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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最難估料帝王心 文 / 行素愈

    「那我就算計你一回?」

    沒有一個女人喜歡聽這樣的字眼,算計?呵,她似乎真找到一個可以算計一輩子的男人了。

    顧傾源也就笑笑,同她這樣的生意人談話,拐彎抹角是第一步。

    「言重了,對傾源而言,同莫二小姐之間,還是更適合互利共贏才對。」

    「互利共贏?」莫滌蘊只是微微的疑惑,加重了字眼,再去看沉默的顧傾源她似乎明白了。

    相互利用也不錯,至少他不必再是拒她於千里之外。

    顧傾源始終相信自己的眼光,這莫滌蘊是聰明人,有些話自然不必讓他挑的太破。

    「這酒還是少喝點,顧某素來不喜與酒鬼共事。」

    他的嘴角跳著輕諷的笑,手掌一道勁風,只聽莫滌蘊手裡的酒罈墜下屋頂,摔得個粉碎。

    莫滌蘊有一晃的愣神,她自然是沒料到顧傾源還曾習武過。

    院中傳來了護衛的腳步聲,這裡是將軍府,一丁點想動自然會招來護院。

    「顧傾源,第一天就得罪同夥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同夥?」

    他又是輕笑一聲:「看來莫小姐聽適應顧某的給你安排的這個角色。」

    腳步聲愈發的進了,顧傾源旋身消失在夜色裡。

    「小姐你這是又喝醉了?」

    一眾護院看到酒水濺了一地,就知道自家小姐又在屋頂上喝醉了。

    「只是手中打滑了,你家小姐我可是千杯不倒。」

    「小姐夜深了,你還是下來歇息吧。」

    「好。」

    隨機她一個旋身,衣裳如花般盛開,穩穩地落在地上,一眾人看的,心裡皆是讚歎,不愧是莫大將軍的女兒。

    護院退了下去,莫滌蘊回首注視著顧傾源消失的方向,薄唇輕起:「顧傾源,你果真是讓我意外。」

    她作為一個將門虎女,自然是希望未來的夫婿在武學上的造詣要比自己深刻——

    早朝過後,毓清帝在三月齋才用過早膳,便聽太監說顧傾源已在澄鑾殿等候了。

    他對顧傾源自然是極為欣賞的,在朝中像他這般年輕又有膽識的臣子並不多見,更何況他還不是端嘉的人。

    「微臣顧傾源見過皇上。」

    穆重擎見他扶了衣袍,禮數規矩。

    「愛卿請起。」

    「謝皇上。」

    這是顧傾源第一次同穆重擎面對面,平日裡在鴻光殿早朝,只因他的官階低微,又無進言的機會,哪能講穆重擎看的如此清楚。

    他的心口一緊,眼前這個形容單薄的男人就是覆雪的所托之人。

    「這次朕招你來——」

    穆重擎停頓了一下,只聽顧傾源接過話來:「傾源已經接旨,萬萬不會辜負隆恩。」

    儼然不卑不亢。

    「朕很意外,畢竟羅雲王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

    羅雲王突然抱病回皇城,殺了滿朝文武一個措手不及,東地的民心尚要穩住,穆重擎果斷頒了聖旨,受命顧傾源為欽差大臣近日前往東地控制局面。

    穆重擎如此大膽的啟用一個新秀,文武百官裡自然是有不服氣的。

    只因顧傾源是景相舉薦入朝為官的這層關係,倒也暫時堵住了眾人的悠悠之口。

    「皇上不必未傾源擔心,微臣定當為皇上分憂解難才是。」

    「好!不愧是景相的得意門生,切莫讓朕失望了才是,東地大旱,朕會叫戶部繼續撥款,為了百姓,你也要放手一搏。」

    顧傾源心裡自然清楚,皇帝說的不過是表面上的話罷了,戶部能撥的款微乎其微,如何能堵住東地這麼一個大窟窿,因此昨夜他才去找了莫滌蘊。

    「傾源誓死不辱皇上重用。」

    「朕那覆雪丫頭心思已然這般聰穎,你是她的教書先生,如何能遜色於她?更何況她尚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女流之輩。」

