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成長篇 第二十四章 手足相殘另有因 文 / 吉大可
第二十四章 手足相殘另有因
晚飯時間到了,來人送來一陶缸肉湯,端來兩竹筐菜糰子,還有一籃子碗筷,特意把一個竹筐放在大祭司面前,之後帶領眾人退了出去。
大祭司示意眾人拾取飯食,我主動給眾人分飯食,每人兩個菜糰子,看著大祭司面前的籃子底下還襯著麻布,就拿出來準備鋪在大祭司面前。我打開後,突然發現上面有血跡,不禁大吃一驚,好在房間內光線不足,別人無從知曉。我趕忙拿給大祭司,並示意上面有血跡。大祭司若無其事的拿起菜包子吃著,再拿起麻布比劃著擦了一下手,迅速的放到身後,端起陶碗繼續喝湯。
一會兒,看眾人都吃完了,給我一個手勢,我急忙叫門外來人。來人進來後,取走盛飯的器物,當拿到那個竹筐時,刻意地倒了一下,只見門外有人催促,來人遲疑了一下,快步離去。
大祭司摸了一下肚子說:「嗯,吃撐著了。柯兒,隨老朽外面走走。」言罷,大祭司隨手拿起那個麻布,一邊比劃著擦手,一邊往外走。
我示意勇士們跟上,來到外面,天還亮著,大祭司領著眾人向河邊走去,走到河邊竹林無人處,我命令掛甲佈置勇士警戒,我和大祭司打開麻布仔細查看,原來是血書。大意是部落有毗熊人,他們都有大鬍子,二盟主有反心,但尚在猶豫,軍中主將被囚禁在洞捨,救命!大祭司看罷,隨即把血書折疊好,藏在竹林邊的大石頭下面。
「柯兒,如何看待此事?」大祭司沉聲問道。
「我以為此書是副軍旗所書,他人不通文字,更無從知曉細節。」
大祭司點頭示意繼續說。
「此地凶多吉少,可以肯定毗熊人已進入到北部山坡,不過我們是突然而來,卻沒有見到他們,看來還沒有馬上過來的打算。但現在不同了,我們的到來必然會刺激毗熊人,我想現在我們吃飯之時,二盟主一定和毗熊人的管事們在一起,計議如何行事。我以為此刻應該是走為上策。」我分析著說,但一時我又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正為難時,見遠處有人疾步過來,掛甲是全神戒備。
我見來人不多,說道:「請來人過來。」
來人是一個二柱男,到近前施禮後說道:啟稟祭司大人,二盟主請您回大房舍,說是申彌國遣使來迎接大祭司,並有國書一冊。
我正在猶豫,只見掛甲熱情地上前和來人打招呼,原來他們相識,來人機械地打著招呼,暗中手勢示意我們回大房舍,看來此時可信。
「大祭司慢行,柯兒先行一步。」我說著與來人往回走,示意掛甲一行護佑大祭司。
來到大房舍前,但見一彪人馬(駿逸),為首為三柱男手捧國書,立於馬上。後有旌旗上書申彌大字,還有旗子上繪奔狼,應是申彌國使無虞。
我大聲喊道:「申彌國使覲見大祭司,逞奉國書。」
大祭司在遠處顫聲說道:「柯兒,代老朽接下國書。」
隨即申彌國人下馬,我接過國書,大祭司也趕到近前。
來使深施一禮道:「我等奉命前來接迎大祭司和小上主,使命在身,還望大祭司即刻啟程,下使方好覆命。」
大祭司聞言故作思量後,長歎一聲後說:「也罷,老朽就隨申彌國使節之意,啟程。」隨即又喚過二叔說道:「本想在和二盟主敘談一夜,等老朽返回時不遲。」
