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娘親被搶了》序言 六十二章 文 / 沼液
六十二章
原本放鬆的心又被擰緊,但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上次的威脅是來源於白澤,而這次……卻是他一手促成。
他與奕之厲邪心意相通,奕之厲邪心裡想什麼,他都知道,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與若薇第一次見面時,餵下她一顆永遠擺脫不掉的毒藥,用來牽制著她,如果他當時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餵她那顆毒藥。
荒山野嶺,他要到哪裡去找解藥給她?
而若薇已經在他懷裡痛的翻滾起來,雙唇都咬出血了,這種如萬蟲鑽心的痛讓若薇徹底失去了理智,她像一隻發了瘋的小獸胡亂的撕扯,小手狠狠掐進狻猊的手臂。
狻猊吃痛,一把抄起她就往回去的方向跑。
「若薇,你忍一忍!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這種毒並不會一下子要了她的命,只會不斷的加劇疼痛,讓一個人活生生的被疼死,若薇小臉發白,鼻翼顫動,指甲已經完全陷進狻猊的皮肉中。
這不比身上的裂口,有處可尋,忍一忍就過去了,現如今,她身體裡好像鑽進無數只蜜蜂,對著她的五臟六腑劇烈的蜇,又好像無數把小刀來回的在體內翻滾,即使她再堅強,再強悍也擋不住這樣的折騰。她想痛暈過去,可每次即將面臨黑暗時,那撕扯的痛楚又將她拉回現實。
她怎麼那麼倒霉?
狻猊將若薇勒緊幾分,他沒有辦法幫她緩解痛苦,但是,他願意陪她一起痛。
他現在連自責都暫時想不起來,他只有一個目的,回去,馬上回去!
夏桀與紀雲也在不分晝夜的尋找他們,也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了,兩人皆是雙目血紅,而隨著搜索的範圍越來越大,夏桀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陰霾。
「陛下,您也休息一下吧,找人的事讓屬下去辦吧!」從來都沒有反駁過夏桀命令的斐野忍不住道。
他們的陛下向來對什麼事都穩操勝券,再棘手的問題到他這裡皆是游刃有餘,他從小跟著他,還真沒見過陛下像現在這樣。
夏桀雙眼陰霾的注視著漆黑的叢林,冷冷道:「將所有的火把都點起來,分散搜尋!」
斐野瞪大眼,陛下的身份尊貴,他們一路行來皆是低調行事,如果這時候將所有的火把點起來,萬一四周有不軌之徒,那他們不是主動暴露目標麼?
「陛下……」
「按本王說的去做!」夏桀不給斐野任何解釋,下完命令,他毅然跨上馬,猛一勒緊韁繩,馬兒撒開蹄子便再次衝向那黑漆漆的森林。他的身後則跟著夏國最高武裝力量組成的護衛隊,馬蹄聲比起彼伏,掀起一團巨大的灰塵。
火把被人陸陸續續的點燃,手持火把的侍衛一子排開,遠遠看去彷彿是一條火光四溢的巨龍盤旋在森林裡。
無數的光亮將漆黑驅散,他們所到之處亮如白晝。
狻猊的身體已經接近到了極限,就在他快要被若薇叫痛的聲音折磨的毫無希望的時候,他看見一匹馬朝他飛馳而來。
夏桀策馬而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夏國最精銳的部隊,他們一路搜尋,不斷的擴大範圍,不斷的加派人手,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讓他找到了。
只是……他沒想過只隔了三天時間,再見到若薇時,他會是這個樣子。
那小小的人在奕之厲邪懷裡奮力的掙扎,哭鬧,身體像被火燃燒一般劇烈的扭動,小臉蒼白的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而奕之厲邪……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狼狽!