    顧傾源甚是詫異,他竟然能從穆重擎口中聽到覆雪的名字,他和她師徒的關係,想來穆重擎早已知曉。

    「景三小姐是微臣見過最為聰穎的女子。」

    「她給朕出的法子,跟你上奏的折子裡的內容無異,倒是讓朕覺得小覷她了。」

    顧傾源心裡微涼,那個已然在他心間扎根的女子,終不負他所望,她把她的聰穎發揮的極為妥當。

    他的喉頭微微苦澀,終是調整了狀態:「恭祝皇上枕邊又多了一個排憂解難之人。」

    說起枕邊人,呵,顧傾源想這世上再不會有另一個景覆雪出現。

    「說起來,她二姐亦雪才是朕見過最為聰穎的女子。」

    問這天下誰人不識景家二女景亦雪?無論是艷名還是威名,到了現在還是百姓們說津津樂道的。

    顧傾源面色微僵,皇帝心裡住著的景家二女,那麼覆雪豈不是——

    他送她入宮,覆雪會遇到哪些陣仗他都有顧慮過,包括皇帝的一顆心不可能掰成一份一份的送給她。

    若是不然,皇貴妃如何寵冠後宮,如何能在頂著私奔不潔的罵名下讓帝君十里長街親自相迎!

    只是覆雪,她心性寡淡,定是不會有心去『爭寵』。

    「不過青出於藍,朕倒是相信,覆雪的能耐遠不止這麼一點。」

    顧傾源心裡又是起了一個波瀾,不知為何從另一個男人嘴裡聽到覆雪的名字,他總會心中鈍痛,這就是報應?愛上一個人的報應?

    從澄鑾殿中走出,他心神尤為不寧,心中自嘲,顧傾源啊顧傾源這一切不是如你所願嗎?像你自私的想著覆雪不能成為你的牽絆,於是你拒了她的心,看她入宮去也不為所動,你見她天資聰穎,所以傾囊相授,你想她成為你的一顆棋,於是她就乖乖任你擺佈,這都是報應不是嗎?

    他捏了捏掌心,這不是他,他沒有兒女情長的命,等待他的會是長路漫漫,會是生死間的油走!他要的根本不是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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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涼,你推一推鞦韆。」

    我平靜的喚著寶涼丫頭,她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小姐,你要是想透氣,便是靜靜地坐一會兒,這起風了會是寒氣侵體的。」

    這裡是翡玉湖中的獨島,上植一顆百年老樹,不知是誰在樹枝上架了鞦韆,今日我才覺得病好些,便已迫不及待的想出來透透氣,日日在符海閣裡決計是憋壞了。

    我背對著她伸出手來,接下一片落葉,又不禁喃喃:「起風了。」

    近小半月來,我的心裡空落落的。

    『是不是你來了,我的病就能好了?』

    空中又是喃喃:「顧傾源你知不知道我生病了?我當日那樣問你,現在還算數嗎?」

    寶涼聽得不是太真切,卻見自家主子撿著一枚落葉看的出神,想必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顧傾源本是站在九曲迴廊裡,無心的一瞥竟是讓他看呆了,心心唸唸的人就在湖中央,要知道自從覆雪入宮後,他們就再沒相見過。

    腳根本不聽他的使喚,漸漸的靠近,他愣是能夠清楚地聽到心臟狂跳的聲音。

    方才內心做過的掙扎,緊緊只因覆雪的一個背影,便不攻自破了。

    寶涼見到這個猶如山水畫中走出的男子,不禁看呆了,她在宮中從未見過這樣俊美的男人。

    難不成,這是顧傾源?

    她能知道顧傾源的名字是源於景覆雪病痛時幾場夢魘中的囈語,那個素來心性寡淡的女子,心裡到底是將這個『顧傾源』藏的多深,才會在做夢的時候,流著淚喚他的名字!

