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刀劍問道 第332章 無盡迷茫 文 / 蕭十一狼

    林青在劍莊洞天中一呆，開始須臾片刻之間，其實過了整整一年。他出來後，發現劍莊似乎一成不變。五個莊主還在那裡，靜坐參悟，微閉雙眼。林青走過這裡，也不曾驚動他們。他不急不緩的走出劍莊大門，在那滿是劍仙石像的青石大道上，卻沒有看到駱恨天和駱白衣。他敢肯定他們並沒進入洞天，應該失敗而回了。

    他沿著山道下山，依舊看到無數的慕道者在這裡流連忘返，甚至還有人劍意激鬥，互相印證對於劍道的理解。

    林青顯得精神恍惚，不急不緩的向山下走去，看上去木訥茫然，心神不知道飄到何處去了。

    忽然，一個少年猛地衝到他的面前，當面問道：「你就是林青？」聲音裡充滿興奮的味道。少年身形欣長精瘦，一臉苦大仇深的憂鬱，或許因為興奮過度，聲音顯得格外尖利刺耳。而且，他的笑容一點都不好看，那張蒼白的臉和那閃光的眼睛，毛骨悚然。

    林青被這突發狀況嚇了一跳，心神回轉，皺眉看著面前少年道：「你我素不相識，找我做什麼？」

    少年極力的挺起胸膛，抬起頭來，一臉肅然的說道：「我要與你印證劍道！」他的聲音很大，顯得桀驁不馴，又有點底氣不足。林青下來時，周圍的修士已經暗暗注意，聽到這個少年的聲音，大家不禁紛紛看了過來，不少修士表現的躍躍欲試。

    「印證劍道？」林青詫異。這是文雅客氣的說法，粗鄙一點就是俺不服你，要向你挑戰。但是林青心意不在此，無心此事，更不想開這口子。他心中念頭閃過，沉聲問道：「你能告訴我，你修煉劍道是為了什麼？」

    「我要報仇！」少年的神色猙獰了一瞬，「還要飛昇仙界！」

    林青知道，對這少年而言，報仇是短期目的，飛昇仙界是長期追求。他更奇怪了，「你為什麼要飛昇仙界？難道仙界一定比這裡好？」他驀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但絕大多數修士卻都把這當成畢生的追求。

    少年一滯，「好不好去了就知道。難道要一輩子在下界坐井觀天？」他的氣勢凌厲了幾分，猛地問道：「你到底敢不敢接受挑戰？」他見林青不爽快，這時終於把話挑明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林青搖了搖頭，「既然你不要坐井觀天，何不妨向那些先輩求索？他們可比我深刻的多！」林青指著山壁旁邊的山道，淡淡的說道。

    這少年一下愣住，面色難看起來。他若能上去，又怎會找上林青。他大概以為林青看不起他，臉色頓時泛著鐵青，有點扭曲猙獰。周圍的修士神色間也頗為奇怪，看他的目光，透露出了絲絲冷漠。他們同樣感受到林青話語中的高傲。

    「哼，仙界有更高的文明，有覓求長生的途徑，為什麼不上去？」突然，一個老成的渾厚聲音響了起來。「你既然上了劍莊，難道還沒明白劍道先輩的苦心？莫非，你想在凡俗間開闢一條長生路？」

    林青一下愣住，眼睛虛瞇了起來，若有所思。

    在凡間開闢長生路？這怎麼可能！自建木倒塌之後，這種事情再也不可能了。何況建木存在的時代，它雖通向了天堂，但那也不是長生之路。得長生者或許根本沒有，有望者，也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文明！」他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始終被他忽視的字眼，心緒漸漸平息下來。更高的文明不代表更大的繁榮，或許會帶來更大的殘酷和考驗。即便它上面爬滿吸血的虱子，但終究是一件無比華麗的袍。

    誰不想穿上這袍子，然後抖落那虱子，傲絕諸天，風光無限？

    「原來你們是想穿件漂亮華美的衣裳！那虱子吸你們的血，你們也心甘情願嗎？」林青忽然大笑了起來。別人都以為他發了瘋，都在搖頭，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失望。

    上了劍莊的劍修，就是這樣的水準麼？

    大笑聲中，林青離開了這裡。穿過樹林，他看到了楚狂人。他靠在陡峭的路邊，喝的醉醺醺，垮拉著身體，搖搖欲墜。

    「你的話不對。」他一見了林青面，便含混的說道。「那袍子一定很華麗，這不假，但卻未必有虱子。你的話，簡直是大逆不道！」

    林青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楚狂人猛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你有沒有立場？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林青搖頭，他也不確定自己的立場。至於他是誰，他就是林青，前生今世都是。然而想幹什麼，這就是困擾他的問題。他想幹的事情挺多，但卻不知道該幹那樣好！

