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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踏足近郊 文 / 盈月流光

    陛下。那是什麼。

    林輝夜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做夢。她總是會夢到趙明河最後出征前的那晚。那個晚上……她看著那人喝了很多酒,就是一覺夢醒也是暈乎的。

    林輝夜喜歡看趙明河那模樣,喜歡的……

    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朕給明河的護身符。夢中,自己依舊在編織著那根紅繩,佛這跟紅線能保佑趙明河的命似的。這上面的吊墜是朕的娘親留給朕的。它有名字,叫祈安。娘說,它可護朕一世平安。現在……朕把它給你。你帶著它,也會永世平安。

    臣乃賤命,死又何惜?那人依舊笑,笑得林輝夜心裡空空的。

    你的命就是朕的命。

    明河……朕要你快快回來。

    朕要你快快回來……

    朕要你……

    要你……

    「……快快回來。」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

    林輝夜又是念著這句話醒來的。

    漆黑的夜裡沒有一絲陽光,連空氣都是涼的。

    林輝夜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的婚紗幔失神,就連濕了眼角也沒發現。

    「你答應過朕的。」

    「你說你定當竭盡全力……盡快歸朝……」

    「明河你答應過朕的!」

    林輝夜攥緊拳頭,咬著唇,一直到嘴角流下血來,才將那即將爆發的哭聲嚥回肚子裡。她呼出一口氣,輕輕閉上眼睛,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說。

    「沒關係。朕等你。」

    朕可以等你……

    永生永世等你。

    「陛下,喝藥了。」憐兒見林輝夜一大早就披著外衣伏在床邊的書案上看奏折,便輕聲喚道。

    「嗯。」聽憐兒這麼說,林輝夜放下手中的紙筆,接過藥碗來一飲而盡,隨後便把碗又放回了憐兒端著的盤子裡。她本想繼續看看奏折,卻發現憐兒站在身邊不走,遂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憐兒垂目道,溫聲道。「奴婢只是在想,陛下跟以前不一樣了。」

    「如何不一樣了?」林輝夜聽她這麼說,笑問道。

    「以前,您從來也不喝太醫院送來的藥。可如今,倒是喝得痛快。」

    「朕也想早點好起來。」林輝夜答,目光卻轉回奏折上去。

    「是。」憐兒輕聲應,行了個小禮便端著空藥碗退下了。她退下的步子比平日裡快,才剛一出門眼淚就掉下來了。

    跟在林輝夜身邊這麼多年。

    她如何能不懂

    林輝夜之前不喝藥,是怕這藥中有毒。

    如今痛快的喝了藥……卻只怕是,真的希望這藥中有毒罷。

    全朝上下幾乎都知道,林輝夜並沒有安排趙明河下葬,甚至沒有去看暗部運回的已經燒焦的屍體。她只是讓人將那屍體埋了,卻都不知道暗部的人把它埋在哪了。有不少官員唏噓,他們暗地裡說。

    「看看,這就是曾經最得寵的趙大將軍,死了也就是死了。」

    「還指著什麼風光厚葬?得了。」

    「生前刻薄自大,死後冷冷清清,還真是應了景。」

    也不知這留言暗地裡傳了多久,直到某一日,某官驚覺曾經說過這些話的人都默默的從朝堂上消失後,遂背後一涼,自覺的閉緊了組吧。

    當日午後,皇宮下達了皇帝陛下的一道鐵令。

    那便是——

    即日起,宮中所有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婢女走卒,均不得提及趙明河三個字。更不得提及與之有關的一切事情。

    違令者,斬立決。

    這道鐵令下達當日,朝廷處斬官員達到五十人。

    其中有把人位階在三品以上。

    似是充分理解了這道鐵令德威力,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及跟趙明河有關的一切,連帶著與之有著密切關係的林解語這三個字也成了宮中的禁忌。

    年前的時候,林輝夜舉行了一場特殊的官職提拔制度,將不少平日裡年輕有為卻官位低下的官員拔高,讓他們與那些上慣了朝廷的老臣平擠平坐一同上朝。那些老臣自是不願意的,卻又不敢多言,只怕惹怒了現在這位暴虐的陛下,只等風頭過去再說。

    皇宮在短短的三個月之內,彷彿換了一輪血似的,連宮女們幾乎都要重新記著不同官位的名字,深怕弄錯。

    百姓也不懂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知道這三個月京城熱鬧的緊,全都是大人物。

    只是,唯有趙明河與林解語這兩個名字,彷彿被埋進了深深的地底,已經漸漸的,再也無人記起。

    待這一切都處理妥當後,皇宮迎來了那個慢慢迫近的,並不怎麼受歡迎的新年。

    皇宮裡的新年本該是最熱鬧的,可是今年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皇帝沒有動靜,宮裡自然也不敢有動靜。獨自一人守著靈犀殿的小竹似是不再怕鬼了,竟只覺得孤清。

    整個除夕的晚上,偌大的皇宮裡一片漆黑,只為那個不知身在何方的陛下。

    有不少大臣對林輝夜的恣意妄為而感到不悅,遂支著桌子擺著宴席在榮華殿裡等,想要逼出林輝夜。卻不料等了大半夜也只等來一個傳儀。

    「各位大人,陛下今晚只怕是來不了了,您們還是請回吧。」傳儀撐著笑臉道。

    「傳儀公公,在這坐的上百位官員可都在等著陛下吶。」自趙明河死後,大量兵權落於李虎李將軍手中,他的底氣自然就硬了起來。「前些日子太醫院可說了,陛下現在的情況,下床走路可不是什麼問題。除非……她是不想見我們。」