夏桀擰緊眉,心中泛起一絲複雜的味道,他翻身下馬,大步走到狻猊面前,不由分說的從狻猊手中奪回若薇。
若薇沒有因為換了一個懷抱而停止哭鬧,夏桀尚且不明白若薇為何會變成這樣,剛一分神,手臂被咬住,疼的他再次凝眉。
夏桀伸手撬開她的牙關,扯出被她咬緊的皮肉,順勢將若薇攔腰扣在馬背上,若薇痛苦的在馬背上扭動,夏桀注意到,她整個後背都是濕的。
「她怎麼了?」夏桀瞇起精銳的眸子射向狻猊。
狻猊搖搖晃晃的走到夏桀面前,有氣無力道:「她中毒了,必須要馬上趕回去,若不然……」
沒等狻猊那個「若不然」說完,夏桀已經翻身上馬,抱著若薇絕塵而去了。
狻猊身體一晃,再也受不住的倒在地上,他太累了,這三天來,他從未閉上過眼睛,他生怕自己閉上了,再想睜開就要等二十七天。
倒在地上的狻猊用手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臂,他在用疼痛來驅趕睡意。
跟隨而來的紀雲見到狻猊時險些認不出來,他噗通從馬上跌下來,爬到狻猊身邊,嗓音顫抖著:「陛下……」
狻猊一雙眼緊緊的盯住夏桀消失的方向,對紀雲道:「別讓本王睡著,聽見沒有!」
紀雲不明白狻猊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認真的點頭,扶著狻猊上馬。
夏桀一回到營帳立刻換來隨行的御醫前來查看。
御醫被夏桀從被窩裡拽出來還有些睡意朦朧,但看見夏桀陰沉的臉色,睡意一下子消散的乾乾淨淨,連忙上前幫若薇把脈。
時間一點一滴的溜過,夏桀忍不住捏了捏鼻樑,略有些疲憊的催促:「怎麼樣了?」
若薇之前在馬上鬧騰不休,被夏桀一個手刀劈暈,估計他下手太重,導致若薇到現在都沒醒過來。
老御醫跟隨夏桀多年,所以並無隱瞞道:「這位姑娘身體無大礙,只是體內毒藥作祟!」
夏桀猛地睜開眼睛,盯著床上蒼白的容顏,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重了什麼毒?」
「蝕骨丸!」御醫說出口的時候,尾音都在顫抖。
這種毒藥藥性十分強烈,一般用於皇家衛隊或者是死士身上,作用是牽制死士為其效命,有的時候也用於囚犯身上,用來嚴刑逼供,因為毒藥發作起來令人痛不欲生,到最後生生的疼死,有的人甚至將自己的身體抓的殘破不堪,而後腸穿肚爛的死去,所以,在十幾年前,這種毒藥就已經在夏國絕跡了。
「如何解的?」夏桀問道。
「這便要問一問下毒這人用的是哪幾種毒藥!」御醫面露難色。
每個月吃下去的解藥只能緩解,卻不能根治,若想徹底祛除體內的毒,必須要知道毒藥的製作順序,然後將數序顛倒過來便是真正的解藥。
可是蝕骨丸裡所參雜的毒藥共有十七種,只要顛倒任何一種,所配置出來的蝕骨丸都是獨一無二的,若沒有先前配置的藥單,根本無法真正解除毒素。
聽著御醫的說明,夏桀繃緊臉,掌心狠狠的握緊,到底是誰給她下這麼陰毒的毒藥?
