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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老大要你錢債肉償一更 文 / 芸鳥

    車子駛離鬧市區,周圍越來越安靜,燈光也逐漸稀少。

    寧溪也開始像在忌憚什麼似的,不再跟伊臣說話。

    大約開了十分鐘以後,車子減速了,然後拐彎,顛簸了一下,下坡,又開了一會兒,最後拐彎停了下來。

    立刻,有人打開車門,粗魯地將伊臣拽了出去。

    這種辦事風格跟寧溪的淡定優雅大不相同,伊臣皺了皺眉。

    雙腳踩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鼻尖能嗅到淡淡的汽油味。照剛才顛簸,下坡和拐彎的路線來看,大概是來到了停車場,寧溪的任務已經結束,自己正在被交給另一撥人?

    伊臣剛在這麼想的時候,耳邊就傳來車子發動的引擎聲。

    寧溪離開了。

    「還愣著幹什麼?快走!」一個粗魯的聲音呵斥伊臣,同時在他背後猛推了一把。

    伊臣沒說什麼,順從地按照對方的命令向前走去,心裡有點受不了這種沒禮貌的待客之道。不過也罷,這種淺薄兇惡的風格才是他概念中的hei道,雖然這個小流氓推他的力氣沒輕沒重,至少要比跟寧溪打交道要來的輕鬆。

    想到這裡,他反倒沒有剛才這麼緊張了,甚至有閒心扭了扭肩膀。剛才在車上冷汗流的太多,襯衫幾乎都粘在了背上。

    「那個……」扭完肩膀,伊臣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嘗試跟對方溝通,「請問可以把蒙住我眼睛的東西拿下來嗎?看不見前面的路,我不太好走。」

    「就你事多!」小流氓罵罵咧咧,一把將伊臣的眼罩扯了下來。

    昏暗的燈光刺進雙眼,伊臣微微瞇起眼睛。

    他猜的果然沒錯,自己確實是站在停車場裡。這座停車場十分寬敞,卻空蕩蕩的一輛車子都沒有停,挑高的天花板上亮著幾盞小燈,冰冷的夜風吹來,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停車場的盡頭有一部電梯,門正打開著,似乎在等待著伊臣趕快進去。

    伊臣看看電梯,又回頭看看停車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什麼看!還不快走!」小流氓惡狠狠地催促。

    「我不是不願意走,只是在想,都這麼晚了,我離開這裡之後還能不能趕上末班車?」伊臣衝他笑笑,似乎有些困擾。

    小流氓呆滯地看著他。

    末班車?為什麼這傢伙還有閒心想這種事?寧老闆剛才沒在車上嚇唬過他嗎?這跟事先說好的不一樣啊!

    伊臣也淡定地看著那個小流氓,突然發現,他的嘴裡鑲嵌著一顆大金牙。

    那燦爛的光澤,讓伊臣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

    呵,真沒想到在這裡還會碰見熟人,這不是阿金嗎?

    伊臣不太記得阿金的臉了,倒還記得這顆金牙。十年前,衛霆飛念高中的時候在學校裡收小弟,某個倒霉蛋抵死不從,非要自建小團體跟衛霆飛作對,被那傢伙直接揍掉了一顆門牙。

    然後倒霉蛋才很賤的學乖了,而且像家犬一樣被衛霆飛賜名為「阿金」。當時,衛霆飛出錢給阿金鑲了這顆大金牙,他們倆不知為何都對這顆俗氣的牙齒很滿意。

    而從頭到尾旁觀的伊臣,懂得了不良少年之間弱肉強食的粗俗規則,同時對金牙產生了一種「喜歡這種門牙的人果然是物以類聚」的絕望想法。

    這顆牙太俗氣了,真的,太俗氣了。既俗氣,又醜,還滑稽,看著這顆牙,伊臣要忍住不笑都很困難,讓他露出害怕或者緊張的表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真對不起阿金啊。

    此時的阿金已經從呆滯中恢復過來,重新開始忠誠地扮演兇惡壞蛋的角色。

    畢竟也有十年的流氓經驗了,他裝模作樣圍著伊臣轉了一圈,獰笑道:「臭小子,什麼狗屁的末班車,你是不是還想回去上班啊?告訴你,忘了你那個破公司吧!落到了霆飛哥的手裡,就算你生了三頭六臂也跑不掉!」

    伊臣提起一口氣準備說話,話題在「罵人」,「談判」,「求饒」,「問衛霆飛在哪裡」等諸多內容之間糾結一番之後,發現哪個話題對此時的處境來說,都不是很重要。

    眼看都能見到老大了,何必還跟底下的小嘍囉計較。

    於是,提起的那口氣又放下了,他選擇了沉默。

    阿金傻了眼,他的壞蛋角色必須跟受害人一起配合才有效果啊!受害人嚶嚶嚶嚶的哭泣,才能顯示出他的凶狠威武嘛!現在受害人都不說話,他拿什麼東西來威脅人家?霆飛哥的口味果然很奇怪!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最後,阿金腦袋裡的某根筋終於崩斷了,他暴跳如雷地推搡著伊臣:「走,給我走!臭小子,我要讓你看看欠債不還的下場!——」

