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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9章 文 / 鳳尾羅

    「劍即我心,我不為惡,不行善,不以為罪,殺人,或者不殺,何來分別?」是漠然,亦是從心所欲,人以善待我,她亦以善還之,但行走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間,她不會忍辱藏拙。拔劍,不為一怒,只是為自己開出前行的道路。

    即便是已然了斷了前塵那一段心事,這個世界仍只是暫居之所而非永恆,所愛所厭,自開始便淺淺而過,難以烙下深痕。所謂殺戮,對她而言,與為了維生而進食一樣,不刻意而為,但如果需要,那麼,就做。

    不自責,亦不後悔!

    她不會肆虐天下,亦不會為濁世所污染。自始至終她便如一個孩子一般,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循著自己的準則。

    如果不是有雄霸的教養之恩,讓她甘心多一份束縛,讓心淡淡染上了色彩。那麼,她一定會活得異常「平靜」……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樣的她,誰會知道她曾在世上來過?

    這個回答會令無名皺眉,惋惜她被野心勃勃的雄霸教的是非不分,與正道越行越遠。劍聖卻只是沉默著將劍刃推入劍鞘,細細撫摸。既是心劍,那麼也無謂劍鞘與劍刃之分,惟有一體而觀,方能與之溝通,看懂其中劍意。這把霜華,絕非是一件裝飾品,而是不折不扣的殺生劍。只是太乾淨了,乾淨到讓人心悸,乾淨得反常,看似無害,危險的感覺更甚。

    獨自走過荒原,看過門前鮮血塗地的馬屍,面對自己的百戰殺氣,始終平靜如常,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見過血腥?

    目光緩緩落在秦霜面上,見其無有半分不耐煩之色。當年的手書,尋常人看不出,落在他眼中,是以筆代劍,用字演招,向他傳達己身的劍法。

    半篇《夢遊天姥吟留別》清逸出塵,飄飄然有出世之資,問過使者,得知書寫者不過是名韶齡少女,心中微動,竟是又有一個用劍奇才橫空出世麼?

    但也僅此而已,前有自己,後有無名,皆是少年成名,劍驚天下。這青蓮劍法固迥非流俗,也未見強過聖靈劍法,何況還非完整。

    及至見到玉璧上的四個字,方才震動,駭異,驚喜……

    劍聖,劍中之聖,本該無人可以超越。他明明比無名更重劍、愛劍、求劍,為什麼會敗?他思索著這個問題,忘卻了其他所有的一切。在無敵最寂寞的巔峰處被人所敗,是殘酷的打擊,也是終於有敵的幸運。此前他為劍而生,此後他為了擊敗這個最強的勁敵而生。

    他苦思冥想悟出廿二,是比之前廿一劍更強的絕招,但還未有戰勝的把握。想要穩勝無名,必要劍廿三!

    他心中已有所感,但竭盡心力,始終不能更進一步,直到天下會送來這塊指明要換無雙劍的玉璧!

    天道無情!

    斬有情,入無情,但人之無情,何如天之無情?

    氣象森嚴,法度凌然,在在是昭天之威。

    仗劍無敵天下不如冥冥中一筆輕落!

    原來,聖靈劍法廿二招之後的路竟是要這樣走!

    毫不猶豫贈出無雙劍,定下後約,是籌還指引之恩,亦期待對方在壓力下更加優異的表現。絕頂的路很窄,走的人更少,女子更是寥寥,他很好奇,對方能堅持到什麼地步。

    五年轉瞬而逝,他尚未推演出預估中超出凡間劍法範疇、威力可以滅天絕地的劍廿三,當年的小小女子翩然而至,從容示劍。

    原來她竟和他一樣能夠溝通劍心,通過無雙劍,對於聖靈劍法乃至他的用劍習慣全盤於心,但當年的手書和玉璧,卻全都不是她的劍法!那是換劍的籌碼,也是巧妙的陷阱。

    想不出一個小女孩家處心積慮,佈局如此之遠。是在贈出書、璧時,就已經料到他的回應了麼?

    他對她的劍法一無所知,甚至受到誤導,那麼在決鬥之時,這就是她的機會。

    毫釐之差,不止千里,更是生死!

    但她竟來了。

    當年的狡獪,今日的坦誠,平靜得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這或許會令她逃生於他的劍下的希望更少一分。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明白,相信劍,強於耍任何手段。

    有此認知,他沒有看錯人,無雙劍亦沒有送錯!她值得他出手。

    可惜,除了無名,沒有人可以在劍上勝過他,她亦不會例外。

    「你的劍,不純。」劍聖徐徐開口,語氣中多了幾分遺憾。

    劍客的心有多堅定,劍就會有多鋒利。這本來只是一種擬說,今日,有些意外見到了實例。而無論是當年的謀思深遠,玩弄心機,還是今日的隨意自在,偏執冷漠,都出自本心,毫無矯飾的偽裝,更沒有刻意為之的痕跡。

    不誠於劍,卻誠於心。不必再推究她對劍的態度如何,選擇用劍,就已經是一種緣分。

    不過,一顆心如何能夠純淨到毫無雜質,一把劍又如何能鋒利到斬斷一切?

