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六章 清泠的愛情 文 / 景蘭
「清、清泠！」
雲少卿看著異獸身上的白衣少女，她一頭青絲披散，迎風飛舞，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清冷出塵的冷漠氣質。少女面容絕美，額心盛開了一朵粉色的桃花，柔媚又冷冽，卻給人一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霸氣。
是他熟悉的面容，可是，卻彷彿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此時此刻的她，竟然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的強勢和凌厲，幾乎讓人不敢逼視。雲少卿微微一愣，脫口而出的話語僵硬在嘴邊，忽然間，他心中升起一絲畏懼，一絲害怕。
「你，你沒死？那太好了，四公主，你還是乖乖的跟貧道走吧，否則的話，貧道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玄青先是一愣，隨即面露喜色狂言道，他看了看雲少卿，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自是知道自己此刻受了傷，若是沒有雲少卿，他一個人的力量，恐怕是無法生擒月清泠的。趁著雲少卿看呆的時候，玄青手中出現一根銀針，對準了雲少卿的後腦勺。
然而，玄青的手還沒有動，只覺得肩膀一痛，一股極強的力道襲來，讓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手中的銀針也掉在了地上。那襲擊他手臂的，竟是只是一團雪！
「故技重施，玄青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少女冷漠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與輕視。玄青抬起頭，仔細看著那坐在異獸背上，宛如王者的女子，忽然驚駭地變了臉色。那高大的異獸，那少女眉間的桃花印記，這，這分明是、、、
「元神覺醒，你、你馴服了雪妖，訂立了血契？不，不可能！」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玄青，本宮今日，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月清泠冷冷一笑，眼神裡充滿殺意。她向來都是一個錙銖必較之人，玄青之於她，是恨之入骨的仇人。慎雪的身份被揭開，陷入沉睡；雲少卿的背叛，在死亡那一刻的煎熬與痛楚，小路的犧牲，成為了她心中不可癒合的傷口。
月清泠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身旁重傷不醒的司弦月一眼，異獸忽然轉過頭，親暱地觸碰她的手。冰冷的眼神裡面閃過一抹柔光，卻是轉瞬即逝。
玄青臉上閃過驚駭和恐懼，神色間不無慌亂，他驚恐地起身，慌忙地朝著雪地外面的方向奔去。月清泠看著他逃走的動作，冷冷一笑，緩緩舉起了手。雪山四周，忽然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透明屏障，玄青的身體一碰到那屏障，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撞擊回去。他不甘地換了一個方向，繼續奔走。月清泠看著他恍如逃竄的老鼠一般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老妖道，遊戲，才剛剛開始。
玄青屢試不成，幾番衝撞下來，早就累得氣喘吁吁，蓬頭垢面。越是無法衝破屏障出去，玄青的心中就越是絕望。他知道，現在就憑他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月清泠的對手。而雲少卿，是不可能會幫他的了，想到這裡，玄青眼中閃過一抹瘋狂。
猛然轉身，玄青忽然改變了方向和動作，朝著一旁的雲少卿撲去。從月清泠一出現，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雲少卿，根本就沒有覺察到危險的靠近。準確的是，從他看到月清泠眼中那冷漠的神色，幾乎對他視而不見的眼神的時候，他的心神，早就已經不在了。他在擔憂，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絕望，他害怕，那樣的眼神，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甚至，不敢去想，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除了痛，便是無盡蔓延的悲傷。
所以，當玄青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卻依舊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彷彿外界的一切，他都無法感覺。
「四公主，如果你不放貧道離開，貧道就殺了你的小情人！」
玄青色厲內荏，抓住雲少卿朝著月清泠開口威脅，他是知道四公主對他這小徒兒的感情的，現在，雲少卿是他唯一的籌碼。可是，經過了那樣的背叛，他的心底也是沒有把握的。
「隨便你，本宮，與這個人，沒有一點關係。」
異獸背上的少女，冷冷地開口，眼中神色是一片漠然。雲少卿聽到這句話，心驀地沉到了谷底，臉上一片絕望。她，果然是不會原諒他了。沒有一點關係，清泠，你知不知道，當你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雲少卿，便已經死了。即使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你的原諒了，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依舊是無法承受的痛楚。