如果讓他知道……
這時候,若薇已經被疼痛折磨醒了,她開始在床上不停的翻滾,嘴裡發出壓抑的嗚嗚聲,好像是受不了痛楚而發出的哭泣聲。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緩解麼?」夏桀沉聲問道。
這個女人曾經多次的忤逆他,衝撞他,甚至差點與他兵戎相見,普天之下,還真的沒有第二個人敢這樣對他,就連她的主子奕之厲邪看見他也要賣幾分薄面。
這樣不知好歹的人,或許根本不該去管她那麼多。
但此刻見她如此痛苦,心底竟泛起一絲不捨。
夏桀將這種不捨規劃為若薇的長相。因為她實在長得太像果果的娘親了。
御醫搖搖頭:「這都是要事先知道毒藥的配置方子,臣無能,暫且只能看出裡面的前面七道,後面的臣再也猜不出了!」
若薇的痛苦越演越烈,夏桀不經意回頭,看見若薇竟然將手指放入口中,他大驚,連忙飛撲過去按住她。
這妮子居然想自殘。
徹底失去理智的若薇渾身是勁,若夏桀是個文弱書生,估計早被她撂倒了,夏桀一把扣住她的雙腕,當目光注意到她手上的鈴鐺漸漸變為青色的時候,他大聲沖御醫吼道:「去弄些令人麻醉的藥來!」
他想不到別的方式來緩解她的痛楚,只能讓她睡著。
藥很快的熬好了,被送上來的時候熱氣騰騰,夏桀一手按住她不停翻滾的身子,一手端著藥碗來回晃蕩,想盡快散盡熱氣。
等差不多能入口了,夏桀一把撈過她,將她摁在懷中,粗魯的抬起她的下巴,御醫怕若薇傷到夏桀,連忙上去幫忙按住。
可是若薇不肯合作,一邊掙扎,一邊的往外吐,不一會夏桀胸口處已經被若薇弄的髒污不堪,御醫大驚,連忙想喚人前來幫忙,卻被夏桀叫住。
他冷眸森然的看著懷裡不肯乖乖就範的小女人,這輩子,他還從未被一個女人弄得如此狼狽不堪過。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夏桀一把扣住若薇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張開嘴,下巴上的牽制令若薇掙扎的更加厲害,她不停的用兩隻手用力的撕扯,卻無法撼動夏桀一絲一毫。
御醫瞪大眼,見他們的陛下竟將那碗藥灌入自己口中,然後雙手扣緊懷中之人,那涼薄的唇就這樣大刺刺的附上去,溫熱苦澀的湯藥在兩人口中翻滾,夏桀狠狠的壓著若薇的腦袋,不讓她有任何移動,他不似狻猊那般細膩小心,此時的夏桀只是一心想讓她把藥給喝下去,其他的,他不管!
「咳咳咳……」被迫吞下一股苦澀難當的藥水,因為喝的太急,若薇猛烈的咳嗽著,雙眼氤氳出一團紅霧。
夏桀滿意的看著他的勞動成果,再次飲下一口,如法炮製的餵她。
而這一次,夏桀沒那麼好運,他在頂開她緊咬的牙關時,若薇竟狠狠的張口一咬,頓時血腥味瀰漫在口中,夏桀眼眸一涼,扣在她下巴上的手用力的收緊,若薇痛的大叫,夏桀強硬的將混合著他血液的藥汁頂入她喉嚨裡。
藥水發揮的很快,若薇在喝下第二口的時候已經全身無力,身上的痛楚也從一開始的尖銳轉變為痛麻的感覺。
這時狻猊已經跟上大部隊回來了,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若薇帶來的包袱翻了個底朝天,什麼吃的,玩的,甚至還有一塊純黃金製作的令牌,但狻猊沒有功夫查看這令牌到底出自何處,終於在包袱的最底層發現一瓶子藥丸,他打開聞了聞,果真是解藥。
「陛下你去哪?」紀雲跟在狻猊身後呼喚,卻見他的身影已經飄到十仗開外了。
當狻猊不顧斐野的阻攔闖進夏桀下榻的營帳時,看見眼前的這一幕,雙眼頓時翻湧起一層驚濤駭浪。
「你是什麼人!」御醫見狻猊滿身殺氣騰騰,尤其是那雙陰鷙的雙眼透著一股奪人性命的狠辣,雖然衣衫襤褸,但一身戾氣毫無掩飾的透出來,能隨意進出這裡的,除了斐野之外,恐怕只有一人。
奕之厲邪!
夏桀聽見聲音,慢慢的從若薇唇瓣上離開,側頭迎上狻猊暴怒的眸子,他有些不悅,就算奕之厲邪是奕國的君主,但這裡是他紮營的地方,他要想進來也必須得到他的同意,再說,他的大帳豈容的別人擅闖?
