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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雲端天宮 文 / 盈月流光

    雖說是去近郊走走,但是由於林輝夜身子虛弱,所以一直都慵懶的靠在轎子裡,任由轎夫穿梭過大大小小的街巷。她的貼身宮女憐兒一路跟著轎夫,也沒少累著,但是轉念一想此行或許真能讓她的陛下心情好些,便也覺得值了。

    「到哪了?」也不知道具體行進了幾個時辰,憐兒終於聽到了林輝夜的聲音。

    「回陛下,咱們已經出了京城,現在正在京城外的小鎮上呢。」憐兒答,並不願說出小鎮的名字,雖然她知道轎中之人早已一清二楚。

    「還魂鎮?」林輝夜問。

    「是。」憐兒答,方纔她不願說出這個鎮的名字,就是怕林輝夜又想到什麼,但若是陛下問起,又有什麼法子呢。

    「走罷。」確認地名後,林輝夜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如此下令道。

    隨著轎子的前行,林輝夜的思緒卻飄飛到了很遠的地方。她一手掀起轎簾,任由明媚的陽光落在自己身上。

    還魂鎮。

    心中念著這三個字,林輝夜微微合起眼睛,心中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鈍痛來。

    明河,你是真的死了麼……

    若這個小鎮真的能夠還人魂魄……

    你便……回到朕的身邊來可好?

    然就在林輝夜這麼想著的時候,卻被一陣嘶喊擾亂了思緒。

    「放開我!!放開我!!!」

    那聲音雖然透著尖銳,但是卻無法逃離那原本的音質,林輝夜只覺得心臟都被攥緊了,趕忙道。

    「停下。」

    「陛下,您有什麼吩咐?」傳儀利落的跑到轎邊躬腰道。

    「剛才是誰在喊?」林輝夜的聲音從轎中傳來,略有些急切之感。

    「剛才啊,是個女子,奴才剛見她披頭散髮的跑到街上,又被一個男人拖回巷子裡去了。」傳儀低著頭說,心想這下壞了,只怕陛下是覺得那個人的聲音……

    「那男子是她的什麼人?」果然,林輝夜又繼續問道。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傳儀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半響後才道。「要不……陛下您先在這裡歇歇,奴才這就去查。」

    「不用了。」就在傳儀打算一溜煙的跑去查個清楚的時候,卻見林輝夜將轎簾掀開走了下來。「朕自己去。」

    見林輝夜下轎,傳儀嚇得腿都軟了,他趕忙跟在林輝夜身邊道。

    「陛下,陛下您慢著點,您現在身子弱,那男人看上去粗魯的緊,還是讓奴才……」

    「不礙事。」林輝夜攏攏那寬大的衣袖,淡淡道。「朕帶著劍呢。」

    「喳……」傳儀噤聲,暗歎,太久沒見陛下持劍,他幾乎就要忘了他的陛下其實才是皇宮中劍術最卓絕之人。

    「放開我!!!」也不知道這是多少次逃跑失敗了,兮子覺得自己已經要瘋了。她尖聲大叫掙扎著,卻被抓著她的壯漢一巴掌扇翻在地上!

    「賤人!再叫!再叫老子就再找幾個人來一起跟你玩!」那壯漢唑了一口唾沫,彎下腰去一巴將兮子從地上拽起來推進門裡,然後反手將門鎖上。「你可別忘了!你這條髒命都是老子撿回來的。你在融香樓當花魁的時候,被多少男人騎過?現在在我面前裝起清高了?」

    「我沒讓你救我!!」兮子被打得頭暈眼花,卻也不肯閉嘴。「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

    「呵,想死?」男人似是笑了,他走近兮子,用兩指捏住那她下巴,望著她唇角的血跡道。「行啊,我成全你。但是……也得讓我那幾個兄弟爽夠了再死。也不枉我這些年給你口飯吃。」

    「滾!!!」只覺那個男人又要將自己納入懷中,兮子極力推搡卻終究無濟於事,只得……再次大哭起來。「你給我滾!!!!」

    而那男人卻根本不管兮子的哭聲,只將頭埋入了她白皙的脖頸間。

    「放開我!!滾!!!你給我滾!!!」兮子只感覺口腔裡血腥味瀰漫,心中那仇恨的種子不斷生長!然,就在這時,她只聽身後的木門一陣霹裂的巨響!而後……整個坍塌了!

