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hapter56 凱特琳 文 / 馬丁
雖然距離尚遠無法看清旗幟上的圖案但透過迷濛霧氣她依舊瞧得出那是白色旌旗中間暗色一點只可能是史塔克家族的灰色冰原奔狼。一會兒待親眼目睹之後凱特琳勒住馬韁低頭感謝天上諸神她總算沒有來得太遲。
「夫人他們正等著我們過去呢」威裡斯·曼德勒爵士道「如我父親所保證的。」
「那我們就別讓他們再等下去吧爵士先生。」布林登·徒利爵士輕踢馬刺快步朝前奔去凱特琳策馬與之並肩而行。
威裡斯爵士和他的弟弟文德爾爵士跟在後面率領著為數將近一千五百名士兵:其中包括二十來位騎士和相同數目的侍從兩百名或持槍或佩劍的騎馬戰士與自由騎手其餘則是配備長矛、長槍和三叉戟的步兵。威曼伯爵留在後方負責白港的防禦他已年過六旬體態臃腫得無法再騎馬作戰。「我若知道這輩子還會遇上打仗就應該少吃幾條鰻魚。」前來接船時他這麼對凱特琳說一邊還雙手拍拍大肚子那指頭肥得跟香腸沒兩樣。「不過呢您用不著擔心我家這兩個小鬼會護送您平安達到您兒子那邊的。」
他的兩個「小鬼」年紀都比凱特琳大她還真希望他父子三人不要長得那麼相像。威裡斯爵士若是再重一點大概也騎不成馬了;她真心憐憫他的坐騎。年紀較輕的文德爾爵士也算得上是她所知最胖的人——假如她沒遇見他父親和哥哥的話。威裡斯為人沉默多禮文德爾則粗聲粗氣兩人都有大把海象式的長鬍子頭禿得像新生嬰兒的屁股而且幾乎每件衣服都沾染了食物痕跡。不過她挺喜歡他們他們依約護送她到了羅柏身邊如他們父親所保證的這樣就足夠了。
看到兒子連東邊也派出了斥候她感到很高興。蘭尼斯特軍出現時會在南方但羅柏謹慎行事畢竟是好的。我兒正領軍出征她心裡想依然不太敢相信。她非常為他也為臨冬城擔心害怕但她不能否認心裡也同樣感到驕傲。一年之前他還只是個孩子如今的他變成什麼樣了?她不禁納悶。
騎馬斥候看見了曼德勒家族的旗幟——手握三叉戟的白色人魚自藍綠海洋中緩緩升起——便熱情地招呼他們。他們被領到一處乾燥、可供紮營的高地威裡斯爵士命令軍隊停在那裡升起營火照料馬匹。他的弟弟文德爾則陪伴凱特琳和她叔叔代表他父親去向少主致意。
馬蹄下的土地濕軟不堪隨著踩踏緩緩下陷。他們行經煤煙裊裊的營火一排排的戰馬滿載硬麵包和鹹牛肉的貨車。在一個地勢較高的裸巖上他們經過了一座用厚重帆布搭建而成的領主帳篷。凱特琳認出霍伍德家族的旗幟褐色駝鹿襯著暗橙色底。
稍遠處透過霧氣她瞥見了卡林灣的高牆塔樓……或者應該說高牆塔樓的遺跡。一塊塊大如農舍的黑色玄武岩四處傾頹活像小孩的積木半沉進濕軟的沼地泥濘。而由它們所築成的、曾與臨冬城等高的城牆業已完全消失;木造的堡樓更在千年前便已腐爛蛀蝕如今連半根木頭都不剩再也看不出輝煌一時的痕跡。先民所建築的雄偉要塞只剩三座高塔……而說書人卻說古時曾有二十座。
「城門塔」看來還算完整左右兩邊甚至還有幾尺城牆。「醉鬼塔」陷在澤地邊緣位於過去南牆和西牆交會的地方如今傾斜得厲害有如一位準備吐出滿肚子酒水的醉漢。相傳森林之子便是在高瘦尖細的「森林之子塔」頂召喚他們的無名諸神送出巨浪的懲罰如今塔尖少了一半看上去像是有只大怪獸咬了一口塔樓雉堞隨後又把它吐進沼澤。三座塔樓均爬滿青苔有棵樹從城門塔北面石牆縫隙間長出盤根錯節表面覆蓋著幽靈般蒼白的壞死樹皮。
