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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 翻前塵世事弄人 文 / 塤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翻前塵世事弄人

    說起來長,從段殺被雲償帶回星雲客棧,其實不過也就一日半的光景。納蘭紅裳守在皇宮高牆,就恍惚是過了幾世的漫長。

    自阿生從極北羅他地歸來,一身是傷,身子虛弱的要命,就是功力也大不如以前。若說這些還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兩日遊遍皇宮,納蘭紅裳看著昔日熟悉的眉目,竟覺出陌生。就連以往心神相通牽引帶來的聯繫,不知從何時起有了斷裂。就是睡夢裡,這斷裂都能讓自己心神一震。

    阿生有難!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下榻去看望她的阿生,她的阿生夢裡似乎睡得並不安詳。對聲音的警覺也格外強烈。

    「什麼人!」連笙猛地從睡夢裡驚醒,右手便要發出暗器,只聽的一句「阿生!」動作立刻有了停頓。

    納蘭紅裳被她的反應一驚,那種陌生感越來越強。她可以拿命來篤定,就是死,段阿生也絕不會對自己真的出手,藉著窗外的月光,如果她看的沒錯,阿生手掌心裡應該是藏了暗器之類的自衛之法。事出突然,若不是她驚嚇之中喚出阿生的名字,那這人,會不會真的要對自己出手?什麼時候,連她的阿生都對她有了防備?

    她初初去想,尚是有些條理不明,再去想時猛然一驚,為什麼,面對這人她生不出一絲的親近感,又為什麼她看著同樣的面孔,內心實則陌生。納蘭凜眉,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卻是因為這個猜想,心驚膽戰起來。

    若眼前這人不是她的阿生,那她的阿生又在哪?

    這念頭剛剛升起,從心間傳來的痛楚險些讓她窒息。那斷了的聯繫似乎又有了連接,她二人心脈相連,生死俱在一起。此刻不知,真正的阿生正在經受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劫難,納蘭紅裳只覺得心口被人猛地一擊,面色瞬時慘白,跪倒在地。

    疼,疼的說不出口。疼的讓人落淚,捥心之痛。

    連笙提起的心還未放下,就見這長公主跪倒在地,似是在承受莫大的苦痛。

    與此同時的星雲客棧,室藥香,雲償焦急了眉目,「衍生!」

    她是在用先死後生的法子激活段殺身體潛能,這法子有與剔骨煉筋不同,是更為霸道的洗禮,熬下去就能活,反之必死。

    「衍生,衍生你不要讓雲償失望。」雲償欲泣,聲音裡已是脆弱難當。

    「啊!」藥池被濺起一陣水漬,段殺似是有了知覺,猛地抬起頭一聲痛喊,雲償當即一喜,「衍生!」四掌交疊,溫暖的藥水變得沸騰,此時段殺身體筋脈顯露出來,像是透明一般,血液裡充斥的那股熱浪就要脹開血管一般,對準雲償的玉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女子吃痛,面容隱忍。這一咬,立即有一縷血腥氣飄散,牙齒切入了血肉,怎能不疼?

    琉璃宮弟子擔憂宮主,聽聞驚天一喊,生怕雲償出了不測。有大膽忠心的弟子推門而入,卻被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幕,嚇丟了魂。

    雲償目中一寒,「滾出去!」緊要關頭,生死攸關,怎能允許被打擾!

    那被呵斥的弟子急忙退去,倒真像是從地上滾了出去,腿腳都有些發軟。宮主冰冷的三個字就像一柄長劍貫穿人的五臟六腑,尤其是,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的是段殺一口咬在宮主潔白如玉的手臂上,滲出了血,而宮主望著她依舊深情……

    這……這段殺,禍害了一個雲商宮主,難道還要來禍害她們仁慈寬厚的償宮主嗎?

    同一時刻,段殺之痛,納蘭之痛,雲償之痛,感同身受。連笙頂著段殺的身份,自然是馬上反應過來,「裳兒?裳兒你這是怎麼了?」

    納蘭紅裳從苦痛裡抬頭,喃喃自語,「她在痛……我能感覺到,她在痛……」眼睛裡含著淚水,無助惹人憐。

    連笙大驚!她,莫非是段殺?她還沒死?

    「裳兒,你說的她是誰?誰在痛?」

    納蘭紅裳緊閉了唇,只眼底是深深的沉痛之色。

    「裳兒你定是昏迷囈語,我去給你叫御醫!」連笙急忙丟下這句話,走了出去。

    納蘭紅裳再次確定眼前這人並非是她的阿生。若是她的阿生,怎能丟下她一人走開,若是阿生,為何眼眸裡看不到她心疼的神色?什麼都可以偽裝,容貌可以改,名字可以換,唯獨情,不容替換。

    納蘭紅裳心痛之際最後思考,若不是阿生,那她的阿生在哪裡?此刻,又在經受著什麼,為何,為何她會這般痛?

