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刀劍問道 第331章 無敵道心 文 / 蕭十一狼
劍莊之外多松竹，植梅蘭菊三種花，建築低矮如凡俗間的莊園，樸實無華。莊園大門上一塊老舊的匾額上，寫著兩個遒勁的字——劍莊。兩字瘦骨嶙峋，氣勢抖擻，拋去了浮華，只留下來本質。
林青暢順的到達劍莊之前，心中已懷著十分虔誠。一路走來，他已深刻知道，天底下恐怕沒有比這更好的劍道聖地。他雖然悟性卓絕，身懷樹祖無上傳承，但不是目空一切之輩。這一切天賦，可以為傲骨，但絕不可滋生傲氣自大。這裡的每一個先輩，都有震爍古今的劍道領悟和獨到見解，他們肯遺留下傳承和感悟，乃是饋贈。後人若學了先輩東西，還一個勁在心裡瞧不起，那實在顯得太小家子氣，如偽君子一樣了。
跨進劍莊大門那一刻，林青在心裡算算時間，從來到山下至現在，已是足足十月之久。時光荏苒，一眨眼便過，回想起來彷彿倥傯一瞬。
入了劍莊，他當面便看到五座古舊小亭，亭下靜靜坐著五位老者，雙目微閉，無聲無息，仔細一看，似乎五條蒼龍盤踞，又像五口古劍，托身在這世外之地。
五座小亭之後，是一座神秘的大屋，門扉緊閉，一塵不染，透著幾分蕭索和寂寥，彷彿很久都無人打開過。
忽然，無形之中起了一陣風，捲動大屋瓦上一層枯黃松針颯颯而動。林青定睛一看，發覺松針一根根飛落下來，卷在流風中化成一道飛流，竟是撲面而來。一時間，根根松針都如劍，化作了劍流，承載著不同的劍意，迎著林青飛了過來。
五位老者悄然張開眼睛看向了他，眼神深邃，不可揣測其意。
林青見狀，氣勢變化，昂首挺胸，龍行虎步。他沒有伸手去擋，只是不急不緩的向前，身上浮現出他的劍意。
他這劍意一出，神秘的流風頓時在他面前一滯，分開彎彎兩道，在他面前岔開。飛流的松針也隨風而去，卻是一根都不曾打在林青身上。
五位老者見狀，頓時笑了起來，聲調高亢，充滿興奮之意。其中一位便是那沈莊主，打眼看著林青，目光慈和，略有激賞之色，歎息道：「你終於來了！」
「一路上風景氣象萬千，我才開眼界，實在流連的太久了些，讓幾位前輩見笑了！」林青謙虛的說道。
「不久，不久，縱是千萬年，能等來一位吾道中人，那也值得欣慰！」沈莊主發出感慨，「去吧！」他抬手指著前面的大屋。吱嘎，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劍莊最不常開的門終於打開。
非我道中人，不入此門中。
山下那渾身積滿塵垢，苦心領悟的劍道癡狂之輩，哪一個的夢想不是能走上山道，跨入此門。但是，有此緣分和天分的終究太少太少，百年間能有一個，也足可窺見劍道繁榮的趨勢了。
過去幾百年，這門也只開啟過寥寥兩三次，顯現出天下劍道的式微。但是最近百年，是讓他們興奮的百年，也是讓他們心寒的百年。百年間，來到這裡，跨入此門的劍客，多達三位。第一位是葉芸，卻志不在此，為助愛人楚義，芳年殞命；第二位是楚狂人，比之葉芸卻有所不及，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只為還願，不為扛起劍道大旗；這第三位便是才來的林青，一刀驚人心，十月上山來。
林青望向屋中，只覺得昏暗中有什麼光影幻動，迷了他眼。他眨眨眼睛，集中了精神，大步走了進去。
待得那門吱嘎一聲闔上，五位老者的神色才生動起來。
這五位便是坐守劍莊的五位老者，他們鎮守於此，確保了劍莊的周全，也豎立了劍莊的威嚴。正是有他們這樣的前輩，一代代守護劍莊，才讓得劍莊始終是劍道聖地，不曾在歷史中湮沒。
「怎麼樣？」沈莊主看向另外四位老者，忽然沉聲問道，然後搖了搖頭，發出不可思議的感慨。「從未見過如此劍意，那到底是一顆什麼樣的道心，衍化出了這等劍道之心！你們看清楚沒有？」
「看似樸實無華，卻又無懈可擊，沒有逼人的氣勢，但又如山海般莫測……」
幾位地仙老者面面相覷，互相議論起來，疑惑不已。
素來沉寂的毫無雜聲的劍莊，今天卻忽然有些熱鬧起來。林青的道心，這五位莊主都看不透。
就在這時，大屋之後一道虛影忽然浮現出來，顯出一個耄耋老者的面容，飄飄渺渺，滿蘊仙家氣息。
五位老者見到這耄耋老者，不禁露出吃驚之色。誰都不知道，如今劍莊還有第六位守護者。這位莊主，多年之前便在閉關，完全隱於世外，參悟仙道。他不是地仙，而是天仙，覓求的乃是冥冥中那一絲通天的仙意，找尋飛昇的契機。
多少年來，這老者不曾一現，但在今天竟投出了影子。
「莫猜了，你們還看不破。他那道心生的奇妙，自己都不曾看透。」那淡淡影子發出飄渺的聲音。
五位莊主頓時安靜下來，仍然好奇不已，等待答案。這位前輩顯現，想必是看出什麼來了。