「諸神慈悲」看到眼前的景象布林登爵士不禁吃了一驚「這就是卡林灣?這不過是個——」
「——死亡陷阱。」凱特琳接口道:「叔叔我知道這裡看起來很不起眼我初次見到時也這麼想但奈德向我保證這片『廢墟』遠比看起來要易守難攻。殘存的三塔從三個方面控制堤道任何北上的敵人都必須從他們中間通過因為沼澤充滿流沙和陷坑毒蛇肆虐其間無法穿越。而若要攻打其中一塔軍隊必須涉過深至腰部的黑色泥濘跨越蜥獅出沒的護城河再登上長滿青苔、滑溜異常的城牆同時從頭到尾都暴露在另外兩塔弓箭手的箭雨之下。」她故作嚴峻地朝叔叔一笑「入夜之後據說這裡鬧鬼有很多充滿恨意的北方幽魂等著吸南方人的鮮血。」
布林登爵士笑道:「記得提醒我別在此逗留太久。我上次照鏡子時看到自己還是個南方人哪。」
三座塔頂均豎起了旗幟。醉鬼塔上的是卡史塔克家族的日芒旗飄揚於冰原狼旗幟下;森林之子塔上則是大瓊恩的碎鏈巨人;但城門塔頂僅有史塔克家族的旗幟羅柏當是選該處作為指揮部。於是凱特琳朝那裡走去布林登爵士和文德爾爵士跟在後面他們的坐騎緩緩走過鋪於黑綠泥濘上的木板橋。
她在一個通風的大廳找到兒子。此時他的身邊圍繞著父親的封臣黑火爐裡燒著燃煤他坐在一張巨大的石桌前面前堆滿地圖和各式紙張正聚精會神地與盧斯·波頓和大瓊恩討論戰略。他起初沒注意到她……是他的狼先現了。那頭大灰狼原本趴在火爐邊凱特琳剛進門它便抬起頭金色的眸子與她四目相交。諸侯們紛紛安靜下來羅柏察覺到突來的靜默也抬起頭。「母親?」他的聲音充滿感情。
凱特琳好想飛奔過去親吻他甜美的雙眉將他緊緊摟住再不讓他受任何傷害……然而在眾多諸侯面前她不敢這麼做。眼下他扮演的是男人的角色她說什麼也不能剝奪他的權力。於是她讓自己站在人們權作長桌的玄武岩石板末端。冰原狼起身輕步穿過大廳走到她身邊。她沒見過這麼大的狼。「你留了鬍子。」她對羅柏說灰風則嗅嗅她的手。
他摸摸長滿胡茬的下巴好像突然覺得不太習慣。「是啊。」他的鬍鬚比頭更紅。
「我挺喜歡你這樣子」凱特琳溫柔地摸摸狼頭「你看起來很像我弟弟艾德慕。」灰風玩鬧似地咬咬她的手指然後快步跑回火邊。
赫曼·陶哈爵士率先追隨冰原狼穿過房間向她致意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將額頭按上她的手。「凱特琳夫人」他說「您依舊如此美麗在當今的動亂時刻見到您真是令人寬心。」葛洛佛家的蓋伯特和羅貝特、大瓊恩以及其他封臣也陸續上前致意。席恩·葛雷喬伊是最後一個。「夫人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說著他單膝跪下。
「我也沒想到會來這裡」凱特琳道「我在白港登岸後威曼大人告訴我羅柏業已召集封臣我才臨時改變了主意。你們應該都認識他的兒子文德爾爵士。」文德爾·曼德勒走上前來極盡腰帶所能容許的程度向眾人彎腰行禮。「這是我叔叔布林登爵士他離開了我妹妹前來協助我方。」
「黑魚大人」羅柏說「感謝您加入我們我們正需要像您這般勇武的人。文德爾爵士我也很高興得到您的協助。母親羅德利克爵士可有同你一道歸來?我很想念他。」
「羅德利克爵士自白港往北去了我己任命他為代理城主令他守護臨冬城直到我們返回。魯溫學士雖然學識淵博畢竟不擅戰爭之事。」
