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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7章 文 / 鳳尾羅

    靜默中,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無論等待多久,秦霜始終是氣定神閒的模樣。直至聽到鼓樂聲再度響起,方才轉眼一笑,三分得意,三分矜持,三分調皮,還有一分詭譎……

    秦霜居然也會有笑得不那麼「光明正大」的時刻,真是前所未見,聶風自謂見過秦霜男裝後接受力已經再升一層,亦不由一怔。

    秦霜已經飛身而出,半空轉折,輕飄飄落在喜轎側新郎迎親所騎的白馬頭上,一腳將披紅掛綵的獨孤鳴踢飛,「刷」地一聲,展開折扇,現出扇面上俊逸飄灑的四個字「天命風流」,口中吐出叫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兩個字:「搶親!」

    聲音清朗,舉止瀟灑,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所有人還未來得及醒過神來,喜樂手猶在賣力鼓吹,倒霉的獨孤鳴已經結實撞上了路邊的門臉,結結實實噴出一大口鮮血,這次噴出的血顯比前日份量足多了。

    即便是抱著遊戲的心態,精細縝密已經是本能的一部分,也許不會將未來規劃到一清二楚,但一個完整的事件中,秦霜無需刻意,也會留心細節,考慮後續。

    否則按照她的戰鬥習慣,先時獨孤鳴敢伏擊她,她怎會只傷不殺,任其逃離?不是獨孤鳴實力過人,也不是因其有忠心護衛,而是已經想到今日,迎親怎能少得了新郎這個重要角色?

    所以用力算是恰到好處,既不會令其因為傷重到臥床不起,又先一步削弱實力,即便運用不屬於本尊的絕學風神腿也可以輕鬆一招拿下,不浪費絲毫時間,也無損十分瀟灑。

    後面應該再無這位少城主出場的需要,而是換做獨孤一方或明月的姥姥這樣更具份量的對手,秦霜足下直接用上風神腿的暗勁,重創了獨孤鳴的心脈。

    還留下一分生機,是考慮若令獨孤鳴當場生死或許引發什麼別的變故,但絕對是七天之內爬不起來,就是說話也難,只吊著一口氣罷了,這位少城主帶來的麻煩也就僅止於此了。

    聶風只慢得秦霜一線,自上而下輕飄飄落在地上,不去搶秦霜的風頭。

    他的反應比其他人更快許多,見秦霜這般做派,其他人猶在呆滯之中,他已經瞬間明白了秦霜男裝的用意,還有先前莫明一笑的含義。

    「搶親」這個詞,在秦霜,是一語雙關啊。

    自見面以來,無雙夫人一直若有若無地將他和夢聯繫在一起,她原本所期待的,應該是由他,聶風,來飾演這個阻止婚禮進行的主要角色。()

    安排此節,自然是為了給他和夢的感情增溫。就算秦霜一時猜不到,無雙夫人也定然會設法傳遞信息,務求讓他們知道夢即是明月。秦霜的態度姑且不論,他是一定不能坐視不理,破壞婚禮也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而又有什麼比這種最不該出現的時刻出現而令人印象深刻,還有什麼是將一個女人從她所不情願的婚姻中解脫出來更能贏得她的愛慕和感激?

    想明前因後果,聶風只覺哭笑不得,又有三分惱怒。夢已經說得那般明白,無雙夫人卻兀自不死心,將他的感情當做什麼可以任人安排?

    何況這樣做,欲置秦霜於何地?無雙夫人始終不遺餘力地或隱秘或明顯地想要挑起秦霜的情緒,秦霜對夢的排斥,就算再粗心的人也不會看不出來,何況是無雙夫人這種心思縝密,通人想法的妖?

    不過,無雙夫人一是看錯了他和秦霜以及夢之間的關係,他對夢有朋友之義而無男女之情,更何況是這種被人生拉硬扯非湊一起的做法,徒增反感而已。而更關鍵,秦霜對夢的冷淡,單純是因為她和夢複雜糾纏的關係,而斷不是因為他。

    以秦霜的清冷高傲,不要說她沒有動情,便是用情,也絕不會淪落至與人爭風。

    再來無雙夫人也沒有想到,在她面前一直表現出大家閨秀全套教養和冷漠心性的秦霜,竟有著如此跳脫不羈,不為俗禮所拘的一面。

    就是他,也絕沒有想過秦霜此刻的「風采」。秦霜說過不希望他喜歡夢,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在行動中已將這個想法貫徹出來。

    看她立在馬頭上,神采奕奕,氣壓全場,出人意表又覺得理所當然,她就像一本包羅萬象的書,只要翻下去,永遠有意外所得。姑且不論所收穫的算作是驚喜還是驚嚇,但絕不會有無聊的時刻。

    秦霜手腕一轉,聶風眼尖,匆匆一瞥,已見得扇背所寫兩行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字體俊秀典雅,與正面截然不同。

    而落款處惟題一個字:霜。

    就連這些細枝末節,秦霜亦是一絲不苟。皆是情感的表達,正面張揚,反面含蓄,如男女陰陽,一張一弛,相輔相成,秦霜擅書,不過總是隨寫隨燒,這把折扇算是她第一次拿出來公然示人的作品。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有更多感觸。

    若是不知道秦霜的真實性別,那麼無論是誰都會讚歎,所謂倜儻風流,文武雙全,不外如是罷?

