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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第二三章 :唯她是從 文 / 盈月流光

    由於幾乎每次都是趙明河來餵藥,林輝夜半點反抗也沒有,乖乖將藥喝個乾淨。每次喝完的時候她還故意咂咂嘴,彷彿那苦澀的草藥是瓊枝玉露似的。趙明河見她這樣子,哭笑不得,只能搖搖頭將藥碗收下去。

    如此幾日下來,林輝夜不僅退燒了,臉面色也紅潤了起來。整個軍隊聽聞公主殿下康復了,氣勢高漲的不得了。

    又是一個換藥的夜晚,趙明河拿著膏藥和紗布進屋,卻不見林輝夜。她四下找,終於在屋外的一株石榴樹旁看見了那個發呆的人。趙明河還記的那夜月光明亮,照的那人的身影孤單,竟讓人湧起一種保護的念頭。

    「該換藥了,你在這幹什麼呢?」趙明河走近她身邊,順著林輝夜的目光看光禿禿的樹幹。

    「明河……我看……今年是不行了。」知道趙明河來到了自己身邊,林輝夜依舊望著石榴樹道。「明年的六月,我們一起來錫地,吃這棵樹結的石榴吧。」

    「你喜歡吃石榴?」聽林輝夜這麼說,趙明河笑。

    「嗯。」林輝夜看了看石榴樹,又看了看趙明河,認真點頭。

    「在京城就不能吃石榴了麼?」

    「因為我喜歡錫地。」聽趙明河這麼問,林輝夜答。「所以在這裡吃石榴。」

    「為何?」

    「因為……在錫地你將我捧在懷裡,站在最高的城牆上,彷彿在向面前的千軍萬馬宣告……我是你的。」林輝夜喃喃道,她側目望趙明河,眼睛水潤,面頰微紅。「明河……我是你的……」

    「你……」趙明河見她一雙眼睛幽亮,伸出手去撫上林輝夜的臉頰,輕聲問。「怎麼這麼容易臉紅呢?」

    「因為你在。」林輝夜貓兒一般的鑽進趙明河懷中,很享受的將臉頰貼在趙明河手心輕輕的蹭,她幽幽望著趙明河的眼睛,道。」明河……我喜歡你。」

    「明河也喜歡公主殿下。」見林輝夜這樣子,趙明河鬆開手退後兩步。她微微躬身,算是行了個軍禮。

    本來還想說什麼的林輝夜沉默了,她就這麼站在石榴樹邊上,望著行禮的趙明河發呆。

    林輝夜想,雖然每次聽到這樣的回答,心裡湧上來的失落感就一次比一次大。

    但……還是想說。

    想說無數遍……

    明河,我喜歡你。

    很喜歡你……

    後半夜的時候,林輝夜被趙明河拖回房間裡換藥,她在床上躺好,就見趙明河單膝跪上床,解自己的衣服。近距離的望著趙明河在橙色燭火中的面容,林輝夜心跳的厲害。

    「別動。」見林輝夜別過頭,整個人都要翻過身去,趙明河將她按回來。

    「今夜……今夜不換藥。」總感覺不能直視趙明河,林輝夜側頭,想朝被子裡躲。

    「明日就要繼續進軍,你不換藥怎麼成?」趙明河皺眉。

    「怎麼不成?」林輝夜兩腮鼓氣,執拗。

    「快點。」趙明河橫著眼睛,顯然耐心急速流失,她按著林輝夜的肩膀,對她道。「再不轉過來不要怪我不客氣……」

    「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河停手……好癢啊……哈哈哈哈哈……」林輝夜只覺趙明河的身體有一瞬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但轉而自己的腳就被趙明河抓了起來。林輝夜能感覺到,有一根手指正輕輕的扣著腳心。「明河放開我……放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錯了吧?」趙明河見林輝夜笑的身子都軟了,才挑著眉毛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輝夜笑,抬手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乖乖躺好。

