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四章 月下孤城 文 / 紫玉輕霜
耶律臻沒有想到莫淵竟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失蹤,但他在震驚之餘馬上想到了昨日莫淵說的那些話。如果在北遼還有其他事情能讓他離開上京,那必定是與葉姿有關。
但耶律臻在表面上不能顯露出來,於是裝作知情之狀,說是自己派出國師去替皇帝與北遼祈福。眾人將信將疑,但因莫淵平素不與外人交往,大臣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便也沒人再詳細詢問關於他的事情。
退朝之後,耶律臻心中越發焦慮。想到曾與莫淵定下的協議,以及那日在御書房中自己將父皇推倒在地時,莫淵便在一旁,倘若他為了要帶回葉姿而將這些事告訴了其他人等,那自己豈非是功虧一簣?
他深感不安,後悔自己昨日沒將莫淵囚禁起來,造成了如此的被動局面。
正在此時,貼身內侍傳來消息,南平王在門外求見。耶律臻略一沉吟,便讓內侍引他進來。南平王進了東宮,一見耶律臻,便道:「太子可是在為國師忽然離去而感到不安?」
耶律臻抬目道:「你怎麼知道?」
南平王一笑:「臣還是能看出國師並不是為了祈福而離開上京的。只不知他到底因何而走?」
耶律臻躊躇了一下,緩緩道:「有些事情南平王還是不知道為好。」他說到這兒,看了看對方,見南平王並無不悅之色,便又道,「不過我現在正考慮是不是要即刻趕往狼軒城……」
「太子還是擔心蕭鳳羽那邊?」
「北胤王已經公然抗旨,蕭鳳羽若是也有心違逆,狼軒城將是災禍興起之地。」耶律臻蹙起雙眉,以手指扣著書桌,「只是父皇如今危在旦夕,我如果離開了,怕萬一……」
「太子原來是擔心這個……」南平王不經意地揚起眉梢,「其實現在聖上躺在寢宮內,他的病情到底如何,除了我們以及御醫之外無人知曉。臣剛才從寢宮方向過來,聽侍衛說,今早彤妃帶著其他幾個妃子想去探望聖上,都被擋在了門外。看來太子安排的人手還是很可靠的。」
耶律臻微微吐出一口氣,道:「那是自然,若是讓閒雜人等都能進去,豈不是亂了套?」
「既然如此,太子現在趕去狼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只要先將北胤王一黨剪滅,太子可再趕回上京,到時候聖上無論是怎樣,太子都已除去了對頭,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耶律臻瞥著他,道:「可若是父皇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內不幸亡故……」
「殿下希望這消息什麼時候傳出,便可什麼時候傳出,區區一句話而已,又何須如此在意?」南平王說罷,抬頭望著他,眼光中隱含著深意。
耶律臻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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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凌晨,天邊才剛剛露出一絲白光,上京的城門便已徐徐而開,一身戎裝的太子率領大軍離開了這座尚處於寧靜中的古城。
身邊的禁衛首領回望皇城,忍不住道:「太子,您這樣離開上京,就不怕南平王在朝中專權?」
「兵權盡在我手,朝中亦留有眼線,他興不起什麼風浪。」耶律臻策馬前行,「先全力追擊北胤王,速去查探他的下落。」
禁衛首領奉命而去,此後耶律臻率兵一路追查北胤王蹤跡,在數個時辰後,便有人傳來密報,說是北胤王已帶著手下經過了廉州。
耶律臻不滿道:「為何沿途官府沒有將他拿下?」
「之前的幾個府衙倒是派人阻擊,但都被北胤王衝出了包圍。昨夜他抵達廉州之後,廉州兵馬司竟帶兵與他匯合,一同啟程離開了。」
耶律臻氣極,「竟有這樣不知死活的官員?!速將他的家人關押起來,以儆傚尤!」
探子尷尬道:「那人只怕是早有圖謀,聽說一家老小都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
耶律臻斥罵了探子一頓,急令沿途官府加大阻擊力度,勢必要將北胤王等叛黨殲滅。此後一路疾行,一路消息不斷,北胤王雖遭多處圍殲,但總能突圍不死。其手下的幾萬人馬在圍捕中損失不小,但除了廉州兵馬司帶兵追隨之外,又有三四個州縣的守備步了後塵,舉兵隨著北胤王而去。
禁衛首領見耶律臻臉色發沉,忙道:「這些人原是北胤王故交親信,只怕是早就跟他商量好了,借此機會造反起事!還有圍剿的那幾支隊伍,只怕也並沒有竭盡全力,否則哪可能讓他一次次衝出重圍?」
「沒想到手裡只有幾萬人馬,他竟還能有這樣的野心!」耶律臻咬牙說罷,重重揚鞭驅馬,「我便不信他能逃到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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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狼軒城如一座蟄伏的巨獸隱藏於山巒之間,自這日清早起,原先退守山外的朔方兵馬便又緩緩向城池移動。從高處往下望去,城外已然又集結了大批人馬,將整個山道盡數阻隔。
