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一籌莫展 文 / 苗鼕鼕
從省城到老家的縣城,每天只有一趟長途車直達,從美娜那出來,趕到長途汽車站時,己錯過了早起那班車。顧不得多想,她匆匆搭上了回驛林市的車,到了後再轉坐回縣城的車。
一路顛簸,中午連飯也沒來得及吃,當她趕到縣醫院時,己是下午快4點了。
曉東早已在醫院門口等著,看到他,她想起春秋時伍子胥一夜白頭過昭關的故事,她相信這世上真會一夜愁白頭的,曉東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頭髮凌亂,臉色黑青沒有血色,鬍子突然間瘋長,黑壓壓的堆在嘴邊,那壯實的身體好像被重物撞擊過似的,瘦弱而不堪一擊。這是她的曉東嗎?那個壯實的孤傲的讓她時時感覺安全的男人去哪了?她心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老婆,媽還昏迷,呆會再去看,爸頭腦很清醒,只是不能走動,先去看看他。」曉東也忘了問她吃沒吃飯,過來攬著她道。
「嗯,那咱先去看爸。」跟著曉東,她突然覺得他攬腰的手也這麼無力。
父親在三樓的骨科病房,進去時嫂子在旁邊,見苗莉進來,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回來了,」便再也不吭聲了。倒是父親看見她,聲音無奈而沉重道:「閨女,沒想到的禍事都砸到咱家了,你娘和我本盼著曉東畢業後,你們安個家,我們身體好好的,將來去給你們帶孩子,沒想到出這檔子事,真是拖累你們呀。咱家本身底子薄,這該如何是好呀!」
「爸,你別想太多,好好養病,不是還有我和曉東的嗎?」苗莉坐到老人旁邊道。
「家裡出了這事,真是天塌了,我還能抗得住,上樓上去看看你媽吧。」
母親在四樓的心腦血管科病房,從父親病房出來,兩人又急急上了四樓。母親閉著眼,像睡著了似的,輸著液,哥哥在旁邊守著,看見他們進來,急忙站了進來,滿臉愧疚的說:「家裡出了這些事,我這做哥哥的無能,讓你和曉東費心了。」
「哥,都是一家人,再說,曉東上學花了家裡不少錢,父母理應我們多費心的。」
「都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沒本事。」曉東哥用手抓著頭髮,一臉的痛苦絕望。
「哥,總會有辦法的,你別想太多,你先守著媽,我帶莉莉出去吃點東西。」
「去吧,莉莉坐一天車,肯定餓了,你們先吃,不用管我們,我呆會讓你嫂子去下麵食堂買點東西提上來。」
兩人走出醫院,站在縣城的大街上,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陌生,曉東攬著她,慢慢地走著,過兩個路口往左轉,就是他們曾經就讀的縣城一高。苗莉不說話,跟著曉東,她知道,他肯定會帶她去校園附近那家燴麵館,上學時他們曾常去的地兒。
簡陋的飯店,簡陋的桌子,兩人要了兩碗燴面,那濃濃的家鄉的味道,是他們久違的。
吃過麵,曉東好像有了些氣色,道:「老婆,咱們去學校操場轉轉吧。」苗莉不說話,緊緊偎著他,兩人相跟著進了學校的操場。
五月的風,習習的,涼涼的,看著空曠的操場,綠綠的草地,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坐在草地上,曉東深情的看著她,苗莉心裡一直很奇怪,像曉東這樣粗獷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一雙柔情的如女人般的雙眼皮的大眼睛,每當看到他的眼睛,她就陷進去,沉迷其中,走不出來。
「寶貝,你不知道,人情原來如此淡薄,親情也原來如此的不堪一擊。咱爸媽出事這幾天,嫂子天天發脾氣,說我上學花了這麼多錢,他們家沒錢,也不會借錢給爹媽看病的;我去舅舅家、姑姑家、表哥表姐家借錢,他們看見我,要麼躲著不見,要麼就說家裡實在湊不出錢幫忙。」
「哥,老天不會把人逼死的,總會有辦法的。」
