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審美 文 / 概率論
所謂天公不作美,事常與人違。
那隻老母雞可能是活的年頭太久了,在慕淺寒氣發作到結束整整兩個時辰,寧死不屈的在鍋裡百燉不爛。
劉嫂子百般無奈也只好盛出來端到桌上。一桌子人猙獰著表情費盡力氣撕扯雞肉的畫面,還是很震撼的。
慕淺寒氣發作過後,身上乏力,只嚼了一口雞肉,直覺得牙齒發酸,實在是克化不動。只能苦大仇深的盯著躺在盤子裡散發著香氣的雞腿,憤憤的用筷子戳米飯。
南城撓撓頭,低聲在慕淺耳邊附聲問:「不喜歡?」
氣息暖暖的吹在慕淺耳後,酥酥麻麻,引起慕淺從頭到腳一陣顫慄。
慕淺摀住耳朵,迅速將頭與南城拉開一些距離,回瞪了南城一眼,低下頭扒了好幾口飯,臉頰微微發燙。
慕淺也是頭一回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這麼敏感。長到這麼大,還真沒有一個人,能像南城這樣近身,連教主最多也就是惡狠狠的敲自己的頭頂。
至於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迫不及待自尋死路的。
而被瞪了一眼的南木頭如墜雲霧,困惑不解的撓了撓頭。
自己是又說錯話了?然後一臉糾結的開始思考:說錯話了?怎麼說錯了?到底是說錯還是沒說錯?
劉嫂子抬頭看看面前這兩個扭扭捏捏神情各異的人,不得由衷在心底歎了一句:年輕真好啊!
吃過飯,因為是病人加客人的身份,也無需慕淺收拾。南城捲著袖子,露出一截遒勁堅實的手臂來,笑容憨厚的幫著劉家夫婦收拾桌子。任憑劉嫂子怎麼推脫說著不用,南城只是說著「沒事」,繼續對著一堆碗筷洗洗涮涮。
無聊的慕淺只好去東屋,看著剛出生一天的粉糰子,乖巧的含著手指,在夢鄉裡咂著嘴吐泡泡。
黃牙面色還是有些蒼白,見慕淺來了,勉強抬起身子,虛弱的扯起唇角,笑著道謝。
「慕姑娘,多虧有你。要不是你,小寶就肯定活不下來,而俺,哪還能有機會和你道謝。」
雖然慕淺十分特別很不願意推諉著這些官腔客套話,但還是彎著一雙眼睛,笑著回答:「客氣了,你們不也好心收留了我和南大哥麼?」
「那可不一樣,您救的可是俺們兩條人命。而俺爹娘也只不過是供了吃喝,而且南大俠這些日子也幫了不少忙,早抵回來了。」
慕淺聽了也只是陪著笑,不回答。
這要是在說上幾句,不就你誇我讚的沒頭了,不如呵呵一笑,無聲的終止。
而黃牙也是笑著,一邊笑一邊看著躺在身邊的粉糰子,眼神柔和。
慕淺突然就想起昨天黃牙明明痛的幾乎快要暈過去,卻死死咬著牙,無意識的重複著「保孩子」的場面來,不禁下意識的問出口來。
「為什麼?」
黃牙一驚,滿是困惑不解的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在那種情況下,還要喊著保孩子,明明……明明他只是一個連思考都不會的肉團。」
「慕姑娘」黃牙輕笑著回應「若是有一天你當了娘親,便也能體會了。」
「他在俺肚子裡待了八個月,血脈相連,有時俺和小寶說話,問他難受不,他也像能聽得懂一樣,鬧俺踢俺的回應俺。那感覺怎麼說,俺讀書少,形容不上來,就感覺他重要勝過一切,包括俺自己的生命。」
勝過……自己的生命??
黃牙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著光,滿臉洋溢著幸福氣息,明明還是那樣平凡無奇甚至稱的上難看的方臉,慕淺卻突然覺的順眼起來,甚至覺的……聖潔。
慕淺渾身打個冷戰,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心底滿是詫異。
就這麼一張方臉黃牙,竟然也覺的好看?
