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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章 凱特琳 文 / 馬丁

    在凱特琳史塔克眼中兒子羅柏新鑄的王冠宛如一頂重擔沉沉地壓在他頭上。

    冬境之王的古老王冠早在三百年前托倫史塔克向征服者伊耿臣服時便已失傳。他把王冠獻給了伊耿而伊耿對之如何處置無人知曉。今天憑著霍斯特公爵手下鐵匠的優良手藝羅柏的王冠正如故事中形容的那樣宛如史塔克先王:青銅鑄造的冠冕上刻先民的符文九根長劍形狀的黑鐵尖刺挺立其中。這頂王冠沒有黃金、沒有白銀、沒有珠寶裝飾惟有鋼鐵和青銅沉暗而堅硬正是對抗嚴寒的冬之金屬。

    他們在奔流城的大廳裡靜待囚犯。她見羅柏把王冠往後推安放在蓬厚的棕上。沒過多久他又往前拉接著轉了轉好像這能讓他戴得更舒服。戴王冠不是件容易事啊凱特琳邊看邊想對一個年僅十五的孩子而言尤其如此。

    等犯人帶入羅柏便命取劍。奧利法佛雷劍柄在前遞了上去兒子抽出寶劍橫放於膝威壓的意圖非常明顯。「陛下這就是您要的人。」徒利家的侍衛隊長羅賓萊格爵士高聲宣佈。

    「蘭尼斯特!見了國王還不快快跪下?」席恩葛雷喬伊大喝羅賓萊格爵士把囚犯按倒。

    他絲毫沒有獅子的模樣凱特琳暗忖。這位克裡奧佛雷爵士的母親是泰溫蘭尼斯特的妹妹吉娜夫人但他半分都沒遺傳蘭尼斯特家著名的美貌和金碧眼他反而繼承了父親艾蒙佛雷爵士瓦德佛雷老侯爵的次子的體征生得一頭纖細棕下巴短小臉形削瘦一雙眼睛蒼白無色水汪汪的還眨個不停。或許這是光線的關係吧奔流城下的地牢陰暗潮濕……近來又格外擁擠。

    「克裡奧爵士起來吧。」兒子的聲音雖不若乃父那麼冰冷卻也不像十五歲的孩子。是戰爭迫使他提早成年。橫放膝上的那把劍映著晨光刃緣微微閃亮。

    然而使克裡奧佛雷爵士焦慮的並非寶劍而是那頭冰原狼。兒子將它取名為「灰風」它的身軀大如獵鹿犬身無贅肉毛色煙黑眼瞳宛若熔金。他緩步向前踱到被俘的騎士身邊嗅了嗅。大廳裡的所有人都能聞到恐懼的氣息。克裡奧爵士是在囈語森林一役中被俘是役灰風共咬斷了五六個敵兵的咽喉。

    騎士踉蹌站起慌忙後退引得幾名觀者哈哈大笑。「謝謝您大人。」

    「『陛下』!」外號「大瓊恩」的安柏伯爵怒叱。在羅柏的北方諸將中屬他嗓門最大……也最為忠誠勇猛至少他自己這麼堅持。他是尊兒子為北境之王的第一人自然容不下任何對自己新王的不敬之舉。

    「陛下」克裡奧爵士連忙改口「請您原諒。」

    此人並不勇敢啊凱特琳心想說真的他比較像佛雷家的人而非蘭尼斯特。換作他表哥「弒君者」想必是另一番態度。他們絕對無法逼詹姆蘭尼斯特爵士那張俏嘴吐出陛下二字。

    「我把你從牢裡放出來是要你幫我送信到君臨給你表姐瑟曦蘭尼斯特。你將打著和平的旗幟並且我將派出三十名得力手下負責護送。」

    克裡奧爵士顯然鬆了口氣「我很樂意替陛下送信給太后。」

    「但你要知道」羅柏說「我可沒放你自由。你的祖父瓦德大人率領佛雷全族上下歸順於我你的堂兄弟和叔舅們更在囈語森林之戰中英勇奮鬥可你卻選擇為獅子旗而戰。既然如此你就是蘭尼斯特家的人而非佛雷。我要你以騎士之名譽立誓一旦將信送達不日即攜帶太后的答覆返回此地繼續作俘虜。」

