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十三章 文 / 凌封寒
門外,眉眼清秀的丫頭低眉順眼的捧著果盤,暗裡咬牙:若是上輩子有人敢如此輕慢於他們兄弟,他定然不會放過!可惜他們如今錯投女身,條條框框束縛著,莫說心中丘壑不得現於人前,便是上輩子這等抬腳就可進出的茶樓,他們兄弟也是托了王老爺子的福才來得!一想到此生都要受制於人至此,胤禟便覺未來黯淡無光。()
賈赦本就因賈王氏而不喜王家這門姻親,一想到王家算計自己兒子更是恨得要命,然兩家長者為媒,庚帖已換,他也無可奈何,只得將不滿壓在心裡,面上倒還得捧著那王家女,畢竟以後他的璉兒是要走仕途出閣拜相的,不能傷了名聲,王家的親就是他再不滿意也得認了,不過,他得記得回去關照邢夫人,待日後那王家女進了門,可莫要將掌家職權交予她,左右邢夫人年輕,多掌幾年內務也無妨,王家更不能明著為女兒爭權掌家,否則這王家女便都不要出嫁了罷!
想到茶樓裡人來人往,剛才那丫頭又是報了名號的,賈赦心下埋怨那王家女無長者管教就是不懂事兒,連丫頭都不知管教了規矩,口上卻只得淡淡道:「進來。」
賈赦語氣裡的不情願幾乎毫不掩飾,胤禟聽得卻是鬆了口氣,他領了這差事也是想瞧瞧這賈赦會是誰,依著傳言他覺著這人不會是那冷心腸的康熙皇帝,到底好奇會是什麼樣的人降服了太子爺,讓他肯乖乖的假裝孩童,為之費心籌謀。畢竟,他們家的人吶,沒誰是熱心腸!
當然,胤禟私心裡也是想看看這賈大老爺對這門婚事態度如何,打從胤礽靠上了北靜王府,王子騰的夫人瞧著這麼個好女婿的人選成了他八哥的,對著胤祀的態度就淡了許多,雖然沒刻意刁難,可僕從的態度眼見的輕慢起來,他們不是吃不得苦,只是白得了這麼一輩子,他到底不想太委屈,縱然兩人御下手段了得,胤祀如今也是嫡出的身份,奈何父母不頂事兒,更是因為如今不是男兒身吃了身份的虧——王家的家生子也有幾代,各有各的盤算:再得寵的姑娘到底是要嫁出去的,不得當家太太眼的姑娘就更是不必巴巴的逢迎了。
胤禟推門而入,行了福禮,將手上果食放在桌上,立在一旁,等著賈赦問話。
不想賈赦並不欲同他多說,只道:「東西我們也收了,你回去吧。」
胤禟心下一灰,行了禮便默默退出屋去。
步履沉重的走在廊上,胤禟暗嘲自己放心的太早,便是在外人面前,這賈大老爺也只肯給他們如此菲薄的面子,日後……他們到底是怎麼會以為胤礽會為他們說些好話?
到底他們遇上太子爺就沒了好運氣,曾經構想的好好地清淨日子沒了指望不說,失了王子騰夫人這一助力倚仗,還牽扯進了王家大太太同小姑子之間的舊怨、賈家大房二房之間的權勢爭奪之爭,之前還算不錯的日子也艱難了起來,他們原想著內宅並非你死我活的大內皇宮,該是沒那麼血腥,實在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的太簡單。
如此想想,上輩子他們兄弟幾個的子嗣艱難想來也不是什麼命該如此,人為也是有的,後院陰私,最是沒有是非對錯,不過都是爭命罷了。他這輩子光是聽教導嬤嬤含含糊糊的幾分指點就覺得夠苦,他也曾仔細的打量過自己如今的模樣,這幅皮囊說不上絕色,卻也是面目姣好,幸好他一早便在太太跟前求了恩典,日後欲自梳留在他八哥身邊做事——他這輩子的爹娘是一對怨偶,雙雙早逝,他入府簽的是死契,在這世上無依無靠的,自梳不嫁之言倒也有幾分可信——倒是得了幾分信重,否則,一旦像其他幾個丫頭一樣被那般調教了,他還不如自我了斷了痛快!
思索間,胤禟已轉回到王家訂的雅間前,他忽的不知自己入內該如何措辭:雖說他們對賈赦的不喜有所準備,到底他不喜歡他八哥黯淡了神色。
咬咬牙,胤禟踏前一步,忽的福至心靈,只覺前途豁然開朗:太子爺從來不會委屈了自己行事,如今賈赦如此不喜王家女,仍是認了親事,那麼,這婚事是他們二哥允了的?
王老爺子見胤禟獨個兒回了來心下有些黯然,有些著惱,卻也不太失望,畢竟他再清楚不過他那嫁去賈府的大女兒是個什麼心性,如他剛剛所見,這麼些年也不見長進!