「史塔剋夫人您毋需擔心」大瓊恩聲如洪鐘地告訴她「臨冬城不會有事。而咱們過不了多久就會拿劍捅進蘭尼斯特的屁眼唉說話粗魯還請見諒然後呢咱們就一路殺進紅堡把奈德給救出來。」
「夫人如您不見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恐怖堡領主盧斯·波頓的聲音極其細小然而當他開口講話時再高大的人都會安靜傾聽。他的眼瞳顏色淡得出奇幾乎無從描繪而他的眼神更是令人煩亂。「聽說您逮捕了泰溫大人的侏儒兒子不知您是否把他也帶來了?我對天誓我們會好好利用這個人質。」
「我的確逮捕了提利昂·蘭尼斯特只可惜他現下已不在我手上了。」凱特琳不得不承認。此話一出四周立即響起陣陣錯愕之聲。「諸位大人我也不希望此事生然而天上諸神有意放他自由更加上我那妹妹愚行所致。」她自知不應如此明顯地流露對妹妹的輕蔑但鷹巢城一別實在很不愉快。她原本提議帶小勞勃公爵同行讓他在臨冬城住上一段時日她更大膽表示與其他幾個男孩作伴應該對他很有好處。然而萊沙的怒意簡直讓人看了都害怕。「我管你是不是我姐姐」她回答「你敢偷我兒子就給我從月門出去!」在那之後什麼都不用說了。
北境諸侯急於進一步探詢相關消息但凱特琳舉起一隻手。「我們稍後一定有時間談眼下我長途跋涉頗感疲憊只想單獨和我兒子講幾句。相信諸位大人必會諒解。」她讓他們別無選擇於是在向來遵從命令的霍伍德伯爵率領下封臣們紛紛鞠躬離開。「席恩你也是。」看到葛雷喬伊留了下來她又補上這句。他微笑著走開。
桌上有麥酒和乳酪凱特琳倒了一角杯坐下來小啜一口之後細細端詳兒子。他似乎比她離開時長得高了些那點鬍子也確讓他看起來年紀大了不少。「艾德慕是從十六歲開始留鬍子的。」
「我很快就滿十六歲了。」羅柏說。
「但你現在是十五歲才十五歲就帶領大軍投入戰場。羅柏你能理解我的擔憂嗎?」
他的眼神倔強起來。「除了我沒別人了。」
「沒別人?」她說「你倒是說說我幾分鐘前見到的那些人是誰?盧斯·波頓、瑞卡德·卡史塔克、蓋伯特·葛洛佛與羅貝特·葛洛佛還有大瓊恩、赫曼·陶哈……你大可把指揮權交給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諸神有眼你就算派席恩都成雖說我不會選他。」
「他們不是史塔克。」他說。
「他們是成年人羅柏他們經驗豐富。而不到一年前你還拿著木劍在練習呢。」
聽到這句話她看到他眼裡閃現怒意但那火光稍現即逝轉眼間他又變回了大男孩。「我知道」他困窘地說「那你……你要把我送回臨冬城去嗎?」
凱特琳歎口氣「我應該要送你回去的你原本就不該動身。可現在我不敢這麼做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朝一日你會成為這些諸侯的封君倘若我現在就這麼把你給送回去像把小孩子趕上床。不給他吃晚飯一樣他們便會牢牢記住並在背後取笑。將來你會需要他們的尊敬甚至他們的畏懼而嘲笑是懼怕的毒藥我不會對你這麼做雖然我一心只想保你平安。」
「母親謝謝你。」他說。臉上那層禮貌下的如釋重負之情清晰可見。
她把手伸到桌子對面摸摸他的頭。「羅柏你是我第一個孩子我只要看著你就能想起你紅著臉呱呱墜地的那一天。」
他站起來顯然對於她的碰觸感到有些不自在。他走到火爐邊灰風伸頭摩擦著他的腳。「你知道……父親的事嗎?」
