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喋血南京 355.第355章 實話難聽 文 / 殘簡
台兒莊是山東南部嶧縣境內的一個小鎮——位於津浦線台棗支線和台淮公路交叉點上，西臨大運河，是徐州的門戶，也是滕縣失守後，五戰區拱衛徐州的最後一道防線。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為了確保徐州的安全，在津浦路北線全面打響之前，中國守軍在台兒莊構築了一定的防禦工事，不但修築起了長達數千米的石牆，還在莊子裡面修葺了70餘座碉堡。
後來隨著第30集團軍的工兵部隊大舉進駐，整個台兒莊完全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壘。31師師長池峰城真的很佩服第30集團軍的這些工兵，居然能夠那麼一絲不苟的和土地較勁！而且質量和進度都還相當不錯！在第30集團軍的這些專業的工兵面前，31師配屬的工兵更像是一批小學徒，還是最不靠譜的那種。
池峰城的31師隸屬於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滕縣保衛戰打響之前，第2集團軍司令孫連仲便接到了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的命令開到徐州北部的台兒莊進行佈防。李宗仁要求第2集團軍在台兒莊附近布下袋形的防禦陣地，準備迎接日軍的攻勢。
第2集團軍屬於原西北軍舊部，總司令孫連仲字仿魯，是河北雄縣人，保定中學畢業後投筆從戎。成為馮長官的部下後，因為頭腦機靈，作戰勇敢，受到了馮長官的賞識，之後不斷陞遷，為西北軍的一員虎將。後來西北軍瓦解，孫連仲的部隊被蔣委員長改編為第26路軍。抗日戰爭爆發後，第26路軍又被軍委會改編成了第2集團軍。
孫連仲的部隊名義上是集團軍，實際上卻只有第30軍和第42軍兩個軍，軍長分別是田鎮南和馬安邦。第2集團軍在台兒莊的口袋陣地的部署，是以池峰城的31師防守台兒莊主陣地，30師與110師在台兒莊以西，27師與獨立44旅在台兒莊以東，分別建立陣地。這樣日軍一旦攻入台兒莊，就會陷入第五戰區的口袋陣地之中。
由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擔任台兒莊、運河一線的阻擊任務，是李宗仁和華畢成反覆權衡的結果。中**隊能不能守住台兒莊，對於整個會戰的結果利起著決定性作用，在激烈的爭論過後，李宗仁和華畢成最終選擇了將孫連仲推上這口油鍋。
華畢成並非有意保存實力，不願意將他的第30集團軍投入到台兒莊的正面防禦戰當中去，實在是因為華畢成覺得他的部隊更擅長運動作戰，將100師這樣的精銳放在戰壕裡面挨鬼子的炮彈，實在是愚蠢到家的主意！在淞滬會戰中，中**隊就吃過這樣的虧，硬是被日本人用大炮轟垮了一大批中央軍精銳，華畢成自然不會讓他的部隊走這樣老路。
不能動第30集團軍，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三個，一，孫震的第22集團軍；二，湯恩伯的第20軍團；三，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
其中孫震的川軍早已在滕縣打的只剩下了半條命，讓川軍去守台兒莊，這不就等於拱手將徐州的北大門送給日本人嗎？就更不要提什麼台兒莊會戰的計劃了。
至於湯恩伯，他的第20軍團倒是兵強馬壯完全可以勝任守備台兒莊的任務，可湯恩伯這個人，李宗仁和華畢成都信不過。華畢成對湯恩伯的不信任是基於他對湯恩伯為人的瞭解，李宗仁對湯恩伯則還要深刻一些。從一開始的時候，李宗仁就對湯恩伯抱著既要用又不能太信任的態度。
所以李宗仁的選擇只能是孫連仲和他的第2集團軍！孫連仲的部隊以善於防守而著稱，在北洋軍閥統治時期，孫連仲就打過有名的幾次防禦戰。長城抗戰中的喜峰口、羅文峪防禦戰，孫連仲的部隊打得也很出色。特別是在太原會戰的娘子關保衛戰中，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負責扼守娘子關正面陣地，日軍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向娘子關猛攻數日，居然未能越雷池一步。
像孫連仲這樣的硬漢子，正適合台兒莊這樣的地方！為了打好台兒莊這一仗，李宗仁帶著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的將領們熬了一夜才制定出一份大膽而周密的作戰計劃，李宗仁決定利用日軍急於打通津浦線的驕狂心理，採取「固守台兒莊及運河一線，『誘』敵來犯，斷敵後路，乘機實施反包圍，聚殲日軍」的作戰方針。