    「知道了的話……就乖一點。」趙明河輕聲耳語道,而後繼續給林輝夜上膏藥。

    「痛痛痛痛痛……你輕一點啊明河……痛……」然而膏藥還沒塗多少,林輝夜就一抽一抽的。

    「前幾日你怎麼不痛。」趙明河忽略林輝夜的話語,繼續上藥。

    「前幾日沒有知覺。」感覺到趙明河又上一次藥,林輝夜一抽,道。

    「有知覺就證明快好了,所以痛就忍著。」

    「嗚……嗚嗚嗚……」

    「你……」聽林輝夜發出「嗚嗚」的聲音趙明河皺眉抬頭,就見林輝夜一雙眼睛水亮水亮的,正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便道。「自己上藥,我出去了。」

    「別!不痛了,一點也不痛!」見趙明河要走,林輝夜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她一把拉住趙明河,認真道。

    「你……」趙明河回頭,愣住。

    「我真不痛了,我保證。」林輝夜嚴肅的舉起右手,放於自己的右耳側,發誓。

    「你……衣服敞開了……」

    「……!」

    此話一出趙明河就見本來還信誓旦旦的林輝夜一裹衣服,縮到牆角的被子裡去了。

    趙明河見她那樣子,笑。

    「公主殿下,藥自己上,我先走了。」趙明河這麼說著,然縮在被子中的林輝夜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等了一會兒,趙明河還是不見林輝夜有動靜,終而轉身準備離去。但她剛一邁出步子,就感覺衣角被人抓住了。在一回頭,就見林輝夜已經移到床邊了。她緊緊的攥著自己衣角,輕聲道。

    「留下來。」

    林輝夜所在的房間本來就是獨住的,因而床也很小,趙明河一躺上去兩人就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然而林輝夜卻並不在意,她貪婪的伏在趙明河胸口,將趙明河整個人都抱的緊緊的。

    「公主殿下,我要斷氣了。」趙明河沒好氣的提醒。

    「要我給你空氣麼?」聽趙明河這麼說,林輝夜便將臉湊到趙明河面前,鼓著氣盯著趙明河的雙唇望。

    「走開……」見林輝夜那模樣,趙明河便抽出一隻手推著林輝夜的額頭,不讓她靠近自己。

    「有本事你就一直推著。」林輝夜道。

    「有本事你就一直鼓著氣。」趙明河回答。

    於是,兩人一直就這個姿勢僵持到……一方睡著。

    第二日一早,林輝夜睜眼的時候,趙明河已經起床將鎧甲穿好了。林輝夜半撐著身子看陽光中趙明河的背影,竟又看癡了。

    「明河!」見趙明河就要出門去,林輝夜叫她。

    「嗯?」趙明河應聲回頭。

    「我喜歡你。」林輝夜脫口而出。

    「飯在桌上。」趙明河道。

    「……」

    見林輝夜呆在床上,趙明河笑笑,而後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

    待趙明河走出好遠,林輝夜也起床了。她輕輕披著一件外衣,將屋裡的窗戶拉開。霎時便有一陣柔軟的風迎面吹來,吹的林輝夜烏髮輕揚。

    林輝夜靜靜的看著窗外,遂伸出一隻手去,不一會兒就有只白鴿落在自己手心。她將那只白鴿抓住,就見它的腳上捆著一個紙卷,便拿出來看。

    紙捲上的字體纖細飄逸,林輝夜一眼便能認出那出自於林解語之手。

    「御前暗衛……林涵鈺……?」林輝夜輕輕的念出那七個字來,眼神瞬間冷下去。她將那紙卷燒了,而後又新寫了一個纏在鴿子的腳下,再度放飛。

    「解語?解語今天沒有來嗎?」正在被人梳妝打扮的涵鈺突然驚道。身邊給她梳頭的小丫鬟一抖,將木梳掉在地上。

    「回公主,解語今天還未來。」那小丫鬟抖抖索索道。

    哪知林涵鈺一聽小丫鬟說這話便急了,她一把將自己剛梳好的頭髮扯亂,尖聲叫道。

    「快去找……快去找解語……我要見她!我見她!」

    「是!是!奴婢現在就去找……奴婢去找……!」見公主似乎又是要發瘋的樣子,小丫鬟怕極了。她趕忙應著,卻並不知道去哪找林解語。

    記憶中,林解語是出現在十日之前的。那日公主正在院子裡發瘋,大叫著「殺人兇手」之類的話語,大家都沒法阻止她。卻不料此刻出現了一位白衣女子,她靜靜從庭院深處走出來,一直走到涵鈺公主身邊。

