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成長篇 第四十四章 敵探已深入進來 文 / 吉大可
第四十四章 敵探已深入進來
急駛的鹿車背後,揚起了一道煙塵。大約三個時辰後,來到尚部落與國都的結合部,也是上次司馬缶偷襲的營哨。只見四個營哨是如臨大敵。紛紛舉起槍矛,準備截停車攆。
其中一個腰圍獸皮的軍哨高喊道:「快停車,這裡是都城邊哨。不然,我們就要放箭了。」
我趕忙勒住韁繩,鹿車緩慢的停了下來。
尚叔陰沉著臉,跳下鹿車,揉著顛了一路,麻木不堪的屁股,走過去問道:「最近可有什麼情形?」
四名軍哨立即跪下,圍獸皮的軍哨顫聲稟報:「下職,邊哨棚長啟稟尚都,近期沒有可疑情形。」
我下車,眺望四周,觀看著地形。藉此向北,是一個山丘,向南不遠就是蟒河,山丘後面,隱約可見連綿的群山。
尚叔看著四處張望的我,探身問道:「柯兒,有什麼疑問嗎?」
我試探著說道:「可否到山丘北面觀看片刻?」
尚叔爽快的答應了。我回去牽著鹿車,尚叔在邊哨棚長和一名軍哨的陪同下,一起從西面繞著山丘走過去。
原來山丘背面是一道山梁,一直延續到北面林木掩映的群山之中。形成了兩個部落之間的天然分界線。
我指著遠方山梁與大山的連接部,問道:「那邊可有我們的邊哨?」
棚長答道:「山梁東側有敢戰軍壯勇定時巡查,西側我等換哨時,順道巡查。」
我看著坡度漸高的山梁,走在上面並不陡峭,就說道:「尚叔,我等可否沿山樑上行,探查一下?」
尚叔看著車廂裡的美婦,猶豫片刻,然後說道:「也好,就走上一遭。」並吩咐跟來的軍哨,保護好上婦。
我則邁步率先登上了山梁,沿著已經被前人踩踏出小道的山脊,向上行去。大約半個時辰後,來到山梁與後山的結合部,我四下眺望。
原來在山梁結合部的兩側各有一條山溝,往山裡延伸。溝內雜草叢生,荊棘遍地,不曾有人走過的痕跡。而山樑上的羊腸小路,很快也沒入大山之中。
我觀天色,再往裡走是來不及了,想來,山裡面必定有山路,通往大山背後的毗熊國。就對尚叔說道:「看來此條小路通向的山裡,在適當位置應該設哨,建烽火台,防備敵賊再次偷襲。」
尚叔也思索著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經一事長一智,確實需要調整邊哨的設置。」
「抽個時間,柯兒陪叔再來一次如何?」尚叔說道。
我點頭應允著繼續往回走。這時,遠見山下邊哨那邊,有馱運者準備過哨,不時有話語傳過來。地廣人稀,隱約還能聽到雙方的話語聲。
「軍哨大人,我等是役畜院運送物事的驛壯,馱運的都是粟米生薑等物事。」一個驛壯有些緊張的說道。
「役畜院的?我怎麼從來就沒見過你。你們使役長叫什麼?」一個軍哨懷疑的問道。
我隨尚叔感覺有些不拖底,都加快了下山的步伐。畢竟有山丘擋著,看不見馱運人等的面孔。
只聽馱運人說道:「我們是剛來的,原來在農魚辦,這不,抓差往尚部落運物食,走時也沒多問。」
這時我們已經走下山梁,尚叔匆忙蹬車後,我急忙趕上鹿車,原路往邊哨趕去。這點距離,頃刻即到。我跳下車,看著三隻役驢,各自馱運著滿滿的物事,正等待過哨。兩名軍哨正在和三個驛夫理論。
有一名驛夫十分不滿的說道:「都是一國之內,何必自找麻煩。」
來人說的話,的確也有幾分道理,但我總覺得這三個人的行為有點詭異,走到近處仔細觀瞧,從膚色上看,略微要淺一些。再看來人的眼神,似乎總在躲閃著什麼。
我回頭面向尚叔低聲說道:「來人可疑。」
尚叔早就看出破綻,只見尚叔大聲說道:「驛夫所言極是,都在國內,何必如此。」邊說著,邊和兩個軍哨靠了過去。
但見尚叔一聲暴喝,三個人同時動作,即刻,將來人全部按倒在地。盤查的軍哨也走上前,替下尚叔和棚長。
「貴**長們請饒命,我等沒有傷害貴國的舉動。我們只是為了獲得貴國的物食糧種而已。」其中一個身材略微高大的驛夫顫聲解釋道。
尚叔即刻命令棚長檢查驛驢馱運的物事,第一頭馱運的是兩大包粟米。第二頭馱運的是兩大包組合的物事,包括:生薑、黃連果實、醃葵菜、細麻線、鹹魚乾等等。第三頭驛驢馱運的似乎也是粟米,但明顯麻包不規整。