    請問要我帶什麼口信

    克裡奧爵士立刻回答:「我在此立誓。」

    「你的話大廳裡每個人都聽見了」凱特琳的弟弟艾德慕徒利爵士警告對方。由於父親病危現在由他代表奔流城和三河諸侯言。「若你去而不返舉國上下都會唾棄你出爾反爾的行徑。」

    「我這個人說到做到。」克裡奧爵士倔強地回答「請問要我帶什麼口信?」

    「我的和平條件。」羅柏手握長劍站了起來灰風立刻跑回他身邊。整個大廳寂靜無聲。「你去對太后攝政王說只要她同意我的條件我就收起這柄劍結束彼此的紛爭。」

    凱特琳瞥見大廳後方高大而憔悴的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推開一排守衛默默地走了出去。其他人則一動不動。對這些騷動羅柏不予理會。「奧利法拿信來。」他下令。侍從取走長劍遞上一卷羊皮紙。

    羅柏展開信紙「第一太后必須釋放我的兩個妹妹並讓她們經由海路從君臨安全返回白港。我在此宣告珊莎與喬佛裡拜拉席恩的婚約正式解除。一伺我收到代理城主的通報確定她們已安然抵達臨冬城我便會立刻釋放太后的兩位表弟侍從威廉蘭尼斯特和你弟弟提恩佛雷並護送他們安全抵達凱巖城或者是任何她要求的地方。」

    凱特琳史塔克真希望能讀出隱藏在每張臉龐、每雙起皺的眉頭和每對緊抿的嘴唇之後的心緒。

    「第二立即歸還先父遺骸我們將遂先父所願將他安葬於臨冬城的墓窖讓他和兄妹們一同長眠於地下。追隨他死於君臨的衛士們的遺體也必須歸還。」

    活人南下枯骨北歸。奈德說得沒錯她心想他屬於臨冬城他一再重複可我聽進去了嗎?不我對他說:你一定要去去作勞勃的相不僅是為了我們家族更為了我們的孩子……都是我的錯我一個人的錯……

    「第三家父的巨劍『寒冰』必須送來奔流城交於我手。」

    她看著弟弟艾德慕徒利爵士他站在一旁拇指勾著劍柄面色凝重如石。

    「第四太后必須曉諭其父泰溫公爵釋放自綠叉河之役中俘虜的我方騎士和領主。他照辦之後我也會立刻釋放所有在囈語森林和奔流城之戰中扣押的人質。詹姆蘭尼斯特爵士除外我會留著他以確保他父親表現良好。」

    她審視著席恩葛雷喬伊促狹的微笑心中納悶那代表著什麼。這位青年的神色總像在享受什麼秘密的玩笑凱特琳向來不喜歡這種調調。

    「最後喬佛裡國王和攝政太后必須公告全國放棄對北境和三河地區的統治權。從今往後我國與其不再有任何瓜葛而是一個自由獨立的王國與古時無異。我國領土包括頸澤以北所有史塔克家族的封地以及三叉戟河及其支流流經的地區西起金牙城東迄明月山脈。」

