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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3章 重蹈覆轍 文 / 玉拂淵

    等陸離回到後院的時候,該走的人都走了,連娃娃都因為玩得太瘋已經睡著了。

    原本宴席開始就要比平日午膳的時候晚些,而且鬧得有些久,宴席散後又是些雜事,這會兒都已經是日向西斜斜影長的時候。

    陸離從一進門就覺得姚千里有些不大對勁,神情動作倒是與平常無異,可是眼神裡卻不大一樣,好像是越過了他在看別的什麼,又好像是特意在等他,而且已經等了他很久,陸離頓了一頓,隨即像是怕吵到她,輕輕走了過去。

    姚千里卻朝他一笑,上前接過陸離手裡的東西,「竟然折騰到了這時候,家裡辦這樣的事情最是累人。」

    陸離也笑:「你不是早就躲到了這後院裡來了,這可是說得風涼話?」

    「我看著那麼些人腦子都疼,哪裡還坐得住。」

    陸離眉間一緊,下意識便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怎麼又頭疼了,可是受了涼?」

    「這大熱的天哪還能受涼,」姚千里笑著撥開他的手,「我是說笑呢。」

    陸離又細看了她的臉色,見當真無異才作罷,又道:「寅兒呢,怎麼今日反倒安生了?」

    「跟林如煙戲耍了半下午,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不肯睡,偏要等你回來,可剛要給他洗臉換身衣裳,一轉臉,卻又睡了。」

    陸離聽著,眉眼間不覺就柔了起來,「我去看看。」說著便就朝娃娃的臥房走去。

    姚千里緊跟其後,輕輕抿著嘴角,眼睛裡面都是笑意,大約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此時是怎樣的一副神情,就好像,得了世上頂好的東西……

    本來她的心境就因為段引臣的話有了不小的變化,此時再見陸離將娃兒視若己出的模樣,便愈發覺得滿心滿心的心滿意足,甚而覺得,此生如此,便就夠了,從最初,她所求也不過如此。

    其實有些奇怪,無論是杜子晦還是段引臣,今日所說到的明明都只是林群芳,可是她聽完以後對林群芳倒是沒多少想法,卻是對陸離起了不少微妙的心思,比如想到陸離似乎也是怕熱的,下回再燉那解暑湯的時候也當給陸離備下一碗;比如她不知為何忽而又想起了那天陸離說寅兒當與其他孩兒一般喚他作爹爹……

    姚千里想得有些太過入神,以致前頭的陸離已經停了下來都沒發現,若不是陸離出了聲,怕是還要一頭撞上去。

    陸離便就站在前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姚千里面上一陣窘迫,「只是忽而想起些事情……」

    「不知夫人想的是什麼,我連喚了幾聲都不曾聽見?」

    他這樣說,就好像知道姚千里方才想的是什麼似的,只等她從實招來,更是迫得姚千里紅了臉。

    陸離卻好像更來了興致,又向前逼近一步,「夫人方才走神,究竟是為哪般?」

    姚千里的手攥著衣袖,在陸離緊緊的逼視下,手裡的布料越攥越多,終於肯抬起頭來看陸離,「我適才在想,我與將軍成親,眨眼間已是一個寒暑過,人此一生不過幾十年,我與將軍還有多少寒暑可共度……」

    「你……」陸離張了張嘴,卻忽而失了言……

    姚千里將話說完以後也已經再站不住,舉步便就要越過陸離而去,可是陸離愣神也不過是一剎那的功夫,被她這欲逃的動作一刺激便就已經反應了回來,側身一步便將人擋住,怕她再要逃,又伸手握住了她的雙肩,「夫人怎麼能撩撥了旁人自己卻要跑?」

    「我哪裡要跑!」想了想似乎不對,又道:「我哪裡撩撥了旁人……」卻是越說越沒有底氣。

    「怎麼沒有撩撥……」陸離微微滯了一滯,「明明我此方春水已亂……」

    姚千里心上一顫,卻是連陸離的臉都不敢看了,「將軍不是要去看寅兒,看過了之後差不多便能用晚膳了。」

    陸離定定看著她,半晌一動不動,也不說話,良久,神情卻已經回到了平日裡平靜無波的模樣,「好,夫人說哪般便是哪般。」

    姚千里得了自由,立馬便去推娃娃臥房的門。

    陸離又在身後出聲,「夫人莫急,寒暑易度,歲月難數,總也不會讓夫人枯坐以待。」聲音裡不難聽出笑意。

    姚千里臊紅了臉,嗔怪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推開門以後,姚千里卻呆住了,屋子裡除了熟睡的娃娃,靈姝、陸習潤,還有今日當值的大丫頭,一個不少,都漲紅著臉僵立著,另外還有老夫人處被叫來看娃娃的兩個丫頭……

