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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馳馬河邊(一) 文 / 男丁

    春耕很快就過去了,這段時間,最忙的就是岳山了,因為大司農逃到了襄國,所以農耕的事情大部分都由他來負責了。接著還有攻打黎陽的準備事情,糧食的徵集、軍械的檢查和建造,這些則由司徒胡睦負責。春耕的結束,也意味著攻打兗州的開始。

    黎陽,是由鮮卑人段勤據守,在他周圍,形成了一股相互依*的勢力:附近繁陽的劉國,南面陳留的段龕,這三股州郡勢力是冉強進入兗州、青州的最大障礙。而黎陽則是渡過黃河的大門。

    鮮卑人段勤,屬於原鮮卑遼西段部人,鮮卑段部屬東部鮮卑,到了第四位首領段就六眷在位的時期,因敗於石勒軍,又改附石勒及石勒後來所建的後趙。第八位首領段遼在位後,因屢侵前燕及後趙,被二國夾攻,339年其地為二國所瓜分,遼西公國覆滅。但後來後趙在343年又重新委派被俘的段遼之弟段蘭,率其舊有的鮮卑部眾駐守遼西故都令支。

    段蘭去世後,其子段龕續統其部眾,冉閔入鄴城,段龕趁機南據陳留。段勤是另一支段部首領段末波的兒子。

    趙永常元年五月,黎陽段勤聞報:鄴城冉閔起步騎五萬,準備攻打黎陽。急忙派遣使者分赴繁陽、陳留求救。繁陽劉國起步騎兩萬、陳留段龕更是起步騎四萬,分別向黎陽而來。

    冉強騎馬立在土坡上,瞭望著下面行進的隊伍。他兩邊擁著右衛將軍王基、勇武將軍王泰、壯威將軍董閏、參軍王簡、參軍張乾、參軍蘇亥等人。岳山留在鄴城負責調度糧草,左將軍蔣干代大將軍事,守鄴城。

    遠處,長矛象葦叢似的密密麻麻,閃亮的矛尖在在陽光的照耀下,一片都是刺目的反光。兩側是持著大盾的盾牌兵,綿長但並不凌亂的隊伍緩慢的蠕動著,似乎一直都走不完。士卒身上的鎧甲大部分是皮甲,只有騎在馬上的將領才有比較精良的鐵甲。兩翼有少量騎兵做護衛,再遠些是一些游哨騎兵,起著半個斥候的作用。龐大漫長的隊伍,讓他升起一股豪氣。

    目力所及的一些地方,隱隱約約的還可以看到一些東倒西歪的白骨,這大概就是死去的流民吧,冉強心裡歎了口氣。

    冉強看了看天色,轉頭傳令:「傳令下去,加快速度。」

    三個傳令兵急忙舉起號角,把命令傳送了出去。隨著頗似急湊悶鼓的號角聲穿透天空,下面的速度加快起來。隨著號角聲的接力傳送,片刻,兩頭傳來了響應了號角聲,這是前鋒和後衛兩軍的應答號角聲。這次出兵,整個五萬步騎,前鋒、中軍、後衛沒有拉開距離,這是一種穩妥以速度為代價的行軍方式。

    黎陽距離鄴城大約三百多里,有衛河從黎陽城北流過,形成了天然的屏蔽。黎陽西北約二百多里,是繁陽,從距離上講,繁陽和黎陽成犢角之式,互為支援。

    黎陽城,將軍府,段勤有些坐臥不寧,他具有典型的遊牧民族特徵:鬢髮、帶環。從心理上講,段勤對冉閔有一種恐懼感,草原上的雄鷹遇到冉閔,英勇似乎就失去了作用,強壯的騎手,遇到冉閔帶領的漢人,弓箭就失去了銳利。石瀆的張賀度的滅亡,滏口張沈的投降都增加了段勤對冉閔的恐懼。