    「北境之王萬歲!」大瓊恩安柏高喊揮舞起豬腿般粗大的拳頭。「史塔克萬歲!史塔克萬歲!北境之王萬歲!」

    羅柏捲起羊皮紙「韋曼學士已經畫好地圖上面標示著我國主權範圍。我們會讓你帶上一張去交給太后。泰溫大人必須立即自我國邊界內撤軍並停止種種燒殺劫掠。攝政太后母子不能向我的子民抽取稅收、索討貢賦或徵求勞役必須立即解除我國領主與騎士向鐵王座、拜拉席恩家族或蘭尼斯特家族所立下之各種效忠、誓言、抵押、債務及義務。此外在雙方同意的名單中蘭尼斯特家應挑選十名出身顯赫的貴族前來奔流城作為和平的擔保。我將依據他們的身份地位以貴賓之禮相待。只要對方信守條約我將每年釋放兩名人質護送他們安然返家。」羅柏把卷軸丟到騎士腳邊「這就是我的條件。如果她接受我就給她和平若是她不接受」他吹聲口哨灰風立刻咆哮趨前「我就讓她再嘗嘗囈語森林的滋味。」

    「史塔克萬歲!」大瓊恩再次大喊此時其他人也齊聲附和「史塔克萬歲!史塔克萬歲!北境之王萬歲!」冰原狼往後甩頭放聲長號。

    克裡奧爵士臉上血色盡失「我會把您的信件帶給太后大陛下。」

    「很好。」羅柏說「羅賓爵士讓他飽餐一頓換上乾淨衣物明天天明時分出。」

    「遵命陛下。」羅賓萊格爵士答道。

    「那麼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羅柏轉身離去灰風緊隨在後在場騎士及諸侯紛紛屈膝下跪奧利法佛雷快步跑到前面開門。凱特琳姐弟也跟著一同出去。

    「你表現得很好。」在大廳後的走廊上她對兒子說「但放狼嚇唬人不是國君應有的舉動倒像小孩子把戲。」

    羅柏搔搔灰風耳根「母親你沒見他剛才什麼表情?」他微笑著問。

    「我只看到卡史塔克大人走了出去。」

    「我也看到了。」羅柏雙手摘下王冠交給奧利法。「把它拿回臥室。」

    「陛下我這就去辦。」侍從即刻離去。

    「我敢打賭今天在場的有不少人和卡史塔克大人看法相同。」弟弟艾德慕表示「如今蘭尼斯特軍像瘟疫一般四散在我父親的領土各處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怎麼可以談和?我再重申一次應該立刻向赫倫堡進軍。」

    「我們兵力不夠。」羅柏怏怏地說。

    艾德慕堅持己見:「難道我們坐守城中士兵就會增多嗎?我們的部隊正日漸削弱。」

    「這是誰的責任?」凱特琳斥責弟弟。當初正由於艾德慕堅持羅柏才同意讓河間諸侯在他加冕之後便即離開奔流城回去防守各自的領土。馬柯派柏爵士和卡列爾凡斯伯爵率先離去。傑諾斯佈雷肯伯爵緊隨其後臨走時誓奪回燒成廢墟的家堡並安葬死者。眼下就連傑森梅利斯特伯爵也暗示要返回海疆城諸神保佑該城可是至今未遭戰火波及啊。

    這孩子做得沒錯

    「你總不能要求我的河間諸侯枯坐城中無所事事活活看著自己的領地慘遭掠奪子民被屠殺吧?」艾德慕爵士道「但卡史塔克大人是北方人他若是離開對我們震動極大。」

    「我會跟他談談」羅柏說「他兩個兒子戰死在囈語森林他不願和殺子仇人談和誰能怪他呢?……換做是我……」

    「死再多人也無法讓你父親或瑞卡德大人的兒子起死回生。」凱特琳道「我們必須談和你若睿智的話還應該多給對方一點甜頭。」

    「再給他們甜頭我就要噎死了。」兒子鬍鬚的顏色比頭更紅。羅柏似乎覺得留鬍子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更威猛更有王者風範……也更成熟。但不管有沒有鬍子他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男孩他對復仇的渴望並不亞於瑞卡德卡史塔克說服他提出和平條件已非易事遑論條款優厚與否。

