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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50章 出行之一 文 / 玉拂淵

    有個說法叫做同床異夢,多是不好的指意,其實真正說起來,原本就是應當如此的,同床同夢才是怪異,便是除去了同床,僅同夢也是怪異,常常這般狀況多會被解說成未斷的仇恨托夢,或者是天賜的姻緣指向,總之不是尋常。()

    這一夜,姚千里與陸離卻是同塌而眠,又共入一夢,夢曰——姚千里進了宮去。

    夢中景象逼真,姚千里得體裝扮描黛眉,走過重重宮門,終於來到皇宮內院,宮中繁華景象尚不及享,而這漫漫花叢深處,入眼卻是有兩人極其顯眼——一是天宗帝朗都璽,一是昭妃娘娘商錦習,兩人正坐於一處下棋。

    姚千里眼中只看到了商錦習,想起了靈姝口中商錦習與陸離的舊事;陸離只看到了朗都璽,看到了朗都璽看姚千里的眼神,心提到了嗓眼處。

    而後,雙雙驚醒。

    四目相對時不知對方心思,兩人神色間既是驚也有迷茫,半晌後,陸離眼中波瀾先定,「夢魘了?」聲音微帶初醒的低啞。

    姚千里木木的點了點頭,猶在為方纔的夢不解,她並未見過商錦習,何以會夢到她?她連夢中人的樣貌都沒能看清,怎麼會知道那就是商錦習?便是見到了商錦習,卻又為何會那般驚怕,自夢而醒?

    陸離起身去倒了杯涼茶,遞給姚千里:「壓壓驚。」

    姚千里接過來喝了一口,卻嫌水太涼又立馬遞了回去,皺著眉道:「將軍不是也夢魘了,也喝些。」

    陸離便就就著姚千里方才用的那杯子喝了水,而後走到桌案邊放回杯子,伸手打開了窗戶,外頭並沒有起風,不過還是有股子涼氣透了進來,陸離很快被這涼意刺得徹底清醒。

    他自面無異色,可是姚千里卻紅了臉,看了看那只被隨意丟在桌上的杯子,又怔怔看了陸離半晌,等陸離又重新回到床上來方才有些不自然的撇開了臉去。

    這幾日其實兩個人都彆扭的很,姚千里總覺得她與陸離的關係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可卻又成了這樣,便是之前她知道兩人是將要成親也沒想到會一下子就會到這般模樣,她尚未理清其中,因而每日裡見到陸離也有些不自然,似乎無論怎樣都是不對,偏偏如今兩人還不得不朝夕相對。

    陸離那樣的人,只一眼便就看出姚千里是在避著自己,他便也就安寧不到哪去,他原本話就不多,因而如今兩人在同一處更是兩相無聲居多。

    倒也不是徹底冷戰不說話了,一些無甚內容無關緊要的搭話也是有,諸如:「你那處冷不冷,要不要加些炭火」之類。

    靈姝輕輕歎了口氣,道是如今還不如以往在將軍府裡的時候,雖然沒個名分,兩人之前卻也還算融洽,每每與夫人在一處的時候便是將軍說話最多的時候,不成想,這成了親以後反倒是生分了。()

    靈姝想得太入神,手上力道一下用脫,硯中的墨便有一滴蹦了出去,濺到了姚千里素色衣袖上,暈開了一朵突兀的小小墨花。

    姚千里並未怪罪,她素來不會去計較這些,不過也沒有立馬去換衣裳,只看了看袖子上的墨跡便埋首繼續寫字,等字寫好才起了身。

    「夫人何時入宮去?」

    姚千里頓了頓,估計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看了她一眼方才回道:「我不去。」

    靈姝詫異,「可是昭妃娘娘已經請了兩回……」

    「昭妃娘娘只說我若是在這府中呆得乏了便就去宮裡走走,如今我並未有乏。」

    「那只是場面話,既然已經來了第二趟,那便是夫人非去不可了……」

    ……

    姚千里一想到這事情便就胸中煩悶,其實靈姝說的那些她心中都清楚的很,只是故意去當做不知道,然後就好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可是一旦被靈姝清清楚楚的點了出來,她卻好像突然就避無可避了,姚千里又去看陸離,再無暇去顧及方才陸離拿什麼喝的水,遲疑的半晌,終開口道:「將軍以為,我可要進宮去看看昭妃娘娘?」

    陸離掩被的手稍稍滯了一滯,「皇宮高牆厚院,人多是非也多,你若是不願便就不去,不必想太多。」

    「昭妃娘娘已經兩次讓人帶了話來,我若再不去,豈不是要擔上不敬之罪?」

    陸離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只要不是有旨意來傳召,便無人敢讓你擔上這罪名。」

    姚千里輕輕往被子裡縮了縮,她知道陸離正看著她,卻不敢也去回看他,兩眼只盯著陸離身上蓋的幾乎與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錦被,悶聲道:「如此,便多謝將軍。」

