗的雙眸,終是閃過一絲愧意。

    對不起、、、、、、、、

    ————————

    (可憐的太子哥哥,景居然寫哭了,囧)

    ————

    不遠處的長廊上,站著一個俊秀的身影。

    淳於慎雪注視著依舊依靠在桃花樹下的少女,風吹亂了他的長髮,漆黑的雙眸一片隱忍。十指緊扣,不知不覺間,掌心已是一排排指印。

    皇姐,你為什麼對待感情如此冷漠而殘忍?會不會有一天,我也同樣會以如此痛苦的眼神看著你,卻只能狼狽逃離,強笑著祝你幸福?

    我做不到。

    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絕對不會隱忍著退讓,我會不顧一切地搶回你,哪怕用到你所不屑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

    月清泠的及笄禮,不日在即。

    一大早便被叫醒,在宮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換上最為華美的宮裝,點絳唇,胭脂面,眉心一點嫣紅。那原本清清淡淡,出塵脫世的容顏染上三分艷麗,幾乎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幾個伺候的宮女全都看傻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皇姐。」

    門口出現的少年,同樣一身華麗的錦衣,佩戴著皇子子女特有的冠戴,淺笑著走了進來。慎雪揮手,對著幾人吩咐道:「你們下去吧,一會再進來。」

    「皇姐,你真美。」

    俯身,慎雪在月清泠的額頭印上一個淺吻。月清泠微微一笑,倒沒有說什麼。慎雪將她的臉面向銅鏡,光滑的鏡面,倒影出兩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慎雪的眼神一暗,低低道:「若是沒有這張臉,那該多好?」

    「什麼?」

    月清泠訝異,轉身看向慎雪,回頭的一瞬間,卻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慎雪的唇。慎雪微愣,隨即展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卻是依舊對著她的唇,一動不動。那樣炫目的笑容,月清泠心中一跳,轉過頭避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失措。

    「皇姐,我來為你梳發。」

    皇室子女及笄之日不能挽髮,必須等到儀式結束,由自己的母妃親自梳髻,表示已經成人。然而月清泠母妃已逝,這次便由麗妃來代替。手中的長髮漆黑如墨,每一根髮絲都如同絲綢一般柔順,良好的觸感讓人流連不已。

    「皇姐,從明日起,我便不能與你同寢了。不能每天叫你起床,為你洗漱更衣,不能看你睡意朦朧的樣子,不能督促你早些休息。」執起玉梳,輕柔地在發間穿梭。慎雪的語氣平淡,月清泠卻從中聽出了絲絲哽咽與悲傷。

    「慎雪。」

    輕聲喚住他,月清泠握住他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景帝早就不滿他們一直住在一起,而今她已及笄,此事已經無可避免。

    「父皇新建的清冷宮就在桃夭宮隔壁,你就是悄悄過來,也沒人會發現的。我習慣有你陪在身邊,若是忽然離開,我也會夜不安寢的。」

    只是習慣麼?這樣也好,當習慣變成依賴,當依賴變成愛戀。皇姐,我相信,終會有那麼一天。你會用看著一個男人而不是弟弟的眼神看我。

    「殿下,公主該去大殿了。」

    千草的聲音響起,慎雪放下梳子,滿意一笑,「好了,皇姐,我們走吧。」

    儀式的舉行,在皇室的宗祠。月清泠在慎雪以及教養嬤嬤的陪同下,款款前行。及笄之禮需要全部皇室成員到場,儀式完成,便會由景帝命人將淳於清泠的名字記入淳於家的族譜。禮成之後,便是設宴,景帝宴請了朝臣,時間便在傍晚,而那個時候,也是月清泠以真正雲翳四公主的身份被眾人所認識。

    偌大的的宗祠,早就站滿了所有的皇室成員,月清泠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太子和慎雪以外的其他皇子,以及其他直系的皇親。只不過大多眼生,月清泠並不認識,也就只當什麼也沒有看到,面色肅然地走了進去。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各位娘娘,皇叔!見過各位皇兄!」

    鞠身行禮,不去管四周之人看見她和慎雪出現時露出的表情。安靜而乖巧地靜默一旁,遵守著教養嬤嬤一開始便教導的禮儀。

    景帝滿意地點點頭,看著自己心中的驕傲,然而在這個莊嚴地時刻,他的眼神依舊嚴肅。沉聲道:「起來吧!」

    「謝父皇!」

    繁複的儀式,跪拜,來自族人的祝福,賀禮,回禮,拜謝。幾番折騰,月清泠不慌不忙,從容應對,終於到了挽髮的時候。正當麗妃上前,將要拿起玉梳的時候,景帝忽然開口道。

    「讓我來吧!」

    話音一落,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然而終究無人敢在這裡出言不遜。月清泠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不同的眼神朝她射來,羨慕的,嫉妒的,陰冷的,仇視的,然而這些人統統與她無關。她的眼中,除了眼前的景帝,再無其他。