    伊臣在心裡幽幽地歎了口氣,如果他是天玄會的老大,絕不會培養出智商這麼低的手下。連設法讓受害人害怕求饒這種基本技能都不會,衛霆飛對手下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他總是這麼的縱容他們。

    兩人進了電梯,一路升到十八樓。期間阿金一直煩躁地跺著腳,想說點什麼來嚇嚇伊臣,卻又因為初戰落敗,不知道再戰要說什麼才好。

    伊臣倒是沒在意他,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難得有機會接觸天玄會的產業,他覺得挺新鮮的。

    到了十八樓,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出現在伊臣面前的是一條走廊。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紅色地毯,兩邊都是緊閉的房門。伊臣起先以為這是一家酒店,走了一會兒就發覺不對。對酒店來說,這些房門之間的距離似乎太遠了,這意味著門後的一個個房間都非常大,這些房間是幹什麼用的?

    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阿金站定了。

    然後,他一腳踹開房門,把伊臣推了進去。

    雪白的燈光和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裡十分嘈雜,各種拍攝道具和設備扔了一地,喝空的飲料罐和剩飯盒混在一起,散發出非常奇怪的味道。

    原來,這裡居然是一個攝影棚。

    伊臣一走進去,就聽見男人**的呻/吟。

    刺眼的鎂光燈下擺著一張床,兩個一絲/不掛的男人正在床上糾纏。幾台攝影機圍著大床,一個穿著卡其色馬甲、貌似導演的中年男人正舉著喇叭,發出「吻得再深一點」,「摸他!摸他屁股!」之類的指令。

    誒……這是?

    第一次看到電影的拍攝現場,還是色/情片,伊臣怔了怔。

    不過,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是全神貫注的樣子,好像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了。

    在人家的地盤上大驚小怪不太好,所以伊臣就跟著他們一起專注地看了一會兒。他看見那兩個男人沒吻多久,男a就急吼吼的把「小弟」插/進了男b的屁股裡。

    居然是真刀真槍啊……

    耳邊傳來阿金得意的笑聲:「哈哈哈哈!怎麼樣,怕了吧?霆飛哥說了,要你錢債肉償!那三千萬我看你也還不出來了,就躺到那張床上去讓霆飛哥好好享受……」

    「你們這片子賺不了錢吧?」打斷阿金的話,伊臣轉過頭冷靜地問。

    「……」阿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拍得也太粗糙了,不要因為這種片子觀眾數量少就粗製濫造啊,再小的市場也是市場。」伊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再小的是……是什麼?」阿金滿臉問號。

    「市場!」伊臣提高了聲音,「你們在拍片之前統計過相關數據嗎?一部色/情片的床戲長度通常在三十分鐘,太短沒感覺,太長很無聊。在這三十分鐘裡,前戲和上陣各佔一半時間是相對科學的比例,那就要控制好上陣以後的節奏,不能太快射出來。但是,那邊的男人接吻心不在焉,急著就插/進去的樣子是怎麼回事,他是快槍還是早洩?再不插就要射在外面了嗎?他能不能堅持到三分鐘不射?這是誰挑的演員,誰寫的劇本?」

    「我們拍的是文藝色/情片……sex過程沒有這麼細緻的……」阿金弱弱地辯解。

    「文藝色/情片?」伊臣一臉的懷疑,「我沒看出哪裡有文藝成分啊,表白呢?情話呢?文藝型的撩人前戲呢?我知道幫會是挺有錢,但再多的錢也不能這樣隨便拿來燒吧?你們這項產業是不是一直在虧損?」

    他的聲音,把片場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大家紛紛帶著不同的表情聽著伊臣的分析和批判,床上的男a也好奇地轉過頭,甚至忘記了自己的x還插在男b的o裡。

    阿金痛苦地扭過頭。

    伊臣準確地戳中了他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從這裡出去的片子……的確虧得慘不忍睹!

    去年的時候,娛樂圈裡幾個沒出息的小明星玩輪盤賭,欠了幫會裡的錢。那些傢伙除了還算好看的臉,不錯的身材和一點勉強的演技,什麼本事都沒有,衛霆飛就冒出了讓他們拍片還債的靈感。

    他辟出一部分資金投入了色/情電影產業,那些欠債的倒霉鬼只要自己不嫌丟人,就能真刀真槍上陣出演,錢債肉償。

    反正片子上市的時候,演員的臉會打馬賽克,那幾個傢伙居然就真的同意了。他們平常就是靠著潛規則混日子,上哪張床都無所謂,拍幾部色/情片,就當是事業發展到新領域了吧。

    這生意聽起來不錯,但不幸的是,衛霆飛很講義氣。

    正因為他太講義氣了,所以就很在意這些債務人的感受,對他們下不了狠心。那些傢伙畢竟是演員出身,只要哭著編出一套淒慘身世,說自己賭博是拍戲壓力太大,而沒日沒夜的拍戲都是因為生活所迫,多麼的無奈,多麼的痛苦,衛霆飛就狠不起來了。

