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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縱連橫 文 / 花嵐浮羽

    齊王府,聽風閣。

    賈充目瞪口呆地站在當地,雙手微微的顫抖著。他咬了咬牙,再次顫聲問道:「你確定是睡仙掌?」

    「死者無外傷,無內傷,無中毒跡象。面色祥和,似沉睡狀。無論是御醫還是仵作,將查不出死因。你說,這天下出了能讓神仙都長眠的睡仙掌外,還有什麼東西有這般本事?」司馬攸緩緩地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

    「可這睡仙掌是三娘子的獨門絕技!你可曾記得!」賈充廣袖一揮,似乎要將這不靠譜的想法一併揮了去。

    「我自然是知道的。」司馬攸如泉水般的聲音終於染上了一絲冷冽。

    「三娘子在十四年前已經死了!你我都親眼所見!」賈充的大聲說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司馬攸不緊不慢的依舊說著同樣的話。

    「那如今兩位皇子……」賈充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收斂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就連聲音也刻意往低壓了壓。

    「睡仙掌是三娘子的獨門絕技不假,可這天是不是真的就只有她一人會使那就說不准了。」司馬攸看著賈充終於開始冷靜下來了,話題開始往今日的重點上邊靠了。

    「你的意思是……」賈充帶著詢問的語氣

    「賈七郎,你說放眼這京都,知道睡仙掌這個秘密的有幾人?」司馬攸揪起一縷散落的頭,放在手裡細細地把玩了起來。

    「只有當年的主子和影。」賈充略頓了一下開口道。

    「這就是了,真正是誰下得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內行人都看得出來是究竟是怎麼回事。」司馬攸把手裡的一縷頭髮瀟灑的甩到了身後。

    「如此這般做,便可以……」賈充對上司馬攸的眼睛,只說了一半的話便打住。

    「沒錯,如此這般做,便可以讓這些內行人自己起了矛盾,互相猜忌刺探;但是外行人絲毫看不出來,依舊相安無事。」司馬攸看著賈充的眼睛。

    「說白了這內行人不過就是這幾個。」賈充有些自嘲的一笑。

    「能夠打破現在的平衡就足夠了。」司馬攸站直了身子,走到了賈充面前。

    「你今日與我說這些的意思事……」賈充側了側身子,避開了齊王近在眼前的臉。

    「賈大人,你是聰明人,無需我費口舌,今日這事的目的就是打破朝堂四方格局的局面,顯然是做到了,局面一但打破,最弱的一方勢必會被蠶食,你我要想保全,勢要合縱連橫。」司馬攸看著賈充的表情,一絲也沒有要錯過的意思。

    「齊王說笑了,我一介人臣,哪裡來的格局之勢?」賈充很漂亮的打了個太極。

    「賈大人不要急著拒絕,還是再觀望一段時日再給我答覆才好。以賈大人的聰明才智自是明白『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的,如今兩位皇子已經出了事,你以為你家那被批為皇后命格的人會相安無事嗎?」齊王的聲音又回到了之前的清冽,可賈充卻覺得更冷了。

    「提及小女,想是今日受驚不小,怕是耽擱不得,不如現待她回府,其餘的事日後再從長計議。」賈充施了一個退禮。

    「也好。」司馬攸還了一禮。

    二人再無他言,相攜去尋賈南風。

    楊府,墨韻堂。

    屋中背身站著一名男子,偏瘦,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髮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繫著一個流花結。眉淡膚白,杏核眼,桃花唇。不是楊駿又是誰?

    此時,他那原本蒼白的膚色更加蒼白了,連那薄薄的唇瓣也透著青白色。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楊駿的聲音帶了一絲暗啞。

    「我們依主子吩咐,半路攔截了……馬車。一番爭鬥後,待我們接近馬車時才發現,車上的兩位……公子已經……不在了。」地上跪著一個黑衣人,額頭正滲出細密的汗珠。

    「有些意思,怎麼個不在了法?」楊駿的兩隻手在不停的摩挲著。

    「兩位公子,靜靜的躺在車上,神色與睡著無異,可卻無鼻息,無心跳,顯然是已經去了。」黑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他還從未遇過如此詭異的事。

    「睡仙掌。」楊駿的手頓了下來,口中吐出三個字來。

    「奴才愚鈍。」黑衣人神情一怔,顯然是沒有聽明白。

    「下去罷,這裡沒你的事了。」楊駿漫不經心的吩咐道。

    黑衣人很快的隱匿在了夜色中,一縷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了楊駿臉上,此時他的臉白的駭人。

    這實在是高明的一招,搶在自己動手前動了手,一來自己順理成章的為他背了黑鍋;二來在齊王府的管轄之處出了問題,齊王難辭其咎;三來在外人眼中最有可能下次毒手的便是傳言中曾給大皇子下過毒的賈充。有了這三點,四人各佔一方的獨立局面就徹底被打破了,總會有人最先開始尋求聯合,如此一來,剩下的那個理所當然會被先吞噬掉。眼下,局已破,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不管這個局是誰下的,都是個了不得人!