我看著棚長即將檢查完畢,急忙說道:「把第三個麻包打開。」
棚長猶豫地看著尚叔,只此時刻,再看那三個被按倒在地的驛夫,是大汗如淋,瑟瑟發抖。不用問,肯定有問題。
尚叔用力做了一個開包檢查的手勢,只見棚長用力取下搭在驢背上的兩個連在一起的麻包,打開口一看,都是粟米。我走過去伸手往裡一摸,發現有樹皮狀的物事,命棚長取出來。
拿在手了仔細觀瞧,竟然是我方國土山川河流的地形圖,畫的還很形象。
全部取出來,清理一下,一共有尺(三分圍)方大小共計十六張。
我命棚長將其鋪在地上,拼接起來後,是一張大的地形圖。用碳條描畫著我國各部落的山川河流,房舍田畝。
這還了得,這幾個可是情報探子。
「尚叔,我建議立即押回國都,另行處置。」我厲聲說道。
「把他們三個人都給我捆起來,棚長帶一個軍哨留下值守,其餘兩個軍哨押著他們跟本督走。」尚叔大聲說道。
我把三頭驛驢拴在鹿車後面,督促著前面押送探子的隊列,急速向國都駛去。
黃昏時分,大約十二鼓(晚七點)時辰左右,回到國都。尚叔喚來敢戰軍營總,交代了異國探秘之事。營總立即吩咐將探密押往軍營棚捨關押,並親自組織審訊。我則載著尚叔和美婦,往娘的房舍駛去。
來到房舍,我娘急忙喚人張羅騰出一間新房舍,供尚叔和夏侯姨臨時居住。
尚叔阻攔著說道:「卿婦,不用費心了,我們就住鄒婦的房舍即可。」
尚叔和我等三人已經是餓的前胸粘後背了,看著我娘端來的肉菜糰子和美味的魚湯,就鱷魚撲食般的大吃起來。特別是尚叔的那個美婦,就像是在吃天神供奉的美食,完全不顧吃相如何,盡情的享受著,不時還偷看我娘一眼。
正吃著,父主和國監趕了過來。
「尚弟回來了,邪魔可是驅離了?很好,柯兒也回來了。」父主急切的打著招呼。
「國主、國監,本督有要事稟報。」尚叔趕忙回復道。
「尚弟不急,剛才,敢戰軍營總已急報於本主和國監大人,大致情形我等已知曉,弟先用飯,稍後在講不遲。」父主安慰著說道。
「喚兩個精靈囡囡也過來。」國監顫聲說道。
「哥,聽說你發明出黃連素了?」二囡是人沒到,聲先至。
「此物甚好,我等部落中附魔之人,盡恢復如常。看來這洩魔也害怕這極苦的黃湯。」尚叔忍不住咧嘴說道。
「這哪是洩魔啊?這是……」二囡的話被大囡打斷。
「二囡無須解釋了,大家都明白。」大囡明理地說道。
看著我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娘給每人端來一碗桑葉清茶,飯後清口和調胃。
那個美婦喝著先苦後甘的青綠茶水,頗為新奇地湊近尚叔嘀咕著。尚叔很快朗聲大笑道:「內婦不必驚異,在我富饒的燧明之國,新奇美味的物食享用不盡。往後你也要多與我國姬卿婦主習練一二,回去後也好讓本督享用。」
尚督手指著我娘,得意的說著。
「下婦拜過姬卿婦主。」美婦趕忙施禮,低聲說道。
看來我娘的地位,在燧明國內,已是婦孺翹楚,無人能及。這與我娘名貴之身份,勤勞之作風,謙和之性情,子女之優異均有關係。
「閒暇之事,得空再敘,先說說這探密之事。來人,把探密畫的圖形鋪展開來。」父主打斷了大家的閒聊,鄭重的吩咐道。
很快地上十六塊桑樹皮鋪就的地形圖展現在大家的眼前。兩個妹妹饒有興致的仔細查看。
「姐,這個尖角標誌是山,這幾個彎曲線條是河,這個像個『個』字的應該是樹,這個像『介』字的應該是房舍,這個方框裡打點的應該是田畝,那這些彎曲的長線就應該是道路了。這兩條長線並行的就應該是大路了。這個類似於『戰』字的就應該是軍營和軍哨了。這個梯形帶冒煙的圖形,就是咱們剛建成的烽火台。」二囡仔細辨識,認真解說著。
難怪都說女人的感覺更敏感,眼前的二囡就是例證。
大囡更在意圖上的標注,比如國都、尚部落、撅部落、戚部落、謙部落、耕田畝等,以及距離標注。
我則對圖中的各部落和山、河、林、捨的方位更感興趣。給我的感覺相對位置沒錯,但是實際方位有很大偏差。這一點,也是我看古代地圖普遍存在的問題。