    「什麼人?!」見自己的門板被霹裂,男子氣急敗壞的回頭,卻只見有個人逆光的站在門口,她持著劍,一雙眼睛透著冰寒的神色。

    「放了她。」那人淡淡道。

    「哈哈,她是我娘子,你憑什麼要我放了她!」男人笑。

    「就憑……」

    「就憑這個!」傳儀眼見他的陛下就要動手,趕忙從邊上躥了進來,在男人手中塞了一錠金子。那男人只聽傳儀笑臉迎人道。「這位小哥對不住了,咱家主子今日心氣兒不好,破壞了您家的柱子。這點就當賠了門了。」

    聽傳儀這麼說,男人看了看手中的金子,站在一邊也不言語。

    見男人安定了,傳儀一抹汗,背後更涼了。他心下清楚此番行動已經駁了林輝夜的面子,只是林輝夜現在這身子,若是動了劍氣,見了血……只怕日後是連門也出不了了。

    好在林輝夜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傳儀就見林輝夜徑直的路過自己身邊,走到了那披頭散髮的女人身邊。

    「沒事吧?」林輝夜問,而後蹲□子,將自己的披風拿下,裹住了衣衫不整的兮子。

    「你……你是……」然被林輝夜的氣息籠罩後,兮子卻渾然不覺,只是顫抖道。「你是……」

    「你認識我?」林輝夜疑惑。

    「你是林輝夜!!」正在林輝夜準備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卻見那女子抬起頭,一雙明艷的美眸狠狠瞪著自己,飽含仇恨。「你是林輝夜!!!林輝夜!!!」

    無法再繼續問下去,林輝夜只覺得時間靜止了。

    眼前的容顏,與記憶中的那個人幾乎重合,就連她討厭自己的眼神也……

    在看見女孩的臉龐時,傳儀只覺有一道晴空霹靂從頭頂落下,那……那張臉……她……她要是說自己是趙明河,又有誰會不相信!!!

    「你是誰?」好半響,林輝夜才壓制住內心翻湧的情緒,問道。

    「呵呵哈哈哈哈哈……」然那女子卻不回答她,只是大笑了起來。

    「別笑,別笑……」林輝夜聽的心疼,就將她抱在懷裡道。「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陛下……她……她不是……」傳儀見狀,抖著膽子上前兩步,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敢說出口。

    「林輝夜!是你害死我娘!是你害我流落青樓!這回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是來要我的命麼!!!你滾!!!你滾!!!!」兮子顯然很排斥林輝夜的擁抱,一把將她推開,爬起來就向外跑。

    「陛下!!」見林輝夜被推翻在地上,傳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趕忙上前詢問。「陛下?您沒事吧???身子有沒有不舒服???」

    傳儀氣極,心想這賤妮竟敢這樣對待他們捧在手心裡那般金貴的人物。

    但他卻也只感氣極……

    因為……那張臉……和那聲音……

    然傳儀雖問的心焦,林輝夜卻並不答他,她白著臉望著門口半響,終而爬起身來追了出去。

    兮子一路向前跑,卻終於不知道要跑去哪裡。

    以前的存在是為了娘親,之後娘親過世她便賣身青樓葬母,後來青樓倒了,自己卻又落入了那男人的手中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什麼尊嚴和感知……她統統都拋棄了。她總是日日夜夜期盼著逃離那奢靡的日子,卻……

    卻在真的脫離了那一切後,發現自己已無處可去。

    暮色降臨,兮子終於跑的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她蜷著身子靠在密林深處的一株大樹下,才緩緩回過思緒來。

    林輝夜……

    林輝夜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個……站在雲端……住在天宮的人……

    就這麼想著,兮子忽覺面龐灼熱,她將自己抱得緊緊地,腦海中卻全是林輝夜溫柔的將自己抱進懷裡的畫面。

    還……還從未有人待他如此溫柔過。

    更何況是……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兮子想。

    若她的心中還殘存著一絲眷戀……

    那便是祭山那日……坐在金頂馬車裡的神仙……

    她的……皇帝陛下。

    「可跑累了?」柔和的聲音自不遠的前方傳來,兮子抬頭,就見林輝夜站在暮色中,竟在朝著自己笑呢。

    然,林輝夜雖笑著也不能緩解兮子緊張的感覺,她還是抱著自己的雙腿,從凌亂的髮絲縫隙中望著林輝夜。

    林輝夜見她那小動物般的舉動,便耐著性子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將手伸到她面前道。