二叔點頭應諾,似是長出了一口氣。
我等隨著來使,踏著落日的餘暉,緩緩離開二部落,大約兩個時辰後,踏上了申彌國的土地。來使下馬,示意稍作歇息。眾人也點起了火把,此時再看剛出車廂的大祭司,滿頭虛汗,幾乎不能下車。
我扶著大祭司坐在車廂邊上唏噓著說道:「終於化險為夷了。」
來使趕忙說道:「下使來晚一步,險釀成大禍,請恕罪。」
「多謝來使搭救,但不知來使何以得知我們在二部落?」我不解地問道。
「有賴於姬大主婦策騎揚鞭,僅帶護衛,繞道莽河之南前來求援,我國主大驚,命我等快馬加鞭,方才趕到,國書都沒來及寫,如要打開來看,必然失策。」
這可真是『無字國書解危難』。
「我娘連車都不會趕,安能乘騎?」我不解地問道。
來使聽吧,略加思索恍然大悟的說道:「姬大主婦好像是把身體綁在馴鹿上,雙手也綁在鹿角上趕過來的,對了,還有一個隨行的女子也是如此。」
「我的娘啊!」我大叫一聲。大祭司驚的是目瞪口呆。
看來後世的口頭語『我的娘啊』就是這麼來的。這才上演了一出娘為了救子綁在鹿身上的『縛鹿救子』的激情一幕。
眾人歇息過後,打著竹炭火把,快速往申彌國主部落趕去,六鼓(午夜)時分來到主部落(申彌人稱國都)——飼狼圍。進入圍子後,即趕往驛捨歇息。
我舉著火把,陪大祭司進得驛捨,藉著火光,看見娘正與外姨互相依靠睡著,聽到聲響,看到我,娘不顧旅途顛簸的疼痛,急忙撲了過來,緊緊地抱著我,泣不成聲。外姨叉著腿剛想站起來,又「哎呦」一聲跪坐下去。
大祭司眼含熱淚慨歎道:「娘親的摯愛大可擎天啊!」
「掛甲何在?」大祭司厲聲問道。
身為三柱男的敢戰軍掛甲聞聽進捨。
「老朽連夜寫一皮冊,你帶一名勇士,一人雙騎破曉出發,趕回大部落稟告大盟主,告知二盟主有變。請大盟主思量解危之策。老朽以為時不我待,響應大盟主臨行前的授意,代大盟主當即裁斷。調六部落軍壯迅即馳援大部落,四盟主之軍次日潛行之二部落南側待機。敢戰軍一部應堅守山口,絆馬索設伏,另一部沿山邊小路接近二部落洞捨區,先是突襲二部落的毗熊人,再是解救二部落軍將,其後聯合二部落之我族軍壯,協同四部落軍壯共擊賊敵。攻擊時間在二日後夜晚,以大房舍火起為號。火起後,敢戰軍迅即出擊破敵,救我族軍將。火起之時,四盟主之全軍向北掩殺,迅即佔領房舍,保護我族婦孺、物食不使有失。掛甲聽令,立即重複一遍。」大祭司堅定的說道。
掛甲一字不差的重複了一遍。我和娘用敬仰的目光注視著正在用碳條書寫的大祭司,這就是年過五十,平時說話都顫抖的大祭司,更是臨危不懼堅毅果敢的大祭司。
我即命其餘人等驛捨外聽候。
說到這裡需要解釋一下,不是說這個時代書寫都是刻字的嗎?怎麼又用上碳條了。沒錯,為了長久保存需要刻字,但是日常和應急的文書是用碳條書寫在桑皮紙上的。可惜的是,即便是刻記在桑皮紙上的文字,歷經近萬年的滄桑變化後,也蕩然無存了。後世能看到的甲骨文,正是因為甲骨沒有腐爛才得以流傳後世,在那個文化演變緩慢的上古時期,文字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定有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