    納蘭承君匆匆從皇后的床榻下來,神色慌亂,「皇妹怎會無緣無故突然犯了心疾?」他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自言自語。

    上官嫻皇后似是早已習慣了他這般反應,從容不迫的為他穿戴著衣飾,臉上仍舊帶了一些情動褪去的色彩,他的丈夫,一國皇帝,有多在意這個妹妹,她比誰都清楚。此刻也不免有了擔憂。仍是溫柔了音色來安慰身邊的人,「皇上切莫心憂,既是突然而來,自然有因,查明緣由,又有御醫照理,裳兒必會無礙。」

    納蘭承君此刻已經穿好衣服,對著女子略有歉意,「嫻兒,待皇妹無事後,朕再來陪你。」

    上官嫻自是通情達理,面色隱有緋紅,「皇上何時來都不算晚,皇妹身體重要,臣妾這道理還是明白的。」納蘭承君點點頭,旋即轉身走了出去。

    裳兒身體向來康健,這時候怎麼會犯了心疾,他皺著英挺的眉毛,一路趕往公主殿。

    連笙望著床榻上的女子,心神不定。莫非自己行為有異被人察覺?可是,她

    一舉一動說話做事都是嚴格按照那人的習慣所為,這才幾日,縱是納蘭紅裳聰敏無雙,也不會想到我並非段殺,問題究竟出在哪?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納蘭承君風風火火的趕來,一國之君愛妹成癡,想來,傳言非虛。

    連笙望著納蘭承君的眼睛倏的一變,透出一股陰狠。誰能想到,她此行的目的,不是針對納蘭,而是為了這個少年英明的皇帝呢?

    「段殺!皇妹究竟是怎麼回事?」納蘭承君眼見紅裳躺在床榻,昏睡不醒,不免對段殺生了不滿,朕將皇妹交給你,你就這樣待她嗎!

    連笙微微行禮,「裳兒夜半突然心痛難耐,生也不知為何。」

    納蘭承君心知此刻不是問罪的時機,怒火不由的燃在底下一群御醫身上,「天一明,朕要見到活蹦亂跳的長公主!你們看著辦吧!」他索性坐在公主殿不走了,眼睜睜看著一群老御醫誠惶誠恐。

    這皇帝畢竟也是少年心性,心憂自己的皇妹,使了性子為難了他人,一心要見他皇妹無憂。

    納蘭承君心中哀歎,朕就這麼一個妹妹,納蘭皇族到了這一代也就朕兄妹二人,保不了自己的皇妹,他這個皇帝委實做的也就失了趣味。

    朕能不心憂嗎?朕丟下皇后從榻上下來,天明見不了皇妹轉醒,你們一個個的誰都不要再想著回到床上去!

    他這番心思旁人自然不知,縱是知道了,皇權至上恐怕也不能說什麼。

    時光倒流,納蘭紅裳似是回到了初見段衍生的時候。

    那時候的段衍生還是隱世城紈褲不羈的少城主。風流浪蕩,倒也是機智無雙。以花結緣,一追就是數里。她初敗,便是敗在這個驚艷絕倫的少年郎身上。這一敗,也結下了不解之緣。

    那時候的段衍生神采風流,偶爾會帶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不遠千里,只為給她帶回一株千絲纏。只為她一笑。千絲纏,相思一縷,成千百糾纏。與人交手,便是尋到有趣的武功,寧在人手下做了一個月的小廝,換回了一套精妙的步法。和人對弈彈琴,甘願落敗也願為她求上一副當時名流四海人人爭相求的詩畫大家的一副名作。

    這樣的事情,好多好多,數不勝數。原來,她的阿生一開始便已是待她極好。

    再到身份暴露,她心性好強,恨她欺瞞,任由她說破了好話,百般哀求,仍舊義無反顧的離開,徒留她一人在原地魂傷。分離五年,這五年裡,她想起她的好來會笑,念起她的欺瞞來忍不住也會哭。砸碎了父皇賜下的珍品,割裂了自己的掌心,對月歎息連連。始終分不清自己這是愛還是依賴……

    待到驚世公子名出天下,一柄驚世劍,退卻北離大軍,自己的師傅也死在她的劍下。國仇,師恨。縱是她想回頭,也沒有了路。段衍生已經不再是她一個人的阿生,繡雲之首,雲桑的天。

    心裡的那人,由縱情風流逐漸藏鋒內斂,一身氣質越來越超凡脫俗。宛若天人。但這樣的人,已明顯不是她的阿生。

    她為了斷五年的孽緣,一舉出國,重新與這人開始了糾纏。就好比當年段衍生送給她的千絲纏,相思一縷,成千百糾纏。

    越涼醇欲與之為敵,她直言呵斥。魅三娘引誘親近,她醋意橫生。定下了三月戰期,遲遲不動。最後方明瞭已經動情。納蘭紅裳也曾愧疚也曾猶豫,但終究是舍下了一切聽從了自己的心。

    她的段阿生為她一夜白頭,親手抱她進了隱世城。在天下人面前承認她們的愛。面對江湖逼迫,血海殺戮,從未退卻。雲北交戰,納蘭承君親自領兵,兵臨城下,段衍生最後履行繡雲職責,驚世劍出,與納蘭承君交鋒。寧肯讓其傷了自己,到最後才拿出納蘭紅裳的一字求。一字求,北離退兵。

    歸國,卻遭遇人心險惡。她被擒,受盡折磨。關鍵時刻,仍舊是這人殺入重圍,不惜滅門,強硬的殺入機關門將她救下。絕頂山高,一步步背著自己,成為了世間最落魄之人。最後,心血相入,血脈相連,心意相通。兩個人,一條命。

    納蘭紅裳安穩的躺在床榻,沒有人知道,她在尚未覺醒的時候,心心唸唸著她的阿生,從相遇到相離再到相愛,是如何的心血翻騰。

    她心又是一痛,心意相通裡僅存的微薄聯繫,突然斷的徹底。

    她終於醒來。

    在她醒來的那一刻,段殺驀的睜開了眼睛,雙眼清澈純淨,直直的對著眼前的女子一笑。笑容無害,卻像是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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