    「若今夜沒什麼地方可以去,跟朕回家可好?」

    兮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上林輝夜的轎子的,她只知道轎廂狹小,她正緊緊的貼在林輝夜的身邊。相較於兮子的拘謹,林輝夜倒是顯得心情很好。她時不時的側頭望一眼兮子,而後道。

    「兮子?你的名字?」林輝夜笑,將自己的暖茶放在兮子手中。

    「嗯。」兮子接過茶點點頭。全然不知道這個名字可是當年林輝夜下了誅殺令的。「娘給我起的,我從小沒有姓。所以她便叫我兮子。」

    「你說……我害死你娘,是怎麼回事?」

    忽然被林輝夜問起這件事,兮子全身僵住,一聲也不吭了。

    「不想說便不說罷。」見兮子不肯繼續說,林輝夜也不繼續問,而是問起了其他的事情。「想要姓嗎?」

    兮子不出聲。

    「一會兒進了宮,你誰也不用理會,就跟著朕。」也不介意兮子的沉默,林輝夜道。「朕帶你去寢宮,替你梳洗一番,給你換身好衣裳。」

    「你……不生氣嗎。」就算兮子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恩寵實在太過深重了,她悄悄的抬頭,偷偷觀察林輝夜的顏色。

    「朕為什麼生你的氣?」聽兮子這麼問,林輝夜笑出聲來。

    「因為……因為我……」還用說出來嗎……

    然還不能兮子繼續說完,就感覺林輝夜的懷抱又擁了過來。那懷抱輕輕軟軟的,彷彿落入了世間所有的溫暖。

    「你待我真好。」兮子道。

    相較於其他人驚訝的眼神和與生俱來的距離感,兮子便更加不自覺地貼近了林輝夜。自從下了轎子便一直揪著她的衣角,一步都不敢落下。林輝夜倒是很喜歡她貼近自己,所以並沒有阻止她這麼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兮子總算到達了林輝夜的寢宮,她抬頭,就見那金色的大牌匾寫著「延年宮」。

    「這真黑。」兮子瑟縮了一下道。在兮子的想像中,皇帝的寢宮該是燈火通明的,卻不料林輝夜的宮殿如此黑暗……

    「來人。」兮子的聲音雖小,卻被林輝夜聽了個一清二楚。

    「陛下。」聽到了林輝夜的命令,憐兒趕忙跪在她腳邊。

    「把延年宮的燈點上。」林輝夜道。

    憐兒應下,心中卻惴惴不安。

    她想,當初趙明河都沒讓延年宮亮起來,可如今……

    林輝夜如此寵這個人……

    若這人藉著這張臉和這份恩寵魅惑陛下……!可……可怎麼是好!!!

    兮子哪裡曉得就剛才那會子功夫,身邊的小丫鬟想了多少事情。她只知道整個延年宮霎時亮了起來。紅燈清風,明月輝夜,彷彿做夢一般。

    「走了。」見兮子愣在原地,林輝夜道,遂台步向前。

    「嗯……嗯!」被林輝夜喚回神思,兮子趕忙小跑著跟上林輝夜的步伐,但是眼神卻根本離不開皇宮中的一磚一瓦。

    一路上都被跪倒的宮女注視著雙足,兮子覺得很不自在,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跟她們一起跪在地上,而不是就這麼正大光明的走在林輝夜的身後。

    這樣不自在的感覺一直到進了林輝夜的浴室才得到緩解,因為林輝夜下令讓這裡所有的宮女都出去了,就連憐兒也沒在身邊。兮子就見憐兒焦慮的在林輝夜身邊說了些什麼,最終卻無可奈何的離開了。