一鼓時(一小時)後,右庫辦把皮書包裹後交予掛甲,此時離天亮尚有二鼓時間,掛甲不及停留,舉火把,背負皮書,帶領一名勇士策騎而去。
大祭司累的倒頭大睡,其餘人等在右庫辦的帶領下另處歇息,我在娘和外姨的夾擊下,躺在榻上心緒難平,一個成功男人的後面需要多少個女人來支撐啊(可千萬不要誤解,後世成功男人後面的女人們那是在分一杯羹)!戰場上是一將成名萬骨枯,在生活中那是一人揚威萬人扶啊。
次日上午飯後,我趕車隨大祭司前往中心大帳,禮會我舅親。
我邊走邊欣賞著異國風情,居住區外有個用樹木和石頭搭建的大圍子,房舍有點類似於後世的蒙古包。不用說這裡應該是以遊牧為主,農桑兼具的半農業社會,畢竟申彌國在西北面的丘陵地帶,農耕受到一定的限制。但水草確是異常繁茂,林木也佈滿山丘,這裡的樹種更多的是針葉林,落葉樺樹和桑樹,可以說是山清水秀,草繁畜豐。尤其是奔馳在山丘草坡上的棗紅色駿逸(棗紅馬)那真是瀟灑奔放。
再看這裡的人們,獸皮斜披著肩的穿者打扮,總讓我想起後世藏族的服裝。看來馬背上的民族,為了驅趕和駕駛的方便自古就是這樣穿著。現在是夏天,還看不到他們頭上戴的什麼式樣。
壯勇們手中舉的武器更多的是獵叉,而不是我們的梭槍。我看是因為這裡地形開闊,多幾個齒攻擊力更強,另外撿拾牛羊糞也方便,曬乾後的牛羊糞作為燃料確實很有效。
我隨大祭司在遣使的引領下,進入大帳,端坐在上的舅親起身哈哈笑著迎接我們,並拉著大祭司的手並排坐在上首,我則坐在右邊的首位。雙方坐定,大盟主請大祭司介紹賓客。當大祭司介紹到我時,舅親招手讓我過去。
我走到舅親面前,舅親撫摸著我的頭,些許才說道:「鼻子、眼睛長得真想你娘,今天能來看大舅,吾甚為高興,小小年紀就堪大用,真是我姬氏一族的榮耀,不妄為你娘捨身疼愛,孩兒,坐下去吧。」
大祭司介紹完我們,請舅親介紹在座的大人。
「這是左理政我大弟姬酩,下一位是右理政我二弟姬嵩,在下邊是左掌軍我三弟姬磊,最後是我四弟右掌軍姬蓋。吾等人少,只有三個圍子,三個軍帳,本國主領中軍賬。」舅親朗聲說道。
看來在座的都是我的舅舅,我看了一下起身施禮後說道:「在座的各位舅親好,小甥在此借禮了。」各位舅舅聽罷,也伸手示意了一下。
介紹過後,大祭司言道:「貴國與我姻親和睦,特前來邦誼,帶來車攆與國主乘用,煩請笑納。」
舅親聽聞甚是好奇的說:「現在可否一探究竟?本主觀之心切。」
大祭司向右庫辦一揮手,右庫辦起身出賬,叫等候在不遠處的牛車趕過。車到大帳前,大祭司伸手示意舅親出賬一試,一干舅親們來到賬外,大舅在大祭司的引導下,先後登車就坐,我坐到駕駛位,驅動了車輛,牛車緩緩地在美麗的草原上行駛起來,大舅和大祭司透過兩邊的車窗,怡然自得的看著風景,愜意的聊了起來。
「這次多謝國主搭救之恩,家出叛逆實在慚愧。」大祭司面帶歉疚的說。
「家大事多,能夠理解,還望大祭司多保重身體。不過乘坐此車行走當不費體力,到是老幼皆宜啊,尤其是在嚴寒的冬日,更為妥帖。」大舅讚許道。
「此物是你的外甥所創,這裡面自然也有國主的一份貢獻。」大祭司說完,兩人相視大笑。