夏桀沖御醫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御醫不敢停留,連忙躬身退下。
等帳篷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夏桀冷笑。
「奕之厲邪,你是否忘記這是本王的地盤?」
狻猊下巴繃緊,沒有說話,只見他大步跨到若薇床邊,迅速掏出藥丸餵她吃下,等確定她已經吞下藥丸的時候。
狻猊從床邊站起來,緩緩轉身。
只見他雙眼血紅,凌亂的髮絲將他勾勒的野性十足,彷彿一隻旭日待發的野獸,正準備攻擊面前的人。
夏桀意識到狻猊身上散發的危險,但他卻不相信狻猊會對他做什麼,畢竟,這裡還是他的地盤不是麼?
但是……
狻猊猛地掠到他面前,對著夏桀的下巴狠狠就是一拳,這一拳不用說,也知道是為了什麼。
夏桀被狻猊一拳擊中,狼狽的倒退好幾步,好不容易站穩,狻猊又上來給了他一腳。
但是這一次,夏桀沒有再給狻猊機會,剛剛那一拳是他沒有想到的。任誰都不會想到,五國中心思縝密的奕之厲邪會有一天跟人動粗,這裡不參雜任何武功,只是純粹的男人之間的搏鬥。
夏桀雙手撐地,一個鯉魚翻身從地上騰空而起,讓狻猊撲了個空。
等夏桀站定,狻猊又上來了,沒有任何言語,直接的開打。
君王與君王之間的斗陣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可是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激烈直接。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交手數百招,最後以狻猊體力不支敗下陣來。夏桀一腳將狻猊踹翻在地上,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動作邪肆而狂狼。
「奕之厲邪,想不到你如此重情重義!」夏桀諷刺道。
狻猊單膝跪地,不停的粗喘,雙眼依舊陰狠的瞪著他。
夏桀冷哼:「你既然這麼看重若薇,又為何要餵下她毒藥?」
剛才他看的很清楚,奕之厲邪手上所拿的正是令若薇痛不欲生的解藥。
狻猊努力的平復氣息,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走到若薇身邊,俯身抱起她。
當他走到夏桀面前時,狻猊側頭,與夏桀對視,他道:「夏桀,我警告你,她是我的女人,你以後少碰她!」
說罷,狻猊大步的跨出去,頭也不回!
等狻猊走後,斐野進來,剛進帳篷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他們的陛下好像被人打了似得。
「陛下,要不要叫御醫?」斐野尚不確定剛才他不在的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夏桀的表情,感覺不太樂觀。
夏桀揉著被狻猊擊中的下顎,搖頭:「不用,你去好好看著小殿下,盡量不要讓他出來,還有,今日之事不可傳出去!」
斐野連忙低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回到自己的地盤,狻猊連忙將若薇放在床上,並親自為她蓋好被子,然後他搬了一個小凳子,就坐在她床邊撐著手看。
他想等她醒來。
漸漸的……他有些睏,很想睡。
狻猊眼皮不停的往下墜,似乎要睡著了,每當他快要睡著時,他都狠狠的掐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會令他再次清醒。
「陛下,您是否去休息一下,若薇這邊臣來照看就好了!」紀雲連忙道。這都快要天亮了,看他們身上風塵僕僕的,估計是遇到什麼事了,但紀雲也知道,這個時候詢問,無疑問不出什麼,反而會令陛下反感,可是陛下這樣不眠不休的蹲在這,也不是辦法啊!
他們在這裡已經耽誤了三天,明日必須要啟程離開,若不休息好,怎麼有精力上路呢?
