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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衣冠勝雪 文 / 盈月流光

    趙明河的軍隊在林解語的神盾庇護下,士氣更加高漲。這樣本就岌岌可危的磐朝陷入了一片絕望中,然這絕望並沒有能阻止赤國的軍隊,眼下他們已經在磐朝京外的近郊駐紮,只要趙明河一聲令下,隨時都可以發動攻勢。

    在近郊駐紮的那日,林解語閒來無事便坐在帳外,望著漆黑的夜幕發呆。

    有多久……

    有多久沒有這樣安穩的站在磐朝的土地上了?

    她想。

    又有多久……心裡未能如此充實。

    果然,離你越近,越能得到安寧。

    林解語閉起眼睛,腦海中竟浮現出林輝夜的容顏。那女人永遠那樣出類拔萃,帶著寧靜溫柔的笑顏。她會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向自己張開懷抱,溫柔道。

    「解語。」

    解語……

    那種柔軟的呼喚和懷抱裡細膩的觸感彷彿還在昨日……

    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林解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閉著的眼睛灼熱起來,有些滾燙的水珠順著臉頰滑下來,彷彿要將皮膚灼傷。她從帳外的石台上站起來,拍了拍衣衫,準備回到營帳裡找趙明河。

    然而,卻在掀開帳簾的時候,愣住了。

    屋內的趙明河已經卸下兵甲,正坐在床沿上。林解語就見她一頭烏黑滑順的長髮自肩頭散落,平日裡妖嬈不息的瞳眸此刻彷彿含著水光,只是盯著手中的玉珮看。那玉珮林解語認得,它一直貼身的跟在林輝夜的身邊,春夏秋冬,不曾離身。

    玉珮落入趙明河手中這件事,林解語並不稀奇。依照林輝夜寵著趙明河的個性,完全有可能將這個玉珮贈與趙明河。然……讓林解語無法理解的是,趙明河望著那玉珮的眼神,她是那樣的小心翼翼……滿眼都是疼痛和眷戀。

    她……竟是在意林輝夜的。

    那個……那個藐視公堂……不將林輝夜放在眼裡的人……其實……

    不……

    何止在意……

    林解語怔怔的站在門口,望著眼前的這幕心中隱隱的刺痛。她後退,卻在後退的時候不小心被桌邊的椅子帶倒,逕直摔在地上。

    「解語?!」似乎被這響動驚醒,趙明河的臉色霎時慘白趕忙下床去扶林解語,手中的玉珮一下子就掉在地上,竟摔成了兩半。

    「祈安。」林解語也同樣白著臉,她不讓趙明河扶自己,卻因為手都在顫抖,起來的跌跌撞撞的。「是祈安……」

    趙明河自是知道林解語怎麼了,她想,林解語自小就跟在林輝夜身邊,林輝夜身上有些什麼只怕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自己貼身帶著祈安……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你一直都將祈安帶在身上。」林解語喃喃道,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趙明河道。「你喜歡的人是林輝夜……是林輝夜……」

    好像感覺什麼掩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被人抓住,趙明河心中一驚,說不上話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林解語側眸望趙明河,問。「當上磐朝的將軍以後?靈犀滅亡之時?還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

    林解語如是說著,卻低低的笑起來。

    「朝陽你啊……從來就是這樣,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意,永遠都被放在最後。那些所謂的國家命運種族存亡與你而言,才是不可逆轉的大事。」

    「小羽……」

    「你有自己的執念,看似淡淡的,卻誰也無法改變。」

    「小羽!」

    「這些年……你可開心?」林解語笑,望著趙明河道。「真是……一點也沒變。」

    林解語只說了這一句話,而後便轉身出了帳篷。趙明河下意識的追出去,卻尋不見林解語了。她站帳外,望著空曠的夜色,心中尖銳的疼。

    漫長的黑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分崩離析。

    趙明河不知道,這一場分別,竟是永遠。

    林解語只覺得自己的情緒就要失控了,所以快速的離開了營帳,然從營帳走出來,她竟不知該去何方。

    林輝夜的事。

    朝陽的事。

    就像籐蔓一樣緊緊纏繞在自己腦海裡,怎麼也揮散不去。腦海中彷彿回想起她小時候常做的那個夢,夢裡朝陽逐著林輝夜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只留下了自己。