    寶涼尚未驚動坐在鞦韆上胡思亂想的人兒。

    顧傾源卻是招了招手讓她退到一邊。

    寶涼只見這個男人又是靠近了自家主子幾步,她能斷定他就是顧傾源,因為她從他的眼裡看見的是眷戀又是膽怯。

    我在睜眼時卻是看見了顧傾源。

    顧傾源!我猛地揉了揉雙眼,眼前這個蹲在我膝前的人真是顧傾源!

    「顧傾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俯身揪著他的衣領不放,顧不得其他,我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人終於露出一抹微笑,猶如溫泉般溢滿了我的心田,他伸出手將我的手拿下放在他的脖頸之後,徐徐起身愣是將我從鞦韆上抱了起來,卻未放到地上。

    我靠在他懷裡,心裡總是忐忑的。

    「顧傾源你把我放下好不好?」

    他笑我一句:「口是心非。」

    我的臉就在他溫潤的嗓音裡徹底紅了,我的心也在這落葉紛飛的秋日裡徹底凌亂了。

    最終顧傾源還是小心翼翼的將我放下,並且同我解釋道:「皇帝招我入宮詳談治旱一事。」

    早就知道他入朝為官了,只是沒料到毓清帝會如此重用他這個入朝不久的新人。

    「你可是有了主意?」

    不禁為他憂心起來,當日我同皇帝這般提議,要的是羅雲王同太后一黨兜裡的錢財來填充修水渠所需的費用,這比數字堪比天文,緊憑他一人如何擔當?

    「辦法總是有的,倒是你這大小病不斷的。」

    他伸手撫了撫我的發頂,這般溫柔的他,叫我如何能夠割捨?

    「已經好了,只是你不在好的有些慢了。」

    在他身邊,我便是從前的景覆雪,可以任性,可以撒嬌,甚至可以哭鬧,這才是活生生的我,試問是什麼時候開始,顧傾源成了我的靈魂?

    我望著他笑意淺淺,這個笑死真心的出自肺腑,能夠再見到他是多麼不易的一件事情,我該是收起所有的傷感,華年裡同他來一個最美好的重逢。

    感謝上蒼,他顧傾源依然將我景覆雪溫柔以待。

    寶涼匆匆走上前來,我正要同她解釋,卻見她神色頗為慌張道:「小姐,皇上派了孟公公來,說是讓您過去。」

    我順著她的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孟公公埋著頭在一旁等候,九曲回來裡紫蓋妍華,是帝王的儀仗,生生耀了我的眼。

    不由得去看顧傾源,他的神色頗為鎮定,我便安下心來,有什麼好慌張的。

    我雖是不捨,卻也要顧及皇帝的顏面,景家的顏面,走至孟公公身前,露以一笑:「有勞孟公公了。」

    許是皇帝身邊的都是老狐狸,恭敬道:「修華客氣了,快跟咱家走吧。」

    我再沒去看顧傾源,安安分分地跟著孟公公而去,裡著皇帝的龍輦越發的近了,我這心裡便是越發的凌亂,時刻叮囑自己要鎮定,在別人還未開口之前,自己也要裝成一個沒事人一樣。

    呵——我這是做賊心虛麼?

    已是小半月未曾見到穆重擎,他今日的神色似乎少了那麼些許蒼白,只是從他眼中難以看清喜怒。

    「臣妾景氏覆雪見過皇上。」我屈膝行禮。

    那人抬手微揚,八個抬輦的太監就將龍輦緩緩放下。

    待到放定,上面的人也沒見著出來。

    「覆雪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今日太醫且是診斷過來,說是別無大礙。」

    「你這身子好了,亦雪也可少但點心,只是——」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皇后近來身體違和,朕此番便是去看她,覆雪就同朕一道吧。」

    他是皇帝,哪有輪的到我說不的道理,更何況大姐姐那我定然是要去的,她那病怎生個就沒有起色。

    「遵命。」

    他微微點頭。

    「景修華,皇上這是叫您上去呢!」

    見我半天還是杵在原地,孟公公無奈只好躬身上前提點我。

    將滿目的錯愕寫在臉上,我景覆雪何德何能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皇帝的御輦!

