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回憶，像那些年的湖 文 / 醉夢三千
一場快如迅雷的近身搏擊，眼花繚亂到逆水根本看不清雙方的出招，兩個人從正中央打到圍牆上，從雪地裡打到大樹上，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來，看著這正中間的一場不可思議的戰鬥，直到最終兩人的一次正面強烈的對擊，巨大的氣場直*的所有人不得不後退兩步。
張錫山一個縱躍向後退出數步開外，用僅剩的左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氣喘吁吁的看著站在面前的李嘯山，惡狠狠的道：「擱在二十多年前，我確實是怕你的，鬼鬥士李嘯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可是現在，你只不過是個被楊玉溪打殘了的癩蛤蟆！連自己親生兒子都眼睜睜的死在自己面前，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逞英雄？老子就算一隻手，也照樣可以打敗你！」
李嘯山不去理他，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息讓趙大全和逆水簡直都認不出這位從自己小時候起就從不愛多說話的長輩。他緩緩走向趙大全和李逆水，滿眼全是慈愛的目光，緩緩道：「我曾經答應我師父，這輩子都不會再用他教給我的功夫，可是，今天我還是食言了。」說著，伸出手去，摸了摸趙大全的腦袋，微笑道：「又長個了，我都要踮起腳才能摸到你的頭了。」
趙大全一聲：「大舅……」卻接不下去後面的話。
李嘯山道：「能有你這麼個外甥，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這一點，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了！」說完，又看向逆水，微笑道：「在我很小時候，見過一次我的太爺爺和太奶奶，而你的相貌，就很像太奶奶。也不怪我爹這麼的喜歡你，逆水，可別辜負了你爺爺對你的期望。我小時候總是惹他生氣，現在想想，真不應該。」
逆水兩眼一紅，道：「大伯……」
「魯雨墨是個不錯的孩子，希望你們在一起能有始有終。」
魯雨墨此刻正巧也來到了趙大全和逆水旁邊。
「孩子們，你們去後院吧，爺爺在裡面等你們，這裡交給我好了。」說著，轉過身去，面對著張錫山和他帶來的一群山賊。
逆水道：「可是，大伯你的傷……」
李嘯山擺了擺手，道：「既然我已經放棄了我的誓言，這點傷已經不算什麼了。」
趙大全搖頭道：「不，我們要留下來幫你！」
李嘯山回頭看了一眼趙大全，道：「大全，你要不聽我的話嗎？你們留在這裡，我怕我會失手傷到你們，去後院吧，爺爺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你們說。」
「可是……」逆水還想要說，趙大全卻拉住了她，他深深能感受到大舅身上所散發的氣息，這絕對不是一個二品所能釋放出的，它是硬被壓抑住的磅礡的氣息，也正是自己苦苦所求突破的鐵山靠的勁氣，只不過，這股氣勢卻遠遠超出了鐵山靠的範疇。這難道就是剛才張錫山嘴裡提到的鬼鬥士？
趙大全道：「大舅，我們回家等你。」說完，給魯雨墨一個眼神，直接抱起地下的趙節，翻牆奔後院而去。
看著幾個孩子遠去的身影，李嘯山冷冷的盯著那個刀疤男道：「行了，不用再隱藏了，既然張錫山在，怎麼會少了他的大哥張鐵賀？」
那刀疤男突然笑了，臉上的刀疤擠成了一條條難看的裂縫。「本來想出其不意玩偷襲的，可惜，被你看出來了。」
李嘯山「哼」了一聲，然後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我七歲離家，我恨我的老爹，我行走江湖，我殺人無數！我三十七歲回家，我愛過了，我贏過了，我也失去了所有我曾經擁有過了。可是，就算我跌境我掉階！但我還是姓李的！我們老李家，就沒有慫貨！」話語一落音，一股磅礡如虹的氣勢就那麼猛的從李嘯山的身體裡衝了出來，直奔雲霄！
三個奔跑中的孩子突然被這沖天的氣勢給驚呆了，一起停下腳步轉過頭去。魯雨墨敬佩道：「這得是多強的力量啊！」趙大全道：「也許，已經達到一品了吧。」