看來需要仔細審問探密們是如何繪製地圖的,這能給我這個古代科技史愛好者解開一大謎團。
「父主,可否將探密押來此地,進行審問?」我探尋著問道。
父主一揮手,有人急忙走去。
「剛才二囡所言極是,我看了此圖,對我國這山川物產即知全貌。看來賊敵之技能,不可輕視啊。」國監顫聲說道。
「在回來的路上,盟弟和柯兒還在聊著,上次司馬敵賊偷襲邊哨之事,思考如何佈防,正想提及製圖之事。不曾想到,賊敵計議在先,已對我國探查密訪。」尚叔唏噓著說道。
「觀看此圖,大囡以為,我國應立即成立地圖教習營,盡快教習我國所有的探查,熟悉製圖技藝,繪製我國地圖和周邊情勢、物產、風貌地圖,以備國用。」大囡起身提議道。
「好,老朽以為,就在我祭祀院山坡下,建一棚帳,由兩位巡查兼籍修,也就是兩個囡囡,制定製圖規制,組織教授技藝,國主以為如何?」國監捋髯顫聲說道。
聞聽此言,包括父主在內,大家都不住的點頭。
正說著,探秘被帶到了。
只見三個哆哆嗦嗦的傢伙,跪伏於地。
敢戰軍營總上前稟報:「經過審訊,他們是我國西南面壽麻國探密,此人是該國祭祀院派出的探查長,專責繪圖之事。」營總說著用腳踢了一下跪在前面的一位。
「大人饒命,我等受輔國大祭司季誠小大人指派,借夏日河水之便,乘竹筏沿蜀水而來,一路沿途觀察繪圖,及至蟒河貴國聖土。」探長哆嗦著說道。
「那,一路所繪製的地圖哪?」我急忙問道。
「已放置在雞鳴若水之地,待返回時,一併馱運帶回。」探長趕快解釋道。
我大致明白了敵探所說的一些情形,用眼角撇了一眼大囡,大囡,她們似乎也若有所悟。
我與大囡低語道:「看來敵探來自川蜀之國,經蜀水,到甘南地區,轉經渭水到寶雞附近,也是該國的邊境,沿途繪製地圖,並放置在此。然後乘筏經風陵渡,過黃河來到共水(接近於後世的汾河,但古時水道向東南有些許偏移)。再步行到我們現在的蟒河,經此到達我國境內。我們現下北面的山脈,應該屬於後世山西省西南部的中條山脈。」
大囡不住的點頭稱是。二囡也從中聽出點門道,禁不住說道:「那我們現在應該在山西的西南部了。」
我低聲說:「正是,我國的範圍屬於山西、河南、陝西三省交匯之地。我們的南面不會太遠,也就是蟒河的歸宿,那就是滔滔黃河。」
二囡高興的跳起來說道:「我終於找到地理位置了。」
大囡趕緊拉著二囡的褲裙,讓二囡坐下來。其他人都大惑不解的看著我們幾個孩子。
我為了進一步摸清一些情形,急忙厲聲質問探查長:「你這圖上部落的方位是如何確定的?比如戚部落和國都的方位。」我手指著地圖,看著探查長的眼睛。
「我們是按照太陽來確定方位的,太陽所在為南方,背後是北方,左手為西方,右手為東方。」探查長跪著抬起頭,終於恢復常態的解釋道。
「難道你們不知道,太陽是運動的嗎?」二囡急忙問。
大囡趕緊拍了一下二囡,阻止住她的話語。
「太陽動,方位也會動嗎?」探查長一臉不屑的反問道,大家都不解的看著二囡。只有國監捋髯沉思。
「我們是在當日上一桿時,開始計算,日落一桿時,停止計算。其他時辰只計算距離,不定方位。」探查長眨巴著眼睛,振振有詞的解釋道。
也就是說,大約上午九、十點鐘到下午三、四點鐘。想來,在此期間方位即便是有誤差,但也不會方位置換。
這我才恍然大悟,古代地圖為什麼與後世的地圖方位不一致。特別是古圖——《山海經》所說的東、南、西、北,越往外擴大,方位越離譜。大家想啊,要是到了南半球,南北還倒過來了呢。
原來古人認為,太陽永遠指向固定的方位,只不過是從我們頭頂上越過而已。那時候又沒有運用指南針定位,要想準確確定方位,談何容易。
所以,我希望後世的人,再解讀《山海經》的時候,書中又沒有記述觀察、記錄的時間。所以在確定方位時,一定要注意古人太陽定位的習慣。如果從後世看,如果古書裡的地點,是記敘人在移動情況下所說的方位,都或多或少的存在誤差,特別是像《山海經》這樣的遊記式繪圖史書,更應該注意到這一點。只有在古人長期定居的地方,所記錄的方向,才可以作為相對準確的方位標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