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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蝴蝶初舞 引子 文 / 殘簡

    二月的上海,天氣還有些冷。

    大陸性季風氣候使得這座城市的冬季低溫乾燥,晚上還會出現兩三攝氏度的低溫。所以現在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呆在屋裡,點上炭火,身上再裹上厚厚的棉衣渡過這樣的寒冷季節。

    到了晚上,千萬座建築裡面透出來的燈光映照的上海這座東方夜巴黎如夢如幻,尤其是外灘的萬國建築群,實在是讓人目眩神迷。

    大上海,這是這個年代裡面無數中國人嚮往的地方。聽說,那裡遍地都是黃金!可惜,戰爭的光臨卻改變了這一切。淞滬的戰事已經持續了差不多快一個月的時間,昔日車水馬龍的上海市區如今早已是沒有半點人影,郊區那些華麗的獨棟洋房更是十室九空。

    廟行、江灣、閘北這些主戰場一帶破壞的十分嚴重。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日軍大口徑艦炮炮彈爆炸造成的巨大彈坑隨處可見。

    暴屍街頭的平民百姓和中日雙方來不及掩埋的士兵屍體堆在一起,被陽光暴曬腐爛以後在空氣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黑色的血液一直淌到街道旁的排水溝裡,在裡面匯成流動的血河。

    街面上四處散落的軍具、槍械還有財物,和屍體混在一起。一堆白花花的銀元就攤在街道的中央,銀元的主人已是血肉模糊,這裡附近的屍體顯得比其他地方都要密集些,距離最近的幾隻手裡面都捏著幾塊銀元。只是,這些手都已經冰涼多時了。

    忽然,街面上飛快地跑來幾條失去主人的喪家犬,它們的口中還叼著不知道哪裡尋來的肉塊。

    喪家犬站在街道中間不時的看看兩面的戰壕,彷彿它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類要挖土把自己埋在裡面,他的主人可能就是因為沒有挖好自己的坑,所以「轟」的一聲就不見了!

    「啪!」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離一隻狗不遠的青石地面上,火花四射。

    狗受到驚嚇,夾起尾巴迅速的逃走了。由於是慌不擇路的逃命,不小心將口中的肉塊丟掉了,掉落的肉塊滾到街邊咕嚕嚕的轉著,最終慢慢地停了下來,居然是一個人頭!五官已經是殘缺不全,耳鼻都已經不見。

    這應該是閻羅殿裡面的場景,可惜這並不是夢境。

    「他媽的,誰打的槍?」咆哮的聲音來自連長朱晉一,東北大漢,平時吼出來的聲音能傳出好幾里地去,可是現在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

    戰場上的硝煙是個很傷嗓子的東西,比五個銅子一包的劣質香煙還要好使的多。

    朱連長從交通壕裡面慢慢地探出半截腦袋瞄了眼對面的日軍陣地,馬上縮了回去。他惡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口中不停地罵罵咧咧:「哪裡來的鳥人?新兵蛋子!瞎他媽打槍!要是引來了鬼子的炮火,大夥一塊完蛋!敗家玩意,給老子傳話下去,都他媽的把保險關上,打了一天了,都給老子歇歇。」

    「是!連長。不過剛才那槍像是對面的鬼子放的。」

    搭腔的是朱晉一的傳令兵許三柱,河北人,今年才十八歲,朱晉一看他年紀小,還算機靈,就把他一直帶在身邊。

    「狗日的,小鬼子的子彈還真多,居然有閒心去管畜生的事!三駐!告訴兄弟們誰也不許冒頭,小日本的槍法都不賴,這晦氣咱可不沾。」

    「知道了!連長!你要不要趁現在去見見那個旅部來的參謀?人都在後邊等了你好長功夫了,怎麼說人家也是長官啊!」

    「媽的,老子還得伺候這貨!旅部的那些人一定是腦袋讓驢給踢了,這個節骨眼上面居然給咱們派來個秀才老爺。還沒打就尿了!那貨還在吐嗎?」

    「還吐著呢。連長你最好還是趕緊去見見這位官長,人家還帶著旅部給咱們的命令呢。」

    朱晉一又瞄了眼對面的鬼子,感覺對面一時半會是不會再發起衝鋒,於是朱晉一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雙手,對許三柱說:「那咱走,會會這個鳥人!」