    眾人見她只是將手輕輕覆蓋在涵鈺公主的頭頂,涵鈺公主便安靜了下來。然後,大家聽林解語說了一個「乖」字,涵鈺公主那日便再也沒有鬧過了。

    那小丫鬟知道,這位叫解語的女子並不是什麼侍女,但也不是什麼女官,她甚至從未在宮中見過她,就連解語這名字也是從涵鈺口中知道的。

    「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見那小丫鬟愣在原地,涵鈺從鏡子邊兒上站起來,將木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去。「快去把解語給我找來!!」

    「公主殿下急著找我何事?」就在小丫鬟要衝出門去的時候,林解語恰巧從門口進來。

    「解語……解語……」林涵鈺回頭,就見林解語站在自己身後,心情一下舒緩起來。「我沒什麼事……就是覺得心煩意亂……想要見你……」

    「我這不是來了麼。」林解語笑,走到林涵鈺身後將木梳撿起來,重新替她攏著頭髮。「昨夜可有做惡夢麼?」

    「有……我夢見有人殺了皇兄……」聽林解語問,林涵鈺對著鏡子道。「是個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林解語一面替她梳著頭髮,一面柔聲道。

    「我記不起來……不過……最近的夢已經越來越清晰……我已經可以畫出她輪廓……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知道她是誰……就能替皇兄報仇了!」

    林解語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默的站在林涵鈺身後。卻不料林涵鈺一個轉身就將林解語抱住,她將頭埋在林解語懷裡喃喃道。

    「解語……留下來陪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給你最好的……」

    「我這不是在陪公主麼。」林解語輕聲回答。

    「晚上……晚上也陪著我!解語我想抱著你睡……」

    「公主殿下說笑了,解語可不是什麼抱枕呢。」林解語笑。

    「解語……解語……」哪知林涵鈺根本聽不進去,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她的名字。

    「好吧。今夜,我在公主殿下門外候著,若是有什麼事,便叫我。」見林涵鈺這模樣,林解語終於鬆口道。

    「真的嗎?」聽到林解語允諾在殿外陪自己,林涵鈺大喜,趕忙對著周圍跪在地上的丫鬟道。「快去備菜!備解語最喜歡的!」

    「林輝夜……啊……林輝夜——!」

    夜半,林涵鈺的驚叫聲從屋內傳出來。

    侯在門口的林解語霎時瞳眸收縮,一腳踹開殿門衝進去。才一瞬的時間,林解語便已經來到了林涵鈺的身邊。哪知道林涵鈺還未醒,卻面色慘白,不停的叫著林輝夜的名字。

    「林輝夜——你殺了皇兄!你不得好死!林輝夜——!!」

    「公主殿下,醒醒。」見林涵鈺在床上痛苦的掙扎,林解語將她喚醒。

    「解語……解語!」林涵鈺一睜眼睛便看到林解語就坐在身邊,一下子就鑽進林解語懷裡,哭出聲來。

    「別怕。」林解語輕輕的拍著林涵鈺的背,道。「你只是做惡夢了。」

    「解語……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那個人是林輝夜……」

    拍著林涵鈺的手在那一霎那停了。

    林涵鈺抬起頭,就見林解語一雙美眸冰冷。

    「解語?」

    「你知道是她,為什麼不向皇上說明?」那冷淡一閃即逝,林解語柔聲問。

    「那時候剛死了兩個皇兄……我再說什麼父皇都不會信的……」林涵鈺道。「而且……林輝夜雖然看上去與世無爭……手段卻非常狠辣……要是我那時候跟父皇說,父皇也未必能保護得了我……」

    「所以現在才是好時機?」

    「現在我終於等到林輝夜遠征了……可是父皇卻不再想提起這件事……我只能用發瘋來引起他的注意……從而才能壓制林輝夜……過幾日,我就會向父皇告發林輝夜。」林涵鈺說著說著便笑了。「我已經跟岳遙說了,我就要知道那人是誰了。到時候我就順帶連她下毒謀害皓兮哥哥的藥物……還有那把劍染了她血液的劍一起……交給父皇!哥哥……終於不會枉死了……」