    「瑟曦蘭尼斯特絕不會同意用你兩個妹妹來交換她兩個表親你很清楚她要的是她弟弟。」這話她說了好幾遍但凱特琳現作國王的遠不如作兒子的聽話。

    「我不能釋放弒君者就算我想放也放不了我的諸侯絕不會同意。」

    「你的諸侯擁護你登基為王。」

    「也同樣可以奪走我的王位。」

    「假如你的王冠能換得艾莉亞和珊莎平安歸來那真是謝天謝地。想想看你手下多少諸侯巴不得將蘭尼斯特在牢裡就地正法萬一他在獄中有個三長兩短別人一定認為」

    「他是罪有應得。」羅柏接口。

    「那你妹妹呢?」凱特琳尖銳地反問「她們也是罪有應得?我向你保證倘若她弟弟出了意外瑟曦必定會血債血」

    「蘭尼斯特不會死。」羅柏道。「未經我允許無人能和他交流。他有食物和飲水還有乾淨的稻草床照說他根本沒資格過這麼舒服。但是我決不放他走即便為了艾莉亞和珊莎也不行。」

    凱特琳突然覺兒子正「低頭」看她。是戰爭使他飛成長還是他們放在他額上的王冠使他心驕氣傲?凱特琳捫心自問。「你怕與詹姆蘭尼斯特在戰場上重逢是不是?」

    灰風出聲咆哮彷彿察覺了羅柏的怒意。艾德慕徒利連忙出手兄弟似地拍拍凱特琳的肩膀。「凱特別這樣這孩子做得沒錯。」

    「不准叫我『孩子』!」羅柏旋身面對舅舅把滿腔怒氣都往可憐的艾德慕身上洩天知道對方只是想幫他解圍。「我即將成年而且我是國王爵士先生我是你的國王。我鄭重聲明:我不怕詹姆蘭尼斯特。我既然打敗過他一次再來一次也無不可。只是……」他撥開遮眼頭搖了搖頭「我本想拿弒君者去交換父親可……」

    「……可換你妹妹就不行?」她冰冷地低語「你妹妹不夠重要是不是?」

    羅柏沒有回答但他眼裡有受傷的神色。那雙徒利家族的藍眼睛啊是她的遺傳。她傷害了他但他實在太像他父親因此不肯承認。

    我這是在幹什麼?她對自己說。諸神在上我到底怎麼了?他不就是盡力想當個好國王嗎?這些我都知道這些我日夜所見可是……我已經失去了奈德失去了我生命的基石若是連女兒也沒了我受不了……

    「我會為妹妹盡最大努力」羅柏說「只要太后還有一絲理智她就會接受我的條件。否則我將讓後悔她的決定。」他顯然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母親您真的不肯去孿河城居住?您應當遠離前線同時多多瞭解佛雷大人的女兒等戰爭結束便可為我挑選妻子。」

    他不要我凱特琳虛弱地想看來做國王的果真不能有母親啊何況我還總說些不中聽的話。「羅柏你長這麼大中意瓦德大人哪個女兒可以自己決定用不著我幫忙。」

    「那您和席恩一起走罷。他明天動身先協助梅利斯特押送部分戰俘去海疆城隨後搭船前往鐵群島。你也可以找條船如果風向順遂不出一月便能返回臨冬城。布蘭和瑞肯需要你。」

    而你不需要?「你外公的時日所剩無多只要他還活在世上一日我就要留在奔流城守著他。」

    「我是國王我可以命令你走。」

    凱特琳不理他「我再說一遍我希望你把席恩留在身邊派別人去派克島。」

    「和巴隆葛雷喬伊周旋派誰比他兒子更合適呢?」

    「傑森梅利斯特」凱特琳提議「泰陀斯布萊伍德史提夫倫佛雷誰都成……惟獨席恩不行。」

    兒子在灰風身旁蹲下撥弄冰原狼的毛皮藉此逃避她的目光。「席恩為我們立下不少功勞我跟你說過他在狼林裡從野人手中拯救布蘭的事。而一旦與蘭尼斯特家和談不成我就必須得到葛雷喬伊大王的長船艦隊。」

