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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49章 人歸處 文 / 玉拂淵

    第二天兩人都起得有些遲,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斜影入戶來。

    其實姚千里早些時候就醒了,有一縷光打到了銅鏡上,然後剛好又映上了她的眼。

    她早已為人母,腦子稍稍醒了醒就知道昨夜裡是發生了什麼,一時間自然是羞憤難當,醉前的事情記得清楚,便想起一開始陸離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卻是自己拿酒去誘了他一般,腦中嗡的一聲,真是……

    姚千里是睡在陸離懷中的,不敢動,怕弄醒了他,可一睜眼便是陸離袒露著的胸膛,她的心口處便就如鹿撞狐攪般的砰砰響起來,分明是那樣奇怪糾葛的關係,之前最多也不過就是相對說說話,怎麼一夜之間就親近到了這般程度……她便只好閉了眼不去看,可卻更討不了好去,一閉上眼睛,腦中竟滿是充斥的昨夜裡歡愛的畫面,她素來喝不得酒,昨夜醉得厲害,因而也記不大清,可是只那零星的幾個畫面,便已教她面紅耳赤。

    便就又睜開了眼,看到昨夜裡在她眼前忽遠忽近的胸膛立馬又閉上,羞不可遏,又睜開,復又閉上,再睜開……

    終於,陸離也醒了。

    不過還是半夢半醒之間,將姚千里不安分的腦袋往懷裡輕輕按了按,「莫要鬧。」

    姚千里身上一僵,而後「唰」地便逃離,退到了床的最裡頭去。

    陸離迷茫的看著她,眼中逐漸清明,面色亦微微有些轉紅,不過卻一直沒有避開視線,一直直直的盯著姚千里。

    「昨夜……」

    「夫妻行夫妻之禮本就是天經地義。」姚千里忽而急急搶白,話音方落,卻是自己先吃了一驚,一雙秀目比方才瞪得還要大。

    偏生陸離還應和了一句:「嗯,自是天經地義。」

    屋子外頭似乎並沒有人,可若是仔細去聽還是能聽到稍遠些的地方有下人們做活的動靜,那聲音在姚千里耳中無限放大,似乎是近在跟前,似乎只要她一出門便就有成千雙眼睛看著她,而後齊齊朝她發出意味不明的笑。

    陸離已經穿好了衣衫下了床,此時正站在床邊看著她,指了指方才拿來放到她面前的衣物,道:「我們去給爹娘兄嫂問安。」

    姚千里卻遲遲未動。

    陸離等了片刻,面上忽而有些暗淡下來,轉身去了偏室。

    姚千里穿衣梳洗。

    兩人一道出了門,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姚千里稍落於後。

    陸離站定,回身看她,「以往你與我無瓜葛,我為官你為民,你避著我是理所應當,可如今你卻又是為何?」

    姚千里頓了頓,而後上前站到了他身側去。

    陸離微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未再多言,只說了聲:「走罷。」便就抬步繼續前行。

    姚千里是第一回看到這陸府的樣貌,昨日她從始至終都蓋著蓋頭,便是一整天眼前只有一片紅色,直到蓋頭拿下來她眼前都還不時的閃著紅影,所以陸府於她還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陸離見她每轉個彎便會巡視一圈便稍稍放慢了步子,「去將軍府的時候倒沒見你這樣去看。」

    「我以為將軍府只是個暫時的落腳點,這裡卻是家。」姚千里淡淡道,一面又轉臉去看西南方那個從枝葉中竄出來的簷角。

    陸離不知為何心中突地一暖,面上也柔和了起來,看著姚千里側轉的頸脖,含笑道:「那你便好好看看。」一面伸出手去,輕輕執起了姚千里的手。

    然姚千里卻渾身一顫,昨夜裡的種種感觸霎時席捲而來,面上露出驚駭之色,下意識往後大退幾步,手也狠狠將陸離的手甩開了去。

    陸離愣了一愣才反映過來,看著自己還維持著牽握動作的手一時竟不知當作何表情。

    那邊的姚千里卻還沒消停,大退了幾步之後便已經退到了一旁的花草當中去,腳被一株矮樹一絆,前後晃了幾晃,人便朝著沒幾點綠色的花草裡摔了進去,陸離再伸手來拉已經來不及,姚千里扎扎實實的栽在了裡頭。

    有人在往這邊來,吵吵嚷嚷的,似乎人還挺多。

    陸離探身去扶姚千里,姚千里也急著起來,同時又不自覺的去躲避陸離,如此一來,反倒是半天都沒起得了身。

    等兩人都站穩,方纔那些還在稍遠處的人已經走到了近處來。

    姚千里的脖子近下顎處被樹枝刮破了兩道小口子,覺到了疼,便連忙用手捂了起來,拿另外一邊臉偏向陸離,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便只好僵立著不言。