見狻猊不為所動,紀雲又換了一面站,苦口婆心:「陛下,我已經命人準備了熱水,陛下要不要先梳洗一下,若薇要是醒來見陛下這個樣子……」
狻猊抬頭,血紅的雙眼搜的掃向紀雲,將他後面的話生生瞪了回去。
「你若再多說一個字,本王就將你的舌頭剪掉拿去餵狗!」
紀雲猛的一縮脖子,不敢再多嘴。
若薇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她幽幽的轉動著酸澀的脖子,睜開眼睛,而令她吃驚的是,眼前居然豎著一張疲憊的大臉。
見若薇醒來,狻猊連忙探身上前:「你感覺好些沒有?」
若薇晃動了兩下脖子,感覺有點酸,隱隱約約記得有人給了她一下子,然後她就暈倒了,想到這,若薇斜視著狻猊:「是不是你打我的?」
狻猊連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是夏桀!是他!」
若薇忍不住笑起來,看他緊張的樣子,她又沒有生氣。
可當若薇注意到狻猊血紅的雙眼時,她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豁然想起來,他已經有三夜沒有睡了。
「你個傻鳥啊,都熬了這麼多天,你怎麼不去睡?」若薇有些心疼的看著他,這個人,怎麼會那麼叫人擔心呢?
「若薇,你恨不恨我?」狻猊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期盼的看著她的雙眼,輕輕問道。
他對她下毒,讓她痛的死去活來,還差點死掉。
若薇愣了愣,垂下頭,好像在回憶什麼,狻猊焦慮不安的等待著她的回答,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不安,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但是又怕她說,恨他。
若薇重新抬起頭,看著他道:「狻猊,你這不修邊幅的樣子,還真粗獷!」
若薇沒有正面回答狻猊的問題,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訴他,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不需要再提。她不是那種什麼事都斤斤計較的人,當初被餵下毒藥確實恨的牙根癢癢的,恨的做夢都想擺脫這個殘暴的男人,可是在經過那麼多事之後,他們之間已經建立的信任與依靠,她甚至覺得,她與奕之厲邪是相互合作的關係,但是對於狻猊,他們是朋友,是一個可以在危難時相互幫助的朋友,再說了,人生誰無過?她不是想著日後如何報復他麼?只是沒有賦予行動而已。
狻猊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緊緊抓著若薇的手,緊貼在胸口:「你不生氣就好了!」
「搞的像我很喜歡生氣一樣!」若薇板起臉來。
狻猊抿著唇低笑,然後從懷裡掏出那瓶藥慎重的放在她手邊:「這個你可要保存好了,等回到奕國,我立刻叫人把方子給你!」
若薇點點頭,把藥跟聖水貼身放在懷裡,還拍了拍。
「嗯,你快些去洗漱,然後睡一覺,這樣熬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狻猊滿滿的答應了,可是,但可是……
「你瘋了,怎麼還不睡?」第二天一大早,若薇的帳篷裡爆發出一陣排山蹈海的怒吼。
若薇看著眼前已經整理的人模狗樣的狻猊,她的太陽穴在突突突的跳,狻猊一身清爽,鬍子刮了,頭髮已經被束起來,一身乾淨的墨綠色袍子將他勾勒的尤為高挑,只是他雙眼血紅,臉上雖然洋溢著少有的笑容,但是看起來還是疲憊居多。
狻猊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床太硬,就沒睡了!」
「那你想什麼時候睡?」馬上就要出發了,他們沒有馬車,全都騎馬,難道他想騎在馬上睡覺?
「那就等今天晚上安營紮寨的時候再睡!」狻猊滿臉的不在乎。
「你胡說八道!」這個怪胎,真想錘死他!
