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心一寵難真假 文 / 行素愈
他本是不發一語,卻突然將我的手牽起。
我本能的有些瑟縮。
「別怕,朕要走了。」
送他到園中,暮色還沉,心下不經一凜,四更天已是過半。
「朕也要準備上早朝了。」
話已至此,心想他還真是良苦用心。
我回以一笑:「臣妾也該梳妝打扮前往承央宮了。」
稍作停頓又道:「皇上——多謝了。」
不論他答應二姐什麼,我還是要感謝他能夠陪我一夜,否則那年莨城花夜月呵……
聞言,穆重擎勾唇一笑:「還不算沒良心,天冷快進屋吧。」
我靜靜地站在雪地裡,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卻是暖意融融。
「小姐這是在看什麼呢?」
寶涼故作驚訝的問我,她那點小心思,自然是被我一下看穿:「別油嘴滑舌了,快些準備準備。」
她還是不依不饒地問我:「皇上他到底有沒有心?」
「什麼心?」
「依奴婢看,皇上對小姐挺好的,定然是一顆寵愛的心。」
我只是無聲的笑笑,寵愛的心?穆重擎的這顆心都在我二姐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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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已殘,帳暖還在。
因為每日都要早朝,顧傾源很是自然的在睡夢中警醒。
只是頭痛欲裂。
五更天未到,雙眼微張,他心下一冷,是滿目的紅。
側頭轉向鸞帳,那人背影灼灼,他突然就不想起身了。
莫滌蘊對著銅鏡梳妝,從鏡子裡看到那人已經醒了,便起身走到床畔。
「你醒了,頭還很疼吧。」
她已是滿面紅潮的羞媳,顧傾源這才察覺出什麼不對勁。
縱然因為醉酒,但昨夜模糊的記憶……
「且是起身好好整頓一番,才好上朝去。」
她摸過他的中衣,妻子為丈夫更衣本是分內之事。
「不必,我自己來。」
「顧傾源這到底是你佔了我的便宜還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顧傾源不願搭理,只是默不作聲的穿衣。
「還是你覺得女子的楨潔只是『便宜』?」
她本就是要強的女子,她無法忍受他的不冷不熱。
「夠了,你現在是後悔了嗎?呵……我比你更後悔。」
他本就是不喜歡女子近身,甚至就算是入贅將軍府,他也沒想過要碰她。
「顧傾源,你自求多福吧。」
她同樣回他以冷漠,這個男人是一塊堅冰,她可以愛他以火熱,但是他們的悲苦太過相像,對於感情,一樣的敏感,一樣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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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顧傾源入贅以來,第一次見過將軍府上下,這裡不比相府。相府裡的妻妾可以安守本分,而在這飯桌上,那些妾室別有用心的眼神——
顧傾源的面色溫涼,顯得極其謙恭有禮,他相信今後的日子不會太無趣。
莫大將軍莫笙是個武將,當年同景筠二人,一文一武,極力輔佐六歲的穆重擎登基為帝,但他畢竟常年帶兵,因此言行也是直爽些。
且聽他道:「賢婿在外本是孤身一人,今後入了莫家人也就是一家人,大家可別生分了。」
顧傾源道:「爹說的是。」
其實莫笙也就是試探試探,他早已看出顧傾源此人頗有城府,心機深沉的人若是能被自己用的好,那是一件好事,若是此人不好掌控,他也要提前想好應付的手段。
聞言,他對顧傾源的態度還是相對滿意的。
「蘊兒今後要多跟著二位姨娘學著打理家中事物,別整日躲在房中也不出來。」
莫滌蘊本是乖乖吃飯的,但餘光裡看見那些個庶妹拈酸吃醋的神色,她也不經玩心一起:「爹爹說的是,蘊兒今日起就跟姨娘們好好學學,定不會辜負爹爹的期望。」
她還不屑跟那些女人去爭奪家中地位,只是日後顧傾源也是這家中的一份子,這些人定不會太安分,她還不想聽到什麼有關於顧傾源的瘋言瘋語。
對於她的這番通情達理的言辭,莫笙自然是非常滿意,顧傾源心中也是一笑,他這位夫人至少不會太笨,那些蠢笨的女人會把所有怨毒都放在臉上,而她莫滌蘊一臉乖巧無辜,再說她平時哪裡是躲在房中不出來,要不然那世人皆知的『雅財公子』的名號又是哪裡來的。
「今後賢婿還能跟老夫一道上朝去,且說你現在還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到了朝中還得喚你一聲顧大人。」
「爹爹說笑了,您是朝中元老,如何能擔待這一聲『大人』。」
