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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 文 / 鳳尾羅

    一陣夜風拂過,晚風的涼意不足澆熄聶風心頭莫名升起的熱度。

    她說希望他高興,她說她不希望他喜歡夢……他認識她只在今生,可是搜神宮一行,揭開她隱秘身世的一角,那隱約可見的前世,叫人震駭,也叫人驚詫,原來她也曾放下情便是傾注所有,不會收回甚至連自己賠進去也無悔無怨,幾近天真的癡傻。

    或該慶幸,她所持的只是朋友之義麼?若是男女之情,那樣的用情,若是付錯了人……

    聶風緩緩撫平躍動的心情,冷靜地將渴望和畏怯逐出心門。

    秦霜那樣用情,是在前生,不是今世。她可以付出感情,但斷情後,也會狠絕到連根拔起,哪怕是帶著心也在所不惜。

    就算是那樣叫他們旁觀的人也忍不住唏噓的一段情誼,結局不是一樣說要忘記?

    何況她還會不計所有再付出第二次麼?

    她的話,是一定要聽完,且不要抱有任何期望,她總會在人心生感動的時候給出極端實在的理由,其冷酷煞風景不啻冰水當頭而下,讓人從頭涼到腳,澆滅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就是她,她隨心而行,自成邏輯,受到傷害的卻是別人。傷心傷情,卻連怨她也不能。也許是無意,卻比有心更加殘忍。

    和她,做朋友最好,不能為敵,不能……成愛。

    「我答應過無名叔叔,」秦霜的嘴邊噙著淡淡笑意,夜色中風姿嫣然,「幫你解決聶家瘋血的問題。冰心訣和雪魄珠都是壓制而不能根除,是治標而不能治本。我亦沒有精研過醫術,易髓換血是否能夠徹底解決猶未可知……」

    「且這個辦法,目前的我也做不到。」

    「若是因為痛失所愛,刺激了你的情緒,導致瘋血發作……」

    瘋血,纏繞聶家的噩夢……聶風一冷,已經有所預防,依然感到寒意入心。他已經是堂堂七尺男兒,是聞名江湖的「風中之神」,再不是當年跟在聶人王身後東奔西走掩埋被老父所殺的人獸屍體的幼童,但,那道深烙在心中的傷痕,可會隨時光的流逝而癒合?

    如何去愛一個人?至死不渝,海沽石爛只是傳說。一生那麼長,起初的深愛如何維持一世?

    愛了,再失去,女人的溫柔翻臉就是毫不猶豫的傷害,無法承受就是和爹同樣的下場。

    發瘋發狂,濫殺無辜……最後死在一個沒有名字的地方。

    這,會是他嗎?

    用力閉一閉眼,真是幸好,沒有有所希望麼?秦霜啊,她總是懂得如何在人最珍視最柔軟的地方插上一刀。情,在她,也許是更加能利用的弱點。

    放空思緒,緩緩運轉冰心訣,刻意地挑起他心中的隱痛,總有些奇怪,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小氣和……惡毒?

    是因為他為夢辯護麼?

    「你故意這樣說,是想讓我恨你,還是想要我獨自離開?」聶風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動,只有一頭長髮,隨風飛揚。

    「你和夢,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給一個真正的,我不能介入你和夢相爭的理由!」

    秦霜一挑眉,笑容純真無辜:「真正的理由?」

    「我就是故意!」

    「我現在,不傷心,可是難受,既然我不舒服,那麼憑什麼要讓別人開心!」

    凶星入命**引星入命,斷來世改今生,若是真那麼容易摒棄不良影響,為何用者寥寥?總多的是顧得眼前再說的時候。

    秦霜看似行若無事,其實變化早已一點一滴地發生。只不過她意志力極強,且本來性情淡漠,變也不過叫人以為她放下沉重的過往,原本壓抑的感情開始得到釋放,就像原本一座封閉的石屋開了窗,不會叫人感覺驚異,反而欣喜。

    過去的秦霜,太過控制自己,完美到叫人望而卻步,這樣的轉變才是,更像一個人。

    但正如同有光便有影,再正直的人心中亦然存在著微渺的惡念。

    與善惡正邪無關,只是人性如此。

    從前她何嘗會說出「她喜歡你」?

    從前她何嘗會明知聶風最痛的是何處而偏要讓他憶起、更痛?

    往昔的她會輕笑,便是受刺激,也會立即被冰心鎮壓,理智行事,此刻卻是怒意頓起、惡念橫生。

    這只是開始,當窗越開越大,越開越多,終會有一日,整座屋子千瘡百孔,轟然倒塌……

    「我不怪他們棄我如草芥!但是,為什麼,就是不能夠兩不相干,知道我活著,就死也放不下怨念,一定要我同下地獄,為她最愛的女兒做犧牲?」

    「所謂的深愛一個人,就必得讓另一個人承受最深的怨恨麼?憑什麼,我想要放下,卻非要拖我入局?」

    秦霜的眼眸並未變色,但那種突如其來的暴怒已經叫人震驚。她話中透露的信息更是驚人,聶風失聲道:「夢,夢是你的……」

    唇上一沉,已被秦霜伸指壓住:「敢說出那個詞,我就殺了你!」

    從前是知道,也被無謂和漠然壓下,斷就斷了,得之我幸,失之,不過歸零,權當從來沒有過。

    痛過、恨過,只是當時,棄離了,就不再去想。

    不記,不怨……緣生緣滅,如水中泡影,生起一個,滅掉一個……何必非要執意?

    不計前嫌,但,當前嫌非要糾纏上門……當她會軟弱哭泣、任人擺佈、逆來順受嗎?