但是她絕對不會知道,狻猊這麼硬撐著,只是怕白澤會半途追過來,因為他知道奕之厲邪絕不會像他這樣義無反顧的保全一個人。
狻猊的一番苦心若薇是不會知道的,但是若薇對他的關懷與在乎他卻是看在眼裡,狻猊看若薇的眸子變得灼熱起來……他一向形式單調,不像奕之厲邪有那麼多心思,他喜歡直來直往,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問題。
但是不知何時起,他懂得凡事要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因為那樣,很可能會把事情弄的更糟。
他放軟語氣道:「你不是說過曾經跟天機子走遍五國名山大川麼?從這裡再走上十里就到了安國邊境的『別雲間』了,我在奕國早已聽聞安國的」別雲間「如何如何的氣派,如何如何的壯大秀美,卻從未見過,所以我想去看看,若是這次錯過,估計我這輩子都不會看見這樣的美景了!」
別雲間?一聽到這三個字,若薇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虛無縹緲的山峰,每當傍晚,山腳下的霧氣升起來,融合著霞光,猶如一片七彩的祥雲凝聚在腳下,彷彿站在雲端,那名字就是如此得來的。
若薇的神情稍微有些鬆懈,被狻猊這番說辭弄的心意不定,他說的沒錯,如果他現在不去看,估計以後就沒機會再去了,因為奕國瑣事繁忙,他根本抽不出時間,就算他能抽得出時間,也不夠他來回往返。別忘了,他只有三天的時間,就算不睡覺,來回安國與奕國也要半個月。
可是……可是他已經整整三天三夜沒睡了啊,再加上今天一天,他能撐得住麼?
若薇低下頭,咬住唇,唇瓣上傳來一陣陣壓迫的痛,那是她昨晚上咬破皮導致的。她思索了好久,再抬起頭的時候,她對狻猊露出一抹堅定的微笑:「好,我帶你去看!」
這種做法其實是極度危險的,狻猊使用的是奕之厲邪的身體,如果他有什麼不測,影響的是整個奕國,她根本不該放任狻猊如此揮霍,可是,當她聽到狻猊那個要求的時候,她竟沒有勇氣是拒絕。
他不是她,她想去哪裡,隨時隨地都可以去,不需要計算時間,不需要衡量路程,更不用死命的熬著不睡覺。
但是狻猊不一樣,他能去的地方很少很少……幾乎沒有。他居住的這個軀殼不是他的,而是屬於一個叫奕之厲邪的君王,就算他走出來了,也會在某一天撐不住睡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會發現,他還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個點。
「太好了,我們馬上就出發!」
聽見若薇答應了,狻猊臉上再次浮出一絲雀躍,其實他是真的想去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罷了。
一行人簡單的吃過早飯,便上路了。
夏桀的隊伍在前面開路。他們遠遠的跟在後面,狻猊一開始神氣活現的騎在馬上跟若薇逗樂,可是到了中午,他就開始顯露出疲態,中午的太陽很大,狻猊被曬的頭暈眼花,險些栽倒。要不是若薇扶著,估計他真的會從馬上栽下去。
紀雲大駭道:「難道陛下中暑了?」
可這秋高氣爽的,怎會中暑呢?
若薇心裡知道狻猊為何會如此,但是她又不能跟紀雲解釋,現在她迫切的需要一輛馬車。
可這裡荒無人煙,要找一輛馬車談何容易?現在唯一有馬車的就只有夏桀了。
那是為果果跟小河準備的。
若薇暗自思索下,轉身對紀雲道:「扶好你們的陛下,我去去就回!」
若薇一路策馬來到夏桀面前,斐野下意識橫劍:「大膽!」
夏桀優哉游哉的騎在馬上,瞥見若薇,便揮手讓斐野退下。
若薇騎著馬靠近夏桀,思索著如何將借車的事說出口,卻聽夏桀說道:「你怎有空跑到本王這裡來?」
若薇沒意識到夏桀語氣裡的冷淡,思索好一切之後,只聽她緩緩說道:「不知夏王可曾聽聞一個叫無極宮的地方!」
夏桀猛地側頭,盯住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若薇聳肩:「前幾夜我與奕王失蹤,便是被這無極宮的白澤追殺!」
其實她也是今天才從狻猊口中得知,那日追殺他們的人叫白澤。她對白澤的樣貌倒沒怎麼記得清楚,只覺得是一個挺乾淨的一個人,唯一記憶深刻的便是白澤眼角的那顆鮮紅的淚痣。
夏桀猛的一勒韁繩,目光凝重的打量若薇,彷彿在探尋她所說的是真是假。
「這麼看我做什麼?你是懷疑我說謊話騙你?呵呵,我至於這樣麼?」若薇苦笑。
夏桀夾緊馬腹,語氣冰冷道:「至今還沒有人能從白澤劍下逃脫!」
見夏桀對這個白澤評價那麼高,若薇倒有些新奇了:「這麼說來,夏王對這人也略有耳聞了?」
夏桀卻並不想對若薇說那麼多,只是寥寥數語總結道:「惹上無極宮,就等於惹上了一個甩不掉的毒箭,說不定哪一天便被毒箭射穿!」
「那還懇請夏王一件事!」
「什麼事?」
「借我一輛馬車躲一躲!」若薇厚顏無恥道。
夏桀擰起眉,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他開始懷疑她剛剛說了那麼多,或許只為了一個原因——借馬車!