「他那道心，便叫無敵！」稍微頓了頓，天仙影子緩緩的道出答案。
大家一聽，震撼的神色變幻，露出滿眼不可思議之色。
「無敵道心？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心……」
他們悟道修行不知道多久，見識廣博無邊，深深知道，沒有什麼是無敵的。無敵的道心也根本不會有。但退一步想，若真的有無敵的道心，那豈不是凌駕於命運、造化和輪迴之上，堪比天道和宇宙了？這個層次，諸天萬界的仙家都可望而不可即，因為只差一步，就可握住那永恆不朽的一，到達至尊的地步。就算是誅仙王和樹祖，都遠不是這樣的境界。
「你們不要胡思亂想！這無敵不是無人能敵，而是無所為敵。他豎立的這道心，一旦堅固，無懈可擊，不會有第二種道心牴觸他，也不會被種種異道壓垮。這便是那無敵道心的極妙之處。放眼天下，古往今來，沒有誰能領悟。若說古時天上，有株通天徹地的大樹，支撐天堂，鎮壓地獄，卻是唯一有此無敵之心。但這一道，好像已經失落！」
天仙影子隱隱約約說到了樹祖。
幾位莊主聽聞，才明白這所謂的無敵道心到底為何物。他們無不是智慧高深之輩，稍微一想，臉上便浮現出巨大的恐懼和擔憂。這無敵道心雖妙極，但他們一轉念，都意識到裡面巨大的危險。
「那他……」他們知道，有此無敵道心之輩，修煉起來不但不會順利，反而凶險百倍千倍增加。
如今三界相隔，各安其道，早已過了樹祖溝通三界的年代。這樣的道心，在諸天的時局大勢之中，不是順，而是逆，而且是逆返的極致。這樣的叛逆者，注定是走不了平坦大道，要被消滅掉的。
「道心無敵，卻非是實力無敵，他的道路確實凶險至極，不是你我可以想像。這樣的道，逆著諸天，雖然無敵，但卻要以諸天大勢為敵。」天仙影子凝重萬分，歎息一聲。「不過，這也是舉世無雙的大才，既然覺醒了這無敵的道心，想必定能鑄就一世輝煌。他能到這裡，可見與劍道確實有緣，諸位平常對待便是。」
「那要不要他在此留下一劍？」其中一個老者忽然問道。
天仙影子搖搖頭，「萬萬不可，那會毀了劍莊。你們五位，好好守護劍莊，這裡有仙緣，細細參悟，必有所成。」
這最後一句聽的五位老者面面相覷，隱約預感到了什麼。
天仙影子淡淡的說道：「要不了多久，我將飛昇上界，離開此間。到時候，你們都來觀禮，揣摩仙意流轉，天機運動，對你們修煉大有好處！」
……
大屋之內的林青卻是不知外面還有這樣一番驚天動地的對話。他一入那門，就彷彿進入了另外一片天地。原來這看似古舊樸素的大屋，竟通向了一片洞天。
在這洞天之中，林青找到了他想要的天闕劍體術，更見到無數劍道傳承的古老絕學。他遊走其中，一一觀看，如饑似渴的學習著。
那些劍道的傳承每一門都極為高深，但是林青道心一豎立，發現悟性倍增，參悟起來非常順利。
比之外面的石壁劍痕，劍仙雕塑，這裡面才真正叫做劍道天堂。
林青沉浸在其中，漸漸的，他驚奇的發現，無論什麼樣的劍道，他參悟起來，道心一點都不牴觸，反而蠢蠢欲動。他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感覺自己的道心簡直沒有任何立場。他沒去想到底是好是壞，只是忘乎一切的汲取其中的精髓。
參悟到最後，他忽然又感覺疲憊，感覺到那些劍道傳承太過偏執，不像是叩問長生的劍道，心裡生出來厭惡的情緒。
參悟到這裡，林青駭然的發現，他已完全無法參悟下去。這裡的傳承，讓他感覺一半是精髓，一半是劇毒。「為什麼會這樣？這裡的每一門傳承，深入的修煉下去，都足夠撬開仙道的大門，我為何卻不敢苟同？是我心裡誕生了魔頭麼？」林青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非要跑到仙界去？跑到那裡去幹什麼？
「若我所在之地便就是比仙界還美好的地方，我又追求到仙界幹什麼？」林青的心裡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乎，他決定離開這裡，到外面覓求答案。
他卻沒有想到，「他所在之地或許比仙界還美好」，與之截然相反的另一重意思便是——他所在之地或許比地獄還恐怖。
那麼，他何以得來這美好？何以消滅這恐怖？
那不就是樹祖所履行的事情麼！他在神遊建木世界中的時候，已經見過無數次了。那時，樹祖托起天堂，壓住地獄，所在的世界，上下溝通，而樹祖所在之地，便是諸天萬界的中心。但是，樹祖最終卻毀滅了，三界最後也分開！這說明，這樣的道，也不是永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