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48章 洞房花燭搖 文 / 玉拂淵
天宗八年正月十六,定國將軍陸離大婚,婚與鳧水姚氏千里。
昨日裡才過得上元,街頭還有許多花燈沒來得及卸下來,還留了不少喜氣景象,倒像是為了特意襯上這成親的日子。
花轎是從四王府裡出來的,姚千里沒有娘家,陸臨封便讓她到自己府上待嫁,姚千里沒有絲毫異議,淡淡一笑,便就隨著陸臨封去了,連陸離都沒想著要去知會,既然是陸臨封做的安排,總還輪不到她去多嘴。
迎親的陣仗很大,因為天宗帝正在陸府上坐著呢,這婚是皇帝指的,還要給做主婚。
……
「這比上回右相大人嫁女兒氣派還要大,嘖,這些達官貴人們喲,嘖嘖。」
「聽聞陸將軍與聖上素來交好,兒時便就玩在一處,這連納個妾聖上都親自來主婚,果然是不一樣……」
「是納妾?這麼大的陣仗來納妾?納的誰家的姑娘?」
「不就是前些日子在狀元公喜宴上同陸將軍一道出來的那個,聽說陸將軍還特意求了一道賜婚聖旨,這可是……」
「就是狀元公修了的那個?那個陸軍將不是早就收了,怎麼又要來納一回?」
「咦,說的也是,難不成是弄錯了,今兒個不是她……哎,誰知道,高牆大院裡頭的事兒!」
……
陸離踏著鞭炮聲走到了花轎跟前,抬腳踢轎門,新娘鳳冠霞披下轎來。
跨了火盆,卻忽而聽得喜娘一聲驚呼,姚千里心下一頓,但凡是有她在的婚禮,似乎都是不得平靜順暢的……莫不是這回也要出亂子?
卻聽喜娘隨即又轉回了歡喜的腔調:「哎呦,新郎官兒等不及要拜堂了,真是好急的性子,定得百年好,百年好!哈哈哈……」
原來陸離竟然走到了火盆的另一頭去等著姚千里。
陸離從喜娘手上接過姚千里,不顧他人驚詫,便執著姚千里的手牽著她往府門而去,姚千里對婚禮過程已經很是瞭解,知曉陸離原是不該在這裡便來牽她,可是她的手被陸離緊緊的攥在手裡,未免鬧出更大的事來,她便只能跟著他走。
又是一陣驚呼聲,姚千里頭上蓋著紅蓋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心中卻是一顫,腳下便也頓了一頓,陸離在她頭頂出聲,「莫怕,跟著我走便是。」
姚千里稍稍又滯了滯,而後輕輕點頭,兩人進府。
「哎呀,怎麼是進了正門,明明說是納妾……」
……
周圍是不絕的恭賀之聲,可是姚千里卻未聽進去多少,她原以為這回的婚事她會毫不在意,可沒想到卻是緊張得厲害,甚至都有些害怕,唯恐再出點什麼差錯,她似乎是被下了什麼魔障——不論為主為賓,她都不能出現在這種歡慶的場合。
一拜,二拜,再三拜。
禮成。
陸離要於酒席上敬酒,天宗帝坐在首席之上,笑得一派和氣,「不知是何模樣的美嬌娘擄獲了堂堂定國將軍,合今日良辰吉時,定是一段大好姻緣!」
底下自是一片應和叫好之聲,陸離難得的一直掛著笑,第一杯喜酒敬了天宗帝。
而後依次往下。
段引臣沒有來,他身份擺在那裡,在座的可謂是包納了朝上的文武百官,而且天宗帝還在,姚千里還有個紅蓋頭從頭至尾的蓋著,他若來卻是只能赤/裸裸暴露於人前,便是他再怎麼張狂也不能這麼肆無忌憚。
他也同林如煙說過,讓他也不要過來,可是林如煙不肯,義正言辭的回道:「我與千里成親時候都沒能把喜酒吃完,這回怎麼還能錯過!」
這話正好被來找段引臣議事的陸離聽到,將軍的臉黑了,看了林如煙一眼,沒有說話。
後來段引臣便去與陸離說事,只丟下一句:「唉,你好自為之。」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一副同情的神色,林如煙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之後段引臣卻未再提過此事……
所以林如煙今天出現在了宴席上。
這宴席上的人林如煙認識的並不多,只是去過了右相府上的婚宴才得了些臉熟的,可卻也只是臉熟而已,他並無官職,沒有誰會特意來結交他,他自也不會去巴結旁人,這回也是,他便獨做於席上,並不同他人搭訕,只是他此次的被安排的席位挺高,有不少人都探究的朝他看過來。
林如煙還沒發現首席上的聖上就是他那日裡弄暈在巷子裡的那人,起身回敬方才給他敬酒的那人,豪爽的一飲而盡。
可是今日天宗帝卻似乎很是高興,與諸臣子說話也比尋常時候隨意了些,原本因為皇帝來而有些肅穆的場子漸漸歡脫了起來,有幾個喝高了的還走到天宗帝近前去敬酒。
林如煙也跟著湊熱鬧湊過去看,他其實已經喝了不少,但是酒量好,此時不過是稍微有些迷糊,一面擠到了人前去,一面心道:多少人看不起他這土匪的身份,想當初白雲縣大大小小的官員爪牙恨不能將他剮了燉湯,可是今日他卻和那幫衣冠禽獸拉著狗眼盼著的高官權貴們一席而食,林如煙心裡頭想得美極,面上也齜牙咧嘴的笑了起來,又道老子待會兒也要給這朗國頂天的天宗帝去敬一杯酒,修我白雲寨與朗國皇室之好……
林如煙朝朗都璽走過去的過程中自己被自己絆了一下,差點摔了手裡的酒杯,嘴裡咕噥著罵了聲娘,再繼續往前去。
「聖上萬安,草民,草民……」
說不下去了,林如煙看清了天宗帝的臉。