「怎麼?奕之厲邪被白澤傷的連馬都騎不了了?」夏桀一眼就看穿若薇的所有心思,她用無極宮來做幌子,實則確實問他借東西。這個女人真是可惡,昨晚奕之厲邪生龍活虎,雖然體力不支,卻還沒到要坐馬車的地步。
若薇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望夏王成全!」
夏桀冷哼:「本王為何要借你?」
「夏王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如果本王是呢?」見她為了奕之厲邪低聲下氣的來求他,他的心情有些不爽。所以……
「娘親我借給你!」豁然間,一顆小小的腦袋探出馬車外面,笑瞇瞇的看著若薇。
夏桀:「……」
若薇狠狠瞪了一眼夏桀:「還是我兒子大方!」
夏桀徹底無語,他有些不懂了,這果果到底是誰的兒子。
果果命令趕車的侍衛停下馬車,立刻跳下來,陪著若薇一起將狻猊扶上他車,然後歡快的跳上去。
車裡鋪著軟軟的裘皮墊子,還有很多瓜果可以食用,可是狻猊身材高大,一進去空間立刻縮小不少,若薇再進來,果果就被擠到最裡面了。
若薇見果果蜷縮在角落裡,有些不忍,但果果卻很開心,嘰嘰喳喳的招呼著狻猊吃這個吃那個,看樣子,他很喜歡狻猊。
狻猊撐起身子,留了一個位子給果果。
果果連忙搖頭:「叔叔你不舒服就躺著吧,我身子小,沒事的!」
若薇摸摸果果的腦袋,滿心的欣慰,這個孩子為什麼會那麼懂事!
狻猊見果果長得那麼像若薇,也對他情不自禁喜歡起來,他輕輕摸了下果果的眼睛:「你長得很漂亮!」
果果瞇起眼睛,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那是因為娘親很漂亮!」
夏桀在外面聽見裡面的談話,氣的肺都炸了,感情這裡面沒他什麼事似得,如果沒有他,那小兔子崽子能長的那麼招人喜歡?
「夏王,要不要重新弄輛車子給小殿下?」斐野問道。
「不用,他喜歡擠著,那就讓他擠吧!」夏桀嫉妒的說道。
因為先前耽誤了一些時日,所以,今天的路程特別的趕,連中午飯都是匆匆忙忙的,不過這正中若薇下懷,她現在真的恨不得馬上到安國邊境「別雲間」。
因為狻猊已經撐不住了。
他的眼皮不停的睜開又閉合,早上的時候還能跟人說句話,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果果雖然不知道狻猊為什麼那麼困了都不睡,不過他卻很懂事的蹲在一旁不坑聲,盡量不吵到狻猊。
狻猊很累,實在撐不住了,他只得安安靜靜的靠在若薇的肩膀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問到了沒有。
慘白的面色與漆黑的長髮,對比鮮明到令人心悸。
若薇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快了!