李林啟就這麼端座在後院，看著前面沖天而起的殺氣，看著向這裡跑過來的趙大全等人，兩行淚水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如果當年不是自己食古不化，如果不是自己這麼在乎旁人的言語，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身居高位，也許自己的大兒子就不是現在這樣了，可惜卻沒有那麼多如果，也沒有那麼多也許。
逆水猛的撲進李林啟的懷裡，哭道：「爺爺……」
李林啟輕撫著逆水的頭髮，慈祥的看了一眼站在兩邊的趙大全和魯雨墨，長歎一聲道：「孩子，你們受苦了！」
百年前的李家，可不是現在李家。百年前的江湖，也不是現在的江湖。還記得小的時候，第一次看那個比媽媽還顯得年輕的奶奶用了一套像仙女一樣的劍法，在李林啟小小的腦袋中也第一次有了武功的印象。可是，當第一次被爺爺的仇家找上門，那個魔頭一樣的傢伙就在自己的面前，殺死了自己的父母時候，當在第一次不得不背井離家，遠赴異鄉的時候，那一年，自己不過才十二歲。本來一直發誓要燒光爺爺奶奶留下所有武功秘籍，不料卻被自己兒子李嘯山的出世，打消了這個念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許這些秘籍終是有用的。雖然發自內心的憎惡武功，可是當逆水出生的時候，還是選擇把奶奶留下的最神妙的內功和最美的劍法偷偷的教給她。
洛神賦，鳳舞！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這本就該是入仙之人，這本就該是入仙之術！
李林啟看著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趙節，不由一聲長歎：「先送他去地窖吧，你奶奶和娘他們都在那裡，大全，你爹可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才被傷成這樣的。」
趙大全緊閉著嘴唇，心卻像刀割一樣，全世界對自己最好的兩個男人，一個躺在這裡，另一個在還外面面對著上百個兇惡
惡敵人！力量，如果自己能有最強大的力量！
當眾人進入地窖，看到眾多的親屬，自又是一番悲喜交集。
李林啟看著忙著救治趙節的眾多女眷，問道：「怎麼樣？」
李帷看了大全一眼，強忍住悲慟：「全身骨骼盡斷，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以後怕……」
趙大全「啪」的一拳重重的打在牆上。
李林啟道：「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都不要緊。」
李帷忍住淚水，點了點頭。
李林啟轉頭對著幾個孩子道：「你們幾個跟我出來。」三個孩子對視一樣，滿肚子疑問跟隨李林啟走了出來。
李林啟背對著他們，略一沉吟，說道：「嘯山告訴我，五十年前，蜀國的最後一個公主瑤芯曾經來過這裡，只因為這裡有個傳說。相傳這千年冰封的北涼山上，每五十年會長出一株雪蓮，而每次這株雪蓮成形的時候，這冰山便會融化。」
逆水插嘴道：「我知道，是摩崖雪蓮，是長在北涼山最高的摩崖峰上面。」
李林啟回過頭，微笑著看著逆水，道：「沒錯，就是這朵雪蓮。對於普通人來說，吃下這株雪蓮不但可治百病，更能長生不老返老還童。五十年前，這位公主便是來尋這株雪蓮的。雖然她最後找到了這株雪蓮，可還是沒能活下來，至於為什麼，你大伯卻沒有告訴我。他說，最近附近這些山上來了許多武林人士，幾乎都是為了這株雪蓮來的，因為如果是習武之人服用了這株雪蓮，可以大大提升功力，甚至可以讓人直接提升品階。」
趙大全道：「那今天來的這些人？」
李林啟道：「他們一邊等冰山融化，一邊乘火打劫。」
逆水咬牙道：「這些人太可惡了！」
李林啟道：「我所要說的是，我希望你們幾個去採集這朵雪蓮，因為這既是治療趙節的唯一辦法，同時也是根治大全的腿的最好良藥。」
三個孩子聽到這裡，精神不由同時一震。趙大全略一猶豫，道：「去採雪蓮，定是凶險萬分，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他們就別去了。」
魯雨墨道：「大哥，你說什麼傻話？我們結拜時怎麼說來著？」
逆水道：「我肯定要去，姑父是為了我們家才受這麼重的傷，所以，誰也別想攔著我！」
趙大全看著眼前兩人堅定的目光，心頭一陣火熱席滿全身。
