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我美嗎？ 文 / 鬥雪
夜叉王獨自一人漫步釜扇花園，雙手負於腰上。
他方才喝完陸眉顛特別調製的傷藥，嘴裡一股苦藥味歷久不散，於是便拿出惜倩倩送他的藥糖，他從中取了一粒藥糖，含在舌片上，嘗久了，味道倒也不錯。
他邊走邊嚼邊吃，一雙眸光隨意逛著，忽然空中飄來白花瓣，夜叉伸出手接住飄下他掌心上的其中一片白瓣兒，他困惑的抬起頭，朝四周眺望。
只見一旁整排梔子花樹上紛紛揚揚飄落白花瓣，這一瞬間彷彿花落的雪景，頗有飛鴻印雪的禪意。
夜叉沒見過雪，北夜叉領土屬春從未遇過冬季，這一短瞬間，他凝著滿目的雪白花瓣，胸臆間漫著一股花香，令他忘卻嘴中的苦藥味。
他站立著，白花兒沾落寬肩，和煦微風拂上他面頰，額旁幾綹黑絲慢飄，他處傳來一陣錚錚琴音，曲調婉轉綿柔，琴音寄語相思，這等絕逸琴技，引得夜叉不由自主邁開步，尋著那誘惑他心境的琴音而去。
聆聽清越琴聲，夜叉循音律走進綠林窄道，兩側是修剪整齊高聳如牆的綠葉牆，盡頭處見一扇面亭，亭後是蕭樹遠山，片覽深景，亭前水廊砌蓮池，蓮池舞荷巨碩，數朵盛綻群簇，水廊倒影扇面古亭，亭姿搖曳曼妙，形若臨水美仙。
夜叉更往裡處走深，眼景觸及，亭中聘婷女子螓首低垂，纖手撥弦，嘴中輕吟聲婉：「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那聘婷女子緩緩揚起臉，美目揚玉清，黛眉點絳唇，絕色天姿映入夜叉雙眸中。
美人嫣然一笑，天籟美嗓：「……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不再得。」
夜叉眸光深邃，凝視他眼前截然不同面貌的古??。
古??一曲唱畢，美目盼兮，問：「驚艷嗎？心動嗎？我很美對吧？」濃密長睫連眨六下，她望著他。
只見夜叉抬手指了一指，道：「那兒，露餡了。」
「啊？」她美目一眨，低頭看著自己兩手。
「琴不是??彈的，歌也不是??唱的……顧千嬌出來。」
夜叉一聲令下，躲在亭後的顧千嬌才抱著七絃琴從旁走出來，低著頭說：「千嬌……參見王。」
夜叉注視一頭烏黑長髮，面容亦是精心妝點過的古??，他問：「??費盡心思引我來此用意為何？」
她倏地站起，卻因為跪坐太久，一時腳麻重心不穩，往前栽去，「啊啊啊──我的腳……」
夜叉伸手將她扶穩，視線掃過那枚插在她腦後的白玉牡丹花簪，眸底劃過亮光，不過很快又被他隱藏。
她搭著他的手，重新站好，才問：「你怎麼發現琴不是我彈、歌也不是我唱的？」
夜叉眼角餘光撇瞥了一眼一旁的顧千嬌，「手勢不對。」
「哪裡不對？」她覺得自己學得有模有樣。
「??不會彈琴，自然不知道高音在哪處，低音又在哪處。明明彈出的琴聲在高處，??的指法卻壓在低處。至於歌聲……顧千嬌會唱的曲目，唱來唱去就那幾首，我為何聽不出。」
好吧，她雖然有速記的本領，但弄好妝發後，她就急急忙忙找顧千嬌惡補她一早想到的大計，臨時抱佛腳的曲目，果然容易出現紕漏。
被夜叉發現她找人代打，她也完全不覺得丟臉，大方承認：「沒辦法，我從小學得都是男孩子的項目，就舞刀弄棍的……姑娘家該學的我一樣都沒學過。」
夜叉頭一次聽她說起自己的事情，正想發問，又被她搶話在先。
「你還沒回答我，我今天這模樣，你覺得漂不漂亮？」
夜叉看著她彷彿鑲著小星星的烏瞳水目，一時沒忍住，直說：「漂亮。」