    「想得到他的艦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兒子留作人質。」

    「他已經作了半輩子人質。」

    「那不是沒有原因的。」凱特琳說「巴隆葛雷喬伊這種人不能信任。別忘了雖說僅僅為期一季可他畢竟曾自立為王。哪天他揪准機會說不定又會再度作亂。」

    羅柏起身「我不跟他計較這個。我是北境之王滿足他的願望讓他當鐵島之王又如何?只要他助我擊敗蘭尼斯特我很樂意將王冠奉上。」

    「羅柏」

    「我決定派席恩。日安母親。灰風我們走。」羅柏快步離去冰原狼亦步亦趨。

    凱特琳只能目送他離開那是她的兒子也是她的主君好奇怪的感覺啊。想當初在卡林灣她敦矚他要「號施令」如今他果然照辦。「我去看看父親」她唐突地說「艾德慕跟我一起來吧。」

    似乎一天天虛弱下去

    「戴斯蒙正在訓練新募的弓箭手我得去講兩句。晚些時候再去看他。」

    晚些時候說不定他就不在人世了凱特琳心想卻沒有說出口。弟弟寧可上戰場也不願進病房。

    垂危父親的病房位於主堡穿越神木林是最佳捷徑。神木林裡長滿青草、野花、榆樹和紅木濃密的葉片依然貪戀著枝幹對兩周前白鴉帶來的消息渾然不覺。秋季已至樞機會雖已宣佈但諸神似乎還不願把這個消息告訴清風和密林為此凱特琳深覺感激。秋天是個讓人懼怕的季節只因凜冬的陰影徘徊在前。一個人無論睿智還是駑鈍都無法判斷這次秋收會不會是今生最後的農穫。

    城堡頂層的房間裡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臥病在床床位朝東騰石河和紅叉河匯流處盡收眼底。凱特琳進來時他正在熟睡須皆白色澤竟和羽毛床褥無異那曾經魁偉的身軀如今已被逐漸擴散的死亡之氣消磨得又瘦又小。

    床邊靜坐著她的叔叔黑魚他依然穿戴鎖甲一身風塵僕僕的斗篷長靴蒙塵滿是乾泥。「叔叔你回來了羅柏知道嗎?」布林登徒利爵士掌管著羅柏的偵察部隊等於是他的耳目。

    「還沒有。我一進馬廄聽他們說國王正在主持朝政就直接過來了。我想我的消息應該私下報告給陛下。」黑魚一頭灰身形瘦長動作精準他刮得乾淨的臉上滿是皺紋和風傷。「他情形如何?」他問她知道他問的不是羅柏。

    「還是老樣子。學士給他喝夢酒和罌粟花奶止痛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他吃得太少似乎一天天虛弱下去了。」

    「說過話沒?」

    「有……可越來越沒條理。他常說起自己的悔恨說起沒完成的任務還有過世很久的人和陳年往事。有時候他連季節都分辨不清甚至把我當成我母親。」

    「他一直想念她。」布林登爵士答道「你和你母親很像從顴骨就看得出這下巴……」

    「你記得比我清楚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拂開一小撮垂落父親臉龐的華。

    「每次我出城都不知道回來時他是不是還活著。」雖然父親當年和弟弟爭執不下但兩人的感情依然十分緊密。

    「好在你們和好了。」

    他們靜坐半晌最後凱特琳抬起頭:「你有消息告訴羅柏?」霍斯特公爵呻吟一聲翻過身去彷彿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布林登站起來「到外面說吧別吵醒了他。」

    她隨他走上石製陽台陽台呈三角造型好似巨艦船。叔叔朝天空瞄了一眼皺眉道:「連白天都看得見我的人喚它作『紅信使』……可它帶來的到底是什麼信息呢?」

    凱特琳抬眼望去彗星淡紅的軌跡劃過蔚藍的天空彷彿天神臉上的一記悠長的抓痕。「大瓊恩對羅柏說這是舊神為奈德展開的復仇火旗;艾德慕則認為那是奔流城勝利的預兆他看到一條長尾巴的魚藍底透紅正是徒利家的徽章。」她歎口氣。「我真希望自己也像他那般有信心。緋紅可是蘭尼斯特的色彩啊。」