    「這……這麼大的池子……就……我……我們洗?」兮子望著那偌大溫熱的水池,攥緊領口,有些不安。

    「怎麼,你喜歡跟大家一起洗澡麼?」林輝夜走到她身邊道。「還是……不願跟朕洗?」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奢侈……

    兮子想說,卻覺得說出來太土氣,便憋住了。

    「不是便好。」林輝夜答,一雙手落在兮子的腰帶上。

    那男人本來就喜歡讓兮子用鬆弛的腰帶,便於脫下來,這不,林輝夜還沒怎麼動手,腰帶便自己落了下來。

    「我,我自己來就好。」不知為何,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情色的感覺,兮子不自在道。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林輝夜與自己本就同為女人,而自己卻可恥的把她和那些骯髒的男人聯想早一起。

    見兮子羞澀,林輝夜解她衣服的手也停了,只是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看著那個女人將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來……

    「你,你不脫麼?」兮子脫得還剩下褻衣的時候,卻發現林輝夜依舊衣衫完整的站在那裡,便不好意思脫下去了,問道。

    「你要朕自己脫麼?」林輝夜道。

    「我……」兮子這才想到,林輝夜是皇帝,自然是不會自己脫衣服的。便道。「我……我幫你……」

    「不用,朕不洗。」見兮子有些慌張,林輝夜道。如今的她望著這樣的容顏和身體已經是口乾舌燥,若是真的脫了衣服,那豈不是……

    「你不洗?」兮子問。

    那……站在這裡做什麼?

    兮子想繼續問,卻還是沒有問出口。

    幾乎是在林輝夜的注視下完成洗浴的,兮子每次往自己身上撩水的時候都感覺身上火辣辣的,就連身子的某處也是熱熱的。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將自己從裡到外洗了個透。

    「上來吧。」見兮子還在拚命的搓自己,林輝夜道。「再洗下去,會不舒服的。」

    「嗯。」兮子從池子裡上來,就見林輝夜走上前來替自己擦身子和頭髮,力道輕重剛好,自己在她的伺候下,就要睡著了。

    頭腦混沌間,兮子抬頭往林輝夜,竟驚覺林輝夜的臉龐盡在咫尺。

    兮子心頭一跳。

    驚覺她在看自己。

    自從當了花魁,兮子便對自己的容貌有了自覺性,她知道,很多男人喜歡她這張臉,只要自己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些男人的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但是融香樓裡的其他女人卻不喜歡自己的臉,她們日日夜夜帶著鄙夷的眼神望著自己,彷彿隨時都想上來劃兩刀似的。

    也是那個時候,兮子開始覺得自己的臉龐只能得到男子的待見,卻不料……

    這位陛下竟然看癡了。

    用那樣溫柔而渴望的眼神。

    「你……你哭什麼?」兮子見本是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竟漸漸蒙上淚水,便問道。

    「朕想你。」林輝夜道。眼淚竟直直掉下來。

    兮子聽不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是攏著林輝夜為自己穿上的錦緞,也有些傷心的望著林輝夜。她,因林輝夜的悲傷而感到悲傷。

    被兮子這樣注視著,林輝夜便小心翼翼的繼續替她擦頭髮,兮子只感覺那蓬軟的巾帕輕輕擦過自己的頭頂,而後耳朵裡的水珠也順勢被擦掉。

    「貓兒似的。」林輝夜一點點的擦著兮子的臉頰,又笑了。

    兮子想,這林輝夜真是奇怪,一會哭,一會笑,一點也沒有皇帝的樣子。

    夜裡,是林輝夜陪著兮子睡覺的。兮子睡在偌大的龍床中,林輝夜坐在床邊上,她就這麼望著兮子的睡顏,一望就是大半夜。

    雖不是完全一樣,但這等神似,已是足夠了罷。

    林輝夜想。

    上天待她不薄,竟讓她有生之年,可以守著這份容顏……

    「林輝夜……」床上那人睡得也並不安分,嘴裡還喃喃念著自己的名字。林輝夜就見她朝著床裡面蹭了蹭,而後又道。「這不是在做夢吧……林輝夜……」

    「是不是做夢,有什麼關係呢。」林輝夜站起來,望著床上的人良久後,轉身走出延年宮的大門。

    是該……

    沐浴清醒清醒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好幾天,終於卡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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