    不管景帝給與她多大的榮寵,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必要去畏懼那些心有不軌之人的存在。長公主已經出嫁,二公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景帝絕對不可能容許她繼續留在皇宮,從此之後,這宮中就只有她一個公主。

    跪在柔軟的香蒲之上,任由景帝的雙手在自己的發間穿梭。不一會兒,一個簡單而不失高雅的少女髮髻挽起,景帝笑了笑,肅然的容顏浮現一絲暖意。

    「禮成,四公主淳於清泠,入族譜!」

    禮官的聲音響起,景帝親自攙扶著她起身。吩咐道:「朕今賜四公主清泠宮府邸一座,沒有經過四公主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以此,作為朕送給四公主的及笄禮。」

    「清冷謝過父皇!」

    「禮已成,開始設宴吧!」

    隨著景帝一聲令下,眾人開始有序地退出了宗祠。景帝在前,月清泠以及皇妃皇子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大殿走去。

    大殿之上,御膳房早就準備好了宴席,收到邀請的文武百官席地而坐,早就侯在此間良久。景帝與眾人按照尊卑之序落座,月清泠與慎雪坐在一方,趁著眾人對景帝朝拜,月清泠看向慎雪,低低道:「司弦月還是沒有消息麼?」

    慎雪搖搖頭,眼中閃過一抹黯然。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惦記那個男人,即使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心裡也不甚高興。月清泠看到慎雪的動作,倒是有些擔心起來。司弦月,難道真到出事了?赤炎國的事情,真的很難解決嗎?

    「皇姐,放心吧,他沒事的,或許只是被事務給纏住了脫不開身而已。」

    「嗯。」

    點了點頭,月清泠對著慎雪微微一笑,其實她並不是擔心司弦月,而是擔心赤炎的事情並沒有處理好。在這個節骨眼上,最好一切都完美解決掉才行。

    宴會開始,景帝當著眾大臣的面,宣佈封四公主淳於清泠為望月公主,賜清泠宮一座,以此正名。等到景帝吩咐宴席開始,歌舞絲竹,觥籌之聲相互交錯,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不斷有皇室的外戚和朝中官員上前給月清泠敬酒,卻都被慎雪一一擋下了。月清泠並不愛喝酒,她討厭酒的味道。慎雪一開始還會笑著將酒接下自己喝掉,到後面已是一臉陰沉,反而讓人不敢繼續上前。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結束,月清泠被宮女簇擁著進入了新建的清冷宮。宮裡的佈局幾乎是按照桃夭宮的格局,然而更加華美精緻,景帝本來賜了許多宮侍,卻都被她一一回絕了。她的清泠宮中,必須是完全能夠信任,沒有異心的自己人。而這些人,多數是她經過嚴格的挑選才能被安排進來。

    「公主,累了吧。殿下早就吩咐我們準備好了浴水,請公主隨奴婢來。」

    千草服侍了月清泠多年,早就知道她的脾性,見她眉宇透出倦意,便輕聲開口。昨日殿下拉著她,將公主的習慣愛好一一道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沉穩的殿下那麼嘮叨,活像一個老媽子。然而這話她是不敢說出來的,公主的飲食起居,生活瑣事,一向都是殿下親自在打理。如今公主及笄,兩人分開而居,對於殿下來說,其實是很大的打擊。

    她小小一個宮女,並不能改變什麼,然而時刻在公主面前提示著殿下的好,總會讓公主對殿下更加在乎吧。殿下那樣深愛著公主,對於她和名言來說,早就不是秘密。只是殿下一直默默為公主付出許多,卻從不在公主面前討好炫耀;公主這樣清冷的性格,又怎麼可能主動去記得。更別說他們的身份,殿下愛的很辛苦,就連她看了,也覺得不忍。

    月清泠點點頭,隨著千草去了後院的浴池,緩緩進入浴池之中,熟悉的薄荷香味在鼻息湧動,「這也是慎雪準備的?」

    「是啊,殿下說公主最愛薄荷的洗浴精油,每日沐浴必須要用的。殿下還說了,要是公主晚上睡不著覺,便要點燃熏香;這樣的話,公主夜裡就不會突然醒來了。」

    輕輕地擦拭著月清泠白皙如玉的肌膚,千草細聲回道。月清泠淺淺一笑,並不答話。只是心中一暖,忽然覺得這清泠宮,也不是那麼空曠了。

    薄荷的香味淡淡而不刺鼻,一種清透的涼爽之意,讓月清泠迷迷糊糊間,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殿下?」

    「噓!」

    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淳於慎雪對著千草揮了揮手,千草會意,含笑退下。注視著浴池中毫無戒備沉睡的少女,慎雪輕輕上前,細心擦拭著她的肌膚與濕漉漉的長髮。然後溫柔而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裡,穿好褻衣褲,走到了對面的大床之上。