    微微動了動身子,要知道我心裡是極為抗拒的,若是顧傾源看見了會怎麼想,那個人現在還獨自一人站在孤島上看我,整顆心該是揪成一團了吧?

    順從意識,我回頭看了一眼九曲長廊外的顧傾源,因為離得遠,我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是他在我心裡就是一面溫涼的湖水。

    我今日上了這龍輦定是能在他心上掀起驚濤駭浪吧!

    回頭去看毓清帝,只見他嘴角略帶笑意,像我伸出手來。

    在一眾宮人的屏息下我將手搭在那只冰涼的手掌裡。

    冰涼,入骨的冰涼。

    那人將我的手緊緊一握,便將我拉到他的身邊,我坐在他的身側,兩個人挨得那麼近,胸口不禁撲通撲通的狂跳。

    龍輦再次被抬起,微微有點晃動,我懸著的一顆星怎麼也放不下來,穆重擎一定是看到了,他這是生氣了麼?

    呵,名義上我的確是他的女人。

    「莨城花燈夜,朕見你在酒樓下踱步——」

    他將話停在這裡,輕而易舉的挑起了我所有的恐慌,他分明知道我對顧傾原的感情遠不止師徒之情這麼一點!

    「沒想到,你同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的眼底沒有怒火,有的只是無情的譏笑:「朕會好好照看顧傾源,你且是收點心思,朕要滅他不費吹灰之力。」

    他用兩根手指鉗住我的下顎,弄得我生疼,只是他說道了顧傾源!

    他那帝王的自尊被我踐踏了?他如何會在乎這些,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甚至是自己給自己戴上綠帽都行,我同顧傾源之間尚未做出出格的事情,他這就生氣了?——

    穆重擎打澄鑾殿來,不曾想到會撞見顧傾源將景覆雪從鞦韆上抱下來的一幕,幸虧當時只有他過往,一想到亦雪的叮囑,穆重擎當下就頭疼了。

    心下微微歎息,他方纔的確是生氣了。

    亦雪不希望這丫頭有事,那他就絕對不能讓這丫頭有事。

    他不愛覆雪,卻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別人抓到把柄。

    看見覆雪的眼中逐漸淡下光澤,穆重擎這才極不自在地放開手指。

    我心下也隨之一顫,不自覺的將手貼在下顎,這樣的穆重擎叫我恐懼,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他顧傾源高攀不上。」他什麼都不是,所以高攀不上,所以我入宮來。

    這話是故意說給穆重擎聽的,如果是想要安撫他,那必須說的真切,之後後面那些話我真的說不出口。

    這樣也好,讓穆重擎將我看成一個嫌貧愛富之人,於我沒什麼不好。

    穆重擎哪裡是要去看大姐的陣仗,將我丟回園子,便另尋他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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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黃的樹葉落了他一個肩頭,這翡玉湖的孤島充斥著他內心裡每一份掙扎,這樣的皇宮讓他喘不過起來。

    顧傾源雙眼朝著毓清帝乘輦而去的方向,微微一瞇。

    呵,漫漫長路。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踏入後宮,一個人獨行在庭廊裡,不少奴才紛紛側目。