    她自是知道陸離說的無人敢治罪於她的話不假,但也十分清楚不是沒人敢拿她姚千里怎麼樣,而是如今她被賦上了定國將軍夫人這身份。

    兩人便再無話,各自睡去,一張大床兩個人睡本來很是寬裕,可若是放了兩床錦被人各一方卻也不顯得大了,姚千里睡在裡頭,挺靠裡,竟還與陸離隔了些空處出來,陸離看了看那空出的地方,翻了個身,面朝外去,與姚千里向背而臥。

    第二日陸離早早就起身入朝,沒多久姚千里也醒了,其實很久以前,還在小喜子村的時候,她還是有些貪睡的,雖不至賴床賴很久,卻也要比村裡其他要下地的婦人們晚了不少,一般林群芳也已經去了學堂,因而她們便也時常說她是好福氣,說林秀才疼媳婦云云……

    可是自從離開小喜子村,她便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姚千里又仔細想了想,想起了在白雲縣的時候,她在白雲縣的大牢裡睡的那一晚竟然是最安生的,睡得迷糊,陸離來了好半天她都沒能回過神來,而後陸離便同她說要讓她一道來都城,一直到今日,她進了這陸府,做了將軍夫人……

    林如煙跟段引臣都還是留在了將軍府,如今這府裡除了陸離,她是一個相識的舊人也沒有了。

    陸家的人待她其實也算溫和,可是她總覺得裡頭還是隔了點什麼,她想了好幾次方才想明白,原來她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個外人,就像她總是會想陸家如何如何,陸家人又如何如何,可是卻沒想過,她自己也已經是陸家人。

    「夫人,大夫人三夫人過來了。」

    陸老夫人身子不大好,連平日裡的請安都省了,而一般時候長房和三房裡的也不大會來找姚千里,所以除去成親第二日的新媳婦敬茶禮,姚千里也並未和陸府的其他人有多少走動,所以乍一聽到靈姝來報姚千里當真還吃了一驚。

    姚千里忙出去迎接,妯娌三人又一道回到屋中。

    原來今天是十五,說是城外普煞寺今日有高僧開光,很多人都去祈福,李氏王氏便來邀她一同去。

    姚千里自是不好推脫,稍稍做了收拾便與兩人一道坐轎出了府去。

    其實大房三房裡都還有妾室,以往這種時候也會一同前去,可這回卻不知是不是顧及到姚千里,竟然都沒有叫來,主子只這三人。

    姚千里還不習慣與陸家的人同行在一處,也幸好是坐的轎子,三個人相互之間也說不得話,倒是讓她鬆了口氣,可是等到了普煞寺外轎子就再也走不動了,姚千里撩開了簾子朝外去看,但見入眼處全部都是人,熙熙囔囔的,在一點一點的往普煞寺裡移動。

    李氏歎氣道:「早就料想到人多,也沒想到會多成這樣,這可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王氏掩了嘴笑,「大嫂莫要急,心誠自然能見得了菩薩。」

    王氏模樣生的好看,看起來也溫婉,可是性子卻不是如長相一般,跟溫文爾雅的陸臨中也不大相似,據說是個爽利的脾氣,用普通百姓家的話來說,便是有些潑辣,陸臨中到如今總共也不過才納了兩房妾,而且還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不過王氏倒也不是無理取鬧的那類,待下人也並不刻薄,這大約也是陸臨中縱容她的原因之一。

    兩人便叫了姚千里一起往前走去,姚千里也不知道說什麼,微微一笑,無聲跟上。

    走到人群外圍卻沒有往裡頭去擠,轉而入了旁邊一道不起眼的小門,門口有人把守,可是卻沒有攔住她們。

    見姚千里面似有不解,靈姝便湊近了道:「大家裡的夫人小姐們自是不能跟尋常百姓去擠在一處,這都城附近的每個寺廟裡都有這樣專門的過道。」

    姚千里不解的卻不是這個,她雖是從未經歷過,可腦中卻是知道這個事情這個理,看了看人群處又再看看自己所在的這條小徑,問道:「怎麼來的都是女人家?」

    靈姝便嘻嘻一笑,「這普煞寺求姻緣求子的最是靈驗,來的自然都是女人家。」

    姚千里已經再為人婦,她那兩個嫂嫂自然是不會拉她來求姻緣,那邊只能是……姚千里面上一熱,不知為何,又想起了那天早上看到的陸離袒露的胸膛和自家床上那一般模樣的兩床錦被,面上不由更熱,未再應靈姝,腳上快了兩步,去追稍於前的李氏跟王氏。

    這條小路一直通到了寺廟的後院,幾人走到的時候裡頭已經坐了不少人,都是華貴裝扮的婦人小姐們,看到他們進來,便有不少都迎了上來。

    陸離年歲已經不小,可卻一直未娶親,前些時日突然奉了聖旨成了婚,而且娶的還是之前在右相府上出現的那位狀元公的棄婦,可謂是弄得人盡皆知,今日見李氏王氏帶了個生面孔出來,一猜便就猜到了姚千里的身份,然卻沒人去點破,只等著李氏王氏自己來點明。