    「皇姐,沒有你在身邊,慎雪也不能安眠呢!」

    低頭,在光潔如玉的額間印下一個輕吻,慎雪滿足一笑,和衣抱著她,沉沉睡下了。

    月清泠醒來之時,只覺得一陣舒服,昨夜一夜安寢,原本以為自己定然會有所不適,卻反而沒有絲毫異樣。正在疑惑之際,頭頂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慵懶與綿意。

    「皇姐,醒了?」

    擁有絕世容顏的少年,純白色的褻衣微微敞開,露出光潔纖細的優美鎖骨,墨一般的長髮因為睡覺而放下,一雙鳳眼半睜半閉,帶著淺淺笑意,竟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魅惑。他微微側著身子,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能夠完全地將她摟在懷裡。他的手完美而修長,卻悄悄地變大,能夠將她的掌心包住,充滿了沉穩的安全感。而他的眼神,也不是孩童一般純潔的笑意,一份沉穩,一份成熟,柔柔的看著她,如此迷人而深邃。

    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心中升起,月清泠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睡得這麼安穩。她沒有想到慎雪真的會偷偷跑過來,但是無法否認的是,知道他過來了,她很開心。

    「嗯。」

    輕輕點頭,月清泠卻並沒有起身的打算。慎雪也不催她,伸手將她暖暖的抱住,魅惑的鳳眸浮現一絲笑意,「那再睡會?」

    「好。」

    一室靜謐無聲,空氣裡的氣氛,卻是如此甜蜜溫馨。而有些東西,早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改變,只是當事人卻無從察覺。

    御書房。

    月清泠看著景帝,終是輕聲開口,「父皇,準備如何處置二皇姐?」

    「你說呢?她的命,朕交給你來決定。」景帝看著她,眼神一片幽深。沒有無緣無故的偶然,尤其是在這深宮之中,任何意外,都會有一個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

    「我已經給了她應得的懲罰,更何況,她是二公主,這件事情,父皇恐怕交待錯了人。」

    淡淡開口,月清泠面無表情,她沒有心情去決定淳於夢穎的生死,那與她無關。

    「泠兒,你還是存有善心。」深深地歎息一聲,景帝看著她,神色嚴肅。

    「帝王之家,本就充滿算計,你自以為可以自保,可是有時候,斬草除根才是最能一勞永逸的手段。」

    「父皇,她也是你女兒。」

    「你覺得我會在乎她嗎?泠兒,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你父皇更加冷血的人。我對你另外,卻不代表,對待別人也是一樣。你要變得強大,就不可以心軟,不可以有憐憫之心。強者,是不被允許存在一絲一毫的弱點。」

    「泠兒知道,父皇已經給了我許多。可是父皇,我並不憐憫二皇姐,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阻擋我的人,我絕對不會手軟;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別的,是女人的嫉妒之心。而這嫉妒之心,卻往往是因為男人。我倒是為她覺得可悲,父皇若真是讓我來決定,就將她和那個男人貶為庶民,流放邊疆吧。」

    沒有必要因為男人的過錯,而將所有的懲罰放在一個女子身上,她並不是依舊良善。如果淳於夢穎真的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絕對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她。

    「罷了,隨你吧。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後悔。」

    走出御書房,景帝那帶著點點無奈的話語似乎還迴盪在耳邊。月清泠冷冷一笑,後悔嗎?不,她不會後悔。她放過淳於夢穎,只是因為她也有過那種忽視,因為被忽視,因為得不到,所以用盡手段。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只是遇到一個曾經的同類,以此,緬懷自己逝去的歲月。

    壞女人又怎麼樣呢,她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是個壞女人,那麼,她是不是一樣也會下地獄,無法善終,惡有惡報?

    可笑的邏輯。

    迎面走上前來的是帶著溫暖笑意看著自己的慎雪,月清泠走近他,聽見他關切的問候:「皇姐,怎麼了?」

    「父皇讓我決定怎麼處置淳於夢穎,我打算將她貶為庶民,逐出皇宮,讓她和那個男人流放邊疆。」

    其實,淳於夢穎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公主,這樣的處罰,已經是非常嚴重了。只是,淳於夢穎一開始的動機便是陷害和毀掉月清泠,也正是因為她有這樣的心思,才會讓景帝,慎雪,以及淳於暮槿,對她這個至親有了殺心。甚至覺得,流放這樣的刑罰,太過輕微。

    慎雪輕輕一笑,贊同道:「皇姐這樣的決定,甚好。」

    月清泠臉上的神色一緩,至少,還有慎雪,支持她這樣的決定。於是也輕柔笑道:「我回宮去了,長生殿的事情還等著我處理,你也要去帝學殿了吧,我會叫人備好你的午膳的。」

    「好的,皇姐,那我不送你了。」

    月清泠微微點頭,轉身離去。淳於慎雪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眼神驀地變得陰沉,冷聲道:「一!」

    「主人。」

    「淳於夢穎流放之後,派人跟著他們,我要最後聽到關於他們的消息,是他們突染惡疾猝死。」

    「遵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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