    原來……那不是夢,都是……真的。

    「解大人。」突兀的聲音自林解語身後響起,她轉身,就見面前立著三位黑衣人,皆是沒有見過的,但是從稱呼來看,確實來自磐朝暗部沒錯。

    林解語站在原地,只是望著他們,不說話。

    「解大人,陛下要我們接您回宮。」

    陛下。

    接您。

    回宮。

    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解語怔怔的站在原地,額側竟有汗水流下。

    「解大人,可跟我們回去?」

    林解語覺得自己的腦子一定是壞了,又或許是期待這一日很久了,竟就這麼跟著那些暗衛回來了。走進皇城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覺迎面而來,就像是回到了家中似的。這冰冷的牆壁,朱紅的磚瓦,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腦海中的靈犀就如同一場水中的幻影,隨著水紋的輕晃早已不復存在。

    林解語想,她現在手握的,才是真實。

    「解大人,裡面請。」隨著那些暗衛路過曲折的宮廊,林解語就見林輝夜的坤宏殿近在眼前。她還記得她的陛下總是愛在這裡批閱奏折,一直到深夜才會出來,自己就等啊等啊,從不知等待竟也能跟抹了蜜糖似的。

    「陛下呢。」林解語問。

    「陛下就在裡面。」為首的黑衣暗衛道。

    林解語站在漆黑的大殿門口,眉梢微挑,她猶疑了片刻,終於跟著進去了。坤宏殿裡延續著林輝夜慣用的風格,一盞燈也不點,黑漆漆的。但是林解語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林輝夜所處的地方,必是有光芒的。

    果不其然,在這黑暗的鏡頭,有一點隱約的光亮吸引了林解語的注意。

    她篤定,林輝夜就在那裡。

    呼吸彷彿困難起來,林解語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解大人請進,陛下正在裡面等著。」那個暗衛走到偏殿的門邊,不再前進一步。

    林解語應聲,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朕的解語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帶如同輕樂一般傳入林解語的耳朵,林解語也不知道怎麼了,視線一下模糊了起來。

    「陛下。」林解語站在門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點。

    「站在那麼遠做什麼?過來朕的身邊坐。」林輝夜道,而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椅子。「朕還未用晚膳,解語跟朕一起吃罷。」

    聽林輝夜這麼說,林解語才朝著林輝夜走過去。她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整個人緊張極了,她很想伸手理理自己散亂的髮絲,卻又害怕被林輝夜看出什麼端倪。

    「五彩酥魚片。」林輝夜伸手,夾了一片魚肉放在林解語的碗中,道。「朕沒記錯的話,解語愛吃這個。」

    「陛下……是有什麼話要跟微臣說麼。」林解語也不動筷子,如是道。

    林輝夜聽到林解語這麼說,夾菜的手也停了。

    停頓了半響後,林解語聽她道。

    「朕沒什麼要說的。」

    「怎麼……怎麼可能……」

    磐朝現在面臨的困境……自己在赤國的位置……還有……趙明河。

    怎麼會沒有什麼要說?