看了眼一旁為他奉水添茶的孫女,王老爺子歎了口氣,人家姑侄兩人嫁入一家定然會相互扶持,他家這兩個能不傷了王家女子的名聲便是祖宗有靈了。
雖然心下有種種擔憂,王老爺子仍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畢竟,官場沉浮若扁舟行於海上,權如鼓帆之風,易謀,更易失,全憑舵手直覺經驗;若有人提點一二,便若舵手有了海圖司南,暗礁渦流多少能規避些許。賈家如今瞧著是顯沒落,只那兩小兒卻是有造化的,尤其是那大房的賈璉,不過如今這點兒的年紀就搭上了四王中唯一皇家血脈的北靜王府,待其加冠入仕,前途無可預測,縱然其年少得志,少不得有些輕狂之舉,然有祖宗傳下的爵位在身,縱有一日失足犯錯,到底能擋上一擋,留得了性命,總有東山再起之日。而有了這門親戚,王家子弟的交往圈子也將不同,自家兒孫,總是希望他們能少吃些苦。
至於他這孫女兒能不能抓得住那賈璉的心,王老爺子滿心無憂,畢竟,這親事不就是他的孫女兒自己說定的麼?
胤祀自讓胤禟去賈家雅間探話就覺得不妥當,偏是王老爺子開的口,胤禟也願意,只能壓著不安等待胤禟歸來。心下煩憂另一樁心事,他之前倒是不知這後院女子之間的怨憎妒忌會是一世這般久遠,直到他琢磨來了賈家的親事,又從這一世的母親處聽來他那嬸娘同姑姑之間的宿怨,由嬸娘那飄忽多變的態度佐證。胤祀從沒想過後宅裡頭的女子會是這個樣子,他以為女子在後宅不過是侍奉夫君、打點內務瑣事、閒時一處繡花喝茶、妻妾之間普通的爭風吃醋,他沒想過,這奼紫嫣紅之處每一步都是要思量又思量方才行得,每一言一語都要掂量後才得出口,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拿了把柄。
而在他乍曉真相惶惑無措之際,他那因自覺時日無多而竭盡所能的試圖將她此生經驗全部教授於他的母親教導他最重要的一事卻是要牢牢的抓住夫君的信任與尊敬,胤祀心下苦笑:信任,尊敬,這怕是他和胤礽之間絕對不會有的。前世他沒少算計胤礽,無論成功與否,胤礽並沒在意,但也厭煩得緊吧,這一世,他肯應了這門親事,怕也是因為太子爺心底那點他從不肯承認的憐憫弱者的同情作祟。
胤祀心下慘然:他竟然是依靠他曾經最最痛恨的感情達成自己的目的!
甩開心中的哀戚之情,胤祀起身為王老爺子添茶,見王老爺子面色不好,動作愈發小心,剛剛賈家王夫人的一番言語正好被兩人瞧見,他自然知道他那位姑媽想著什麼,而他也不會傻傻的去做那注定被棄的棋子,只是,他沒有太多的資本同王夫人鬥,後奼女子的爭鬥,若無預知之能,再無可借勢之人,戰鼓未響便已呈敗像,更何況王老爺子會不會捨得下他的親閨女,他不敢賭,畢竟,不是誰都是那位冷心冷肺的帝皇。
聽到胤禟的聲音,胤祀眨了眨眼抬頭去看,見胤禟面色尚好,面上不自覺的帶上抹笑:總算是有點好消息的。
賈蓉氣性大,氣消得也快,同幾位交好的同窗寒暄過,心底那股火兒也就散了。幾個轉身過後遠遠瞧見正同那國子監李祭酒之子閒談的賈珠,賈蓉也不過是瞥了眼便轉了臉,瞧見身邊賈薔鬆了口氣的模樣,倒是讓賈蓉好沒意思的瞪了人一眼。
他真的不是氣量大的人,可是他也不是閒的沒事兒要蕩滌天下不公之事的義人,什麼事兒都要摻上一腳,他不過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懶人,犯不上去找賈珠的麻煩;可他也不是我行我素不講情面的人,這個正對他囉囉嗦嗦的念叨著今日先生會出什麼題目的同窗他不是也沒嫌煩的甩袖走人麼?他不理賈珠,實在是賈珠那人當真肖父得很,便是書讀了一屋,事兒發生在眼前,賈珠和他那父親都能無視其間之關聯,只要無人點破,這父子倆就能端著持身方正之名迴避了去,這樣的人,他實在是瞧不上眼,要麼真君子,要麼真小人,這般願意做那不諳世事的木頭人,他還是遠著心裡舒坦。
賈薔同賈蓉混在一處也是多少年的了,況且賈蓉除卻在長輩面前,向來懶得遮掩心思,賈薔瞧見賈蓉的眼神便曉得他在想什麼,知道自己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索性也不再說,只是隨著他一同側了身,對遠處的賈珠視而不見。
瞥見賈蓉微微上挑的嘴角,賈薔暗暗歎氣:還說視而不見是不在意呢,剛才是誰抓了賈璉的長隨傳話的?現在是誰在那兒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