    「顧大人不知這後宮不能亂走的麼?」

    他當然知道,這後宮裡走動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宮規森嚴,只是他佯裝迷路罷了。

    「顧某兜兜轉轉尚是找不到出宮的去路。」

    他對孟公公解釋道,孟公公是皇帝身邊的人,不在皇帝身邊伺候著,倒是有意來找他,穆重擎的疑心病看來不是一般的重。

    孟公公瞇起眼,他是上了歲數的人,叫人看不清他心裡的算計。

    「源是這樣,那就請顧大人同奴才出宮吧。」

    皇帝六歲登基,他就在他身邊一直伺候著,毓清帝心思藏得雖深,但剛才在九曲迴廊看到翡玉湖的那一幕,他多半能從皇帝的面色中看出點什麼。

    顧傾源跟隨在他身後走著,面色尤為平靜,好比孟公公引他走的路。

    這段路愈發的寂靜,這樣尚無后妃走動,又是死氣沉沉的地方唯有通往冷宮地界才是。

    想到冷宮,顧傾源的心裡如遭雷擊。

    在大凌後宮,關在冷苑裡的后妃,離宮外只有數牆之隔,白日裡要聽著牆外自由的喧囂,黑夜裡要聽著瘋女人的哭號。

    這就是被關進冷宮的下場,而那裡——

    「顧大人,你怎麼不走了?」

    孟公公回過身來,看見顧傾源在冷宮周界突然停了下來。

    顧傾源穩了心底的波瀾起伏,平靜道:「只是好奇,一路過來愈發的安靜了。」

    「那是顧大人不知道,這邊界都是冷苑的范稠,老奴領您往這兒走,也是為了避開一些『人多嘴雜』。」

    顧傾源心下明瞭,孟公公此舉定是出於穆重擎的意思。

    「原是這樣。」

    孟公公是宮裡的老江湖,最懂看人的心思,對這顧傾源,他心下倒是犯了難,此人要麼是謙厚老實,要麼就是城府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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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前,羅雲王賑災,本是攜了國庫的銀兩,此番顧傾源被封為欽差前往東地,穆重擎又是給撥了一筆款項。

    這『出征』的場面倒也威風。

    顧傾源辭了欽差該有的儀仗,囑咐了下首護送銀兩到達動地的日期,便獨自一人快馬加鞭現行而去。

    穆裘語留下的這個攤子到底有多爛,他還得現行瞭解。

    莫滌蘊早在城門外等候他多時。

    顧傾源見到莫滌蘊騎著一匹上等的白色良駒,長髮高高紮起,眉目清朗,沒有少女的天真,這巾幗之氣讓人為之一震。

    「吁——」

    他坐下的馬喘了鼻息,在這秋日裡顯得格外蕭瑟。

    莫滌蘊駕著馬緩步上前:「你這個五品欽差出行可真是夠輕簡的啊!」

    說著就扔給他一個酒囊:「打開聞聞,知道你不喝酒。」

    顧傾源冷眼將懷中的水囊投擲回莫滌蘊手裡:「不必。」

    「呵,你這冰塊,本小姐多為你著想啊!」

    顧傾源只覺得,這女人的臉皮又開始厚了。

    「閉上你嘴,可別讓風沙給餵飽了。」

    於是揚鞭馳騁而去,莫滌蘊不怒反笑。

    「好馬兒,快幫你主子追上情郎才好。」

    這話幸得沒叫顧傾源聽見,否則他必定會氣吐血,這女人感情是追情郎來的!

    莫滌蘊的馬是雁山名駒,貨真價實的千里馬。

    一路與顧傾源並肩騎行,到了最後自然是顧傾源坐下的馬匹沒了氣力。

    「二位爺好生上座,喜歡啥就點啥!」

    「小爺我就好一盅好酒。」

    「一看二位爺就是出身不凡,這名酒千金一兩也喝了不少吧,不如嘗嘗小店的雜糧液?」

    店小二賣力的推薦自家酒樓的酒水,這名酒與雜釀的反差,倒是勾起了莫滌蘊的饞蟲。

    顧傾源凝了眉,但因馬匹疲乏倒也只能作罷。

    「且把爺的馬好生餵著,你店裡的酒啊,小爺自然是喝定了。」

    這店小二做活這麼多年,自然是有眼力界的,抓住了一位金主,現下更是慇勤了。

    「好勒,二位爺上座。」

    待到莫滌蘊同顧傾源面對面做好,她見到他的冰塊臉,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顧少爺,你且放寬心坐著,誰叫你那馬這麼虛弱呢?」