    段勤撕了一塊牛肉,悶悶的塞入口中,還沒有嚼幾口,一個親衛進來稟告:「大帥,緊急軍報。冉閔軍已經到了衛河,正在準備渡河。」

    段勤猛的跳了起來:「反賊已經到了衛河?」,不等親衛回答,急忙吼道:「上城上城!」,一腳踢翻几案,向外走去。

    黎陽東城,城牆上已經兵卒密佈,長矛林立,民夫正在不斷的被驅趕著向這邊彙集,各項防禦工作在指揮下亂哄哄的進行著。段勤立在門樓,連聲追問斥候繁陽劉國和陳留段龕大帥現在前鋒到了哪裡。在得知兩支援軍最快的還得需要一天的時候才能到達時,連聲咒罵著兩個人是故意拖延。這當然是一種自我發洩,從接到冉閔起兵,到斥候回報,再派使者求援,兩處援兵再準備完成起兵,晚了一天時間已經是比較正常的了。

    一個校尉向段勤提議,趁冉閔軍半渡時擊之,定可重創冉閔軍。

    另一個校尉反駁說,冉閔久經沙場,英勇異常,怎麼會不知道渡河時做防禦呢。

    顯然,段勤心裡同意後一個校尉的說法,估計了下冉閔渡完河的時間,還得需要大半日,自己回了府衙休息去了。

    衛河南,分三處渡河的冉軍,渡過河的三個營,已經在河南擺出了三個防禦圓陣,以掩護隨後渡河的步騎。隨著過河的冉軍越來越多,防禦圓陣也越來越向前推進,過河的部分輜重營,也開始按品字形埋木扎三個大寨。

    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終於有三萬冉軍渡過了衛河。衛河北岸,留下的兩萬步騎為後軍,離河五里左右,也紮下了一個大寨,作為後翼護衛和接應。傍晚時分,衛河南面的三個大寨終於完工,軍馬循序入寨。游哨、暗哨、值衛、防禦一一分撥安定後,冉強聚眾人入大帳議事。

    大帳內燈火通明,按文武職位列坐在兩邊,崔蓮一身男裝,跪坐在右邊末位,她雖然是女人,並不適合奔波的征戰生活,但作為大將軍府從事,她卻請求隨軍,為此,冉強特地以她身體柔弱為由,准許她乘車隨軍。

    冉強臉色平靜的掃視了一下兩邊,問:「諸位以為該如何攻下黎陽?」,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言笑的人,只有面對少數幾個人時,他發現才能自然的帶上微笑,每當對眾議事,他都不自覺的嚴肅起來,而到了戰場上時,或許是冉閔的身體所致,就只剩下了冰冷的殺伐之意。

    右衛將軍王基道:「我們應該趁黎陽援軍未到,急速攻之,以免援軍到了,敵人勢大。」

    有幾個將領紛紛附和稱是。

    勇武將軍王泰譏諷道:「說的輕巧,黎陽壕深城高,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攻下來的。末將以為,該分兵先擊潰了繁陽劉國,然後再攻打黎陽。」

    王基臉色一沉,心中恨道:這個蠻夷,大將軍應該把他殺掉。

    壯威將軍董閏,年約四十,是一個十分沉穩的人,道:「大將軍,黎陽城防堅固,不宜強攻。劉國、段龕兩路而來,即使我們先擊敗了他們,黎陽未得,也無法獲其地。從而要再次征伐,末將以為,不如等候他們聚集,一戰而定,則入兗州如翻掌。」

    幾個將領紛紛附和。

    冉強已經認同壯威將軍董閏的意見,他原來的想法也是如此。他眼光看向了末尾的崔蓮:「崔從事有何看法?」

    崔蓮淺笑著道:「小女,小子未經戰陣,不敢亂言。不過覺得董將軍所言極是。解亂麻最好的方法,莫若一刀切開。此三家人馬互不統屬,如若聚集一處,必生間隙,破之應該不難。明日可先試探攻城,逼迫兩路援軍加快趕路。等到黎陽兩路援軍到達,切看他們如何應對,再做處置。如果援軍入城,那我軍譴一營輕騎截擾他們的糧道,黎陽就可以指日必亂。如果不入城,則再尋破敵之策。」

    冉強臉上露出了微笑,他想,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個世上,崔蓮會是怎樣的?嫁一個農夫終其一生?還是在戰亂中被擄做卑賤的奴隸悲慘而死?那誰還知道,在亂世,一個女人,有了機會,也能左右天下於手掌?

