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情書 文 / 榕之子
江州一中學風很嚴謹，王雅萱領銜實驗班《踏歌》一曲的驚鴻，很快伴隨緊張的學習生活平淡下去。
高中時老師和家長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麼？
一個是成績，還有一個就是早戀。
談到早戀，老師那是嚴防死守，家長配合步步盯梢，而學生們則是談之色變，但其實心裡到底是不是如口中那般大義凜然就不得而知。
實驗班第一封情書出現了，但目標不是眾人認為理所當然的王雅萱，而是學習委員宋婷婷。
其實宋婷婷長得也不錯，不過在秦然看來是稜角過於方正了一些，用通俗的話解釋就是女生中帶著男相。若是打扮一下，去掉英氣，也是一位好看的女生。
當初跟隨王雅萱上台出演《踏歌》的就有她，或是因為在舞台上她展現出特有的魅力，有人對她動了心，一封未署名的情書悄無聲息放到了她的抽屜中。
今早上課前，宋婷婷發現這封奇怪的信，打開一看，僅第一段中火辣的言辭就讓她一陣耳紅。
「啪——」
這信給宋婷婷摔在了桌面，反常的舉動讓周圍同學嚇了一跳。
好事者一瞧，情書！
這下教室熱鬧了起來，不少人起哄還大喊「情書，情書！」
宋婷婷一向以來都是乖乖女，平時在家裡沒少受家長對早戀批判言論灌輸。現在這事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向自視清白的她如何不氣。
短時間班上都傳遍了自己收到情書，她感到內心一陣委屈，趴在桌上埋頭哭泣了一會，之後毅然帶著情書來到了老師辦公室舉報。
坐在教室角落的秦然看到這一幕，不禁為那個寫情書的冒失鬼捏了把汗，也為此時純潔無瑕的同學感到一陣同情。
情書這東西，隨著媒體發達通訊技術進步，秦然記得在上時空小學生寫情書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高中不談個戀愛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當然這有些誇張，但基本說明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和處事風格。
不一會，在班主任孔明軒的陪伴下，宋婷婷紅著眼睛回到教室上課。平時幾個要好的同學也走過來安慰了她一下，其中就包括了王雅萱。
有了情書這個炸彈，實驗班上同學大部分都心猿意馬，當天的課都上得效率不高。
到了下午自習，孔明軒走進來，召開了一次臨時班會，主題就是情書。
「同學們，今天早上出了一個小插曲，正好配合班會的主題，今天我們就來聊聊情書，以及如何正確處理男女同學間關係。還是發揚民主，先聽聽同學們的意見。」
孔明軒做了開場白，然後就巡視底下，看那位學生有興趣發表意見。
范仕林第一個舉手要求發言。
只見他走上講台，先笑著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後正色道：「我認為作為學生，當前我們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情書這個東西，我認為是非常無聊的人才去寫這些。我們才上高一，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都沒有發育成熟。在人生旅途中，現在的我們才剛起步，就如同沒有長熟的果子。」
停頓一會，范仕林看著王雅萱的方向繼續道：「大教育家陶行知曾說，每個人到了一定年齡都是要談戀愛。但就如樹上的果子，是熟的好吃，還是生的好吃？像杏子，要是沒熟就摘下來吃滿嘴都是苦味。人如同果子，最好還是讀好書，擁有一定能力後，成熟了再戀愛，這樣才是對雙方負責的表現。謝謝大家。」
聽到同學們熱烈的掌聲，范仕林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他在早上就預料到班上會組織同學討論，所以特地提前準備了腹稿。
有了范仕林的帶頭，接下來上台的學生都是堅決站到了控訴早戀危害的一方。
「早戀多半是不理智、不成熟的選擇，又加進了自己的幻想和情緒衝動，從而影響到學習。」
「高中生不能正確地理解戀愛的真諦，沒有戀愛的能力，沒有一生相伴的期望，只會在朦朧好感下一步步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淵。」
「xx學校就有學生因為早戀而要跳樓自殺，還有離家出走的。早戀不但破壞同學友誼，還影響與父母間的關係。」
秦然是顧不得聽這些大道理的，他正在查看新出爐的戶型圖，站在客戶角度上如何最大利用空間是他關注的重點。
經過一陣口誅筆伐，教室安靜了下來，班上同學沒有人再舉手要求發言。孔明軒笑瞇瞇看了一圈，發現這個時候全班就秦然一個人在後面滿不在乎埋頭苦讀。
「秦然，你來說說？」
班主任指名點了秦然的將。
但秦然卻沉迷在書中，像是沒聽到老師的話。
這時沈勤趕緊轉身用手搖了搖秦然的肩膀，並小聲道：「老師讓你上去發言。」
把頭抬起來，看了看上面，發現孔明軒正揮手示意他上台。
忽然襲擊，秦然根本就沒準備，算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他心念。
「嗯——收到情書其實是好事，這說明了你擁有讓他人著迷的魅力。情書不是炸彈，也不是洪水猛獸，我們不必對其敬而遠之。像我就很羨慕這位能收到情書的同學，因為在某個人的眼裡，你比在座的其他人都要優秀。而我也很佩服那位敢寫情書的同學，他或許早已意料到被公之於眾的後果，但依舊遵照內心的期望付之行動。青春是什麼，青春就是敢作敢為，青春就是莫名其妙。」