他的回答自然是妥當的,這樣奉承的話既不會太過也不會失了氣度,莫笙自然是高興的,對這女婿心下又是一番肯定。
莫笙同顧傾源可謂是相談甚歡,可顧傾源算是看出來了,他這位將軍岳父隻字未提景丞相,這只能說明,這位一品大員的武將並沒有表面那麼隨和,將他視為老狐狸也是**不離十了。
二人一道入宮早朝。
早朝完畢已是辰時已過。
前腳剛走,後腳孟公公就跟了上來。
「顧大人,皇上喧你去澄鑾殿一趟。」
顧傾源並沒有遲疑:「有勞孟公公帶路。」
跟在他身後,顧傾源又是一番盤算,近期皇帝並沒有交託他任何事情,這回找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很快就到了豫樟殿,孟公公將他帶到主殿澄鑾殿的門口,並沒有出聲,只是用眼色示意他進去就好。
顧傾源也就照做了。
進入殿中,香煙裊裊,也是靜得可怕,但越是這種氛圍,顧傾源的心裡便越是冷靜。
「微臣顧傾源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人本是坐在案桌前閉幕養神,半晌才是睜開眼。
顧傾源徑躬身站在一旁。
「溫柔鄉里度,顧大人昨夜可還習慣?」
他眼角一彎,嘴上卻沒有笑開,只是這話並不是像身為一個帝王能夠說出來的。
顧傾源只當他是帝王心難孤料。
他道:「一切還好。」
穆重擎鼻息微微一出,心想他這答案還真是極為有趣,什麼叫做一切還好,只是四字,倒是讓人無限遐想。
本是安逸的氣氛,只是——
「朕昨夜陪著覆雪下了一夜的棋。」
只是『覆雪』二字,已在顧傾源的心中蕩起千層漣漪。
穆重擎又道:「她的棋術也是你教的吧?」
顧傾源道:「是。」
「佈局縝密,到了可以說是以最小的犧牲換取全盤的勝利的地步,只是在朕看來不夠狠。」
聽著穆重擎的分析,顧傾源且不管他是在分析他的心性,但是穆重擎此人定不是只單單和他聊覆雪的棋藝那麼簡單。
「微臣自認棋藝尚可,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兒家,怕是只學了微臣在棋局上的『神』,並未能體會微臣在棋局上的『韻』。」
沒錯,在顧傾源看來,下棋如在殺人,而這下棋的神韻,自然是一門藝術。
「朕見她酷愛一人下棋,從今往後,朕倒是不介意多同她下下棋。」
顧傾源道:「想必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穆重擎本就知道他和覆雪之間的感情,那他又何須閃躲,他是皇帝,她又是皇帝的妃子,他已是有所顧忌,不在穆重擎面前叫她的名諱。
穆重擎笑的時候,蒼白的臉色會變得些許紅潤,倒是極有精神氣的:「不知她日後的棋術會變得怎麼樣。」
這話讓顧傾源聽得心中一凜,穆重擎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會步步引領景覆雪未來人生的棋局,這個男人到底會把覆雪變成什麼樣的女人?
「定是大有長進。」
嘴上雖是說著片面之詞,但心下卻是為覆雪擔心不已,當初他在覆雪身上花了那麼多『別有用心』只是最後卻叫自己愛上那個女子愛的不可自拔,那是不是有一日,穆重擎也會為此掉下情網?
深宮險惡不必相府,只是在相府那樣安逸的環境,覆雪已為自己變得不復小女兒的天真無邪,那麼在這裡繼續生活,她會不會變得……
他已不敢往下想,穆重擎這個皇帝當得不容易,能做到現在這樣,他的手段與城府也是可想而知,而覆雪跟著這樣的人……到最後將會是怎樣的模樣?
穆重擎倒不是不想在和他玩文字遊戲。
直接將話挑破:「朕和覆雪的關係想來也是極為微妙的,就像你現在和你的妻子之間一樣的微妙。」
只是一句,顧傾源心下已是明白。
穆重擎又道:「莫滌蘊的本事就連男兒都無法企及,這樣的夫人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莫要負了她的真心。」
哪有一個皇帝會去摻手臣子的家世的,但顧傾源卻是明白,皇帝這是在提醒他,他再怎麼不喜歡莫滌蘊,但也要顧慮到莫滌蘊最起碼還是莫家嫡女,莫老爹手中的兵權還是不可估量的,否則,長女莫滌塵又如何坐領後宮賢良淑德四妃之手?
「微臣明白,傾源三生有幸能得莫小姐托付終身,定會好好珍惜。」
穆重擎雙眼微微瞇起,他還不能探出顧傾源的底線到底在哪裡,從這麼順承的態度上來看,他也要懷疑自己養的莫非到底就是一頭狼。
只是狼子野心他不怕,他的命數有限,在那之前,不管任何方法,他要他的皇權真正的掌握在他手上。
這場君臣之間的交涉,只因提及了景覆雪,這便讓顧傾源失魂落魄起來。
他已是及其憎惡現在的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在覆雪身上都是下了賭注的顧傾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