「怎麼不會把人逼死?會把人逼死的,10萬呀,上哪弄這10萬元錢呀,我和哥把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才湊了2萬元錢,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寶貝,我這兩天都想去醫院問問,有人要腎不?我願意把腎賣了來救爹媽!」
「哥,別胡思亂想了,我從雲霞和美娜那借了3萬,有這5萬,還差5萬,再想想其它辦法吧。」
「寶貝,讓你為了我父母去借錢,我心裡真的很疼,這樣會讓你在你朋友面前矮人一截的,況且借來的錢我們以後靠什麼去還?得多長時間才能還上人家?10年?20年嗎?我是一個男人,我愛你,本想疼你,照顧你,讓你過安心舒適的日子,但沒想到,我和我的家人都拖累了你。要知道是這種結局,我寧願寧願不愛你,不要你,把你拱手讓出去,讓別的男人給你幸福。」
「哥,你胡說什麼呀,你糊塗了吧,別想太多了,先顧眼前吧,快想想去哪再湊那5萬元錢,媽的手術可不能拖,不能等的。」
「你回來之前,和我一同實習的張欣然打來電話說,她和她父親明天上午趕過來看咱父母,她說如果錢不夠,她的父親願意幫我們。」
苗莉忽的坐起來,警覺地問:「哥,你們一起去實習的有幾個人,為什麼單單她來看爸媽?為什麼她和她父親要幫咱們?」
「瞧你緊張的,」曉東難得的露出個笑臉道:「她和她父親願意幫我們,我想可能是她父親覺得我是學校推薦的優秀人才,想留我在他們公司吧。這是咱唯一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抓住,為了救父母我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把我自己賣了我都願意。」
「哥,不會這麼簡單吧,我總覺得張欣然對你和對別人不一樣,她是不是喜歡你?」
「瞎想什麼呀,你剛才還不讓我多想,現在倒自己瞎琢磨起來了,咱啥都不管,當前第一要務是救咱爸媽。」
兩人心裡有事,在操場呆了一會,又相跟著回到醫院,剛進病房,哥就急急慌慌地說;「就說出去找你們裡,剛才大夫來了,說媽明天必須手術,讓晚上把手術費和藥費錢存上去,上面的餘錢不多了,讓馬上去存,否則今晚的藥都要停了。」
「哥,錢的事你和嫂子不用管,你們只管照顧好父母就行,苗莉這有3萬元錢先交上,明天我單位領導過來,我再交一部分,不會耽誤咱媽做手術的。」
哥看了一眼苗莉,眼著滿是不安和感激,做為一個農村漢子,他辛辛苦苦的勞作著,一年到頭,他的勞作除了換來全家的溫飽和三個孩子上學的費用,再無一點節餘。父母生病,卻需要未過門的弟媳和沒畢業的弟弟費心,做為哥哥,他除了痛恨自己無能外再也沒有其它辦法。
兩人跑到收費處把錢交了,苗莉擔心地說:「哥,這交了也不夠咱媽明天的手術費呀,萬一張欣然和她爸只是客氣一下不來咋辦?就是來了只是看望一下不幫咱們咋辦?」
「不會的,你放心,只有賭一把了,聽老天爺的安排吧。」
交過錢,曉東讓哥嫂先回去,家裡三個孩子讓鄰居幫忙看著,嫂子一直不放心,說回去把孩子的姥姥接過來幫忙照看著,她好安心在醫院照顧父母。
母親一直昏睡著,哥嫂走後,兩人陪著父親說話。這個操勞一生的老人,看著兒子和未過門的兒媳,不停地歎氣,因為拖累孩子而萬分心痛。「我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好好的,也能照顧你媽,現在不但照顧不了你媽,還得你們照顧我,老天爺真的不長眼,把咱們往絕路上逼呀!」
「爸,你別想太多了,事情發生了,咱就按發生了來辦,老天爺不會眼睜睜的逼死咱們的,錢我和苗莉也湊差不多了,我媽明天要手術,你早些睡吧。」
因為晚上要招呼父親方便,曉東在地下鋪了個蓆子,睡在老人旁邊;不放心母親,也在四樓母親的旁邊鋪了個床鋪,晚上苗莉守著母親。
跑了一天,好累,躺在老人身邊,看著昏迷的母親,苗莉輾轉反側。她知道因了父母這場病,他們早早背上了一身債務,以後的路該會更艱辛,她不知道她和曉東能不能撐得下去,怎麼撐下去,迷迷糊糊中,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