    她就是不想見你們。

    傳儀在心底默念,卻也不好說出來,只得道。

    「陛下比較隨性,這大半夜的,雜家要是找起她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的。」

    「身為御前太監總管,怎麼連陛下也能跟丟?」李虎笑道。「如此,可不稱職吶。」

    「不知李大將軍如何理解,各官有各官不同的職責,李大將軍的職責是打仗,雜家的職責是照顧好陛下。但是咱們都有共同的職責不是?」傳儀也笑盈盈道。「咱們……都得順著皇上的意思做,否則……」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皇帝身邊的笑臉人。

    李虎銳氣雖高卻也不能不顧及,便一聲不吭的離去了。

    他這一走,便有不少人跟著走,至於剩下的,傳儀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傳儀自然是知道林輝夜在哪裡的,去年這個時候,他的皇帝陛下正跟趙明河坐在城牆上喝酒玩遊戲,傳儀就站在城牆下守著,他還記得那年的除夕下雪了,陛下還未趙明河準備了盛大的煙火。

    「傳儀。」似乎聽到了身後有腳步的聲音,林輝夜道。

    「奴才在。」傳儀弓著腰低著頭,道。

    「你看,每次明河回來出城的時候都是順著那條路走的,每次走的時候都不看朕一眼,唯獨有一次,朕沒有站在城牆上送她,她卻回頭了。」林輝夜望著那一望無際的黑暗笑道,彷彿她真的能看見趙明河似的。「她每次回來的時候,也是要走這條路的,朕遠遠就能看見她……朕還跟你說,朕的明河穿著朕賜她的火狐鎧甲呢……」

    「奴才還記得那天……趙大將軍可是遲了整整四個時辰吶。」傳儀附和道。

    「四個時辰還算久麼?」哪知林輝夜毫不在意道。「你說……她這回……會遲多久?」

    「這……這奴才也不知道。」

    「朕,等得到她麼。」

    「能!陛下您一定能等到她!」傳儀雖是這麼說著,整個人卻向後退了兩步。他直覺林輝夜眼裡含著淚,看見了,是要掉腦袋的。「臣想她一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傳儀記得那夜下雪了。

    而林輝夜站在雪地裡整整一夜,直到天明。

    年後,林輝夜的身體越發的差了。給她看病開藥的太醫出了延年宮的門後總是搖頭,只怕這藥物對陛下的療效不大,心病……還需心藥醫。可這心藥……只怕早就絕了跡!

    林輝夜只覺最近呈上來的奏折越來越無趣,跟國家政事相關的內容很少,大部分竟然是詢問自己安康的折子,甚至還有所謂的獨門藥方。

    「是想吃死朕麼。」林輝夜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折子摔倒地上去。

    「陛下不要生氣,為了他們氣壞了自己也不值得。」貼身宮女憐兒道,她這麼說著,趕忙上前拾起奏折。

    「朕跟他們說讓他們多呈上一些正事來,你猜他們說什麼?」

    「說什麼?」

    「他們竟說,朕的安康就是最大的正事!」

    「他們是在關心陛下呢。」憐兒笑。

    「這些狐狸面上一個個關心朕的事關心的緊,背地裡卻結黨營私,被朕揪出了不少。」林輝夜也不跟憐兒置氣,而是靠近龍椅裡歎道。「真是不能鬆懈一日。」

    「一日不行,半日總可以罷?」

    「怎麼鬆懈,說來給朕聽聽?」

    「奴婢手裡有柳大將軍來的書信,陛下可要聽?」見林輝夜來了興趣,憐兒從袖口裡拿出柳睿寄來的信,晃了晃。她就見林輝夜皺了皺眉頭,終而還是應允了。

    「奴婢開始念了啊。」憐兒一手給林輝夜搖扇,一手拿著信道。「我最最最想念的陛下。微臣守著赤國邊界已經兩年多了,很久未看到陛下的臉,甚是想念。陛下可想念臣?」

    「撿重點。」林輝夜聽的心中不爽,便道。

    「臣的日常起居還算不錯,吃飯香,睡得安穩,就是依舊洗澡困難些,但您完全不用擔心臣的,臣會自己照顧好自己。啊對了,還有,這些時候臣在學著唱歌,待臣凱旋歸來唱給您聽可好?」

    「沒有重點?」

    見林輝夜已經不耐煩,憐兒趕忙一目十行的向下看,終於發現了一些些所謂的「重點」……

    「臣聽說陛下最近身體虛弱,所以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聽到「好法子」三個字的時候,林輝夜的眼睛亮了亮,卻不見憐兒繼續念下去,遂側目道。

    「怎麼不念了?」

    「那個……那個好法子就是,多出去散散步,曬曬太陽。」好半響,憐兒才磕磕磣磣的將那個再普通不過的廢話說了出來。

    卻不料林輝夜似乎真的有在考慮她的提議。

    「陛下?」

    見林輝夜出神,憐兒換她,卻聽她道。

    「憐兒,準備準備,朕明日打算去城外的近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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