    天下的劍,無有劍聖不能探察,這把霜華,也只是起始稍難以溝通。用心之下便無所遁形。

    以金為刃,以水為鞘,以火為柄,無論是金之鋒利,還是水之柔韌,火之灼熱,得其一端之純粹,都是一把好劍。但鍛劍者的期許太高,竟別出心裁,想要五行歸一,相生相剋,循環往復,完滿無缺。以此劍的品相,想要集齊五行,要大恆心,亦要有大機緣,五行演化,稍有失衡,便徹底前功盡棄。

    也許這把劍永遠不會有完成的一天,正如世間不可能有完美的人,亦不可能有完美的劍……

    就像現在,五行缺二,破綻處處,難以彌補。

    劍如此,自然會映現在劍法中。

    半成品的劍,殘缺的劍法……他沒有時間,亦不會給她時間。

    劍隨於心,她的心,問題更重。

    將霜華推回秦霜,「是什麼讓你有出劍的**?只是為用劍而揮劍,劍對你沒有任何特殊意義。」

    「你心中,無劍。」

    心劍相通,固是用劍者孜孜以求的境界,但劍與人從起始便不可分割,那麼劍本身,意義何在?

    他不婚不娶,劍就是一生摯愛,就算現在的他手中已經無劍,但心中終是無有一刻放下,為了追求劍道的極致,他可以犧牲一切,乃至生命。但在秦霜身上,他感覺不到這種傾注投入的熱情。

    「如果只是為了達到目的,你為什麼一定要選擇劍?」劍聖抬起枯瘦的手,無意識地撫過額上的劍痕,「你的情在何處?你的心在何處?」

    既然有緣,為何不惜緣?固然人不能被劍所左右,但劍出現了,那便該有獨立的意蘊。只是一味地用己身強大的意志驅使、壓制,而不屑於尊重、理解、溝通,劍法永不可能達到極致。

    可以血冷,情無,但至少也該知道為了何者而捨情。

    一貫被身邊的人視為無論做什麼都能做到最好,行止無可挑剔的天才,連無名也另眼相看,只是惋惜不能親自教導,在劍聖這裡,得到的是毫不客氣的指責。

    秦霜緩緩彎起唇角,眉眼中笑意柔和鄭重:「請您教我劍法。」

    這才是她預想中能被稱為劍聖的人,總算不曾再令她失望。

    對方的詰問,她能夠輕鬆回答,無論是直接反問「難道劍不是拿來用的?」,還是耍個無賴,乾脆說「我就這樣,你待如何?」,甚至堂皇正大地用數年前她在天蔭城中劍法的「情」「理」來回答……胸羅萬藏的她,條條道道,能說的太多。

    但學無止境,辨倒對方又如何?若是心存定見驕矜自許如何虛納百川而成四海?侃侃而談永遠也無法掩蓋有所缺失的事實,不過徒呈口舌之利。

    她從不怕被人指正,惟有一次又一次地認知到自己的不足,方才有進步的餘地。

    劍聖皺了皺眉:「你要向我學劍?」

    秦霜此舉,大違常理,他可以不管無雙城和天下會的爭鬥,坐視無雙城陷入危機而不救,不等於他對天下會就有好感。十年之約已經將他的態度表露無遺,不是秦霜,也會是雄霸,是必會給天下會一個慘痛教訓。彼此是友非敵,絕無轉圜餘地,這一點相信秦霜也是心知肚明。

    向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求教,是真心誠意,還是用心險惡?

    秦霜的氣度令他傾向於相信是前者,但她之前耍過一次手段,又讓他不得不提防一二。

    秦霜稍稍坐正:「我的劍法,是從劍學來。而劍法,終究是人創出來的。」

    對劍道,從前的她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現在的她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有所體悟卻不明晰,缺乏系統學習的困窘是越發明顯了。

    她是最卓異的學生,當然也要尋最有實力的老師。這世間在劍上能與無名相提並論的人,只有劍聖。

    深看秦霜一眼,劍聖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獨孤一方的兄長。」

    秦霜淺淺一笑:「無雙城是獨孤家的無雙城,劍聖不是無雙城的劍聖,可以放下劍,難道還捨不下家名?」

    「老夫不理是非,不幫無雙城,但也不想教你。芸芸眾生,總歸塵土;鬱鬱黃花,無非虛幻;所謂名利權力,到頭來盡皆枉然;縱使是『劍』這種較為接近永恆之物,最終也是一場虛空……」

    秦霜一挑眉:「無人得永生,無物能永恆……既有生之絢爛,安知死後虛空?」

    「您想要在決鬥中殺死我,算是為獨孤這個姓盡最後一分力。我為了讓師父無有後患,也未嘗想過讓您生離天山。但您心中的對手不是我,我想要挑戰的也不是您……

    「您放下了一把劍,但始終沒有放下過求劍的心!」

    「您不想教,不是因為無雙城和天下會的恩怨,而是因為您認為我,不是用劍的人,沒有懂劍的心。」

    什麼虛幻枉然,輕輕四個字難道就能夠抹殺存在過的、所曾追求的?循著自身的想法而行,不需要任何借口!

    「您一定會教我,因為我也想看到劍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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