    合起扇子,挑起轎簾,秦霜伸出手:「跟我走。」短短三個字,不見如何溫柔,但正將男子的堅定決心詮釋的淋漓盡致。

    聶風歎服之餘,錯位的感覺也是越來越盛。

    秦霜的品貌才華皆是世間難覓,若她真是男子,聶風自問若是身為女子,便是不傾心相許,也殊難不心動愛慕。若她再肯主動用些心思,任是如何三貞九烈,心高志潔的女子,怕不也要如失卻芳心,徹底淪陷。

    但夢可是清楚知道秦霜本來面目的,秦霜這般「色誘」,預備如何收場?

    轎簾掀開,現出其中鳳冠霞帔、盛裝重繪的少女,本來橫貫面上的紅痕已經淡化、消失,只餘下頰邊小小一片,在胭脂遮掩下,倒似是一點別緻的花黃。

    在這個便是最普通的女子也會容光煥發的特殊時刻,原本清秀端莊的眉眼,紅妝烈艷,六七分的顏色也有了十分。只是原本最為引人的一雙明眸,此刻全無過去如夢如幻的彷徨或是新嫁娘應有的對未來的憧憬,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掀簾的人。

    明月果然就是夢,聶風舒了一口氣,將方纔反應過來,大喊著「不要傷我少城主」氣勢洶洶撲上來的護衛一一打倒,不讓他們去攪了秦霜「搶親」,「英雄救美」這一幕「正戲」。既覺得眼前一切荒謬無比,又忍俊不禁。兩種矛盾的情感同時湧現,令他不得不費了好大勁,才使表情維持了正常。

    秦霜要玩,那麼他便遵命配合,就當是一場……遊戲罷。

    夢不似尋常新娘出嫁手持蘋果,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劍匣。

    秦霜目光在劍匣上一掠而過,只是留心看著夢的神色,這倒不是要演什麼情深一往的戲碼,而是看夢的記憶是否受到篡改或抹消。只是她眼眸澄澈,心無雜念,一旦專注看人,無需演技,已叫人生出天地皆逝對方只看到自己無處可逃的錯覺。

    見夢遲遲不從轎中走出,秦霜微一挑眉,沒有說話,已經將一切說盡。

    夢泛出一個苦笑,不待秦霜更多動作,主動自轎中走出。

    突兀地由地底的冰窟轉換到這個地方,睜眼便被人喚作明月,再有一個面目陌生的姥姥,一段似是而非的身世,以她的聰敏細心,早已發覺整樁事件的不對。意識到並非是在真實的無雙城中,而是身處無雙夫人所營造的幻境。

    夢自幼父死母亡,由姥姥一手撫養長大。姥姥嚴厲有餘,溫情不足,又因為天下會的崛起,對無雙城的威脅日盛,整日忙於關注外間的消息,忙於履行保護無雙城這個先祖傳下的職責,對小輩的照顧便不免有所疏忽,待發現四夜、五夜心性不正,行事風流放誕,也無力板正,只能將更多關注放諸夢身上,對夢的管教愈發嚴格。

    夢天性善良,又因為面上紅痕屢受四夜、五夜嘲笑,養成幾許自卑,不喜與人爭執,看似柔順近於懦弱,實則骨中充滿倔強,越到關鍵時刻越有主見,不是會任人擺佈的女子。

    就算她對無雙夫人的愛戴信任並未動搖,也生出一縷疑慮,對締結和「獨孤鳴」的婚事更是反感之極,即便是對著那位明知是假但形貌真實的姥姥心有不忍,也絕不肯平白鬆口答應出嫁。

    無雙夫人亦料到這一點,為了讓夢安心配合,而夢對她的信重,亦叫她沒有對著秦霜時須得百般籌劃、小心翼翼的顧忌,直接現身夢之前,告知夢不過是一場為了考驗聶風對她是否真心的假戲,秦霜和聶風已經收到消息,到時候自會來攪局,不會真叫她與人拜堂入洞房。

    聽得秦霜和聶風同在一處,夢便覺得心中一沉。她實在不明白無雙夫人為何始終保持著「聶風喜歡她」這樣的看法堅信不疑。

    就算聶風不是在意外表的膚淺男兒,但秦霜,不單只有外表而已,除了對人稍嫌冷漠外,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任何女子面對這樣的「勁敵」,都難免氣餒。

    何況聶風和她不過短短數日相識,和秦霜卻已經是相處多年。不要說世間有一見鍾情,勝過數年累積,不需要特別敏銳,秦霜一出現,聶風的全副注意力就都轉在她身上,是要有多麼大的勇氣和自信,才能夠去大膽表白並相信聶風會回應說喜歡而不是得到一句「抱歉」?

    至少,夢知道,就算天地合,山無稜,三江五湖做自己的後盾,也決計做不出這樣的行為。

    不要說只是對聶風心存好感而未曾深愛,便是深愛了,又如何可以去做這樣明知結果還要自取其辱的事?

    聶風若知道她被逼與人成親,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也會無視危險來相救她脫出困境,但這完全是出於道義上的熱心,換做任何一個他所認識的女子,他的做法都不會有所差異。

    至於救過後,夢禁不住地苦笑,也就是如離開紅磚大屋後,他給她說及的安排,去天蔭城定居,也許會偶然見一面,聊聊天,吃頓飯……到她若是想要嫁人時,說一聲恭喜,再重重地送上一份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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