    接著轉身對另一個長了個娃娃臉的部下說:「趙排長,負責警戒,一會天可就要黑了,別被小鬼子摸上來了。」

    「是!」看上去只有20歲剛出頭的趙排長立正領命。

    時間往回倒上一個多月,1932年1月28日夜,日軍悍然向我上海閘北駐軍發動進攻。第十九路軍第78師就地抵抗,淞滬戰幕由此拉開。

    開始的時候由於日軍的輕敵冒進,十九路軍打了幾個漂亮的勝仗,但隨著鬼子向淞滬大舉增兵,十九路軍開始變得獨木難支。

    於是,南京政府下令張治中率領第五軍加入淞滬戰場。

    朱晉一所在的部隊就屬於第五軍87師的建制。

    他們營守衛的陣地位於江灣以北,廟行以南。這一段的防線是由第五軍負責,這段防線也是第五軍和十九路軍防禦圈的結合部。

    鬼子一心想把第5軍和十九路軍的聯合防線給割開,所以對朱晉一所在的陣地是重點關照,小鬼子恨不得用炸彈和炮彈把這裡的土地犁上一遍。

    這些天從天上落到3營陣地上的鋼鐵早就可以按噸來計算了,只要用手在土裡隨便一把拉都能拾到幾塊鋼質的炮彈片。

    可就是在這樣的炮火底下,這片陣地上的中**隊卻像總也炸不完似的,奇跡的生存了下來,他們就憑著一些簡陋的輕武器一直頂在這裡,讓對面衝擊的日軍第九師團感到好不頭痛。

    上海市區就在日軍的眼前,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可就這最後一步,卻怎麼也跨不過去!

    淞滬戰事開戰以來皇軍在上海投入的兵力是一增再增,治軍主帥也是一換再換,可戰況就是不見什麼起色。

    對面這些簡易破爛的戰壕裡面趴著的還是在31年輕易的就把東北三省拱手讓給皇軍的支那軍隊嗎?僅僅過了一年,究竟是什麼讓這些支那人從一群綿羊變成了一群猛虎?日本軍部的將軍們想的腦仁疼。

    朱晉一帶著傳令兵許三柱翻過幾條早就被鬼子炸的破破爛爛的散兵壕,在距離前沿陣地不遠的幾截斷牆下面見到了那位許三柱口中的官長。

    一副白淨的面皮,偏瘦的身材,旅部來的這位官長就趴在一堆嘔吐物的前面,身上的黃呢校官制服凌亂不堪。整個人沒精神得很。

    他左邊衣領領章上的兩槓兩星顯示這個吐的昏天黑地的傢伙是一名中校。

    朱連長也不說話,靠在一邊的斷牆上面點著了一隻香煙,吐了幾個煙圈,他在等著面前的中校喘過勁來。

    戰場上強烈的硝煙和血腥氣味讓白面中校的胃裡面感覺是翻江倒海,他「哇!」的一聲繼續吐了起來,這次吐出來的全是白色的膽汁

    這是由於他之前在路上已經把能吐的東西都吐了,現在胃裡面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了。

    叼著煙的朱連長看在眼裡,笑的咧開了嘴,不過他還是走上前狠狠的拍了拍中校的後背,時間寶貴,不要錢的戲碼也得挑個時間再看不是?對面的小鬼子可不會給他朱晉一太多的時間,陣地上的兄弟們還指著他呢。

    中校在朱晉一用力的拍擊之下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然後狠狠的吸了幾大口空氣,算是緩過了來。邊上的衛兵不情願地上前扶住他搖搖晃晃的身體,一臉的鄙視和不屑。

    「長官,命令呢?」

    朱晉一都懶得和這廢物多話,直接奔主題而去。

    「你是營長?」中校一邊咳嗽一邊探頭看著朱晉一發問。

    「我是一營三連副連長朱晉一,現在是代理營長職務,陣地上的最高指揮官。」

    「你是最高指揮官?你們營長呢?」

    「營座和其他的長官上午就殉國了,屍體都沒搶下來,丟在第一道防線。半個小時前,我們連長也被鬼子的狙擊手打中,所以現在我是陣地上的最高軍官。新的營部還沒來得及建立起來,部隊都分散在陣地四處,聚不起來」

    中校聽著朱晉一的回答,面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情緒有些黯然。

    朱晉一等了會,見中校還是沒有動靜,於是大聲的咳了幾下,算是提醒。

    中校猛地驚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他強自鎮定自己的情緒,尷尬的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軍裝,緊接著從腰間的公文包裡面取出一張信札,朱晉一一把搶過去便看,沒有絲毫下級軍官面對上級軍官的禮儀。

    在戰場上最讓人瞧不起的就是怕死鬼,哪怕你是什麼上級長官。

    上邊的命令居然是反擊!朱晉一不由得搖頭苦笑,難道旅部的參謀都是看著地圖用他們的屁股指揮打仗麼?反擊?就憑陣地上這支已經打殘的部隊?對面的日本人都要笑了。這不是上趕著給人送活耙子嗎?