    冉強點點頭:「子連和崔從事的話深合我意。」

    次日,隊隊持矛的士卒,挎弓弩的弓弩手,輜重營各自按陣型列隊。在黎陽東門外三百步外,擺出了攻城陣式,靜靜的等候著攻擊命令。此時尚是早晨,陽光還沒有完全照射到大地,但天空已經大亮。初春的早晨空氣還帶著一絲絲的寒意,但城下的士卒卻高昂著頭,緊緊的盯著城頭的守軍。

    冉強騎馬立在中軍仰望著刀矛林立的城頭,左右環繞著王基等人和親衛,崔蓮也大膽著在親衛的護衛下騎馬*在了傍邊。一個女人如果連戰場的血腥都不怕,只能說是勇氣堅強。

    段勤氣急敗壞的巡視在城頭,一邊呵斥著守兵,一邊觀察著下面的冉軍。冉軍終於開始在意料中的要攻城了。城內已經組織起了民夫,在監管下,亂紛紛的架設著油鍋,擺列著石塊,箭枝。

    隨著一聲高昂的號角聲從城下傳來,戰鼓隨即咚咚咚的擂響,一聲聲整齊而飽含殺伐的「殺,殺,殺」助威聲響徹在城前上空。像撕布聲一樣的箭雨破空黑壓壓的撲向了城頭。

    段勤不由自主的大喊一聲:「舉盾!」,急忙把身子蹲了下來,身邊的親衛慌忙把大盾疊放在上面,把段勤連帶著遮掩起來。其實,舉盾的命令根本不用段勤下,他喊了也不見得聲音能傳多遠。這種常識性的命令自然有各自帶隊的中級軍官下達。段勤只是下意識的反應而喊了出來。

    刺耳的聲音帶著密集的箭枝刺向了城上,噗噗的連聲釘在了盾上。間或有幾個倒霉的兵卒被長箭釘穿了身體或四肢,發出了慘烈的哀號聲。持續的箭雨中,沉悶的石塊破空聲夾帶著砸在了盾上,衝擊力使舉著大盾的兵卒不由得身子一趄趔。身體虛弱的直接被砸翻在地,還沒爬起來,接著就被銳利的長箭釘在了地磚上,帶著血光發出了長長的慘叫聲。

    下面傳來了吶喊聲,段勤知道冉軍的輜重兵正在架設雲梯,箭雨馬上就會停下來,忙在親衛的大盾護衛下,下令弓箭手放箭。傳令兵冒著箭雨舉盾大喊著來回傳令。

    城頭的胡兵不得已紛紛冒著箭雨*近了垛口,弓弩手伸著頭向下射箭,不時的有人慘叫者摔下去。血的紅色開始染在城磚上。箭枝、滾油、石塊、木樁紛紛落下。

    崔蓮坐在馬上,身子微微有些抖。勇氣歸勇氣,初見為初見。雖然說她也見過兵丁搶掠殺人,但和戰場上的壓抑、鮮血迸飛完全是兩回事。隨著真正的攻城慘烈的開始,冉軍螞蟻般的順著雲梯爬向城垛,雙方終於陷入了瘋狂,噴湧而出的鮮血和持續不斷的慘叫,都刺激著崔蓮的大腦。

    屍體不斷的從城頭摔落,有些甚至是殘缺的四肢,帶著血滴和染紅的布片零落的掉在地上。陽光終於完全把大地照上了,噴灑的血液在陽光的照耀下,成霧狀浮在空中,竟然有了一種淒慘的美麗。

    血腥味不斷的鑽入崔蓮的鼻子內,她終於忍不住了,胃一陣翻騰,哇的開始伏在馬背上嘔吐起來。附近的將領紛紛側臉驚訝的看著她的舉動。

    等她吐了片刻,軟軟的直起身子的時候,冉強略帶豪氣的聲音,穿過其他聲音傳了過來:「崔從事還好吧?」

    崔蓮紅著臉大聲回道:「我沒事!」,她終於沒有再公式化的先謙虛一下,再說正題。她緊緊的咬著牙齒,強壓著喉嚨的湧動。

    段勤身上已經染了大片片的血跡,在親衛的護衛下,手中的刀兇猛的砍翻一個又一個冉軍。冉閔軍的精銳,在以前早已經就體現過了。這也是段勤有些恐懼冉閔的一個原因。不知道是不是生存壓力造成的,冉閔手下的冉軍十分堅韌,和以前晉軍完全不一樣。他有時候就想:如果以前晉軍也如此精銳的話,我們邊民如何能入的了中原。

