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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8第18章 文 / 閒臥雲天

    賈璉到得本就晚,回屋的路上又擔擱了好大一陣,他方進屋打了個旋兒,就有小廝來請他赴宴。這原是他此行之重,自是不敢怠慢,略略整了整衣冠,就要出門。到得門邊,復又回首向仍立在廳前的周瑞道:「周大爺,你且自去罷……你也是老人了,怎這般不明事:與我說的再好,終是將差辦好了,才是正理兒……」說著也不待周瑞回話,轉身去了。興兒偷眼瞧了周瑞一瞧,賠笑作了個揖,急急跟了上去。周瑞站了半刻,抬頭見賈府來的幾個小廝低著頭,離他遠遠地站了,周瑞強撐著訓了幾人兩句,方訕訕地離了此地。

    賈璉並沒有被直接引至宴席,而是被請進了內書房,去見他千里奔行而來的主因——林家表妹。為著他是代表外祖母送禮而來,又是自己嫡親的表哥,黛玉不得不當面向他致謝。「不見外姓親戚」,當黛玉在屏風後注視著坐在客座上的那位青年的側影時,腦海裡仍在不停地回想著這句批語。她自病後,父親就沒再提起去京都的事,她倒不知父親去信推委之事,不過父親不提,她更是樂得多留一日是一日,更不會去觸及此事。可好端端的,怎麼賈家的人自己跑到揚州來了呢,難道自己,非要在這個時間裡,遇上賈家的人麼,她不去就山,山卻來就她了,命運這東西,還真是頑固呢,她在這裡堵上了一扇門,它就在另一處開一個窗。這麼看來,璉二哥,作為我將見到的第一個外姓親戚,莫非你就是我災難的開始符?她自發著怔,父親在外面連喊了她兩聲,她都未聽見,還是王嬤嬤悄悄拉了她一下,她方醒過來。歎口氣,罷了,有些事,你躲不過,就只好去面對。黛玉邁步轉過屏風,去迎接那命中注定的,她尚未能更改的凶兆。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凶兆」的確很漂亮。()黛玉行完禮,起身對答時,偷眼細細瞧了瞧,容貌不錯,有些大家哥兒的范兒,可沒多少氣質,都當不起一個「帥」字。只一雙水潤的容長眼兒還有點味道,卻又長在一個男子的臉上,那眼仁汪汪的一潭,像是隨時都會溢點什麼出來似的,正是最正宗的桃花眼,難怪命犯桃花呢。黛玉低眉暗嘲,好在年青,這虛不虛的,怕是再過個幾年,才看得出來罷。

    黛玉低眉順目地站了一刻,就在丫頭婆子們的簇擁下回了內宅。賈璉自是不知這位妹妹對他不太高的評價和不太淑女的預言,尤向姑父讚著這位妹妹容貌出眾,氣質不凡。雖沒什麼雅詞,但做父親聽在耳內,也還舒心。兩人起身,一路往得月樓行去。

    黛玉雖說是賈璉嫡親的姑表妹。但一來賈璉不比林阿福,非是同姓之親,又早已成年娶妻,二來黛玉自今日起,已有七歲,古禮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是以賈璉竟不得與黛玉同席而坐。林老爺為此,於得月樓中另開主筵,又請了近來極熟的賈雨村賈夫子並三四位清客前來作陪,即為女兒黛玉的生辰宴,又作賈璉的接風席。只是這樣一來,內宅裡的女人們,一時全失去了對晚宴最大的期待。而黛玉,心情最差。

    黛玉沉默地坐在碧水榭宴中的主席上,心裡怨念著命運這個固執的傢伙,無力的挫敗感讓她很有些焦燥。她才發現,知道會去賈府與見到賈府的真人,兩者震攝力真不是一個級別。原來自己對前途已知的命運,實在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懼怕。……最能寬慰自己的父親又不在身邊,黛玉抬頭打量了下,才驚覺,這還是她第一次獨自過生辰,獨自一個人,面對這麼一大群,成年人……

    這些女人,是成年人吧……看她們的樣子,真覺得年齡與智商,的確沒什麼必然的聯繫,黛玉無語地打量著眼前的場景。先時她自想著心思,倒沒注意到什麼時候,這群女人們已經開始了各自的表演……若是往常,她倒也有興致觀賞一二,可如今麼,好罷好罷,都是來賀她生辰的,她也不能不給面子,假裝聽不見吧。真不明白男人養這麼多女人做什麼,她就是養鳥,也是不會喜歡養鴨子的,太吵了。

    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菜,淡心無腸地看著席上的一切。卻不想有人主動找上了她。「玉兒,可是菜不合口味?……」黛玉心火一下子竄了上來,玉兒兩個字,豈是你能叫的,你到真會找場子呢。