「知道。」勞勃猝死和奈德入獄的消息比任何事都更教凱特琳害怕但她不能讓兒子現自己的恐懼。「我在白港上岸時曼德勒大人跟我說了。你有你妹妹們的消息嗎?」
「我收到一封信」羅柏邊說邊搔冰原狼的下巴。「還有一封是給你的但和我那封一起寄到了臨冬城。」他走到桌邊在地圖和紙張間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張摺皺的羊皮紙走回來。「這是她寫給我的我沒想到把你的那封也帶來。」
羅柏的語氣令她有些不安。她攤平紙張讀了起來然而關切隨即轉為懷疑接著變成憤怒最後成了憂懼。「這是瑟曦寫的信不是你妹妹寫的。」看完之後她說「這封信真正的意思正是珊莎沒寫出來的部分。什麼蘭尼斯特家對她多麼照顧優待……其實是威脅的口氣。他們扣住了珊莎當成*人質和籌碼。」
「上面也沒提到艾莉亞。」羅柏難過地指出。
「的確沒有。」凱特琳不願去想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尤其在此時此地。
「我本來希望……如果小惡魔還在你手上我們就可以交換人質……」他拿過珊莎的信把它揉得稀爛她看得出這不是他第一次揉了。「鷹巢城那邊有消息嗎?我已經寫信給萊沙阿姨請她援助。她是否召集了艾林大人的封臣?峽谷騎士會加入我們嗎?」
「只有一個會來」她說「最優秀的一個那就是我叔叔……然而黑魚布林登畢竟是徒利家的人。我妹妹不打算派兵到血門之外。」
羅柏深受打擊。「母親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召集了這支一萬八千人的大軍可我不……我不確定……」他看著她眼裡閃著淚光方纔那個年輕氣盛的領主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又變回了十五歲的大男孩希望母親能提供解答。
這樣是不行的。
「羅柏你在怕什麼?」她溫柔地問。
「我……」他轉過頭藉以掩飾流下的淚水。「如果我們進兵……就算我們贏了……珊莎還在蘭尼斯特手上父親也是他們會被殺的對不對?」
「他們正希望我們這麼想。」
「你的意思是他們說謊?」
「我不知道羅柏我只知道你別無選擇。假如你到君臨宣誓效忠便永遠也不可能脫身。若是你夾著尾巴逃回臨冬城那封臣們對你原有的尊敬更將蕩然無存有些人甚至會倒戈投靠蘭尼斯特。屆時王后便無後顧之憂可以隨意處置手上人犯。我們最大的希望或者說惟一的希望便是你能在戰場上擊敗對手。假如你能活捉泰溫大人或弒君者那麼交換人質便會非常可行。其實交換人質亦非重點所在最重要的是只要你的實力令他們不敢小覷奈德和你妹妹就會平安無事。瑟曦不笨知道若是戰事對她不利她可能會需要他們來換取和平。」
「若是戰爭並非對她不利」羅柏問「而是對我們不利呢?」
凱特琳握住他的手。「羅柏我不打算隱瞞事實假如你戰敗那我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據說凱巖城的人都是鐵石心腸你要牢牢記住雷加的孩子是什麼下場。」
她在他年輕的眼睛裡見到了恐懼卻也看到了力量。「那麼我一定不能輸。」
「把你所知的河間戰事告訴我。」她說。她要知道他是否已準備就緒。