    段勤這是有些誤會晉軍了,當年晉軍的組成,是*軍戶。所謂軍戶,是指戶籍單獨列出,歸屬於專門軍隊戶籍的人。軍戶是世傳的,父親是軍戶,那麼兒子也就必須繼承為軍戶,除非朝廷下令轉籍。屬於軍戶的人,平日裡還得種地,要把收入的大多半上交,只能留下少許口糧,而且有時候還必須為軍領看門、抬轎、干雜活。軍戶的地位是相當低的,連大多數普通百姓也不願意同這些人交往。這樣,雖然保證了軍隊的數量,但,卻造成了戰鬥力的下降。冉閔的冉軍則有很大的不同,他們大部分是由中原因為五胡入侵造成的流民組成的,乞活軍就是其中比較出名的一類。如果一個人為了生存而戰鬥,那種力量是可怕的。

    一聲低沉的號角從城下傳來,持續的鼓聲停了下來,城頭的守兵感到壓力減輕了,冉軍終於停止攻城了。疲憊的守兵紛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手中的長矛和刀紛紛丟在身邊。

    段勤從親衛手裡接過水袋,灌了幾口,喘了幾下,坐下休息起來:還好冉軍沒有同時從其他地方攻城。

    沒等城頭的守兵休息一會,城下又傳來了高昂的號角聲,他們知道,又一次攻擊開始了。

    可是,這次卻沒有傳來戰鼓和助威聲,而是沉悶的破空聲,這是拋石機發射的石塊。滿空亂舞的石塊大小不一的帶著嗚嗚的聲音從空中砸向了城上。守兵急忙支起大盾。

    拋石機,是從三國時開始出現的,到了西晉末,五胡入侵,曾一度在中原消失,不過,以漢人為主的冉閔軍,卻延續了拋石機的使命,並且應用到了攻城戰中。這次參與黎陽攻擊的拋石機有二百架,因為鄴城距離黎陽較近,多為中型拋石車,面對遠距離的拋石車,段勤毫無辦法。雖然胡人入侵中原已經幾十年了,但仍然沒有學會多少城池防禦的經驗。

    石塊一撥一撥的砸向城頭,似乎沒有停止的意思。黎陽附近有兩座小山,這可以使拋石車的原料源源不斷的得到了供應。

    段勤一邊高聲叫罵著,一邊不得不*親衛大盾的掩護死死的抵擋著石塊的撞擊。

    拋石車的發射持續了一個時辰,城頭已經開始堆積石堆了,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城頭就很難站人了。段勤不得不下令冒著飛舞的石塊清理城上的石塊。由於缺乏防禦拋石機的經驗,清理石塊的守卒有的不時的被落下的石塊砸的血肉模糊,淒厲的慘叫驚嚇著其他士卒的大腦。他們不得不幾個人合夥舉大盾一起搬運,清理進行的很緩慢。

    段勤急的不住的大喊大叫,這樣下去還怎麼守城?

    還好,城下的拋石機似乎石塊跟不上了,飛向城頭的石塊越來越少,漸漸的終於停止了。隨著一聲低沉的號角聲,膽子大些的守兵伸頭看到,城下的冉軍開始撤退了,不由得大喊道:「賊兵撤退了,賊兵撤退了。」

    守兵紛紛拿開大盾,站起身子往下看:冉軍果然開始緩緩撤退了。頓時歡呼起來。

    段勤急忙推開親衛,站起來往下望去:遠處冉閔軍拋石機緩緩的被推著向後撤去,護衛的兵卒持矛殿後,兩翼騎兵警戒,緩緩的撤退了。頓時鬆了口氣,他發誓,黎陽之圍解了後,以後將出城野戰,再也不守城抗敵了。他一面怒聲喝罵著兵卒清理石塊,一面再次派人出城催促兩路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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