    羈絆,俗緣,因果……天機輾轉,原來還是要用最決絕的手段來了斷!

    「我給她一次機會,她已經拒絕。」

    「那麼,她就是我的敵人!」

    「我和她,只能活一個!」

    「聶風,我不需要你站在我這邊,但你也不能站在我對面……」

    聶風恍然,這一幕何其熟悉,就像當年,她和他在北地雪原重見的時候,她逼他做選擇。只是相較彼時的淡漠,此刻的憤怒直接而鮮明,灼人欲傷。

    想要衝口說:「我答應你……」話到口邊,卻變成了一聲歎息。他不會阻止秦霜報復、反擊,但秦霜語中的寒意、殺意,滿溢而出,她和夢相鬥,不知會牽及多少人。彼時,他是否能眼睜睜看著而無所作為?

    與其答應而失信,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沒有人能在秦霜之前隨意揮霍自己的信用,他也不比別人有更多機會。

    「霜姐姐,先離開無雙城罷。我和你一道。」此時繼續調查所謂使出「傾城之戀」的神秘高手還有什麼意義?命運對秦霜已經不是苛刻,而是太苛刻,一次又一次,峰迴路轉又撲朔迷離,是一定要激怒她,逼她斷盡一切、墮身成魔方才罷休麼?

    「離開?」秦霜的眸中湧出譏誚,「很多事情在做之前已經被人設定結局。棋子以為可以有自己的意志,卻不知道前進後退都身不由己,離開棋局只有死亡,惟有勇往直前博一線生機,或者掙脫棋盤,不做棋子做一名棋手。」

    「而就算是棋手,也不能夠隨心所欲,在對方開局後,不加應對而棄子認輸!」

    聶風看著秦霜,複雜莫名,明知道不會有效果,卻不能不說:「何必非要在別人早已佈置好的棋盤上決鬥呢?人畢竟不是棋子,也不是定要束縛在一局棋之前。只是暫退一步,徐徐圖之,總有解開死局的辦法。」

    秦霜忽而笑了:「你如何肯定夢就是下棋的人,又何以肯定我一定會贏?」

    聶風一怔,他的確是站在秦霜會贏的設想來考慮,沒去想還有其他的可能。

    他怎麼能夠那麼早下斷言?

    是因為秦霜總是在贏,贏到他幾乎忘記了那句話「輸,就是死!」

    對於夢,他的瞭解,只是夢給他看到的。他知道她醫術精湛、心地善良,但關於其他,卻一無所知,那麼站在夢身後的人,其可怕程度只怕和神是同一級數。

    而這一次,沒有月明曜,還有那一位驟現驟隱的「雪緣」了

    「既然不能夠肯定,那麼就更不應該去下這局棋。」聶風歎息,「我送小南去治傷,夢於彈指問便解掉我為小南雙臂所纏的碎布,更連續以一些藥液清洗小南傷口,手法之快及熟練,簡直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在行招一般,叫我也歎為觀止,心生佩服。」

    「現在想來,夢或許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實力之強,絕不在我之下。」

    「離開吧,霜姐姐,我不是要站在夢一邊,只是這一次,你倉猝而來,而對方不知道佈局了多久,連失傳的絕世奇招都拿出來做為幌子,還不知有多少底牌。」

    「還有獨孤一方,他恨你入骨,敵眾我寡,明暗兩方,局面都太凶險了。」

    「不要再用那些傷人傷己的手段冒險了……」聶風驟然停聲,目光落在秦霜的手上,雪白的手背,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殷紅,如血般暗沉刺眼。

    「那是,什麼?」

    秦霜伸出手,若無其事地笑道:「你發現了?很有趣吧,血怨,傳說中只能對至親使用的神奇蠱術,保護其不受來自同緣的血親傷害。使用後,施蠱者亦要付出靈魂的代價。使用範圍太狹窄,代價太高昂,我也是只聞其名,原來還真有人會捨得這樣的犧牲來不計一切保護另一個人,真是慈母心腸啊。」

    不再憤怒,而是笑得開心。從未見她笑得如此開心,如春光明媚,百花盛放……聶風只覺喉口彷彿被哽住,被秦霜揭破往事的傷口時,心也沒有此刻這般痛:「是因為剛才,夢碰過你……」那短短一握,原以為不過尋常,卻已經在剎那間傳遞出太多太多信息。

    不期然想起夢的話:「由小至大,不知因何緣故,也許是天生的吧!每次當我以手觸摸任何人或動物時,都可以用心感覺他們在想些什麼。這種能力在我愈大時愈強烈;只有睡著的人和動物,我才無法感覺他們在想什麼……」

    他原本為她而欣喜,夢,不但懂唱,懂醫術,還懂人和動物的心思,或許,都是老天爺為她面上那條遺憾的紅痕而對她所作的補償。

    原來,不是天生的異能,而是蠱術。

    慈母心腸,對夢何其慈,對秦霜又何其狠!

    秦霜兀自道:「奇怪,以為我殺人,必要親自動手嗎?」

    聶風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將秦霜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一字一頓:「若你命人行事,令出於口,罪歸於你……」他從未忘記過秦霜對他所承諾過的,彼時她沒有說出違反的後果,現下看來,後果只怕嚴重到不可思議。

    「即便你令他人行事,那隨之反噬的詛咒亦會落在你身上吧?」

    秦霜輕笑:「對於早就不會有來世的人,同樣的結果怎麼來兩遍?」

    對芸芸眾生來說,死亡是終點,也是另外一個起點。生命流轉,生生不息。

    而她,就終結在今生,再沒有下一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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