一封書信被利箭射到了城上,衛兵取下後交給了守將,守將看罷,急忙來向葉姿與鳳羽稟報。
「限我們兩天之內交出靖王?」葉姿驚訝不已,鳳羽撐坐起來,眉間微蹙:「想來是等得焦躁,不想再這樣拖延下去了。」
葉姿道:「那我們就跟他們說,只要敢攻城,就當即將靖王殺了!」
鳳羽看了看她,道:「一旦真的跟他們說,靖王已被殺死,那他們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那怎麼辦?難道只能拚死一戰了?」
守將道:「狼軒城防備穩固,一時半會他們是攻不進來的,但若是大軍壓進,就不可預測了。」
「我正是擔心這一點,上京那邊怎麼也沒有援兵來到?」鳳羽沉著眉。
葉姿心中想到了什麼,但又不敢說,只得叫守將先去和呼爾淳一同佈防。守將走後,鳳羽看著她,道:「你心神不寧的,是想到了什麼嗎?」
她垂著頭,悶悶不樂道:「我是怕皇帝有心不派援兵來,但要是這樣說了,守城的將士們肯定會軍心渙散。」
鳳羽眼裡有些憂鬱,低聲道:「其實我也想到了。」葉姿驚愕地抬目望著他,他望著窗外漸漸沉下的暮色,道:「殺靖王是我所為,皇上若是想化解這場戰爭,必定要將我推出作為問罪之人。」
「可你那是沒有辦法的啊!」葉姿抱著他,不禁深深憂慮。
他低下視線,望了她一眼,道:「如果最後只能這樣,你不要做什麼衝動的事情。反正當時你在城中,並沒有參與那件事。」
葉姿一驚,抓著他的手臂,道:「鳳羽,你是有意那麼安排的?好讓我不被捲進?」
他沒有應答,葉姿用力晃了晃他:「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你被問罪而不管?」
「那還能怎麼樣?難道你要吵著與我一同去送死?」鳳羽的神色變得嚴厲起來,他盯著葉姿,冷峻道,「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還要回到你所在的國家見你父親,我必將盡全力保住你的性命,但你也不要再意氣用事。」
葉姿看著他用極為少見的嚴厲神情向自己說著這些話,眼裡酸澀難當,忍了好久才將情緒稍稍控制住,但仍帶著哭音道:「你如果有什麼事,我還能安心地回去嗎?我說過,我回去不是永別,我要再來找你的。」
「那也得讓你先活著回去啊。」鳳羽望著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長髮,似是想要露出溫柔,但終究還是掩不住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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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晚葉姿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耳聽得遠處更聲迴盪,越發心生淒愴。她披著斗篷出了房間,未帶著隨從,獨自到了城牆之上。守城的士兵們依舊佇立,天上清冷殘月為雲層時掩時現,偶爾有寒星刺破濃墨之色,映出孤寂的光。
遠山寥廓,一切都沉默如未起波濤的深海,闊大無邊,卻又藏著無法預計的未來。
微冷的山風襲面撲來,她裹緊了斗篷站在風中,望著那疏疏落落的寒星,心有所思。然而在那片深藍色的天幕下,卻忽而閃現出一道微弱的光痕。
一閃即滅,快到讓葉姿來不及辨清方向,甚至恍若夢境中的一個幻影。
她本想詢問身後的士兵,但見他們都完全沒有注意到,還以為是自己過於緊張以至於產生了幻覺。她蹙著眉再度凝視,果然沒有再看到什麼光痕。
——真的是自己看錯了嗎?她不禁自問,想要轉身離去,但就在這一瞬間,又一個光點出現了。
這一次葉姿看到了,光點出現比剛才更近的地方,不是懸浮在空中,而是在遠處的半山間。
「你們看,那是什麼?」葉姿急忙低聲叫來士兵,眾人朝著那邊望去,漆黑的山上,再度閃了一點淡紅色的光芒。
「難道是朔方人想要放火圍城?!」士兵們緊張起來,有人想要去報告守將,卻被葉姿攔住。「再等等!」她潛意識裡覺得不是火光,而是一種類似於激光的光點。
「咻」的一聲,風聲疾勁,不知何物自對面山間直射過來,士兵們揚刀去擋,卻只斫到空氣。「郡主快後退!」眾人喊著,將葉姿保護了起來。葉姿後退數步,眼見遠處的光點一閃一滅,急速地朝著這邊飛來,而且始終懸浮於上揚的弧線角度,就像是是沿著一種軌跡滑翔而來。
瞬息間,那個光點已經迫至城牆之外,竟是一個身穿灰黑色服裝的夜行人,光點正是從其腰畔發出。那人雙手似是攀著繩索,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可以看到空中有什麼東西懸著。他就那麼飛速掠近,一陣夜風襲來,卷亂了他的衣衫,他輕輕站在了城牆之上,好像是被風送到了眾人面前。
士兵們呼喊著揮刀想要上前,葉姿驟然出聲喝止:「先退下!問清楚他來幹什麼!」
「郡主難道知道他是誰?!」士兵望著面前這個奇怪的人,驚愕不已。
葉姿雙臂展開,將士兵們擋在身後,朝前踏出一步,對城頭的男人道:「你這次來,不會又是要帶我走吧?」
男人仍舊立在堅固的城牆上,背朝著浩瀚的天幕,低頭望著她,道:「如果我不來,你就打算在這裡死守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m967找葉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