秦然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公然為早戀辯護，讓底下在座的同學都目瞪口呆。
「孟子曰，食者，性也。意思就是說感情和吃飯一樣，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如果連聖人都不能免俗，那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超脫其外。在古代，人類十四歲就可以婚嫁。我們在座的各位應該都在十六歲上下吧，從生物學上說十六歲對異性產生好感是青春期性成熟的標誌。據國外科學研究，人體會分泌一種叫苯氨基丙酸的物質。越到青春期，這種物質分泌越多，就越容易讓我們對他人產生好感。為何大家都愛追星，床頭貼滿異性明星的海報，就是在苯氨基丙酸影響下，潛意識指導我們行為的後果。」
苯氨基丙酸這東西，在場的同學包括老師都是第一次聽說。但看到秦然處之泰然的姿態，又結合他平時埋頭苦讀的印象，大家紛紛選擇相信他的說法。在日常生活中，面對未知的領域，只要有人對該領域時不時蹦出幾句專業性的術語，那麼聽眾就會不自覺把懂行光環套在你身上，選擇相信你的見解。
「因此，對情書這個東西，大家不要太在意。我建議呢，最好是收藏起來，到時長大後可以朝你的另一半吹噓。看，當初我學生時代是多麼受歡迎，不知你修了多少福祉，才讓我最終選擇了你。然後——今天的碗就由你去洗吧。」
轟地一聲，底下同學都為秦然惟妙惟肖的語氣逗樂了。就連王雅萱也都捂著小嘴，發出會心的微笑。
「又或者到了咱們十年或者二十年同學會時，拿出來好好敲詐一下對方，讓他/她承受遲來的懲罰。男的嘛，就多罰幾杯；女的呢，就……我好像沒這方面經驗，就讓女同學們來定奪！」
哈哈——
全班同學又被秦然弄得滿堂大笑。
「所以情書並不是毒蛇猛獸，她只是我們一去不復返青春的紀念章。對情書或者早戀，我的態度是不支持、不鼓勵也不會刻意反對。因為沒有人能剝奪你喜歡他人的權利，同時也沒有人有義務替你承擔喜歡他人的後果。但，這需要有一個前提，就是你不能傷害對方，也不能影響到旁邊其他人。謝謝大家。」
秦然就這樣乾淨利落結束了演講，同學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都有意猶未盡的感覺，不過他獲得的掌聲是所有人之中最多的。
宋婷婷此時也在心裡後悔，早上自己的舉動確實太魯莽一些，其實她對有人能寫情書給自己還是有一絲自豪感的。現在回想起來，對此其實自己能處理得更好，於是她主動舉手要求發言。
「很感謝秦然同學的發言，他的話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首先我要為早上我不理智的舉動道歉，其實我很感謝那位勇敢的同學，是你讓我明白了我的優秀，但在考入心儀的大學前我是不會考慮個人感情問題。最後，如果那位同學今後能和我在同一所大學，到時我會考慮給他一個機會。謝謝大家。」
宋婷婷憋了一股勁，用力說出了上述這番話。說完後，她感到整個人異常的輕鬆，因為從早上開始鎖在內心的枷鎖忽然消失不見。
啪啪啪——
底下同學不惜送出熱烈掌聲，為宋婷婷誠懇的表態而喝彩。
班主任孔明軒見時機成熟，不失時機站到講台準備總結這次班會的成果。
「同學們，你們正處在花樣年華的階段。人生中第一次發現除了學業，還有感情、友情、前途等因素圍繞在自己周圍。老師也是從你們現在所處的階段過來，所以完全明白你們的想法。在我看來，你們都已滿16歲，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區別的標準是什麼？就是成年人在做某一件事情前會深思熟慮，能勇於承擔所作所為的後果。至於正常男女交往和早戀之間的距離，老師相信你們都是從全省考進一中的優秀學子，一定能把握好其中的度。倘若你們的苯氨什麼酸？這個詞叫什麼了？」
孔明軒說到一半，發現忘記了秦然提出的化學名，趕緊向他求助。
「苯氨基丙酸！」秦然站起來回答。
「對，苯氨基丙酸。倘若你們的苯氨基丙酸分泌過盛，那麼老師希望你們能夠在金榜題名時再有所行動，因為依我當年的經驗那時成功的幾率最高。」
「喔——」
底下學生們一副原來如此的語氣，想不到風度翩翩的班主任當年也瘋狂過。
擺擺手示意學生安靜下來，孔明軒繼續道。
「此外我還要表揚一下宋婷婷同學，能在所有同學面前致歉，這一點其實很少人能做到。中國人最講的是什麼？面子！丟了面子比丟了性命還緊張。所以我提議再次以掌聲感謝宋婷婷同學，她讓我們明白，一時失誤不要緊，只要敢於直面不足，就能化被動為主動，變壞事為好事。」
啪啪啪——全班掌聲雷動。
宋婷婷眼中含著淚光，起身向班上同學致謝。
解鈴還需繫鈴人，班主任孔明軒在學生工作上確實有一套，秦然見狀在心裡暗道。
實驗班的一舉一動都是全校注目的焦點，情書事件當然很快就傳遍了全校。而秦然開頭的「苯氨基丙酸」一詞從此名揚全校，引領了一陣化學專有名詞熱。比如學生喝水，叫吸取氧化二氫；去食堂打飯，叫做補充三磷酸腺甘。
不過名詞開創者的秦然在江州一中仍舊默默無名，一方面是因為他低調，還有就是他身上沒有亮點。
要想成為學校風雲人物，要麼是成績傲視群雄，要麼是長得夠帥夠漂亮，再要麼是身上有一手才藝絕活或運動強項，最不濟的話家庭背景優越也能算上。
這一切，秦然都沒有表現出來，他成績不拔尖長得也一般又沒展現過其他特長。所以他至多是在同學中有一點思想深度的印象，除此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