    這話極為打趣,然而顧傾源哪容得一個丫頭看自己的笑話。

    「莫小姐騎的是千里馬,我那坐騎只是凡間一俗物,你就不會覺得勝之不武?」

    只見莫滌蘊面色一沉,低聲道:「好少爺都到了這了,可別再稱呼我為小姐了。」

    「顧某可沒你莫家的出身。」倒不是他拒她的好心於千里,只是從他記事起他就沒有少爺命。

    莫滌蘊性子也大咧,沒把這話往深處想,只是歸咎於顧傾源一向說話就這麼毒舌罷了。

    「你這話說的,要是看中我家寶駒贈你便是了。」

    「莫公子可真有錢。」

    「噗——」莫滌蘊噴出一口酒來,些許還濺落在顧傾源的海藍色的長衫上。

    「怎麼,現在可是嫌這裡的酒不好喝了?」

    他將這句話說的尤為清響,生怕周圍的人沒聽見一樣。

    莫滌蘊心裡聽得吐血,她喜歡上的根本就是一隻老狐狸麼!

    東地遠在邊關,他們現在所處的鎮子還算的上是繁華,莫滌蘊細心點了幾道可口的小菜,他們急行半日,可別餓著才好。

    顧傾源用食時從不講話,似乎一心一意就在吃飯上。

    「消息可都傳開了,皇上吶這回派了個欽差來!」

    聽了這話,莫滌蘊挑起眉來,又去看了顧傾源的臉色,依舊是一副閒情逸致用飯的樣子。

    「東地那爛攤子,這麼多年都治不好,僅僅一個五品欽差,屆時不要叫沿途的那些污吏嚇退了才好。」

    又一人高談闊論起來,東地地處邊疆,鄰國國力尚弱,還不至於趁火打劫,只是再怎麼貧苦也不能沒有百姓,讓東地成為一個空城,那等於將大凌的一部分江山白白送了他人。

    只因毓清帝當朝,大凌的國力也是漸盛,這一代遍佈端嘉太后的勢力,其中自然不乏作威作福之人。

    「賢弟也不好小瞧了這位顧欽差,他能被咱們皇上如此重用,看來也是有一定的能耐。」

    莫滌蘊嘴角微微一勾,用著幾不可聞的音量說道:「是啊,能耐的都找到我了。」

    她也就是悻悻的說上一句,只是顧傾源有的是內力,如何不清楚她在嘀咕些什麼。

    在莫滌蘊的視線裡,顧傾源突然回以一笑,那叫個妖嬈萬千。

    「莫小爺可是為傾源想好了計策?」

    那夜他找她,要的是她的承諾,至於錢財的詳細出處——

    「莫小爺是精明人,定是不會白白將自己的錢財交予傾源支配,那麼——」

    他又延了聲。

    莫滌蘊淺笑依舊,已是喝了兩盅酒來,現下面色有些酡紅。

    「本公子最是聽不得你如此話裡有話,這錢財的來源傾源尚不必擔心,小爺自會處理,只是好說也得精明你一次,總不能白白便宜了你。」

    說道此處,她笑得意味深長,晃著身子起了身,到櫃檯付了銀子。

    顧傾源緊隨其後,離著馬廄進來,才問一句:「你要什麼,還是說傾源能給你什麼?」

    莫滌蘊心中一喜,他總是按著她的盤算一步一步來了。

    此時的她藉著酒意,裝傻充愣的竟將雙手搭在顧傾源的肩膀上,又是抬頭靠近了他細膩溫和的眉眼,輕輕喘了一口氣。

    「我要你十里紅妝相迎。」

    顧傾源哪怕你現在只是一個芝麻小官,我也敢不顧市井流言嫁給你。

    顧傾源面色一冷,伸出手將肩膀上的兩條手甩開:「我不娶酒鬼為妻。」

    那女子眼裡像是含了水霧:「好傾源,你這不是要了我的命麼?」

    她穿在一襲勁灑的騎裝,卻說著這般嬌俏的話語,饒是顧傾源也頭疼了,他想,以後莫再把這女人當正常人看了。

    「莫小姐,我記得你可是千杯不醉。」

    「我今日自然是醉了,沒聽過酒後吐真言麼?」

    「哦——」

    她望著他薄涼的唇線,不禁滾嚥了喉頭。

    顧傾源又道:「那傾源恐怕要叫莫小姐失望了。」

    「為何?」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太需要知道這個答案了。

    「我喜歡的女人叫做景覆雪。」