    「孫姨娘,」黛玉停了箸,拿絹子輕點了點唇,抬眼看了看一屋子的女人,叫回了柳眉倒豎,正欲開口的孫煙霞,她雖然剛被命運擺了一道,可並不是,就得看所有人的臉色。

    「今個兒雖是我的生辰,大家聚一聚,原不過是圖個高興,你怎地將有恙之人也強逼著來了呢,豈不顯得我們林家太刻簿下人了。」若非有病,怎地會連常禮都不知了呢。

    黛玉轉頭看看站在她身前的那個女人,「還不將這位……姨娘扶回去,身體要緊,還是多多靜養的好,府裡的這些個俗禮,就讓她別計較了。」——有病的人,不要出來嚇人。

    孫姨娘回過神來,忙指著幾個婆子將那女人打發了出去。黛玉看看席面上眾人的神色,「孫姨娘,你可還迫了其他身體不適的人來赴宴否?切莫為了我一人,傷了林府愛惜下人的名聲……」

    一屋子女人拉拉扯扯,互遞眼色,水榭裡靜了下來……誰也不打算承認自己有病。強將手下無弱兵,大抵是她們目前一致的想法。地火暖得水榭裡溫潤如春,黛玉卻覺得寒意浸人,但她仍面露微笑地繼續吩咐道:「今個兒中午與父親喝的惠泉釀十分的甜潤,倒更適合這會子喝,煙霞姨娘,你且將父親的私藏偷拿兩壺出來,與大家嘗嘗罷。」孫姨娘笑著依言而行,自有識趣的人另起話頭,重整興致。

    黛玉就著春柳的手,抿了口湯,暗歎自己定是會未老先衰的罷,這還未管著自己夫君的後宮,倒先管了管父親的後宮,也算是實戰演習吧。不禁對著自己呵呵自嘲了兩聲。

    較之碧水榭裡的暗潮洶湧,得月樓中一眾人等倒稱得上是賓主盡歡。賈璉雖疏讀詩書,但精於世路,說些賈府近況,世途見聞,到也去得。林老爺也沒想著要為難小輩,加之一眾清客間或湊趣,席面上顯得十分融洽。

    林老爺看到賈雨村,想起了邸報上的消息,此人確實有材,女兒也對他十分尊重,只是他若走了,女兒的學業……嗯,還是先定了女兒的行程,再計較他的將來罷。這陣子黛玉因病不曾到學堂上課,雨村雖有了空閒,倒也不能說很輕鬆,為著黛玉曾經問過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他不敢掉以輕心,竟擬著來年預講之書,開始備起課來,他即未四處閒走,自是無緣遇上冷子興,也就還未得知起復一事。也難為黛玉這樣的學生,盡讓賈雨村賈大才子,甘心將這夫子的兼差,做成十分的盡職。

    賈璉自黛玉生辰之後,連著幾日,都未見著林姑父,聽聞是衙門裡公事繁忙,他也不便催促,只好暫且休養一番,先去祭奠了姑母,又在揚州城內遊歷了幾日。直過了七八日,林姑父方才得空與他一見,正式安排起了黛玉妹妹進京一事。

    黛玉不知父親曾去信推委她進京一事,自也不知外祖母何時又來過書信,更不清楚裡面寫了什麼,只曉得父親這一日終是將她離府的日程擺到了案上。聽著父親與她說起安排下的,一日日的預定行程,黛玉被即將離家、離開父親的巨大悲傷所籠罩,豆大淚珠,無聲地,滑落。

    父親停了下來。內書房裡靜靜地,聽不到黛玉的一絲哭聲,卻比高聲痛哭更讓父親難過。他忍了又忍,狠著心沒有將女兒抱進懷裡,只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玉兒,你……終是要,長大的……」

    是啊,女兒終是要長大的,終是要選一門好親事的,長在外祖母身邊,比他一個大男人帶著,教養自然更好;自小在京中長大,自是熟悉京中風俗人情,又可有長久地打探著門當戶對的孩子們的性情,比她長成後再進京求親,來得穩妥;內兄府上別的不論,如今也仍是朝中重臣,結交滿京都,女兒去了,平日裡耳聞目染地,也能多些內眷的應酬交際,比起自己一個鰥夫當家,更是強上百倍;還不論自己還要長期在多處辦差,不得日日陪在女兒身邊,將女兒獨自放在家中,讓他如何放得下心來。縱是她二舅母心胸不寬,到底還是有外祖母在,不見得就讓女兒吃了多大的虧去,哎,也算是個歷練罷,女兒自小被自己與夫人呵護著,總是要經點風雨,才能長大的。

    黛玉哭了一刻,扁著嘴忍著淚意,接著聽完了父親的教訓。對於無力改變的未來,黛玉在傷心之餘,已經開始設想如何面對了。起碼,她已不再是那個真正的七歲小兒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就不信,她一穿越過來,開著作弊器的新黛玉,會與原來的自己一個命運……哼,回去她就讓人出去買上百十來本經濟治世的書備著。命運之爭麼,打贏一場小戰役不算勝利,這是一場注定的持久戰,看看誰能笑到最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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