自己絕對是審美出問題了,現在看南城也越來越順眼,甚至有時更嚴重的覺的南城秀色可餐。
完了完了,自己是沒救了。
慕淺在黃牙不解的目光中,懊惱的癟了癟嘴——
崖上無星無月,暗夜如同山坳裡騰升起霧一般,瀰漫開去,湮滅莽莽山林,只露出黑洞洞的輪廓。
因而崖上這一點火光愈發顯眼。
持火把的男子,戴著半扇流雲紋銀面,只露出輪廓陰柔而艷麗的半張臉來,細瘦的腰肢著著寬大玄衣,衣擺在身後迤邐開去,而在衣袖口繡著繁密細碎的丁香。
「看」男子開口是遠不符合皮相的清寒之聲。修長白皙的食指指著崖前斷轅的馬車,對著身側長身玉立,白衣白鞋,從頭白到腳的男子,頓了頓又繼續說「他們就是從這摔下去的。」
白衣的男子長著一雙水色的桃花眼,在暗夜裡明明滅滅,眼下還有顆細小的淚痣。點頭示意知曉後,隨即問:「能確定死了麼?」
「不能。」男子銀面下紅潤的唇微微抿起「此處沒有路可通向崖底,派出去查看的人還沒回信。」
「吶,扶風。」半響,男子彎起唇角,目光瀲灩的看向身側人「怎麼謝我?」
「謝你?」扶風桃花眼尖一條,十足十的風流無雙,轉而唇見就流露一絲哂笑。「陰風錫,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要殺的人怎麼容許別人動手。」
扶風狠狠的捏住對方如凝脂般觸感細膩的下巴,陰風錫吃痛的嘶了一聲卻沒有反抗,只是皺緊了眉,露出的一半臉上的神情,魅惑入骨。
「這次還要我謝你,笑話。」手下的力道愈重。
陰風錫挑唇一笑,眸中光影閃動,眼角眉梢都帶著惑人心神的妖嬈。扶風不自覺的一滯,陰風錫趁著這一功夫,手中火把一拋,輕飄飄看似無力的一掌擊出,扶風立刻倒退了好幾步,揉著隱隱作疼的胸口。
「都說了多少次,不要對我用魅術。」扶風低吼。
陰風錫仍舊兀自笑的眸含波光,清寒的聲音終於帶了一點笑意。
「扶風,這可是你自找的。要不是你離我這麼近,縱我魅術能通天去,不也是沒法施展。」
「你!」扶風被一噎,只好圓睜著桃花眼怒瞪著對方。
陰風錫看著什麼也反駁不出來的扶風,眼睛瞪得圓圓的,怎樣看怎麼可愛,唇角的笑意綻放的越來越大。看不清陰風錫是如何移動,只覺身形一閃,暗香浮動間,已經逼近扶風。
十指尖尖,比女子還要白皙圓潤的雙手伏在扶風的胸膛之上,陰風錫慵懶的半低眼瞼,飽含笑意的紅唇輕輕覆在扶風的。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等扶風反應過來,狠狠推開陰風錫,厭惡的皺緊眉頭,反覆的擦著嘴,直到發紅疼了才肯罷休。
「何必?顯得我很髒一樣。」陰風錫在不遠處輕勾著嘴角。
扶風眼裡滿是怒火,映的眼下淚痣灼灼「你難道不髒?」
聞言,在看不見的夜裡,陰風錫的目光快速的一黯,閃過落寞的神色。不過也只是一瞬,隨後又笑的雲淡風輕。
「髒,當然是髒。我們合歡門的人在您扶風公子眼裡不都是髒的要命麼?」
臉上笑著,聲音卻清冽如霜。
扶風似乎也察覺到剛才一句話夾槍帶棒,明顯情緒不滿。不自然的咳了兩聲,轉開去說別的事。
「你的人馬都混進去了?」
「嗯。」陰風錫聲音淡淡的。
「那花堂堂主呢?」
「連清還差一些。」依舊是平瀾無波的語氣。
「抱歉。」
扶風又快又低的吐出兩個字,也不看陰風錫,神色未變,只是步調陡然加快。
「呃?」陰風錫突然頓住,未遮銀面的半張臉上露出從來都沒有過的驚愕神色。良久,才緩緩的抿唇輕笑,眉眼都舒展開,像偷到腥兒的貓兒一般,眼內閃著靈動的光。
陰風錫快步跟上扶風的步伐,齒間一碰,輕輕巧巧的「原諒你」三個字,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扶風依舊沒有表情,許是錯覺,暗夜裡五官模糊成一片的臉上,悄悄暈開一抹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