「不到兩周前在金牙城下的丘陵地有一場激戰。」羅柏道「艾德慕舅舅命凡斯大人和派柏大人防守隘口但弒君者率兵下山猛攻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凡斯大人以身殉職。根據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派柏大人正向奔流城撤軍以便和舅舅以及他的其他封臣會合詹姆·蘭尼斯特窮追不捨。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情報他們在山**戰的同時泰溫大人正帶著另一支軍隊從南方迂迴進逼據說規模比詹姆的部隊大得多。」
「父親一定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派人打著國王的旗幟前去阻止。領頭的好像是個南方少爺叫艾裡還是德裡大人來著雷蒙·戴瑞爵士也跟著去了信上說還有其他的騎士以及一隊父親自己的衛士。然而這卻是個陷阱德裡爵士剛渡過紅叉河立刻遭到蘭尼斯特軍猛烈攻擊國王的旗幟毫無效力被人隨意踐踏。後來他們想撤過戲子灘格雷果·克裡岡又從後方突襲。我們不確定德裡大人和其他少數人是否逃脫但雷蒙爵士和我們臨冬城的多數衛士都戰死了。傳說泰溫大人的軍隊已接近國王大道正往北朝赫倫堡而來沿途燒殺搶劫。」
消息一個比一個更悲慘凱特琳心想。情況比她想像中還糟。「你打算在這裡等他麼?」
「除非他真打算北上來此但我們都認為他不會。」羅柏道「我已經派人送信給父親在灰水望的老朋友霍蘭·黎德假如蘭尼斯特軍企圖穿越沼澤澤地人會讓他們舉步維艱、損失慘重。蓋柏特·葛洛佛認為以泰溫大人的精明他不會這麼做盧斯·波頓也表示同意。他們相信他會在三河流域一帶活動將河間諸侯的城堡一個一個逐步攻陷直到最後奔流城孤立無援。所以我們必須南下去會他。」
光這念頭便令凱特琳毛骨悚然。單憑他一個十五歲的男孩怎麼可能與詹姆或泰溫·蘭尼斯特那樣經驗豐富的沙場老手抗衡?「這樣好嗎?此地易守難攻傳說古代的北境之王只需守住卡林灣便可擊退十倍於己的敵軍。」
「沒錯話是這樣說但我們的糧食補給日漸短缺待在這裡自給自足已不容易。我們原本是在等曼德勒大人眼下他的兒子既然到了我們便得動身。」
她突然明白她聽到的是諸侯們透過她兒子的聲音在說話。這些年來她在臨冬城多次宴請北方諸侯也曾與奈德到他們家中作客她很明白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每一家她都摸透了底細卻納悶羅柏知不知道。
然而他們顧慮的卻也有理。她兒子所集結的這支軍隊既非自由貿易城邦的常備軍亦非領薪水吃飯的守衛隊他們多數是平民百姓:佃農、莊稼漢、漁夫、牧羊人、旅店老闆的兒子、生意人和皮革匠外加少數渴望掠奪的僱傭騎士、自由騎手和流浪武士。當他們的領主出召集令他們便前來效命……然而並非永遠。「進軍當然很好」她對兒子說「但要前往何處有何目的?你有什麼打算?」
羅柏遲疑片刻「大瓊恩認為我們應該出其不意突襲泰溫大人」他說「然而葛洛佛家和卡史塔克家的人都覺得避其鋒芒趕緊與艾德慕舅舅合力對付弒君者才是明智之舉。」他伸手撥撥蓬亂的棗紅頭看來有些悶悶不樂。「可等我們抵達奔流城……我不確定……」
「你非確定不可」凱特琳對兒子說「不然就回家繼續拿木劍練習罷。在盧斯·波頓或瑞卡德·卡史塔克這種人面前你絕不能猶豫不決。羅柏你別搞錯了他們是你的封臣不是你的朋友。你既自任為總指揮就得號施令。」