除了固守台兒莊的第2集團軍，湯恩伯的第20軍團部署於向城、洪山鎮一線，阻擊北面之敵，並相機讓開津浦路正面，『誘』敵深入，待總攻發起時南下發起攻擊。
華畢成的第30集團軍則被部署在了韓莊到韓家寺一帶，配合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堅守台兒莊，待磯谷師團主力進到台兒莊時，即北上襲擊日軍側背。
這份台兒莊會戰作戰方針是典型的陣地戰與運動戰相結合的打法。因此，要實現預定作戰方案必需要兩條腿走路，而這兩條腿分別指的就是擔負機動殲敵任務的湯恩伯部、華畢成部，以及擔負完備任務的孫連仲部。
31師師長池峰城正待在地下掩體裡面用望遠鏡觀察著前方交錯的戰壕，他還從沒有有見過這樣壯觀的傑作。
「康旅長！你說如果咱們在娘子關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工事，能多殺多少小鬼子？」
也不知是被什麼觸動到了記憶深處，池峰城忽然又提起了31師在閻錫山手下和鬼子拚命的日子。
站在池峰城身後的康法如沒有答話，他始終低著頭不出聲。
「康旅長！你怎麼不回答我的話啊？眼下大戰在即，你這個主力旅的旅長精神必須時刻集中！走神這樣的事情千萬要不得！」
被池峰城「點」了一頓之後，康法如立刻恢復了正常。他先是喝退了地下掩體裡面的衛兵，然後走到池峰城身邊小聲的說道：「師座！我剛才是在想李宗仁前幾日說的那些話，將咱們31師交給湯恩伯指揮，我總覺得有些不太靠譜！倒不是我偏要說些不利於和友軍聯合抗戰的話，實在是湯司令的為人……」
池峰城舉起了一隻手打斷了康法如的話，像康法如這樣的擔心，其實池峰城也是有的，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眼看31師就要和鬼子展開廝殺，這樣的事情還是少提為妙。
在開赴台兒莊之前，李宗仁在徐州第五戰區司令部接見了孫連仲和擔負主要防禦方向守備任務的池峰城。雖然池峰城很清楚李宗仁這樣做只是為了籠絡人心，要第2集團軍在台兒莊和日軍血戰到底，可是當池峰城聽到李宗仁談起第2集團軍輝煌的戰史時他還是有些激動。軍人的血畢竟是熱的，李宗仁的感情投資得到了回報！
在孫連仲表示願與台兒莊共存亡之後。李宗仁親自給池峰城佈置了他的作戰任務：「31師到台兒莊後，先接替韓莊至台兒莊沿運河防線，然後可向嶧縣出擊，並堅決在台兒莊堵住敵人。當第20軍團進擊敵側背，全力壓迫敵人於運河北岸、微山湖畔一帶時，聚而殲之。」
末了李宗仁還特別交代：為了協同方便，31師暫歸第20軍團長湯恩伯指揮，日後再歸還第2集團軍的建制。從那一刻起，池峰城便感到了不安！
從李宗仁那裡受領到任務之後，孫連仲便命令31師及獨立44旅作為第2集團軍先頭部隊，立即趕往台兒莊及其附近地區，他自己親率第27師、30師隨後跟進。
池峰城率31師及獨立44旅抵達台兒莊接管了韓莊至台兒莊沿運河的防線後，打算立即開始構築工事，可沒想到，第30集團軍的工兵已經先到了一步。這一刻池峰城才猛地想起，李宗仁給第2集團軍的除了信任和鼓勵，居然沒有拿出半點真格的東西來！
李宗仁的話雖然說得動聽，可冷靜下來之後卻顯得是那樣的沒有價值。相比之下，倒是華畢成派來的這些工兵顯得要有用的多，更不要說隨著工兵一起運到台兒莊的那一百挺輕重機槍了。
從哪一天起，池峰城就希望李宗仁能夠將他的31師交給華畢成指揮，可是礙於司令孫連仲，池峰城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好在最後華畢成成為了台兒莊的前敵總指揮，有這位華總指揮坐鎮，湯恩伯應該也會收斂一些吧。
「康旅長！相信華總指揮吧！湯恩伯也是不能一手遮天的，台兒莊，還輪不到他說了算！」
康法如點了點頭，臉色也變得稍微和緩了一些，過了一會，康法如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於是他再次開了口：「師座！那湯司令說只需要我們31師在台兒莊堅守三天的話，也不作數了嗎？」
這一次康法如的語氣顯得有些急迫，他雖然很不喜歡湯恩伯，但是對於湯恩伯說的「只需要31師在台兒莊堅守三天」的這句話，康法如還是很願意接受的。
就在昨天，第20軍團司令部和52軍路過台兒莊，湯恩伯和52軍軍長關麟征找到了31師師長池峰城，湯恩伯特別強調31師務須努力堵擊敵人的南進。他要求31師以一個旅的兵力進至台兒莊以北的泥溝附近，對嶧縣方面的日軍實行警戒。還答應在31師與日軍接火後，第20軍團會馬上抄襲敵人側背，協力夾擊日軍，池峰城的31師只要能在台兒莊一線堅守三日，即算完成任務。
康法如覺得湯恩伯好不容易說了句人話，如果就這麼做了廢，未免也太可惜了。畢竟李宗仁可是將31師交給了湯恩伯的，有了湯恩伯這句話，31師就等於是拿到了「堅守三天便可撤退」的命令。這句話在關鍵的時候甚至可以成為31師的救命稻草！要康法如就這麼放棄湯恩伯留下的「活口」，還真有些為難。