「怎麼會沒有關係！他，他，少卿根本就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那是我用銀針刺腦控制他背叛你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意圖。還有，那個香囊，是我告訴少卿那是附身符，可以保護你的安全，他才會給你戴的、、、、、、」
玄青萬萬沒有想到月清泠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急急忙忙的解釋起來，似乎這樣就能夠為他的生命增加一絲籌碼。雲少卿任由他掌控著自己的命脈，眼中一片苦澀。他知道，從他背叛她的那一刻起，不管是不是被控制，當她決定了要放棄他，就再也不會改變這個想法。她的眼裡心裡，容不下一點瑕疵，更何況，他傷了她。她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原諒他。這一刻，他忽然荒謬的想要知道，如果，玄青真的取了他的性命，她，會有怎樣的表情？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會不會有一點點的，一點點的難過？
不會的吧，她恐怕，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轉身離開。
「那又怎麼樣？」
冷冷的一句話，打碎了兩人心中的最後一絲期望，一個絕望，一個心死。
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隻無形的手，將玄青忽然攫起來升到半空又重重摔下。四面八方閃現著若隱若現的銀光，朝著玄青襲擊而去。彷彿有無數的籐條在玄青身上鞭打，痛得他呼天搶地。然而不管他怎麼躲閃，卻無法避開。只能被動地承受這種痛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高高在上的少女，冰冷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忽然對著茫茫的雪山輕吟。
「雪之靈，請施與這片雪地無盡的試煉，讓眼前之人，在找到出路之後，見到的依然是茫茫雪地。請讓他永世存在於海市蜃樓般的幻境，給他以無盡的險象與凶獸寰嗣，不死，不休！」
玄青，我要你永遠都生活在無法解脫的死亡與重生裡面，讓你承受無法終止的逃亡與殺戮，就算是自殺，也無法擺脫！你不是想要成仙嗎？那麼，你就在這幻境裡好好享受吧，當你在幻境裡面用盡一切手段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到最後，永遠都只是一無所有。那樣從雲端墜入谷底的滋味，你就好好品嚐吧！
而你們韓家，萱妃，淳於巍敏，你們想要什麼，我便要毀掉什麼。我要讓你們永遠也得不到你們想要的權勢。韓家的人，男的將會世世代代為奴，女的，將會世世代代為娼。你們，將永遠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生生世世也不得翻身！
雪地裡忽然出現一股銀藍的光芒將玄青包圍其中，空曠的雪地裡，一個披頭散髮的道士著魔一般的胡亂砍殺，眼中是一片驚懼的恐慌。他像個瘋子一般時而驚惶尖叫，時而奔跑逃竄，時而自殘與身。可是，不管他怎樣折騰，他依舊無法死去。
「雪葬，封印，開啟！」
美麗的雙唇開合，雪山忽然崩塌，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將這片森林圍城了一個圈。將玄青所在的雪地，徹底堵死。少女做完這一切，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垂首，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坐騎。
「小路，我們走吧。」
那一場塌陷，毀掉了她所有的希望，天山雪蓮，終究化成了一場虛無。因為玄青，這一次天山之行，她一無所獲。金蓮被毀，天山塌陷，慎雪的清醒，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清泠！」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雲少卿終究抑制不住地呼喚一聲，充滿了無盡的暗啞與痛楚。他的悲傷，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不敢向前，卻依舊無法阻擋。雲少卿，愛著月清泠的那顆心。
「不要趕我走，不要放棄我，好不好？」
哀求地開口，雲少卿知道，如果，他什麼都不說，或許，此去，便是永別。
那前行的身影終是一頓，雲少卿眼中猛然迸發出希望的光芒，期待著看著她的背影。
「你並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不需要原諒，也不需要趕你走。」
少女清冷的聲音響起，一片平靜與漠然，雲少卿驚喜地開口，「真的？」
「我曾經愛過一個叫雲清的男人，可是，他最後死在了我的手裡。他有著和你一樣的名字，在他的手心，也同樣有著一顆和你一樣的掌心痣。」
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雲少卿忽然覺得，心中一片寒冷。他忽然想起，幾年前在薛府的那個晚上，那個偷襲他的人，看見他手心的一顆痣之後的失態。然後，他便遇到了樂師裝扮的半月，最後，半月變成了月清泠。他忽然想起，當他們在一起之後，她總是抱著他的手臂摩挲著他的掌心痣，看著他的神態，卻是無比的朦朧與悠遠。他忽然想起，她從來都沒有說過愛他，只是靜靜地貪念自己身上的溫暖。
「不！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雲少卿忽然瘋狂地朝著她大喊起來，他的聲音是如此的茫然無措，卻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與絕望。