兒子看著她顯得有些吃驚彷彿不能完全相信剛才聽到的話。「母親您說的對。」
「我再問你一次:你有什麼打算?」
羅柏抽出一張繪滿褪色線條的老舊皮質地圖攤平在桌其中一角因為長期捲動而翹了起來他用匕固定住。「兩個計劃備有優點可是……你看假如我們試圖繞開泰溫大人主力就得冒被他和弒君者兩面夾擊的風險如果我們與他正面交戰……根據各種情報顯示他不但總兵力比我多騎兵的數量更是遠遠過我們。雖然大瓊恩說只要趁對方脫下褲子的時候攻其不備人再多都不怕可在我看來像泰溫·蘭尼斯特這樣身經百戰的人恐怕不容易被逮到啊。」
「很好。」她說。看他坐在那裡為地圖傷腦筋從他的話中她可以聽見奈德的聲音。「繼續說。」
「我打算分配少量兵力留下來防守卡林灣以弓箭手為核心然後全軍沿堤道南下。」他說「渡過頸澤之後我將兵分兩路步兵繼續走國王大道騎兵則從孿河城渡過綠叉河。」他指給她看。「泰溫大人一旦得知我軍南下的消息當會率軍北進與我們主力交戰屆時我們的騎兵便可無後顧之憂地從河流西岸趕往奔流城。」說完羅柏坐下來不太敢露出微笑但看得出他對自己的表現頗感滿意渴望聽到她的稱許。
凱特琳皺緊眉低頭看著地圖。「你讓一條河擋在自己的軍隊之間。」
「卻也擋在詹姆和泰溫大人之間!」他急切地說終於綻開微笑。「綠叉河在紅寶石灘以北就沒有渡口勞勃就是在那裡贏得了王冠。惟一的渡口是在孿河城距離很遠更何況橋還掌控在佛雷大人手中。他是外公的封臣對不對?」
遲到的佛雷侯爵凱特琳心想。「他的確是」她承認「但你外公從來不信任他你也不應該輕信他。」
「我不會的。」羅柏向她保證。「你覺得這計劃如何?」
雖然擔心她依舊不得不同意這是個出色的計劃。他長得雖像徒利她心想心底卻是他父親的兒子奈德把他教導得很好。「你要指揮哪一隊?」
「騎兵隊。」他立刻答道。這也像他父親:危險的任務奈德永遠自己扛。
「另一隊呢?」
「大瓊恩老說我們應該迎頭痛宰泰溫大人我想給他這個榮譽讓他實現願望。」
這是他犯的第一個錯誤但要如何讓他明白而不傷害到他僅見雛形的自尊呢?「你父親曾經對我說大瓊恩是他平生所見最勇猛無畏的人。」
羅柏嘻嘻笑道:「灰風咬掉他兩根手指頭他卻哈哈大笑。這麼說來你同意囉?」
「你父親並非無畏」凱特琳指出:「而是勇敢這是完全不一樣的。」
兒子仔細考慮了半晌。「東路軍將是惟一能阻擋泰溫大人前往臨冬城的屏障。」他若有所思地說「嗯就只有他們以及我留在卡林灣的少量弓箭手。所以我不應該讓無畏的人來率領對不對?」
「沒錯。我認為你要的應該是冷靜的頭腦而非匹夫之勇。」
「那就是盧斯·波頓了。」羅柏馬上說「我很怕那個人。」
「就讓我們祈禱泰溫·蘭尼斯特也怕他吧。」
羅柏點點頭捲起地圖。「就這樣辦我會派一隊人馬護送你回臨冬城。」
這些日子以來凱特琳極力使自己堅強。為了奈德也為了他倆這個勇敢而倔強的兒子她拋開了絕望和恐懼彷彿那是她所不願穿的衣服……然而現在她現自己終究還是穿著。
「我不回臨冬城」她聽見自己這麼說同時驚訝地現驟然湧出的淚水已然模糊了她的視線。「你外公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奔流城裡你舅舅也被敵人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