    這平淡的語調,卻讓莫滌蘊頓時覺得如遭雷擊。

    「你瘋了,她是你學生,更何況她現在還是皇帝女人!」

    「你說的是事實,只是顧傾源心裡有她這也是事實。」

    現在的莫滌蘊還不知道顧傾源有多喜歡景覆雪。

    她眼中的景覆雪,心思謹慎,天資聰穎。

    「你喜歡柔柔弱弱的女人?」

    她又是忍不住試探了一句,突然開始擔心顧傾源會不喜歡她這個嗜酒成性,又是滿身銅臭的女人。

    「那可不一定,顧某現在就挺喜歡『雅財公子』的。」

    聞言莫滌蘊心裡涼了一半,她沒有想過顧傾源會如此直白的告訴她,他喜歡的是自己的錢財。

    不過這也提醒了她一點,她還有這個砝碼,至少顧傾源會主動靠近自己。

    於是她揚起自信,臉上鍍上璀璨的笑容:「好呀,你若喜歡,本小姐自願千金換美人一笑。」

    她將美人二字咬得極重,她莫滌蘊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他的一切,他這副皮囊,她也愛惜的狠。

    換得顧傾源一聲冷笑。

    莫滌蘊心裡樂了,原來她在顧傾源心裡還能這麼『膚淺』?

    隨後二人又是快馬加鞭的急行到深夜。

    到了寬寧鎮,二人摸著黑打一處客棧而去

    莫滌蘊選擇在寬寧鎮打腳也是有原因的,這寬寧鎮不偏不倚就在四方的交匯處,商貿往來頻繁,於這一帶最是富足,她要實行的計劃,也要在這裡展開。

    黑夜裡,莫滌蘊精明的雙眼在閃動:「顧傾源,這銀子很快就會去你懷中,你可要睡的踏實些。」

    顧傾源怎麼聽都是覺得莫滌蘊這是詛他。

    「那傾源便是謝過二小姐了。」於是他進了自己的房間,冷不丁的就關上了房門。

    門後,燭火裡,顧傾源的眼神如狼般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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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滌蘊披著斗篷,臨窗而站等待天明。

    她雖然素愛飲酒,可這最清楚的還是自己的心,她要做的事情,一點一滴都要盤算好,決不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夜幕裡竄出一隻信鴿。

    原本睡在床上的顧傾源在黑夜裡睜開了雙眼,唇角一勾,這女人總算是行動了,於是他便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鎮裡鎮外傳開一個消息,便是『雅財公子』來了。

    這赫赫有名的『雅財公子』居然要將原本放在皇城舉行的斗寶大會放到這小小的寬寧鎮裡舉行。

    並且發佈集結令,廣邀天下客商共聚。

    顧傾源起得倒也不晚,出門的時候,莫滌蘊正準備外出。

    「要一起嗎?」

    「去哪?」

    「去商號看看。」

    自然而然『雅財公子』便是雅財商號的幕後東家,她這個神龍不見尾的大東家只因極少數在眾人面前帶著面具亮過相之後,便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好奇心。

    只是也因為無人知道她的樣貌,因此現下將她丟進人海裡,也不見得有人認得出她。

    顧傾源入相府後的七年,也是不斷的走山走水,到了後幾年,對於這『雅財商號』的突然崛起也是頗為詫異,這商號具體的運程他是不知,只是這商號在大凌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走到哪裡都會有雅財的錢莊,米鋪,綢緞莊,甚至鹽莊等等。