「我把你當成是他，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因為你是雲清的影子。你們真的好像，一樣的體貼，一樣的溫柔，一樣的溫暖。我幾乎都以為，你們一定是一個人。就算不是，也是彼此的前世今生。所以，我放縱自己和你在一起，甚至，為此疏遠了慎雪。」
「可是現在，我終於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情，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人。無法取代彼此，無法成為彼此，是我的私心，固執的把你當成是他。」
「雲清已經死了，沒有所謂的前世今生，我的自私，也該在這裡，畫上休止。我不怪你，因為你並沒有做出背叛我的事情。從今天起，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月清泠沒有回頭，緩緩開口，眼神裡面是一片平靜。沒有眷念，沒有在乎，甚至，沒有內疚。
「不！你撒謊，清泠，你在騙我對不對？我知道，我做了讓你失望的事情，雖然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就是做了。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是我錯了，清泠，你不要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故意趕走我，我不會相信的！」
雲少卿搖著頭，深深地看著那個背影，撕心裂肺的疼痛席捲而來，眼中恍然有淚。
「是我對不起你，很抱歉。」
月清泠低低開口，終是起身，讓小路離開，朝著雪山外面走去。
「我不在乎！哪怕只是替身而已，我也不在乎！清泠，我要留在你身邊！」
身後傳來雲少卿苦澀的聲音，那樣的深情和無奈。月清泠垂眸，遮住裡面的思緒，白玉般的十指緊握。
「雲少卿，沒有用了。我已經，不再愛他。不，應該說，我從來不曾愛過他。」
那段昏暗的歲月，那樣一個溫暖而陽光的少年，她在不知不覺間依賴他，貪念與他的溫暖。當雲清死在她懷裡，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為，那就是愛情。所以，當她遇到了和雲清幾乎一樣的雲少卿，她便以為找到了真正的歸宿。可是月清泠，根本就不懂愛情。對於溫暖和陽光的嚮往，對於雲清之死的愧疚，這些，只是感動而不是感情。雲少卿被玄青控制的時候，他沒有自己的意識，做著自己根本不願意的事情。可是，他終究是背叛了她。她想到了慎雪，在那個晚上，慎雪寧願自殘，也不願傷她的行為。月清泠很明白，雲少卿之所以不能自控，因為玄青，是他的師傅，他對玄青，根本沒有戒心。雲少卿，一直以來都是那樣重情的一個人。哪怕玄青再怎麼利用他傷害他，雲少卿他自己，卻無法相忘於十幾年的教導恩情。
這樣的感情，本就沒有錯，雲少卿的行為，也沒有錯。可是，月清泠卻在那一刻開始明白，她的愛情，只有慎雪能給。因為，月清泠是那樣自私的一個人，對於感情，她的眼裡容不下一點瑕疵。她要的愛情，是極端的自私，將所有的感情，都只能給她一人。她所要的，是那個人的全部，霸道而讓人窒息。
只有慎雪，從小到大，無論她要什麼，慎雪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為她辦到。他的感情世界裡只有月清泠一人，他給予她的愛情，完整而自私。為了她，慎雪可以背棄一切。哪怕是讓他弒父，月清泠知道，只要她開口，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這一刻，月清泠忽然明白，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慎雪疏遠她時的煩躁與不安，蘭雅出現時的憤怒與敵意，慎雪沉睡時的驚痛與恐慌，遠赴天山時的堅定與決絕。她一直都來，都在蒙蔽自己的心！
雲清的存在，雲清的記憶，她的愧疚和懷念，讓她以為她的愛情，早就隨著雲清而消失不在。所以，她忽略了慎雪給與的溫暖，忽略了慎雪給與的寵愛，忽略了慎雪毫無保留付出的愛情。她把慎雪的情感，當做是她訓練出來的本能，理所當然的接受，從來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就好像在機器人的芯片裡面輸入了愛她的指令，只是服從，她從來，沒有去深想過，慎雪對她的，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直到他開始反抗，直到他拒絕做她身後乖巧聽話的孩子，故意疏遠她，故意在景帝面前表現自己。月清泠現在才知道，那樣的慎雪，為的不過是，她能夠認真的看他一眼。真真正正的看清他，已經長大成人，有謀有略，能夠保護她月清泠的男人。
可是，到現在，她才明白這一切。而明白這一切的代價，卻是如此沉重。
是的，月清泠，現在已經不再愛著雲清。實際上，月清泠，從來都不曾愛上那個男子。她愛上的，不過是他給與的陽光與溫暖。
一直以來，月清泠真正愛上的人，只有一個慎雪而已。
人的雙眼總是向前，追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有時候，你想要的，其實已經存在於你身邊。只需要，回頭看一眼而已。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從來都沒有愛過那個雲清，所以，更別說是替身的我了吧？」
良久，雲少卿才幹澀地開口，眼中，是一片昏暗的絕望。
「我以前，以為我愛他，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我愛上的，不過是他給我的溫暖而已。就如同，你一樣。」
月清泠靜靜地回答，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可是，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一次，她不要再弄錯了自己的感情，傷害了別人也傷了自己。她要的愛情，太過自私，雲少卿，根本無法給她。
她的愛情，在京都，在那個沉睡的絕美少年身上。這一次，她，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