「oh，yes！」古??聽見夜叉這麼說後，她握拳大喝，轉身跑到顧千嬌面前，得意的說：「顧千嬌，我贏了喲！」
顧千嬌一臉哀怨地望著夜叉王，「王……你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迷上她了……噢，我的風吹柳花滿店香啊──」
「什麼？」夜叉看著她們，他見顧千嬌從芙蓉玉手乾坤袋拿出一顆價值連城的香妃石，他瞬間會意過來，「??們兩個拿我做賭注？」
「是啊，王。」顧千嬌美眸蓄淚，看著自己花了一整年才到手，素有「風吹柳花滿店香」美稱，香味隨季節變化，永遠不死不滅的香妃石……就這樣拱手讓人了，她那個心肝兒痛痛痛痛啊。
「??們膽子越來越大了……罰??們兩個即刻起，打掃『水碧沙明』一個月。」
古??目送怒氣大發拂袖而去的夜叉，直到眼裡不見他的背影后，她才轉頭問身旁一臉菜色的顧千嬌，「水碧沙明又是什麼？」
「鹿龍的澡堂。」
啥？這還有澡堂？古??不敢置信地又看著剛才夜叉離開的方向，她搖搖頭，喃喃道：「你到底多愛動物園啊。」
過後沒多久，專門執行夜叉王命令的右護衛十誡果然出現了。
十誡看著煥然一新的古??，笑著說：「古姑娘，??又惹王動怒了。」
古??雙手一攤，「他臉皮特薄，我也沒轍。」
「千嬌，連??也跟著古姑娘一起胡鬧。」十誡搖搖頭。
顧千嬌不得不喊冤，說道：「我千算萬算也不曉得王居然好她這味。」
「像我這味，有什麼不好？」她說臉是臉，身材也是一把罩的。
十誡和顧千嬌同時看著她齊搖頭，古??這時就不滿了，她腮幫子一鼓，怒道：「我那兒不好了？。」
「沒有不好，只是讓人替王感到同情……」
「你們兩個人的表情很傷人耶。」
十誡的身體忽然震了一下，他轉頭往腳旁看，就見無夢兩隻小手抱著自己的腿。
無夢抬起臉，頭髮未束，一雙圓圓大眼窩是哭紅的痕跡。
「夢兒醒來找不到叔叔……以為叔叔不要夢兒了……」
顧千嬌見無夢這像找不到爹娘的模樣，母性瞬間氾濫，她彎下身伸手摸摸無夢的頭，對無夢說：「夢兒乖乖，姨幫夢兒綁可愛的兩條辮子，好不好？」
無夢縮到十誡的腳後，探出一顆小小的頭，她來到夜明頂還是十分怕生，唯一比較親近的人只有十誡。
十誡輕拍無夢的背，說道：「夢兒可愛，綁兩條辮子更可愛。」
無夢童顏望著十誡親切的笑容，又看看眼前這名漂亮的姨，微微點頭，囁嚅說：「娘……也會幫夢兒綁小辮子，每天早上都會……」
他們看著夢兒垂著小臉兒，一心想著娘，又強忍眼淚的模樣，心都揪成了團。顧千嬌伸手將無夢摟入懷中，一隻手在無夢背上安撫輕拍。
「夢兒真勇敢。以後夢兒有我們疼，姨每天都幫夢兒綁小辮子，夢兒說好不好？」
無夢看著十誡後，才緩緩點頭。
古??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一幕，眼前的無夢，就好像當初的自己……
『我們的小??最可愛了，李萍姊姊每天都幫小??綁可愛的小辮子。』
眼前她彷彿看見年幼的她，李萍在她身後，兩手替她編著兩條細辮子，替她綁上可愛的髮飾，摸著她的頭，稱讚她最可愛。
「古姑娘？古姑娘？」
古??聽見有人在喚她，她才從似曾相識的情境裡回神，她慌張揚眸望著喚她的人。
「十誡大哥……」
「古姑娘氣色不佳，可需要喚侍醫過來，替姑娘診治？」十誡擔心她是否是在白果林隧道，與赤面猖官那一戰所受的傷還未痊癒。
古??笑著搖頭說沒事，不必多費功夫麻煩王大夫。她只要好吃好睡，身體就健康了。