李林啟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本來我是非常討厭武功這種東西，可是，不習武又如何安天下，看來，還是老頭子錯了。剩下的，讓你大舅告訴你們吧，老頭子想去睡會嘍。」
眾人一驚，轉過臉來，只見李嘯山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
「大舅！」即便是以趙大全的穩重，此刻見到李嘯山平安回來，也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逆水一聲歡呼，直接跳了起來，撲向李嘯山懷中。李嘯山慈祥的撫摸著逆水的頭，滿是歉意的望向李林啟。李林啟轉過身去，道：「不用道歉，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唉，算了，老頭子終是要老的。」說完走了回去。
逆水喊了聲：「爺爺！」
李林啟擺了擺手，卻沒有停步。
李嘯山看著三個孩子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道：「武功丟下太久，已經快用不好了，竟被那張氏兄弟給逃走了，真是可惜。」
逆水安慰道：「沒關係，他們這次被打怕了，下次一定不敢再來了！」
李嘯山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怕他們。我怕的另有其人。我與師門鬧翻後，曾經跟我師父發過誓，此生再不用他教給我的一招一式，可今天我卻食言了。」
趙大全道：「是鬼斗門嗎？」
李嘯山微笑道：「你也聽說過鬼斗門？」
趙大全點了點頭。李嘯山道：「孩子們，趁現在有時間，你們都坐下。」
三個孩子對視一眼，就像要聽媽媽講故事的孩子一樣，滿是期待的圍著李嘯山坐了下來。
「數十年前的江湖，最強的門派被稱為四教三派，四教是鴻威、真武、冥教、聖佛，三派是鬼斗門、劍樂府和九毒派。這七支教派各據一方，自成體系，即便是當時的朝廷也對他們畏懼三分。各大門派中上了二品的高手比比皆是，即便是一品高手也有不少。而我師父，就是鬼斗門的門主。門派多，自然恩怨多，那時的江湖當真是血雨腥風。為了武功秘籍，為了神兵利器，為了權利功名，處處充滿的爭鬥暴力。」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陣停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隨即一聲長歎，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大全，我教給你鐵山靠其實就是鬼斗門的的功夫。鐵山靠是最基礎的，以修煉體魄為主，再往上就是鬼鬥氣了。我看你們幾個，這段時間裡武功修為都大為長進，所以，剛才一開始我也有故意想看看你們的實力的意思。你們三個身上所修習的內功都是當世一流的內功，大全是我親自傳授的，逆水學的是我爹偷偷傳給她的洛神賦，而雨墨應該是冥教的七星聚頂，這三門內功好好修煉下去，突破至一品十階，只是個時間問題。可惜時間太短，早知道今天這樣，我以前就好好指導下你們就好了，哎。」
趙大全道：「大舅，時間太短什麼意思？」
李嘯山微微一笑道：「鬼斗門的誓言，一旦食言，就要被追殺至天涯海角。為了不連累李家，我必須離開這裡了。」
逆水道：「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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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魯雨墨道：「張錫山吧。」
李嘯山道：「這張氏兄弟，張鐵賀、張錫山，他們本都是鴻威教的人，後來被朝廷收編。兄弟二人早年混跡江湖的時候，曾經跟隨過我一段時間，這兄弟二人人品低下，武功倒還湊合，這些年居然都有了大二品的功力了。哎，算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說著，略一停頓，又道：「雨墨，你修煉的冥教內功其實是大有講究的，可惜我卻不太懂。但萬事萬物皆是有果有因的，既然讓你學會了，終有他的用處。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氣息非常不穩定，我覺得你還是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好。」