    「那東西既不是緋紅」布林登爵士道「也不是徒利家河泥的的褐紅而是血紅。孩子那是橫跨天際的一抹血跡。」

    「我們的還是敵人的?」

    「打仗哪有單方面流血的呢?」叔叔搖搖頭「神眼湖周圍的河間地成了一片火海四處血流成河。眼下戰事南延至黑水河往北則越過三叉戟河幾乎就要波及到孿河城。馬柯派柏和卡列爾凡斯小勝了幾仗南境的貴族貝裡唐德利恩則專心對付掠奪者不斷偷襲泰溫大人派出的劫掠隊攻擊後便閃電般地躲進森林。據報勃頓克雷赫爵士大肆吹噓殺死了唐德利恩結果沒多久他的隊伍就被貝裡大人騙進陷阱最後全軍覆沒。」

    「奈德帶去君臨的衛士中有一些就跟著這個貝裡大人」凱特琳想起來「願諸神眷顧他們。」

    「倘若傳聞屬實這個唐德利恩和跟隨他的紅袍僧挺機靈尚足以照顧自己。」叔叔說:「你父親麾下的諸侯可就淒慘了羅柏實在不該放他們離開。他們四處分居各自為戰真是荒唐啊凱特荒唐透頂。傑諾斯佈雷肯為保衛燒成廢墟的家堡身負重傷他的外甥亨德利戰死沙場。泰陀斯布萊伍德雖將蘭尼斯特軍逐出自己的領地卻被敵軍帶走了所有牲畜和糧草只留給他鴉樹空城和一片焦土。戴瑞家的部隊起初進展順利輕易奪回了他們的城堡可不到半月格雷果克裡岡便率兵攻至把守軍殺個一乾二淨連他們的領主也不放過。」

    凱特琳聽了大驚失色「戴瑞還是個孩子啊!」

    「是啊而且是戴瑞家最後的傳人。用那孩子原本可換一筆高額贖金可對格雷果克裡岡這種瘋狗來說黃金有什麼用呢?我誓這個畜生的頭是獻給全國百姓最好的禮物。」

    凱特琳知道克裡岡爵士惡名昭彰但這未免也太……「叔叔不要提起頭。瑟曦把奈德的頭挑在槍尖掛在紅堡牆上任由烏鴉和蒼蠅糟蹋。」到了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他就這麼走了。有時她夜裡醒來半夢半醒之間恍惚以為他就在身旁。「克裡岡不過是泰溫大人的走狗罷了。」泰溫蘭尼斯特凱巖城公爵、西境守護瑟曦太后、「弒君者」詹姆爵士和「小惡魔」提利昂的父親新登基的幼王喬佛裡拜拉席恩的祖父才是真正的亂源凱特琳堅信。

    「很正確」布林登爵士同意「泰溫蘭尼斯特精明著呢他安穩地守在赫倫堡重重高牆後拿咱們的糧食餵他的兵丁拿不走的就燒掉。他放出的走狗不只格雷果一條亞摩利洛奇爵士也出馬了此外還有群科霍爾傭兵這幫傢伙性情殘忍愛把人弄成殘廢。我見過他們留下的景觀:全村焚燬婦女被**後支解遭屠殺的孩子暴屍荒野不得埋葬任由狼群和野狗競食……這種場面連死人都受不了。」