    「那些東西,你藏在哪了?」林解語收緊懷抱,輕聲問。

    「你放心,我放在一個絕對沒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感覺林解語收緊懷抱,林涵鈺笑。「解語……其實我本想就這麼瘋瘋傻傻一輩子也沒關係……可是我遇見了你。」

    「遇見我又如何?」

    「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以一個公主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林涵鈺說著,從林解語懷中掙扎出來坐好。「但是我要想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一定是要在除掉林輝夜的基礎上……為了皇兄,也為了我自己。」

    「是嗎。」林解語聽她這麼說,笑。她將林涵鈺安頓回床上,柔聲道。「公主殿下一定會成功的。」

    「嗯。」林涵鈺安心的閉眸。「我就怪自己當時沒有好好學武……否則也不用這麼東躲西藏,懼怕林輝夜……」

    「公主殿下是女子,不需要習武。」林解語道。

    「都怪父皇……讓我們在各自的宮中跟著太傅學習……我從來也沒見過哥哥們學文習武的樣子……否則……我一定會多一些上進心罷……」林涵鈺道。

    「大家都是一樣的。」林解語輕聲道。

    「解語……在成為御前暗衛之前,你在哪?」

    「暗部。」林解語回答。

    「暗部之前呢。」

    「皇宮之外。」

    「皇宮之外是什麼樣的地方呢?」林涵鈺好奇道。

    「是……」人間地獄啊……

    林解語想答,卻最終沒有說。她就見林涵鈺輕輕合起眼睛,喃喃道。

    「解語,你會成為最強的暗衛……我最喜歡你了。」

    那夜,林解語放出的鴿子終於飛了回來。她強忍著心跳將鴿子爪中的紙條抽出來,就見林輝夜只寫了一個字。

    那個字便是——殺。

    第二夜,磐朝第二公主林涵鈺的寢殿莫名間燃起熊熊大火。

    林解語站在高高的塔樓上望著那烈火,寂靜無聲。

    「解語……解語!!」

    那火中隱約傳來林涵鈺尖銳的哭喊聲和呼救聲,很多次林解語都想這麼衝進火裡救人,然而卻沒有。

    她只能站在原地,聽那呼喊聲淡去。

    「解語……解語救我!你在哪……你在哪!!解語——!!」

    「解語……」

    「解……語……」

    林解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只覺得視線一片模糊。她只感覺自己眼眶灼熱,大顆大顆的淚珠掉進衣襟,暈開一片片細小的水漬來。

    林涵鈺渾身燃著火躺在地上望著火紅的天際發呆,卻見那天際中出現了林解語的影子。

    「解語……是我做夢了麼?」

    「真的是我。」林解語道。

    「你是來救我的麼。」林涵鈺笑。

    「我只是……不想見你這麼痛苦的死去。」林解語見林涵鈺笑,忽覺心頭一陣酸澀。

    「嗯……謝謝你……動手吧。」似乎知道林解語並不打算救自己出去,也並不想在逃出去,林涵鈺合起眼睛,道。「這樣的我……已經……」

    林解語靜默的站在原地看她,卻終究沒等到她說下半句。

    見火焰已經將林涵鈺完全吞裹起來,林解語不忍再看下去,她終而舉劍,揮落。

    也終於在落劍的那刻,再次淚流滿面。

    「既然不想殺她,為何還要動手。」這時,一位御前暗衛走到她身後,問。

    林解語全身一僵,並不回頭。

    「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叛變皇令之事告訴岳遙的。」那人微笑道。「因為從暗衛選拔那日起,我就認定了你會是我最後的主人。」

    「你……」

    林解語回頭,就見伊晨微笑的站在原地望著自己,輕聲對自己道。

    「不過……你還真唯她是從呢。」

    那夜,全朝上下損失了成百上千的奴僕,卻終究沒能救下年僅十六的涵鈺公主,朝廷甚至連她的屍體都未能辨別出來。涵鈺公主所居住的盈春殿在一夜之間化為一片灰燼,被皇上下令永恆封鎖,成為了無人敢靠近的「死殿」。

    作者有話要說:林解語也總是干坑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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