魯雨墨點了點頭，道：「是。」
李嘯山滿含深意的看向逆水，道：「逆水，洛神賦是我們老李家的不世秘法，非李姓不傳，非女子不傳，我的太奶奶就是憑藉著這門功夫，曾經傲視天下。她後來嫁給我太爺爺後，退隱江湖，從此江湖上再也沒有洛神賦鳳舞了。現在，你爺爺既然讓你修習這門功夫，也許是希望你能再次為我們老李家大放異彩吧。」
逆水道：「真的嗎？對了，我那曾祖奶奶叫什麼名字啊？」
李嘯山微笑道：「八十年前的江湖，可沒有人不知道玲瓏七巧心，戚巧昕就是你的曾祖奶奶。」說完，把臉轉向趙大全，從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大全，這本秘籍交給你，你一定要收好它，這裡面是我記下的鬼斗門的最強精華和鬼鬥氣的修煉方式，希望你按這個好好修煉，修煉出最強的體魄！」
趙大全伸手接過小冊子，知道大舅交代完這些事情就一定要走了，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李嘯山看著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孩子，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道：「以後行走江湖，如果遇見鬼斗門的人，放心大膽的告訴他們，你是我鬼鬥士李嘯山的弟子。不用怕！我們鬼斗門的人雖然會殺我，但他們卻會容納你！這就是我們鬼斗門的規矩，一人做事一人擔！」說到這裡，轉過臉來，又看了看魯雨墨和逆水，接著道：「好了，就說這麼多，我走了！我也不進去和他們道別了，省的婆婆媽媽的！」說完，李嘯山手一擺轉身就走。
趙大全大聲道：「大舅……」
李嘯山一個轉身道：「差點忘了，記住！你以後一定會是一個蓋世英雄！這話，是我說的！」
三個孩子一直追到門外，看著遠去的李嘯山和皚皚白雪中遍地的屍體，夕陽下一抹猩紅，此刻的趙家村竟顯得如此寂寞。
魯雨墨道：「你大舅隻字未提他曾經死去的兒子和那個叫做楊玉溪的人。」
趙大全默然。逆水輕輕道：「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永遠都不想記起的往事吧。」
而此刻遠去的李嘯山卻不知天下四教三派，鴻威早已解散，冥教幾乎死絕，真武只剩黃山，鬼斗門孔先知不知藏在什麼地方，劍樂府只剩個空殼，現任的門主楊欣榮正在徽州歙縣擔任縣令呢。除了與世無爭的聖佛教和遠在雲南的九毒派，現在的江湖，早已經不是他的那個江湖了。
魯雨墨道：「我想先回魯家村，看看我娘。」
趙大全道：「應該的，我和逆水陪你一起去吧。」
魯雨墨道：「不用了，你還是回去看看趙節伯伯吧，而且你的腿……也一天了。」
趙大全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腿，道：「這些日子好多了，不要緊。」
魯雨墨給逆水一個眼神，逆水頓時明白，道：「大全，我們別去了，我陪你回去休息會兒吧。山賊都退了，應該也沒事了，讓雨墨自己回去吧。」
趙大全看了一眼逆水，道：「那好吧，二弟，你萬事小心。」
魯雨墨笑道：「在這片土地上，我好像從來就沒吃過虧。」
趙家村到魯家村的這十里路，對於魯雨墨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以前要用一個多時辰，可對於現在的魯雨墨來說，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情。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村落，熟悉的樹木花草和裊裊炊煙。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比見到闊別已久的遊子突然回到身邊更讓她歡喜的了。雖然她一直在盼著魯雨墨回來，可真當見到魯雨墨，魯桂卻歡喜的說不出話了，除了緊緊抱著兒子和不停流著的眼淚。
三天後，魯雨墨和趙大全在逆水家裡集合。三條消息，第一條，趙節醒了，第二條，趙大全腿傷變嚴重了，第三條，冰山開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