    也就是欠了一點錢而已,他覺得沒必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一旦狠不起來,在非原則性的問題上,他就會變得比較好說話。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他按照債務人的請求縮短了他們的床戲戲份,就這樣,原本三十分鐘的床戲總長度,總是莫名其妙被縮短到了五六分鐘,剩下的時間就只能用約會、購物、居家之類的情節來補足。

    這樣濫竽充數,偶爾一兩次還沒問題,次數多了觀眾就不買賬了。人家要看的是床上激戰啊!是火辣辣的肉/棒捅屁股啊!是濕漉漉的啃來啃去啊!誰要整天看你約會購物啊!

    於是,久而久之,拍出來的片子就越來越賣不出去。別人都賺得盆滿缽滿的色/情電影業,到了衛霆飛手裡就不但沒盈利,反而虧的一塌糊塗。

    債務人的人權是保住了,工作人員可就倒了大霉。

    他們的薪水是按照片子收入按比例均分的,當初也是以為幹這行會賺大錢,才高高興興的加入。現在可好,片子拍得越多虧得越多,攝影師拍黃片的收入還比不上他以前拍的野生動物紀錄片,傳出去讓人笑死,怎奈一個慘字了得。

    如今,提起色/情電影,手下們都忍不住要哭著豎起拇指,對衛霆飛說:「老闆,你真行!」

    眾小弟有苦難言,又不敢直接跟衛霆飛抱怨,誰敢當面質疑老大的經商頭腦?!

    還是伊臣道出了他們心中的淒楚。

    一時間,攝影棚裡淒淒慘慘,一眾工作人員都停下拍攝揉著眼角。只有兩個身背債務的演員悠閒的看著好戲,男a一邊看,一邊想起自己還在拍片,就繼續興致勃勃的在男b身上聳動著。

    伊臣歎息,他也不是沒猜到電影虧損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都過了這麼多年,衛霆飛在這些小事情上,對自己人心慈手軟的毛病還是沒有改。

    他就是這副樣子,對待敵人可以極端的冷酷無情,手段毒辣又強硬。當年附近周圍幾十所高中的小混混,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嚇得直哭,看到他的臉就會腳軟的跪在地上討饒。

    但是在校內,凡是歸順於他的傢伙,都能嘻嘻哈哈的跟他鬧成一團,隨便稱兄道弟。

    因為這個毛病,伊臣還幫他收拾過好幾次爛攤子,抓住了幾個對他兩面三刀的小叛徒。

    那,這次是又要收拾了嗎?

    在裝瞎和做好人之間猶豫了一會兒,伊臣還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眼看著衛霆飛在做傻事,他就沒法袖手旁觀。如果今天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轉身離開,這間不會賺錢只會燒錢攝影棚一定會讓他夜不能寐。

    從衛霆飛的角度來看,他的事業在海外發展的順風順水,縱容本地幾個欠債的小窮鬼算不了什麼,工作人員的虧損,他頂多自掏腰包補一點津貼給他們就行了。但對伊臣這種一絲不苟的性格來說,不管是什麼人,就算是再小的蝦米,只要跟幫會打交道,就要按照規矩辦事,誰都不能例外。

    「把劇本給我,」揚手招來導演,他拿起劇本開始圈圈畫畫,「色/情文藝片是嗎?雖然我也沒信心能讓你們賺多少錢,但至少能保證不虧損……開頭加一段風景吧,建議你們日出的時候到山間去拍外景……這個,角色不能一進臥室就脫衣服上床,先**喝酒……啤酒不行,至少也要紅酒或者香檳……再裝飾一些燭光吧,氣氛更加浪漫。然後這樣……那樣……」

    伊臣正專心致志地修改著劇本,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葉伊臣!你給我閉嘴——」

    下一秒,一隻有力的大手就把他狠狠拽進了懷裡。

    ——嘩啦。

    劇本掉在腳下。

    粗暴的親吻瞬間將他淹沒,伊臣眼前一陣暈眩。

    這是正主來了嗎?

    除了衛霆飛,這世上也沒人敢這樣對待他的。

    被鉗制在懷抱中的身體動彈不得,他無法控制地踮起了腳,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雙手臂上。

    圍觀群眾紛紛發出「嘶」「嘶」的驚歎吸氣聲,讓伊臣覺得有點丟臉。趁衛霆飛的舌頭還沒伸進來的時候,他就使勁推開了他。

    視線裡的男人有著漆黑的眼瞳,黑髮就像鋼刷般的堅硬,相同顏色的西裝包裹著他高大而健壯的身軀。他的身上散發著囂張的野性氣息,正在用一種粗魯又熾熱的眼神注視著伊臣,好像用眼睛就能把他的衣服全部撕開。

    凝視著那雙漆黑的眼瞳,伊臣有點不爽地開口:「衛霆飛,你……是不是太會燒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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