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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棄車保帥 文 / 花日緋

    秦氏被突然造訪的天策府寧氏的一番話氣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是也許是年輕的時候,寧氏給過她太多陰影,所以她就算兩側丫鬟已經上來替她順氣,她也只敢指著寧氏,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蔣修見母親這樣,雖然也知道寧氏彪悍,卻不免上前與之理論一番:

    「步老夫人,您不經通傳造訪蔣府已是不速,如何還對蔣家列祖列宗出言不遜?豈非是欺人太甚嗎?」

    寧氏嚴肅的臉掃過蔣修,蔣修強自鎮定才撐住了沒有打退堂鼓,在一乾兒孫面前保住了顏面。

    「欺了,又如何?」

    寧氏雙眉一簇,一抬腳一跺下,蔣國公府都為之震動,後院一側涼亭中的石桌就突然四分五裂,發出巨響,嚇了所有人一跳。

    蔣修驚得雙目圓睜,幸好沒有癱軟而下,也算是保住了讀書人的風骨,可是,一顆心卻不禁突突的直跳,嘴上卻還要逞強抵抗:

    「步,步老夫人,你,你這是幹什麼?我蔣家世代忠良,與步家素無瓜葛,你如今這般欺上門,就不怕遭天下人口誅筆伐,損了步家一門忠烈的好名聲嗎?」

    蔣舫和蔣昭用佩服的目光看著自家老爹,老爹才是真勇者,敢直面寧氏這比猛虎還要可怕的老女人,看樣子還試圖和她講道理

    可是寧氏只是輕蔑一笑,對蔣修口中『遭人口誅筆伐』一事很是不屑,調轉了目光,看向了跪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的兩墩肥肉,冷冷說道:

    「只怕傷我孫兒的,就是你吧!」

    戚氏手臂上也受了兩下棍,蔣源正在給她揉,聽寧氏話鋒一轉,終於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不禁縮了縮頭,可是在看見戚氏驚恐的目光時,卻又不禁挺了挺胸,吃力的站起身來,對寧氏抱拳低頭認錯道:

    「老夫人在上,令孫確實是被我壓了一下,晚輩也是無心之失,奈何一身臃腫,行動不便,兩目呆滯,未曾看見令孫立於晚輩身旁,一個踉蹌,就把他給壓了!」

    寧氏的眉頭越蹙越緊,兩隻手掌捏成拳頭,竟然發出了咯咯作響的聲音,看的蔣家人又是一陣心慌。

    秦氏見狀,不禁推開了身旁的丫鬟,往寧氏的方向走了一步,寧氏一回頭,她卻又不敢抬腳向前,於是仍舊站在原地跟寧氏說道:

    「好妹妹,原也是我這不肖孫子混賬,我蔣家素來家規森嚴,門風剛正,可也不知怎會教養出此等劣兒,不瞞你說,就在妹妹來前一刻,我便已經在實行家法,只要步老夫人一句話,縱然是將這不肖子孫打死,亦是聽憑發落的。」

    秦氏的一番話讓蔣源徹底寒了心,一雙眼睛裡滿是淚光,卻是倔強的不肯將淚落下,若說秦氏先前讓打死他只是氣話,可現在她跟寧氏的這番話卻是要將他徹徹底底的整死了。同為蔣家子孫,緣何這位如此心狠,蔣源縱然與她不親厚,可好歹在心裡也是敬她為祖母的,如今看來,只怕他在這位祖母心中,還不如一個她寵愛的奴婢,竟是比之下人還不如的。

    戚氏將蔣源的變化看在眼中,知道此時也不能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緊緊握住夫君的手,用無聲給他支持和安慰。

    寧氏聽秦氏說完之後,就將一雙厲眼掃向她,秦氏的神經一個緊繃,雖然心驚,卻還是在臉上露出了一抹討好的笑容,想借此和寧氏冰釋前嫌,縱然不冰釋,也要叫寧氏別再來找她麻煩才行。

    盯著秦氏看了一會兒,寧氏又將目光落在了心灰意冷的蔣源身上,只見他低著頭,他身邊的另一個胖墩竟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飽含了倔強和無懼,寧氏收回目光,在蔣府後院踱了幾步,所有人都在等她開口,寧氏一番思量過後,就突然甩袖對秦氏冷道:

    「我已經認識了他!若是我孫子有任何差池,縱然你今夜調集蔣家駐紮城外的護衛軍,我亦會再次登門手刃了他!若是蔣家有任何包庇,你懂的。」

    寧氏一句『你懂的』讓秦氏和一干蔣家人為之膽寒,寧氏的手段他們從前可是見識過的,那幾戶被她整治了的名門望族,如今可都已經消失在了京城貴圈之中,而她這看似孤兒寡母的步家卻依舊挺立。

    若是國公爺在家還好,寧氏最起碼有個怕懼,只可惜,老國公身在邊疆,縱然他們今夜開始傳信,老國公也是趕不回來救他們的,更何況,這件事情,他們也不能讓老國公知道,老國公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庸才孬種,對身邊之人素不護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絕不徇私,若是讓他知道蔣家在京城被一介婦孺欺負的只能向他求救,那他不僅不會回來救他們,只會袖手旁觀,並且之後等他歸來,他們就等著吃好果子吧。

    寧氏說完這些話之後,就如來時那般旁若無人的離開了蔣國公府。

    秦氏這才敢暫時鬆一口氣,蔣修立刻上前攙扶,秦氏順了會兒氣之後,看了一眼蔣修,蔣修立刻明白母親的意思,攙扶著秦氏進了屋子,讓蔣舫和蔣昭看著蔣源夫婦。

    大概進屋了兩刻鐘的時間,只有蔣修一人走出,蔣舫和蔣昭立刻迎上去,對他問道:

    「爹,老太君怎麼說的?」

    蔣修歎了口氣,沒有回答蔣舫和蔣昭的問題,直接走下了石階,來到了蔣源夫婦身前站定,說道:

    「源兒啊,今日之事因你而起。你可知錯?」

    蔣源拖著一身傷痛,對叔父抱拳一禮,說道:「侄兒知錯。」

    蔣修點頭:「既然知錯,那你可知如今該怎麼辦?」

    蔣源抬頭看了一眼蔣修,眸光一閃,遂搖了搖頭,說道:「侄兒愚鈍,不知叔

    父是何意。」

    蔣修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神情,歎了口氣說道:

    「你確實愚鈍!今日之事既是因你而起,那便該因你而終,步老夫人如今點名了是要與你為難,若是我蔣家護你,倒也不是護不住,只不過,你確實有錯在身,蔣家若是護你,那便是是非不分,會遭天下人指戳謾罵的,老太君自小將你養在身邊,為的就是讓你耳濡目染,將來成就一番事業,可是你不僅未曾成就事業,反而給府裡惹來大禍,讓祖母心憂心煩,此舉實非孝子孝孫所為,故此事,當該由你承擔,不可連累府中。」

    蔣修一口氣說完這些,便側過身子,高傲優越之感油然而生,眼角餘光瞧了瞧蔣源夫婦面如死灰的臉色,輕咳一聲,繼續說道:

    「一會兒我便讓賬房與你一同去到大房,將府中公物清點出來,大房雖生猶死,我這個做叔父的也並非不顧你的死活,私下與你一百兩銀今後度日,望你能夠反省自身,認清錯誤,將來府中事宜亦不必你來承擔,你在外好自為之吧。」

    蔣源驚愕的看著蔣修,顫抖著雙唇,吶吶說道:「叔父……這是要與侄兒分家?」

    蔣修凝眉冷哼:「本就不是一家,何來分家之說?」

    「……」

    蔣源這才恍然,是了,早在他爹那一輩,大房與二房已不知因何原因分過家了,那之後,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只是長輩尚在,大二房又同時都住在國公府中,所以,這麼多年來,他都將他們視為一家人,如今被叔父一語道破,他這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執著有多麼可笑。

    蔣修這番話說出來之後,蔣舫和蔣昭也同時震驚了,他們不是沒想過棄車保帥這種做法,只是沒想到,父親和祖母還真的能做出來就是了。

    蔣昭向來都對大房無甚好感,因此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說什麼,但蔣舫因小時候與蔣源一同長在老太君身邊,因此對蔣源還頗有同情,替他說了一句:

    「爹,源哥顧然有錯,打過就算了吧,再把他趕出去,他……他這樣如何養活妻女,如何生活下去呀?」

    不等蔣修開聲,蔣昭就接過他大哥的話,說道:「大哥,如今是迫不得已的,源哥自己闖了禍,還把禍事帶回了家裡,這件事若是他對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是錯的,若是蔣家對錯不分,盲目包庇,那將來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在朝廷立足,你可千萬不要糊塗,因小失大呀!」

    蔣舫沉默了,不再說話,他與蔣源說是情分,卻也未必真正親厚到那種地步,替他說一句話,已是仁至義盡,若為了他再去頂撞父親和祖母,蔣舫自問是絕對做不到的,見父親已經對弟弟蔣昭投去了欣慰讚賞的目光,自己不禁心中一緊,為先前替蔣源說話的莽撞後悔不已。

    如此一番之後,蔣源被名為避禍,實為驅趕的事就算是板上釘釘,更改不得了。

    蔣修當即就喊來了府裡的五個賬房,拿著歷來的賬本簿子,隨蔣源夫婦去到了大房。

    因為並不是將整個大房從蔣家趕走,而是保留大房之名,讓大房的子孫出府罷了,所以,大房的公物財產還是必須留在蔣家的,這樣一來,蔣源能帶走的東西委實不多。

    蔣源卻是一臉平靜的站在大房院子中央,看著幾個賬房在大房裡進進出出,用筆墨記錄財物,戚氏怕他崩潰,走過去牽住他的手,輕聲說道:

    「夫君莫怕,縱然出去只有片瓦遮頭,妾身都願追隨夫君,永不離棄。」

    蔣源轉頭看著戚氏,嘴唇一張一合,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奈何身邊人來人往,他終是沒有說出口,而是反握住她的手,四手交握,給她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戚氏雖然心中訝異,卻知此時不宜表露,便未曾多問。

    蔣夢瑤被趙嬤抱在懷裡,趙嬤一時情緒激動,大哭了起來:

    「我可憐的娘子,我可憐的大姑娘啊!今後可該怎麼活喲……」

    蔣夢瑤被她抱著,不能動彈,扭頭看了一眼胖爹胖媽,雖然一身的傷痕,滿身的狼狽,可是怎麼看他們都不像是真的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兩人眼神中都迸射出一種『終於要解脫』的快慰來,又看周圍人來人往,清點著大房裡外的財物,雖然沒有人告訴她剛才老太君的後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聰明對她前後一呼應,就差不多能猜出事態發展來了。

    肯定是她的胖爹闖的那個禍有點大,蔣家感覺hold不住了,所以,才決定棄車保帥,把胖爹趕出府去,以求自保。

    嘖嘖嘖,這家人還真是現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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