    陸離臉色也不好看,亦是望著她不語。

    氣氛不大好,那幾個不小心闖了過來的下人匆匆問了安,又匆匆離開。

    陸離上前,「傷著了?」

    人就在跟前,想蠻自也蠻不過去,姚千里便點了點頭,又道:「並無大礙。」

    無大礙總也不能帶傷掛綵的去見長輩,兩人又回到了屋中,陸離給姚千里處理了傷處,兩人方又出了門。

    這回安生了許多,姚千里老老實實的走在陸離身側,也不再去看周圍,只無聲的跟著走。

    陸家的長輩都不是刻薄之人,老夫人身子又不好,更是深居簡出的,平日裡最大的心事也不過就是幼子的婚事,此番陸離終於討了個媳婦回來,自然是高興的很,她是真真的溫婉賢惠,從不過問男人們的事情,姚千里的身份她也知道,可是既然陸文括讓姚千里進了門,她便也就認了這兒媳婦了,因而待姚千里倒也很是溫和,反倒是姚千里有些吃驚,她總以為自己是處處不招待見的。

    陸文括一大早被宣進宮中不在家,便是在家也不會為難姚千里,木已成舟,何苦再去攪得家務寧日。

    陸臨熹是一貫的黑臉,不過也沒說什麼,與夫人一道喝了弟媳婦敬的茶。

    最後才到陸家三子陸臨中處,他卻是一副一直在盼著陸離夫婦來的樣子,見到姚千里以後更是激動難耐,看著姚千里,又似乎是在透過她去看別的東西,半晌,方才擠出了一句不甚完整的話來:「老天有眼,好,好啊……」

    姚千里莫名對他生出幾分親切之感來,不等陸離示意,便輕輕喚了聲三哥。

    陸臨中更是高興,連應了她好幾聲,大有要喜極而泣的趨勢,幸好在當口被自家媳婦拉住,才沒失了態。

    等再回去,兩人都是沉默不語,各自拿了書去看,似是都看入了迷,全然忘了週遭,許久不動。

    晌午時分陸文括回到府中,方才開席用午膳。

    陸離排行最末,自是位最次,多了姚千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只不過在他旁邊多加張座椅而已。

    可是那座椅等到其餘人都入了席都還空著,眾人便都齊齊朝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姚千里看過來。

    姚千里察覺到視線,姿態愈發恭謹。

    陸臨熹之妻李氏忽而溫溫一笑,道:「弟妹怎麼還不坐下?」

    姚千里低眉順目,「千里本位歸此處,不敢逾矩。」

    原來姚千里尚還不知自己昨天進門時候是堂堂正正走的陸家的正大門。

    一時間席上氣氛有些微妙,原本整個陸家都被陸離擺了一道還沒來得及算賬,卻沒想到他媳婦兒立馬就又來了這麼一招……本來姚千里無聲無息的在陸離旁邊坐下也就算了,大家自然都會心照不宣的持默認態度,可她卻這麼一站,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確是一下子就把事情給挑了開來,似乎是在逼著陸家給她個確確實實的認定。

    陸臨熹當下便沉下了臉,冷哼一聲,道:「好手段!」

    陸文括面色也不好,只是不如陸臨熹般外現,不看姚千里,卻是去看陸離。

    陸離只做不知,絲毫沒有回應。

    姚千里有些不明所以,妾者,自當從主而立,她自以為做得絲毫不錯,卻不知為何還是惹得了大家不快,她早便就知道陸離乃是高牆之家,家裡的規矩定然也是多,她從未想過會在這家裡討喜,卻也萬萬沒想到這剛進門便就開始遭人嫌,便是她刻意的去壓制了情緒,面上也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些許苦澀顏色。

    「一家人沒有那些虛禮,快些坐下用飯罷。」好半晌後,陸文括終道。

    姚千里尚還愣著,陸離起身牽著她到座中坐下,起先姚千里還欲躲他,卻被他不容抗拒的眼神駭住,便半僵著隨他落了座。

    正欲舉筷,宮裡忽而又來了人,內侍尖細的聲音突兀又高亢,集五體之氣揚聲宣道:「定國將軍與夫人接旨——」

    卻是天宗帝賜下了許多珍貴菜式來,而後便見宮娥們羅貫而入,那原本被眾人圍坐的八仙桌上便被塞得空隙都不剩。

    方才宣旨那內侍笑得鼻子都擠到了眼睛裡,「將軍大喜,聖上這兩日頗是高興,自個兒都還沒用膳便著奴才先將這些給將軍送來,奴才們也都沾了將軍的光,都得了賞賜。」

    陸離意味不明的一笑,「聖上素來仁愛,陸某不敢貪功。」

    內侍又賠笑奉承了幾句,便就轉到了姚千里處,亦是堆著臉笑:「夫人,昭妃娘娘讓奴才將此物帶給夫人,說是小東西不入眼,不過模樣倒還喜慶,聊賀將軍夫人百年之好。」

    東西確不是很精貴出挑的東西,不過是塊並蒂蓮的玉珮,只不過做工很是精細,模樣也確實喜慶,姚千里收下賞賜謝了恩,心中卻奇怪,她從不識得後宮之人,這位娘娘為何卻單單送了東西給她。

    那內侍又道:「昭妃娘娘遠從大昭而來,在這裡少有親近之人,卻說還沒見到夫人面便莫名的歡喜,讓奴才傳個話,說夫人何時得了閒便去宮中去看看她……」

    原來昭妃娘娘便就是那大昭來的八公主,原來竟已經封了妃……

    姚千里覺得手裡的那塊玉突然便滾燙了起來,眼睛不由自主的朝陸離看了過去,卻見那人眼中是一貫的平靜無波。

    ……

    正月裡的風依舊是寒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撫過眾人的面又再掠過桌上琳琅的菜式,內侍宮娥們散去……

    這頓飯終於得以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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