每次這麼回答之後,狻猊都會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臂,他用這樣的方式令自己清醒。
若薇的心突然擰緊了。
馬兒啊,你快些跑吧,求你快些跑,好讓狻猊早些看見那最美的一刻,他真的等不了了。若薇在心中默默的悼念。
她此刻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匹馬。
「若薇,到了沒有!」這一次,狻猊的聲音比先前輕了許多,彷彿夢中的囈語。
「到了,真的快到了,別雲間就在眼前,等下我們到了山腳下,你就可以看到一團巨大的七色雲彩懸掛在半空中!」若薇跟他詳細的形容。
狻猊歪在她肩膀上,嘴角揚起一抹笑,彷彿已經看到那從未見過的美景。
「真的快到了麼?可是……我好困!」狻猊薄唇輕輕張合著,聲音漸弱:「我……我怕是見不到了!」
若薇猛地攥緊拳頭,心被他揪住了。
狻猊扯了扯她的袖口:「若薇……」
「嗯?我在呢!」
「……沒關係的,如果真的看不到,你就說給我聽吧!」
若薇忽然很想哭,堅持了這麼久,到頭來卻要她說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可以在每個月圓之夜將她所有去過的地方都說一遍。
「我發誓,一定會帶你看到的!」若薇死命的抱住他,突然掀起車簾將紀雲叫來,要他將狻猊扶上馬,紀雲不明白若薇到底要做什麼,但他卻深信不疑,若薇想要做的,一定是陛下想要做的。等狻猊跨上馬後,若薇立刻跳上去,然後又取來一根繩子,將狻猊綁在自己腰上。
「娘親,你去哪裡?」果果在馬車上喊道。
「我馬上回來!」若薇回頭沖果果大喊。
說完,一揚馬鞭,帶著狻猊飛快的朝那個地方飛奔而去。
夏桀冷著臉看著若薇馱著奕之厲邪往一處去了,他瞇起眼,竟不受控制的策馬跟隨上去。
斐野見狀,連忙跟隨而去。
若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別雲間』的,只記得沿途都是一些模糊的景色,她沒有心情去看,她不停的催促馬兒快跑,然後晃著狻猊,不讓他睡。
狻猊一張臉已經白的嚇人了,他在若薇背後顛簸不停,勉強睜開眼睛卻發現他們在馬上。
看著若薇小小的肩膀承擔著他的重量,他想自己起來,卻發現腰間被纏住了一根繩索。
這一刻,狻猊的心湖彷彿投下了一顆石子,緩緩下沉,這顆石子名叫——若薇!
他掙扎著張大眼睛,看著她佈滿汗水的小臉。伸手纏住若薇的腰,一點點的收緊。
他想看她多過於看風景,如果又能看風景,又能看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馬蹄豁然停住,若薇身體猛的朝前一衝,差點摔下來,隨後趕來的斐野與夏桀見若薇吃力的將一個大男人從馬上扶下來,夏桀抬起下顎,示意斐野去幫忙。
可狻猊腳一落地,整個人就攤在了地上,若薇一把抱住他,用手拍打著他的臉,語氣不穩道:「快睜開眼睛啊,我們到了,快點看啊!」
別雲間……放眼望去,那巍峨的高山聳立在雲間,夕陽從山的一側穿透雲層,頓時將那虛無縹緲的雲朵渲染成五彩繽紛的顏色。
狻猊勉強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團金燦燦的光籠罩他與若薇身上,頭頂一片片七彩的雲飄過……
他輕輕顫動了下睫毛,聲音越來越低……
「若薇,我想睡了……」他看見了,真的看見了……
若薇,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若薇凝視著眼前的男人許久,輕輕閉上的眼睛遮掩去了他眼底的暴戾與殘忍,現在他睡著的樣子有些像小孩子。
她嗯了一聲:「睡吧!」
若薇抱著狻猊坐在別雲間腳下,霞光萬丈,刺得夏桀睜不開眼睛。
而這時,斐野卻忽然繃緊了身體,沖四周厲聲喊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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