    林青已然遇到修行至今，最大的瓶頸！

    「你這個喝醉的瞎子！」林青沉默了許久，發出調侃的歎息，有些沉重。瞎子本就看不清路，一旦喝醉了，那會更加迷茫。他知道，楚狂人了卻了葉芸的遺願，現在也迷茫了。

    楚狂人惱火的扔掉了酒壺，狂笑起來。「你這麼了不得，原來比我還茫然無措！哈哈，越是看到了輝煌，越是耀的你花了眼，迷了心，你就不該來這個地方！」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也充滿了同病相憐的苦楚。

    「你這人精！」林青也笑了。活的越精，越是膽戰心驚。傻人的傻福，人精永遠不懂；人精的刺激，傻人也永遠不明。

    「你這妖孽！」楚狂人回敬。

    他們修行至今，有了這樣的境界，也算足夠精明了，但極度的刺激之後，滾滾而來的迷茫，幾乎讓他們沉淪。

    「修煉這種事，恐怕就不應該抱著一根籐兒爬，越是這樣，最後只怕落得的失望就越大！」林青忽然感慨起來。悟道而求長生，這本就是個悲觀的念想。無論是抱著何種意圖，愛恨情仇也好，強權暴力也罷，一旦得到滿足，卻發現傾盡所有實現了願望，長生還是遙不可及，失望就緊接著湧上來了。然後是什麼？墮落？扭曲？還是用更大的願望來重新填充內心，然後週而復始？

    就像楚狂人，不惜一切的苦練下去，只為完成愛人的臨終囑托。那囑托就是他不顧一切的力量。但等到終於在那石壁上留下劍痕，完成葉芸的囑托，他卻陷入了迷茫。他完全不知道，再修煉下去還有什麼用？求長生？長生能換得愛人復活嗎？他壓根不稀罕這虛無縹緲的狗屁玩意啊！

    「走吧，你該去聽聽那個女子唱的戲！」楚狂人撇開了讓自己迷茫的念想，忽然說道：「她唱的可真了不得，彷彿把裡面的故事唱活了，有神韻！」

    「是嗎？」林青眼睛一亮。

    「這一年多，我給芸兒掃墓的時候時常去聽，有時候簡直聽傻了！」楚狂人感慨著，「那是個妙人，還記得當初在倉房裡學習，被罵的狗血淋頭。現在領她進門的人，卻恨不得跪下來叫她師父。」

    「你好像很關注她？」林青似笑非笑的問道。

    楚狂人錯愕了一下，略帶傷感的歎氣道：「她身上有葉芸的影子！她們是同一類人，只要干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修行。她們其實也是修士，卻和普天下的修士大為不同。」

    「她叫山無眉！」林青淡淡的說道。

    「你認識？」楚狂人大為吃驚。

    林青點頭，「她從來都與眾不同！走，我們去看看她。」

    說話之間，林青和楚狂人展動身形，便往來時經過的那座村莊走去。等到了那裡，他們看到的只有警惕的村民，卻沒找到山無眉。村子裡的氣氛十分壓抑，這個平靜祥和的小村似乎才經歷了可怕的事情，忽然之間對陌生人產生強烈的警惕。

    林青和楚狂人仔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山無眉忽然之間被一片巨大的黑雲給捲走了。那片黑雲沒來由的從天降下，蓋住了整個村莊，來得快去得也快。據村民描述，黑雲走時，天上忽然顯出一道白虹，將那黑雲一分為二，從裡面顯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惡魔一般，灑下了漫天血點子。然後，他們就發現，山無眉不見了。

    林青和楚狂人當然知道，劍莊周圍這些村莊，之所以寧靜安適，是因為劍莊裡的高手暗中保護。那所謂的白虹，應是劍莊裡幾位老者所發的劍氣，斬傷了擄走山無眉的修士，卻沒有截下他。

    「是往雷州去的！」問明白了黑雲所去的方向，林青和楚狂人皆是蠢蠢欲動。

    「看來我這段時間確實喝的糊塗了，此間發生如此動靜我都沒有察覺！」楚狂人有些懊惱，伸手摘下路邊的一片葉子，撫摸著葉片上一點血紅色的瘢痕。

    血紅的痕跡便是那魔道受傷灑下的血點子。

    林青手中也拿著這麼一片葉子，但卻比楚狂人看的更明白。這裡的草木，帶給了他更多的信息。

    「果然樹大招風，現在會唱戲的女子這麼惹人愛麼？演藝圈水還真夠深！」林青丟開那片葉子，神色漸冷，眼中殺機隱現。「這些魔道居然喜歡聽戲，不如我們就去給他們演上一場好了！」「演哪一出？英雄救美？」楚狂人的眼裡，光芒如劍，迸發出來。「你太惡俗！」林青一臉不屑，「就演一出流血千里，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