    等李氏笑著向諸人說了姚千里身份,那些人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來,而後一番誇讚。

    卻聽一人尖酸的聲音透過這陣陣誇讚之聲從稍遠些的地方傳來,「都說在這普煞寺求姻緣最是靈驗,今日又是高師開光,不知道會不會菩薩顯靈,將壞人姻緣的下作惡人順道收了去,免得再去禍害旁人!」

    說話的卻是右相府上的長媳柳氏,見眾人都朝自己這裡看過來,柳氏便又陰陽怪氣的一笑,輕輕拍了拍身旁女子的手背,「自古以來都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妹妹以後只管好好過日子,不必再將那些不要臉的人放在心上……」

    原來坐在她身邊的正式右相家的三小姐岳青青,如今的狀元郎之妻。

    那柳氏睇了姚千里一眼,又道:「要說這報應來的也是快,這好不容易用盡手段攀上了高枝,沒成想洞房花燭剛過,這第二日便就挨了夫君的打,還是當著下人的面打的,嘖嘖,這人喲,果然不能虧心事做的太多,還有啊,也不能連臉都不要的去充好人,否則不但得不到好處,反倒是惹得一身騷……」

    她的話明顯的一直都是在說姚千里,前面的眾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然這後半部分卻是諸人不知也沒有想到的,陸離居然在成親第二日就當著下人打了新娶的嬌妻?當下便都下意識的朝姚千里看去,似乎是想從姚千里身上看出些挨了打的跡象來。

    姚千里從來都不想惹事,她處處謹慎收斂,進了陸府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做錯了什麼惹的陸府不安寧,在她看來,便是自己嫁到陸府並非是出自本意,可是陸離卻也沒有害過她,而她如今這境地,陸離娶她本就落什麼好去,她也知道陸離娶她不過是想從「段引袖」嘴裡知道什麼於他很是緊要的東西,她雖然每每想至此心中便憋悶難受得厲害,卻也沒有恨過陸離,陸離救了她不知多少回,她也幾乎是用命換回了朗千化的命,其實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是糾纏不清,怕是想要理也理不清……

    於她自己,她幾乎是什麼都能忍受,不過是一些閒人的無聊之語,她聽過了最多也不過就是苦笑一聲,可是如今卻不是了,她已經嫁進了陸家,原來旁人罵她的時候早就已經帶著陸家一起罵了進去,她之前一直有些渾渾噩噩的沒大理清自己,卻忽而被這番罵詞罵得腦中一醒,胸中怒火也燒了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只越積越盛,好似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委屈與不甘都一併被借題發揮的填到了這火裡助漲了這火勢,直燒得她眼睛都開始發澀……

    可是她面上卻未有多少變化,甚至還淺笑著拉住了欲往那柳氏走去的王氏,而後道:「嫂嫂,我去看看。」

    李氏王氏與姚千里接觸並不多,也不大知曉她的脾性,可是從別處聽來的卻都是說姚千里的性子是好到了極致的人,做事也極有分寸,因而雖然心下有些吃不住,卻也沒有攔她。

    姚千里走到了柳氏與岳青青跟前,她從柳氏的話裡猜出了岳青青的身份,卻不認得柳氏,便朝著柳氏問道:「不知這位夫人如何稱謂?」

    柳氏見她一副無害的模樣便就愈發猖狂,道:「喲,這位夫人生得真是好,估計比傳言中的花魁娘子都差不到哪兒去,估計我們這些俗人是高攀不上的。」

    姚千里姿態表情皆無變化,只盯著她又輕輕問了一遍:「不知這位夫人如何稱謂?」

    那柳氏不知為何被她盯得隱隱發怵,「我……我乃右相府之長媳,豈是你這般卑賤之人能隨意靠近的,你快離我遠些。」

    「啪——」

    姚千里微微牽唇,「在夫人眼中,原來定國將軍明媒正娶之妻也是卑賤之人,卻不知什麼樣的身份才不卑賤?夫人這話不知可否算是辱沒朝廷命官?」

    那柳氏一手捂著臉,似乎還沒明白自己是怎麼被姚千里甩了一巴掌,卻立馬又因姚千里的話驚醒,瞪著雙目看著姚千里。

    姚千里看了她一眼,忽而又擰起了眉,似乎是在思考什麼事情,再轉眼去看那柳氏,卻是反手又一巴掌,聲音比方纔那個還要響亮,「你便帶著這兩個掌印回去問問右相大人,夫人方才說的那些話他敢不敢說。」

    姚千里面上依舊看不出多大的情緒,大約是用的力氣太大手有些疼了,便隱在袖中輕輕搓了搓,說罷也不顧柳氏反應,又轉而對早就驚立在一旁的岳青青道:「王夫人,有些時候不是別人讓你丟了臉,而是你自己把臉仍了出去不要,旁人再怎麼說也不過是他們的事,你可以選擇生氣或者不理,但若是你自己把自己的面皮丟了出去,那你便只能等著人來恥笑。」

    作者有話要說:改兩個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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