    「你希望朕說什麼?」聽見林解語喃喃,林輝夜笑。「你希望朕問你,是如何用盾保護赤**隊攻打朕的,還是希望朕問你,可是恢復了靈犀的記憶?」

    「臣幫助趙明河攻打磐朝不是為了靈犀的滅族之仇。」林輝夜雖是笑著,言語卻狠狠刺在林解語心上。林解語顫抖著,轉過身緊緊盯著林輝夜的眼瞳。「臣只是想……只是想陛下接臣回來。」

    林輝夜不說話,只是用冰冷的眸瞳望著林解語慘白的臉頰看。

    「只要陛下一句話……臣拚死也會阻止趙明河!什麼靈犀……什麼滅族……我林解語統統都不管。臣無關正義與邪惡……只想當陛下一人的盾。只要陛下一句話……臣就放下一切……陪在陛下的身邊……」林解語顫抖著聲音道。「臣說過……臣會保護陛下不被黑暗吞噬……也會保護陛下的太平盛世……一定。」

    「可是朕不需要。」

    淡淡的一句話,讓林解語徹底怔在原地。

    「朕自己有手有腳,可以守護自己的國家。」

    林解語只聽林輝夜似是在笑。

    「即便是朕無力回天,也不稀罕那個為敵軍撐盾逼朕低頭的『忠臣』。」

    為敵軍撐盾。

    逼朕低頭的……

    忠臣。

    林解語一時間只覺得自己什麼心緒都沒了,只留下林輝夜最後的話語。

    是……

    在林輝夜的眼中。

    確實……就是如此罷……

    可是……

    可是她自己清楚。

    她不過是想要林輝夜親自開口,叫她回家罷了。

    她林解語已經再也想不出回到林輝夜身邊的方法。

    唯有……

    在磐朝危在旦夕的時候,那渺茫的可能……才會多一些……

    遺忘與厭惡。

    到底,那種會更好些?

    「朕倦了。解語自己用膳罷。」

    見林解語白著嘴唇坐在原地,林輝夜起身,似是要走。

    「臣乃靈犀之盾。」林解語只是坐著,也不起身去追。「陛下以為,就憑他們幾個,可以殺得了臣麼?」

    林輝夜的腳步應林解語的話而頓了頓。

    「不愧是御前統領。」她淡淡笑。「大抵是一早便發現了朕藏在殿中的暗衛了罷。不過沒關係,朕的暗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總有可以陪解語玩到盡興的人。」

    林解語抿著唇一語不發,她太清楚林輝夜的脾性,區區幾百暗衛根本就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

    她林輝夜心中,一定還有,更深的,更黑暗的……主意。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林解語沒什麼動靜,林輝夜頭也不回的走出偏殿的門,輕聲道。

    「後會無期,解語。」

    「你是真的要我死麼!!!!!!」後會無期這四個字就像釘子一樣定在林解語心中,她朝著林輝夜大聲的吼,喉嚨裡一片腥甜。

    「如果朕說是呢。」林輝夜站在原地,道。

    「你知道的……我總是順著你的……」林解語盯著林輝夜的背影,低低道,她只感覺自己的頸間涼涼的,似是灌滿了淚水。

    林解語就見本是背對著自己的林輝夜轉過身來,一頭灰色的長髮繾綣,襯著她明媚的笑顏。

    她聽她對自己說。

    「如是便好。」

    林解語只覺得世界都空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林輝夜將偏殿的門關上,將自己就這麼……永遠的丟下了。

    「不……」

    「不——!!!!!!!」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的時候,傳儀就打開了坤宏殿的側門,入目的景象幾乎讓他驚畢。大殿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暗衛們的屍體,粗略的目測一下,大概也有三四百具,幾乎是整個暗部的規模。他們的死狀相當統一,幾乎是一劍斃命。

    而這些的屍體中央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一襲白衣的靠在椅子裡,垂著頭,似是睡著了一般。傳儀墊著腳尖走到那人面前,竟發現那人的一襲白衣上沒有沾染任何血跡,除了心口溢出的那一抹鮮紅。

    「解大人?」傳儀試探的叫她一聲,伸手碰了碰那把插在林解語心口的短刀。「解大人……您醒一醒吶……」

    然,只這一碰,那人便從椅子上倒了下來,逕直摔在地上。

    那一刻,傳儀敢肯定。

    林解語,是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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