    這生意場做的如此只大,試問莫滌蘊是多有能耐。

    二人極為散漫的走了百步,便到了鬧市區,雅財商號的酒樓就開在此處。

    莫滌蘊已是習慣了喬裝自己,在顧傾源眼裡,她同普通的客人一樣,哪裡有一點老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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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燈台,閒敲棋子。

    「一室涼枕寒衾夜,便是為君空勞念。」

    寶涼端了燭火,著實是耀了我的眼,不知是不是方才念想到顧傾源,我這心下酸楚,眼角也是落下淚來。

    寶涼離得我近了:「小姐,你手裡的那顆棋都捏了好半會了。」

    正愁如何答她,燈火重重裡,穆重擎襲一身更是耀眼的明黃。

    「這又是怎麼了?」

    他問得有些沉,著實把寶涼嚇了一跳,匆匆移到一旁屈膝行禮。

    將手裡的尚州白玉棋丟回棋盒裡,起身道:「臣妾見過皇上。」

    他是不常來的,唯一的幾次都是深夜突然造訪。

    「起吧,這符海閣連個通報的奴才都沒有,怪不得會將你二人嚇成這樣。」

    我忐忑著一顆心起身道:「臣妾這符海閣到了夜深多半是不會有人來的,便是遣了奴才們早些休息了。」

    他走到棋盤的另一頭坐下:「朕倒是不知覆雪是心疼奴才還是抱怨朕來的太晚了。」

    我心下微凸,是不是毓清帝穆重擎到了半夜裡都會不正常「

    「皇上又是打趣了覆雪了。」我回以一笑,接過寶涼奉上的茶盞給他。

    「夜深了還喝什麼茶水,撤了吧。」

    說完,又是撿起一枚黑棋,他的手指修長卻也消瘦,這樣握著也是極為好看的。

    如此我也逕自撿起白棋:「皇上可是要同覆雪對弈一番?」

    入這宮來,我都是一人下棋,不為別的,且說這棋子是顧傾原送的。

    他的臉上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叫我如何窺視他的棋招?

    「饒是覆雪玩心大起,朕自然奉陪。」

    「那就以盤中此局開始罷。」

    盤中一局是我冥想了一個晚上,只是我思緒萬千,布得棋局倒也剛剛開始。

    「讓你几子也是無妨的。」

    聽他這麼說來,白棋敲定。

    黑子緊跟其後,其不說先前我留下的棋局對他是有劣勢的,只見他現下落得這般快,不得感歎一句帝王謀略之長遠。

    寶涼又是一次撿了燭芯,黑棋賭了白棋的氣門,我正猶豫不決。

    「前往動地治旱的隊伍今日才到,卻是聽聞顧傾源昨日就到了。」

    手上的棋子一僵,看來這才是穆重擎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他這是要刺激刺激我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逢迎他人心戲,我可不能丟了顧傾源的臉。

    「許是皇上給顧先生的期望太重了,他那性質定是要先行查看一番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般說來,倒是朕將羊送到虎口裡?」

    我嘴上雖是沒有否認他將顧傾源比喻成羊,心裡卻是歎息,顧傾源可是一頭高瞻遠矚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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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傾源此舉在穆重擎眼中是非常明智的,他封顧傾原的只是五品欽差,對駐紮在東地的一些官員來說絲毫沒有震懾作用,屆時定是一番明爭暗鬥。

    呵,所謂知己知彼,他這樣做何嘗不是對顧傾源的一種試探,他得益於景相的舉薦才得入朝為官,朝中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說他這個當皇帝的顧慮不妥,五品欽差這樣的官位,意味著去送死,朝中人都等著看景氏的笑話。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顧傾源絕非池中之物。

    將顧傾源推向風口浪尖,等著見真章吧。

    「咳——」

    心下正在盤算,卻聽眼前的女子傳了輕微的咳嗽聲,是他忽略了覆雪尚是大病初癒。

    「罷了今夜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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