笑罷大舅深情的說道:「想來我那令妹返回之時,不會再有騎乘之苦了,也好,將來吾等兩邦交無論是交誼還是走親均將更加便易,本主謝過貴幫的饋贈。」
大祭司趕緊客氣了幾下欲言又止。大舅看車大祭司有話要說,就說到:「大祭司有話但講無妨。」
大祭司隨即說道:「還有一事煩請國主相幫,想來在返回經過我二盟主部落之時必有差池,我盟內之事,自能料理妥當。煩請國主能夠牽制毗熊人,不使其介入此事。」
大舅聽吧朗聲說:「此事好說,我在接到大祭司皮書後,就已經遣使往毗熊國,相邀匯獵於薄山腳下。毗熊國主司馬皓乃爽直之人,定不會違約。其小妹又是本主內婦,我即刻再休書一冊,用此車攜內婦一同匯獵,讓司馬皓兄妹相見,豈有不來之理。大軍前往匯獵,自當解除貴幫之憂。」
「國主韜略過人,老朽佩服,既如此,明日我等就起程回反了,姬大主婦晚些動身,一來與國主相敘親情,二來調養乘騎之困,國主以為如何?」大祭司顫聲說道。
「也罷,大祭司料理家事緊要,本主就不強留了,不知小甥柯兒可否多停些時日,我這做舅舅的甚為喜歡,也好陪陪他娘。」大舅言罷,大祭司無言拒絕。
我只好說道:「柯兒多謝舅親抬愛,但娘親有示,要柯兒以盟事為上,無盟豈可有家?」我抬出娘來說事。
「真是隔箱有耳啊!柯兒以國事為重,讓為舅無話可說啊,好吧,那就來日方長吧,柯兒長大了。」大舅歎息後接著說:「即如此,柯兒,駕車去那邊山坡白樺林下的驛帳駐足,賞景、吃烤羊,來人!喚各位大人都趕過來。」大舅邊說邊吩咐道。
我則驅車向右前方的白樺林的驛帳駛去。
來到驛帳舉目眺望,在高遠的藍天上,漂移著棉絮般的雲朵,展翅的山鷹在艷陽的輝映下金羽璀璨,起伏的山巒覆蓋著茂盛的蔥綠,極目遠眺是近清遠淡,蒼茫無際。腳下的草坡綠意盎然,遠觀平緩如毯,近視繁草映花。低頭直視一彪人馬正飛奔而來,但見幾匹棗紅馬逸鬃奮蹄,爭先恐後。很快就來到我們眼前,不用說必定是我那幾個舅親們。
眾人是有說有笑,時間不長,烤羊肉的香味就傳遞到了每個人的鼻孔裡。大舅請大祭司用石刀切取羊頭上的肉,以示對客人的尊敬,看來這種古老的禮節一直延續到後世。接下來那一個個伸胳膊,張大嘴,只剩暴殄天物了。一眾人吃的是腦滿腸肥,不亦樂乎。娘和姨也被請了過來,看著眼前的情景,真是哭笑不得。
「令妹乘騎之患好些了?哥可是放心不下。」大舅問道。娘聞言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今後可不許這樣,有事差人報一聲就行了,難道哥你還信不過?」大舅略帶責備地說道。
要我說能放心嗎?現在畢竟是兩個國家,沒事一團和氣,有事各懷鬼胎。好在眼下沒有利害衝突,就看那幾個殺氣騰騰的小舅,一旦有事後果可想而知。娘是個外斂內慧之人,豈不知箇中的道理。
大祭司把下一步的安排藉機說與我娘,並留下了預備給二叔的車攆和兩名勇士,娘遲疑了片刻後點頭應允了。
當晚眾人為了應對明天險惡的情形,都抓緊時間養精蓄銳。一夜無話。
次日起來吃過上午飯,辭別大舅和娘親,我陪著大祭司一行驅車踏上回家路,與此同時,差遣一名勇士繞道快報帶軍埋伏的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