    姚千里幾乎連門都不敢進了,半步跨在門裡,半步還在門外,就這麼撐著門站著。

    陸離倒是面無異色,走到姚千里身邊的時候面上便明顯是在笑了,從姚千里身側進了門,順帶也攬著姚千里的腰將她也帶進了屋子,「小少爺睡下多久了?」

    靈姝當先醒神,「睡了快半個時辰了……將軍,晚膳還要不要將小少爺叫起來?」

    「不了。」陸離朝幾人擺了擺手。

    幾人如獲大釋,立時魚貫而出,姚千里分明聽到了兩聲竊笑。

    看姚千里還僵著身子,陸離便湊到她耳邊輕道:「已然都走了。」

    說罷走到了娃娃的床前去,伸手理了理娃娃有些汗濕的頭髮,而後又去捏娃娃的鼻子,直到娃娃不滿的哼唧了兩聲才放手作罷。

    姚千里其實也不至於如此面薄,早在下人們都走了以後就差不多已經緩過來了,只是心中泛起的漣漪尚還未能平息,對著陸離的時候便還些微有些不自在,見陸離去逗娃娃了,才鬆了口氣,在後頭看了會兒,之後也湊過去看陸離與娃娃嬉戲。

    「嘶——」陸離忽而低笑道,「勁兒還不小。」說著將手遞到了姚千里面前給她看,手腕上豁然是兩道嶄新嶄新的紅槓,大概是娃娃挖的。

    姚千里笑,「那莫要再招惹他了,隨他睡著去。」

    「怎麼跟個猴兒一樣,醒著的時候從來沒有安生,睡著了也不老實……」

    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出了屋子。

    便就到了晚膳的時候。

    雖說中午的時候是吃的宴席,可實際上肚子裡並沒有裝進多少東西,比平時還不如,這到了晚膳上來,兩人是更覺飢腸轆轆。

    靈姝一邊布菜一邊看著姚千里偷笑,「倒不曾見得夫人這般模樣,眼巴巴的看著菜碗,跟小少爺一個模樣。」

    姚千里一窒,隨即瞪她,「你這丫頭最近倒是越發的油嘴滑舌,莫不是跟林如煙呆得太多了,也沒見學著哪好。」

    靈姝倏地一下臉就紅了,竟沒有像平時一般去跟姚千里貧嘴,速速布好了菜,低著頭速速就退了下去,反倒讓姚千里覺得奇怪,隨口便朝著一邊的陸離道:「這丫頭是怎麼了?」

    陸離斜睇她一眼,「被說中了心事,自然是要躲。」說罷一頓,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姚千里,「與自家主子倒很是相像。」

    姚千里沒想到這個他也能扯到自己身上來,一時有些語塞,只覺陸離今日的面皮似乎比往常要厚上了好幾番,一點都不若平日裡那淡淡然的模樣,彬彬有禮……但又讓人敬而遠之。

    可是,乍一變成這有些來懶懶又隨性的模樣,卻也有點讓人招架不住。

    靈姝在後頭幸災樂禍的低笑。

    「夫人。」陸離忽而喚她。

    姚千里已經有些不敢接他話茬,只抬頭詢問的看了過去。

    「方纔爹與我說,過些日子便讓寅兒與秀兒成兒一道跟夫子讀書。」

    「府裡孩兒不是都要四歲以後才跟夫子,寅兒這才剛三歲……」

    「爹說寅兒早慧,早日跟了夫子也不是壞處,同秀兒成兒也能走得近些。」

    姚千里心裡還是不大願意,總覺得娃兒若是跟了夫子便就是同自己遠了,而且,跟了夫子讀書以後,怕是連陸文括也會過問娃兒的學業,姚千里私心裡是想娃娃能再多玩耍些日子的……可是既然是陸文括開的口,她也不好去拒絕,一直以來,她都不想在這府裡有一丁點的錯處,而且話說回來,娃娃跟府裡其他的孩子卻也不大熟悉,陸文括這也是為了娃娃好,她便更沒有理由去拒絕。

    陸離給她倒了杯茶,又遞到她手裡,寬慰道:「跟夫子讀書也還是在這府裡,你若是不放心,便大搖大擺的跟了去,在一旁守著便是。」

    姚千里笑啐他一口,「那成了什麼樣兒了,這樣能教出個什麼孩兒來!」

    陸離笑,「那夫人飲此杯應下。」

    姚千里看了看杯裡的清茶,卻忽而起了心思,道:「說來宴席上我還不曾吃酒,將軍可願共飲幾杯?」

    陸離一窒,卻是想起了一些幾乎已經模糊了的東西,可見她似乎情緒高漲也被挑起了興致,「如何不能!」

    很快就有下人端了酒水上來,又取了酒杯,給兩人分別滿上。

    姚千里先執酒,「說句忌諱話,這幾年以來,今日是我最高興的時候。」說罷自拿酒杯去碰了碰陸離面前的酒杯,不知苦甜的一笑,而後緩緩仰首,將酒喝下。

    她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陸離卻是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雖然也因她話中潛在是說這麼久以來她在這陸府過得都不高興有些酸楚,可是依舊為她話中的高興而不免動容,就好像這就是他一直等著的那句話一般……原來一直以來,他也不過只是想姚千里能在這府裡過得高興……