後來十誡牽著無夢，領著她和顧千嬌去做勞動服務。往水碧沙明的路上，她忽然想起，她許久沒見到死對頭離青的蹤影。
「這幾日怎麼都不見離青？」古??開口問身旁的十誡。
十誡回答道：「王派她去執行任務。」
「什麼任務？」
「機密，不能透露。」
古??斜睇十誡，想著他是右護衛，離青是左護衛，好奇心又冒出頭，她問：「離青……她功夫很厲害嗎？」
「不厲害。」顧千嬌替十誡回答。
「不厲害為什麼能當上夜叉王的左護衛？還是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十誡深思一想，後道：「應該說，她是一名很認真的女人。為了想站在王的身邊
她下了很多苦工，她所吃的苦……旁人難以想像。」
「十誡大哥，你把她說得那般好，與我認知上有出入。」
顧千嬌這時開口替離青說上話：「我聽說??剛來夜明頂的時候，她朝??射了兩枚七毒針，差點害??沒命。她會對??那麼狠心，是因為??們同是女人。」
古??看了顧千嬌一眼，難道??不是女人嗎？
顧千嬌也看得懂她的眼神想說些什麼，又接著說：「王，從不喜歡讓人過於親近他。除了??眼前的十誡，和與??結下樑子的離青，我沒見過有任何人像??這般對夜叉王動手動腳……嗯，應該說親密的肢體接觸，??是我見過頭一個人。」
「夜叉？他不喜人親近？」有嗎？古??拚命回想，怎麼不覺得夜叉原來是走這種酷男路線。
「所以??的特別之處，當然會受到離青的嚴加區別。」顧千嬌看了身旁著似乎受到不小驚嚇的古??，憋不住話又說了一些：「離青將夜叉王視為她生命中的唯一，她從一個連劍也拿不穩的落難千金，到如今可以變成一名暗器高手，??可以想像她付出多少。」
「她還是落難千金？」
「離青本名蘇離青，家中本是天朝御廷的官員，因受奸人陷害，遭?皇降罪，蘇府男丁全數問斬，家眷則是流放邊疆……??也知道單身女子流放邊疆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據說當初王救下她的時候……」
「行了，??不用說了，接下來我都知道了！」古??長吸一口氣，說：「我會好好跟她相處，不找她麻煩。」
顧千嬌楞楞望著她，話匣子才講到一半，正講到精采處，也讓她講完吧。
「??真知道她發生了何事嗎？」
古??尷尬地看著顧千嬌，吞吞吐吐的說：「應該是被……『那個』了吧……」
顧千嬌兩眼一翻，繼續說：「離青全身長滿了爛瘡，又臭又髒，差點在沙?沙漠日照干曬而死，她那副軀體淒慘到連沙?沙漠的蟻獸都不想吃她。是王在巡視屠寒關時發現她……這些事我也是後來聽離青自己提起的。」
「然後呢？」
「離青說，當時王一點都不忌諱她身上的病瘡和惡臭，一把將她抱起，之後便帶她回夜明頂治療。後來，她病治好了，而蘇府就只剩她一個。離青說，她這條命是王給她的，所以她要將她的未來都獻給王，從此之後她不姓蘇，這世上再無蘇離青，只有夜明頂的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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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月亮與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