林如煙的酒也徹底醒了,他沒讀過朗國的律法,不知道什麼罪責會遭什麼樣的刑法,可是把裝著穢物的爛筐子罩在了當今聖上的腦袋上,繼而還把人打暈……估計他家有多少祖先親朋都不夠抄的,可是他沒有,那只能折騰他了,便是他身量高些,估計身上的這些骨啊肉的也不夠去碎……
圍著的人被林如煙撞得亂七八糟散開,天宗帝也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倉皇逃竄的背影,那日他早早就被罩住了頭,沒來得及看到林如煙的模樣。
「哈哈,這是喝醉了撒起了酒瘋,幸好未衝撞聖顏!」
都附和這說法。
而後酒宴繼續,林如煙不知所蹤……
……
姚千里獨自坐在喜床上,無聲又無息,許久都一動未動。
好在陸離並沒有鬧到很晚,不過回來的時候還是帶了些酒氣,進屋的時候帶進了一股子冷風,姚千里噤縮了一下,而後便聽到腳步聲漸近。
陸離看起來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虛浮,臉也微微脹紅。
掀了紅蓋頭,喝了合巹酒。
姚千里又回到了床邊上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有些惴惴,她也曾想過陸離或許只是純粹為做戲,娶她不過是為了好徹底制住她,只不過用的法子決絕了些,把自己都搭了進來……
可是陸離到底還是娶了她,此時已經拜堂禮成,她便已經是陸離的人……
許久都不聽有動靜,姚千里便微抬起了頭去看,卻見陸離不知何時已經在旁邊的榻上看起書來。
一時間姚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似是在慶幸,也似乎是有些過意不去,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多一個少一個其實又如何,今夜本是洞房花燭夜,陸離若不是顧及她,或者說如果娶的不是她,他本該是溫香軟玉在懷的。
不過若說是感激也根本談不上,本就是陸離下了套在先,自己偏生要弄這樣一個女人回來,說到底不過是自作自受,只是姚千里心裡多少還是有一點道不明的情緒,就像是一個本來已經體無完膚的東西,被世人鄙夷了千年,卻在某一日大雨傾盆的時候,忽而有人拿了把雨傘給她遮了會子雨。
正好陸離也朝她看了過來,她眼中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便與他撞了個正著,她竟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胸口一窒。
「不早了,你早些睡下罷。」
姚千里卻沒有動,望著一閃一閃的紅燭火,怔怔出了神。
陸離起身去喝茶,剛剛放下茶杯,姚千里忽而也站了起來,而後朝著他這邊走來,陸離以為她也是要喝水,便另蓄了一杯茶,端來遞給她。
姚千里接過茶杯,卻隨即又放了回去,轉而拿起了桌上未完的酒壺,淺笑道:「將軍,能飲一杯無?」
陸離起初有些愕然,而後便是一笑,「然。」
他平日裡面上顏色並不多,即便是笑的時候似乎也沒能入到心裡,此時沾染了酒色的一笑竟是出奇的暖潤,姚千里還是第一回看到他這般模樣,一時便有些愣神。
陸離於桌案邊坐下,就取了方才喝合巹酒的那兩隻酒杯,以酒填滿,微抬頭看了看姚千里,道:「夫人……」
剛喚出了口,便就頓住。
姚千里卻笑了起來,笑到了眼底去,亦坐了下來,而後道:「可是正好,連改口都省去了。」
氣氛便就緩和了起來,兩人說話也輕鬆了許多,一邊一抵一杯的喝著酒,很快一壺酒就過了半。
姚千里的酒量不好,上回在右相府只喝了三杯祝酒便就醉得不省人事。
陸離的酒量不差,不過卻也不是千杯不醉,而且方才在酒宴上也已經喝了不少,他素來有分寸,是在將醉之前離了席。
所以,酒至此處,兩人都已經開始暈乎。
姚千里說起了小喜子村的那兩棵大桑樹,說起有一回無賴被村裡的那條大黃狗追著繞著村子跑了兩三圈,說起林群芳花了好些銀子給她買了一支很好看的珠釵,說起娃娃在她看書的時候也會跟著一起看,一副看懂了的樣子……
陸離說他在宮裡唸書的時候皇子們全都排擠他,說當今聖上小時候愛拔鳥毛,說他大哥已經是生得很黑了,還天天黑著一張臉……
將酒壺倒了個乾淨,兩人將杯中的酒水勻了勻,直至差不多多少,方才各自端起,仰首喝下。
陸離晃了晃空空的酒杯,嗤嗤一笑,道:「今日本是你我大喜之日,唔,說來,大喜之日原是要行那夫妻之禮……」
姚千里也晃了晃手裡的杯子,似乎是想再晃出些酒來,又將杯子翻了個個兒去找,聽陸離這般說便抽空去看了看他,而後擰起了眉,似是在思考他方纔的話,片刻後,認真地回道:「夫妻大喜,自是該行夫妻之禮。」
兩雙醉眼迷迷相對,紅燭輕搖,搖花了人眼,模糊了被面。
外頭有不知名的窸窣聲,和著裡頭陸離因半天沒能解開那繁瑣的嫁衣而發出的不耐的喘息,和著姚千里意味不明的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