    旅部命令的最後寫著:「如若畏戰不前,軍法從事!要有殺身成仁之決心。」

    也就是沒有轉還的餘地了,看來朱晉一他這一百多斤是要交待在淞滬戰場了。

    朱晉一合上信札,沉默了片刻,大聲說道:「既然是上峰的命令,我朱晉一執行就是了,不過弟兄們被鬼子的飛機大炮炸慘了。還請長官到陣地上走走,給弟兄們鼓鼓勁。」

    原以為中校會冠冕堂皇的搪塞幾句然後趕緊溜之大吉的朱連長這回倒是失算了,中校的回答居然是:「好,走吧。」

    中校身邊衛兵萎靡的精神馬上振奮了好些,有了一絲彪悍之氣。

    這回長官可總算是給他們長了回臉。

    「那就請吧,長官。身子得放低些。」朱晉一這聲「長官」倒不是客套,畢竟打起仗來願意和士兵一起爬戰壕的長官比起那些聞槍遁出三百里的軟蛋要得人心的多。

    就算是做做樣子也需要很大的勇氣。畢竟這子彈不認得你的軍銜,在戰場上,隨便一顆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槍子就可以結束你的小命。

    不過朱晉一在轉身的時候還是注意到中校的兩腿在打顫

    中校跟在朱晉一的後面在陣地上穿行,一路上沒有什麼士兵向他們敬禮,此刻每個人都是貓著腰,拚命的壓低腦袋,就是來了也就只當沒有看見。

    中校在快速通過一條壕溝的時候從躺在壕溝裡的一具屍體手裡撿起一桿步槍,他拉開槍栓檢查了一下,裡面還有3顆子彈。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有一桿長槍在手,心裡面就會塌實的多。掛在他腰間精巧的左輪手槍在如此血腥的戰場上也就能起點裝飾品的作用,遠沒有一支步槍握在手裡讓人感覺可靠。

    這是一桿毛瑟1898式的中國山寨版步槍,保養的很差,說明他之前的主人平時就沒怎麼善待過它,所以在需要倚仗它的戰場上送了命。

    一行人轉到朱晉一開始出發的地方停下來,朱連長看著這位上峰撅著屁股趴在壕溝邊上,笨拙地擱下手裡的步槍,操起了胸前的望遠鏡。

    「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也不知是哪個雜牌軍官訓練團裡面混出來的廢物。」

    朱晉一見自己用這位長官鼓勵士氣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認為這位中校能給自己完成任務提出什麼好的建議,於是不再理這位中校,他吩咐許三柱把陣地上面幾個倖存的班排長集合到身邊來商量怎麼執行那旅部的發燒命令。

    撅著屁股趴在戰壕裡的中校軍官叫華畢成,是黃埔九期的畢業生,現任第五軍87師二六一旅旅部的參謀,二六一旅的旅長是宋希濂。

    第五軍雖然是南京政府的王牌,但也難免會混進些鍍金賺資歷的公子哥,華中校便是這些公子哥裡面的一位。

    不過由於宋希濂治軍比較嚴格,所以他們這些小參謀沒有什麼油水,平時也就是貪墨點士兵的菜金,倒賣點補給庫存什麼的,遠沒有中央軍別的部隊裡面的參謀軍官活得那麼滋潤。

    這些少爺黨習慣背著宋希濂在軍營裡面飛揚跋扈,整天拉著一幫子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壓根就沒打算自己有上戰場的那一天

    這些公子哥沒想到日本人在上海一折騰,二六一旅的軍官傷亡太大,再加上三營這個位於第五軍和第十九路軍廟行、江灣結合部的重要防守陣地的電話線被日軍炮火炸斷,無法聯繫。

    華參謀就幸運的被旅長宋希濂點中派來傳達命令,結果在執行任務的路上,不爭氣的華參謀居然被身邊不遠處一顆日本飛機扔下的炸彈給當場震死了!緊接著,21世紀的蘇錕穿越附身了。蘇錕原本是21世紀的一個剛通過司法考試的法律專業的大學畢業生,在去律所面試的路上被一個醉駕的官二代送到這個時空了。

    1932年2月的上海。中日雙方的十幾萬大軍在淞滬打的正酣,誰也沒有注意到華畢成這樣一個小人物就這樣悄悄的來到了這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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