池峰城轉過身看了康法如一眼，然後朗聲說道：「康旅長！我勸你還是早早放棄棄守台兒莊的念頭吧！五戰區已經為這次會戰投入了血本，王銘章在滕縣殉國，臨沂的龐炳勳軍團基本打成了殘廢，如果我們31師敢私自退兵，李宗仁和軍委會都不會饒了我們的！也許還會連累了司令！」
池峰城的話將康法如打入了沉默，看著低頭不語的康法如，池峰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池峰城知道康法如這位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並沒有那麼糊塗。不過是在裝作看不透罷了。
人，只要是沒有遭到絕境的時候，總是喜歡回頭看看的，為自己尋找一些退縮的理由和希望。
「師座！華總指揮帶著他的警衛團進了莊子！說是來見您的！」
這時地下掩體的坑道口突然跑進來一名參謀軍官，康法如剛想發火，卻聽到參謀軍官說出了他違反命令的理由。華畢成來台兒莊了？池峰城一下子變得興奮了起來。這些日子他見了一大堆官油子打了好幾通太極拳，今天可算是要見到一位辦實事的上峰了。
「快快有請！不！我親自去接！」
池峰城拿起擱在桌子上的軍帽，一邊戴一邊往坑道口走，在池峰城的身後，康法如也跟了上來。在運河邊的南門裡面，池峰城見到了一身戎裝的華畢成，雖然早就聽說華畢成是個青年將軍，池峰城見到華畢成之後還是忍不住對華畢成的年輕表示出了讚歎！
「華副座！屬下31師師長池峰城，有失遠迎！還望不要怪罪！」
「鳳臣！你太客氣了！在這個時候還要來莊子裡面打擾你，本就是我的不對。你不趕我走，便已經是很給面子了。我哪裡還敢抱怨什麼啊？」
簡單的幾句玩笑，再次拉近了華畢成和池峰城之間的距離，一路上華畢成與池峰城談笑風生，當快要走到31師師部的時候，池峰城已經對華畢成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
只可惜華畢成的職務比池峰城高出了太多，池峰城怕別人以為他的趨炎附勢之人，要不然他還真想和華畢成以兄弟相稱。
「這坑道修的很結實啊！看來我的工兵團干的不壞！」
由於坑道裡面缺乏光線，華畢成又是初來乍到，完全不熟悉坑道裡面的交通情況，所以華畢成行走的時候始終扶著坑道的牆壁。不過這樣一來，也正好檢查了第30集團軍工兵團的施工質量。
「副座說笑了，強將手下無弱兵！此話用在副座的第30集團軍身上那是再準確不過了。也多虧了副座派來的工兵，硬是將台兒莊的防禦工事修得鐵桶一般。我的31師才有了和磯谷師團血戰的信心！」
池峰城爽直的脾氣也十分對華畢成的胃口，和磯谷師團相比，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的確是處於劣勢。如果池峰城說31師官兵完全不害怕那才是在說假話。
在開戰之前說自己缺乏信心並沒有什麼，只要打起來之後肯拚命就行了。華畢成早已命令地30集團軍做好了出擊的打算！他相信以第2集團軍的實力和台兒莊的這些工事，孫連仲和池峰城一定能夠頂住磯谷廉介的狂攻！
「有信心固然很好，但還是應該謹慎應對！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我和李長官也沒有把握在此次會戰中不發生任何意外。鳳臣！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跟在池峰城後面的康法如接著華畢成的話把問道：「副座！湯司令說我們31師只需要在台兒莊堅持三天即算完成任務，不知道您覺得我們31師應該守幾天？」
池峰城停下腳步轉身狠狠的瞪了康法如一眼，表示他很不能理解康法如提出這樣的問題，在池峰城的目光逼視下，康法如臉上一陣青紅。
華畢成將池峰城和康法如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裡，頓時明白了康法如問的這個問題不是池峰城要問的，華畢成決定借此機會提前給31師打打預防針。
「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鳳臣！我沒法告訴你守到什麼時候可以撤軍，我只能告訴你，得不到我的撤退命令，31師就是打到最後一個人，你也得給我打下去！」
華畢成這幾句話說完之後，整條坑道裡面一片死寂，華畢成甚至能夠聽到31師主要軍官們的心跳聲。
幾秒鐘之後，池峰城的笑聲打破了這片死寂，他笑著對華畢成說道：「副座！您這話說的是又冰又冷，可我怎麼覺得要比湯司令的話聽著順耳多了呢？」
華畢成也笑了起來，然後他用一句話回答了池峰城的問題：「因為我說的話雖然難聽，但都是實話！」
「副座！既然這樣，那咱們還是去師部，我向你匯報一下台兒莊的守備情況！」池峰城已經確認，眼前的這位年輕上將是個實在人，那就可以直接切人主題了。
「好，鳳臣！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