    手一抬,也將杯中的酒飲了個盡。

    姚千里將酒又滿上,「我自也知將軍於身所受諸多,只是……」說著苦笑了一聲,「怕是此生無以為報。」

    「夫人不是已然以身相許?」雖是調笑的話,可是陸離的面上卻是一派認真神色,絲毫沒有調笑之意。

    姚千里也看了看他,臉上又熱了起來,卻未再言,只又飲一杯。

    陸離隨後而飲。

    姚千里乾脆將下人都遣了出去,將自己跟陸離面前都放上了一壺酒,全然自斟自飲。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酒也沒少喝,很快姚千里腦子就已經有些迷糊,隱約只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好像現在做的事,是在重蹈什麼覆轍,可是再去細想,卻又更迷糊了,便只好乾脆不再想,只端起酒杯繼續喝酒,一面又向陸離道:「段大人今日給了寅兒半塊紅玉石,說是原本就該給寅兒的,我便就收下了。」

    陸離不好酒,也不擅酒,酒量大概就比姚千里好一些,不過此時依舊坐得端正,將姚千里的話細想了一遍,而後才答道:「今日乃是寅兒壽辰,既然是給寅兒的,那便就收下,若是精貴東西,你便先代寅兒守著。」

    姚千里點點頭,「無賴也這樣說。」說著又跟陸離碰了個杯。

    「段大人怎麼說也是寅兒的親舅舅,原是該隨份大禮的,只可惜不能明面上來。」陸離又去倒酒,卻發現自己的酒壺依舊空了,便伸手去拿姚千里的。

    「段大人為何是寅兒的親舅舅……唔,你為何搶我的酒,你自己明明有。」

    「我這酒壺裡已經沒酒了,若然不信,你自己來看。」

    姚千里湊過頭去,拿起那空酒壺,閉起一直眼睛,睜著另一隻往壺眼裡瞧,「咦……當真是空了……」

    陸離朦朧著眼一笑,「那是自然,我幾時哄過你。」

    姚千里將酒壺扔到了一邊去,又去奪自己原先的那隻,一面竟還記著追問:「段大人為何是寅兒的親舅舅,將軍還不曾說來……」

    「段大人是你兄長,自然就是寅兒的舅舅,你白日裡不是才與寅兒說過……不止寅兒,你若再有孩兒,段大人也還是舅舅……」陸離臂上一軟,險些趴下,又險險的巴住桌沿撐住。

    姚千里忽然伸手拍了下桌案,「一派胡言!我哪裡還再有孩兒!」

    陸離又倒了酒,一手端著酒杯,一邊就盯著她,像是忽然有些清醒了起來,湊近了姚千里,道:「你我再生出個來,那便就有了……」

    姚千里呆呆看了他半晌,倏地又將他推離,「我為何要與你來生?」

    陸離一揚手便把酒杯給扔了,怒道:「你我夫妻,你不與我生,還待與誰!」

    姚千里嚇得噤縮了一縮,「那,那與你生便是……」

    陸離滿意的笑:「這才是……」迎著燭火朝姚千里看過去,只見姚千里的臉上一片酡紅,在燭光下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唇上還有未干的酒水,更是浸得那平日裡總是淡淡不見嬌艷的紅唇嬌艷欲滴……

    陸離情不自禁的湊到更近前去,「夫人,你真好看……」

    姚千里愣著眼睛也去看了看他,半晌,方才有些遲疑著回道:「唔……你也好看……」

    她說話的時候頸子也跟著微微而動,女人家的脖子上平滑,那動作自也不會太大,可是看在陸離眼裡卻是再激烈不過,連帶著他胸腔處的鼓動也劇烈了起來,咚咚咚的,張狂的響在兩個人之間……

    「你方才說要與我生孩兒,幾時與我生……」

    「幾時……」姚千里哽了一下,「幾時方可?」

    「現下便可……」

    「唔……」

    紅燭不是洞房時,朦朦不見俏紅帳,鬢綢亂,衣衫解,一樣是醉沉酣夢裡,繾綣而不知疲累,待到天明時,只道一聲,千金一刻,良宵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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