    「當真是好計謀啊!這一局棋是我輸了半招,可日後究竟鹿死誰手,這還很難說呢?」淒森的月光下,楊駿毫無血色的臉上留下慘然一笑。

    賈府,臥房。

    夜已深,賈充卻是無眠。輕輕起了身,將郭氏的被子掖了掖,方才安心下了地。今天齊王府發生了大事,南風又剛好去了齊王府,著實是嚇壞了郭氏,如今見南風無事回家,方才安眠。

    慢慢走至窗前,天氣依舊炎熱不堪。月光倒是清冷了些。賈充死死的盯著月亮,希望這份清冷能讓他的頭腦也更加清楚些。

    混跡朝堂至今能夠安然無恙顯赫一時,靠的不是運氣而是謀略,這謀略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觀察。眼光要准、要狠,眼界要寬、要廣。只是今日的事卻讓他有些看不清了。

    楊駿可疑,司馬攸同樣可疑,就連司馬炎也不能排除嫌疑。

    楊駿一直和司馬軌走得急近,他一個外戚之人,當該避嫌,如此急功近利,必有圖謀。

    司馬攸在自家的地盤出了事,看起來是最大的受害者,可這難保就是他自己唱的一出苦肉計。掩人耳目而已。

    司馬炎,這個人的心有多深,怕是誰也摸不出來的。司馬軌和楊駿私下裡的動作怕是逃不過他的眼。自小便聽說,年輕的雄獅長大後會被趕出獅群,只因他在老獅子眼中它已經不是子女,而是強壯的異性,是競爭者,是危險的潛在。在皇家何嘗不是如此呢?年輕而雄心勃勃的年輕皇子絕對是現任帝王的眼中釘。

    想至此處,賈充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虎毒不食子啊!」可轉念一想,天家的人哪裡是虎,他們是龍,一種高高翱翔在天上,渾身冷冰冰的動物,保不準心也是冷的。

    究竟是誰布下了這個局,賈充依舊看不明白,眼下四合之局被打破卻是真的,在幾方力量合縱連橫後,最弱的那一方肯定會被先滅掉。說白了,這是在集權的把戲啊!

    齊王司馬攸是第一個找上自己的人,難保後邊不會跑出其他人來暗自示好,合是一定要合的,關鍵是要看這個人該是誰?站隊不能站錯,抱大腿更不能抱錯,這可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啊!賈充不敢冒這個險,只能靜觀其變!能在朝代更迭中安然存活,富貴至今的人,自然是有他獨到的生存哲學的!

    賈充總算想通了一件事,看眼下裡還有一件急事,司馬攸說的沒錯,南風目前的狀況確實是很不安生,難保佈局之人下一個動手的目標不會是她。如今,唯有先為她除去身邊的隱患方能喘一口氣,再做其他定奪。可這該用什麼方式來除,卻是個棘手的事!

    「哎!」賈充濁濁的吐出一口氣來,用手掌使勁兒拍了拍頭,實在是想得頭痛欲裂。

    不知何時,郭氏已然醒來,她看到在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下,站著一個清瘦而疲憊的身影,月光打在頭上,似乎生出了華髮。看著他用力拍打自己的頭,郭氏明白,定是遇到什麼棘手的難事了。外邊的事無法為他分憂,可這宅子裡的事,卻是都在她的手底下的,內宅安穩,他在外邊才能不被轄制,這個淺顯的理,郭氏自認還是清楚的,眼下,必須先除了府裡那個禍害!

    殊途同歸,大抵便是如此,二人出發點不同,卻是最終想到了一起,看來,千年的同枕眠也不是白修的!

    洛陽宮,太極殿。

    司馬炎一人獨自坐在宮殿內,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整個人看上去寧靜淡然。他的心頭此時卻似長出了無邊無際的雜草,亂了他的心。以前從來不曾如此過。何時,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這般模樣?

    「希望今日所做之事,日後不會後悔!」司馬炎在心中默默的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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