    赫倫堡的故事

    「艾德慕若是知道準會氣瘋的。」

    「那正合泰溫大人的意。凱特散播恐怖自有其目的蘭尼斯特軍要激我們與之決戰。」

    「只怕羅柏還求之不得」凱特琳焦躁地說「困守此地他像籠子裡的貓一樣極不耐煩可以想見艾德慕、大瓊恩及其他人必定日夜力促他出戰。」兒子只打了兩場勝仗一次在囈語森林偷襲詹姆蘭尼斯特另一次是擊潰包圍奔流城的無主散軍但在他的諸侯們口中他已經儼然是征服者伊耿再世了。

    黑魚布林登皺起他的灰色濃眉「這正是他們愚昧之處。我作戰的要原則凱特是絕不讓對方稱心如意。泰溫大人巴不得在他選擇的地點與我們決戰他希望我們朝赫倫堡進軍。」

    「赫倫堡。」三河流域的每位孩童都聽過赫倫堡的故事。這是三百年前由「黑心」赫倫王在神眼湖邊建造的巨大堡壘。那個時代七國境內真是七國分立而河間地區由鐵群島的「鐵民」所統治。驕傲的赫倫想擁有全維斯特洛最大的殿堂和最高的塔樓所以他前後耗費四十年修建此城。巨大的陰影在湖邊不斷拔高赫倫王的軍隊則四處劫掠從鄰國搶來石頭、木材、黃金和工人。在採石場中在拖木橇上在修建那五座巨人般的高塔時成千上萬的奴工力竭而死。人們冬天挨餓受凍夏天汗流浹背風風雨雨勞作不息。為籌備足夠的樑柱和椽木生長三千年的魚梁木橫遭砍伐赫倫竭盡河間全境和鐵群島的一切資源只為達成一己迷夢。最後赫倫堡終告竣工然而就在赫倫王進駐城中的當日征服者伊耿也率軍登陸君臨。

    凱特琳還記得以前在臨冬城老奶媽是怎麼把這個故事說給她的孩子們聽的。「赫倫王現厚牆和高塔無法對抗巨龍」故事總在這裡結束「因為龍會飛。」龍焰吞噬了這座怪物般的堡壘赫倫全族盡死其間。而從此之後獲得赫倫堡的每位家族都會遭遇不幸。赫倫堡雖然固若金湯卻是個陰暗而遭詛咒的地方。

    「我決不會讓羅柏在那座堡壘的陰影下作戰」凱特琳承諾「可是叔叔我們總得採取行動扭轉局面啊。」

    「而且要快」叔叔同意「孩子我還沒把最壞的消息告訴你。據我派往西方的探子回報一支新軍正在凱巖城集結。」

    一隻蘭尼斯特新軍她惶惶不安。「這個消息必須立刻報告羅柏。這支部隊由誰帶領?」

    「據說是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他將視線轉往雙河匯流處紅藍相間的斗篷在微風中輕擺。

    「又是他侄子?」凱巖城的蘭尼斯特家族實在枝葉茂盛盤根錯節。

    「是他堂哥」布林登爵士糾正「泰溫大人亡妻的哥哥所以是親上加親。但此人已老腦袋又向來不太好使。可他有個兒子達馮爵士據說驍勇善戰。」

    「就讓我們祈禱領軍的是父親而非兒子吧。」

    「不管怎樣他們暫時不構成威脅。這支軍隊由流浪武士、自由騎手和蘭尼斯港的小巷裡召募的新手組成史戴佛爵士必須先武裝他們訓練他們之後才敢出兵……然而我們別心存幻想泰溫大人不是弒君者他決不會沒頭沒腦地出擊他一定會耐心等候直到史戴佛爵士進軍後方才離開赫倫堡。」

    「除非……」凱特琳道。

    「怎樣?」布林登爵士詢問。

    「除非他迫不得已必須離開赫倫堡」她說「去應付其他威脅。」

    叔叔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藍禮大人。」

    「藍禮『陛下』。」既然要求他幫忙便得用他自封的頭銜相稱。

    「這倒有可能」黑魚露出一抹危險的微笑「不過他會要求回報。」

    「國王要的東西都一樣」她說「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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