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9 學生的人生就是考試 文 / 梳洗罷
009學生的人生就是考試
監考老師開始檢查證件了。陳一心坐在最後一排,自然是最後一個被檢查到的。
那監考老師是個戴著眼鏡,身材矮瘦,頭髮挽得緊緊的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她看了陳一心的證件和袁醒安開的證明,又看了陳一心一眼,懷疑地說:「這有問題。」
陳一心卻不缺的就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本事,她笑瞇了眼睛,說:「老師,沒有問題啊。」
女老師繃著臉,說:「我不管你在這學校裡面有什麼關係,但是你在這裡考試,就不能弄虛作假。我接到的通知是你是個小學畢業生,但是這學生證上你才剛剛上完三年級。這和招生辦說的不一樣。」
陳一心仍舊笑著,說:「但是我確實是陳一心啊,老師你看這個招生辦的證明,上面說的是允許陳一心參加1994年7月的高中摸底考試,但是並沒有說陳一心是小學畢業生,老師,可能是通知的時候說錯了,把小學生說成是小學畢業生了。我能看一下那通知嗎?」
女老師臉色微微一動,她接到的是口頭通知,無憑無據的。她正要開口,陳一心又說:「老師,這件事情其實只是一個誤會。你也看到了,學生證上的照片確實證明我就是陳一心本人,假如我是陳一心而有心想要找人代替作弊的話,就不會找一個四年級的學生了。」
女老師仍然懷疑地看著陳一心,陳一心又說:「馬上就要考試了,老師,有問題等考試結束後我們再找招生辦公室的老師解釋好嗎?現在就讓我先考試好嗎?」
陳一心一見這女老師呆板的穿著和臉,就知道這種老師是這個年代典型的嚴苛老師,絲毫忤逆不得的。對這種老師,裝可憐比據理力爭有用,於是陳一心張大眼睛,嘴角一抿,含淚欲泣。
那女老師臉上沒有半點緩和,心裡卻在計較,這個孩子是國際部袁醒安介紹的,不久學校有個派老師出國交流的活動,能去的老師就三兩個,現在不給袁醒安面子,到時候他恐怕也不會給自己面子。
這女老師就這樣想著,說:「好,你最好沒有騙我。」
監考老師離開後,卓溪轉過頭來,抬下巴,說:「你真的是小學生?」
陳一心正想著怎麼回答他,那監考老師忽然開口:「保持安靜,現在開始發卷。」
卓溪不滿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五中自出的試卷,比全市統一的中考不知道要難上多少倍,卷子一發下來,考場裡面便是一片哀歎。
陳一心才不擔心,這個程度的試卷,不管是中考還是五中的卷子,對她差別都不大。
因為上次做試卷的時候錯了一道詩詞背誦,陳一心回去後好好地複習了一下,這一次自然就不能難住她了。古文倒是有些難度,不過陳一心絲毫不擔心。她自小就喜歡古文詩詞雜記什麼的,先不說小說紅樓夢看了無數遍,後來她上大學後沒有語文課,自己買了一本文言語法,一套二十四史,當睡前書看。宿舍都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陳一心無語,後來編了個理由,騙她們說自己這是為了穿越做準備,於是居然!她們「喔」了一聲,就理解了她。
作文更是小意思,上大學後,陳一心來不來就是做上千字上萬字的論文了,現在這種500字的作文,對她來說就是寫個前言的字數。她謹記現在自己是小學生了,於是沒寫深奧的東西,簡單講故事條例敘述清楚,前後照應一下,好了,就是簡單的作文了。寫完陳一心抹了一把汗,她覺得自己這不是在寫作文,而是在寫應用文。
做完試題,一個小時都還沒過去。陳一心想著,還是先出去溜躂一下,熟悉熟悉環境好了,於是舉起手來。
那女老師走來,板著臉問:「什麼事?」
「老師我交卷。()」
女老師掃了一眼試卷,冷冷說:「五中不准提前交卷,繼續檢查。」
說完轉身就走。
聽到不許提前交卷幾個字陳一心就愣了。她問自己說:「陳一心……你聽說過,有不許提前交卷這樣的事情嗎?」
在考場枯坐一個多小時,陳一心終於解脫出來。出來時還早,她去學校外面走了走,吃了一碗兩塊錢的面,然後回來逛校園。五中有個中心湖,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景色還是不錯的。
五中校園還包括教師公寓,所以常有小孩和退休老教師們走來走去。她一個人在校園裡面晃來晃去,倒是沒有人理,應該都把她當成是五中老師的家屬了。陳一心晃著晃著就到了老教學樓博文樓面前。這教學樓門前立了一塊碑,上面寫著這教學樓是何年建造的,歷經幾次整修等等。樓用紅磚砌成,外面爬滿了爬山虎和牽牛花,看起來十分古老靜謐,陳一心看著便忍不住心生出好感來了。
這博文樓門口大開,這時,陳一心聽到一陣鋼琴聲,她小心地抬腳進去。進去了她才知道,這博文樓的裡面,竟然是全木質的。
鋼琴聲從裡面傳來,陳一心一看,一順溜門牌進去,上面一一寫著「音樂教室一」「音樂教室二」等等。那鋼琴聲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陳一心走過去,看到最裡面那間音樂教室是開著的,從門口路過,她看到裡面的鋼琴後面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長長的披散著的頭髮,非常的漂亮。那女孩子抬頭,看到了陳一心。
她皺起了眉頭,鋼琴聲戛然而止。
陳一心抱歉地笑了笑,連忙從門口走開。
由於這博文樓地面也是木質的,樓上有人走動傳來吱呀的聲音。陳一心想著,就上樓去看看。一上去,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裡一面只有一面是開著的,上面寫著「美術室」。那走動的聲音就是從裡面傳來的。陳一心探頭進去,正好和一個人的視線對上。
這人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頭上剃得光光的,胖胖的,面容可親,他穿著皺皺的襯衫,上面反罩著一件灰綠色的大外套,上面全是各種五顏六色的污漬。
他站在一張放了轉盤的桌子後面,對上陳一心探視的目光,他就說:「要看進來看吧。」
陳一心便笑著走進去了。
這間美術教室是一般教室的三倍大。沒有開窗戶的牆壁邊都放了置物架,一面放了各種石膏像,一面就是各種各樣的雕像塑像。教室大概分成兩部分,大的那邊放著各種畫架畫板,小的那邊就是數排二十來個同樣放了轉輪盤的小桌子。整間教室裡到處都放著東西,不是水桶就是畫,亂七八糟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陳一心小心地跨進去,先看了看牆上地上各種畫,然後又去看置物架上別人做的小泥塑。陳一心雖然並不喜歡雕塑,但還是有些瞭解,不得不說這些東西都非常有意思。
然後她又去看那老師做泥塑。他用的是一塊軟軟的黃泥,還沒成型,似乎是在做一個人臉。
他見陳一心在看自己,就笑著抬頭說:「要不要玩?」
陳一心搖頭,說:「我不會。」
他哈哈笑了,說:「做壞了也沒關係,我有的是泥巴。」
陳一心心中還是有些想的,於是眼睛閃閃地說:「真的可以嗎?」
他點頭。
角落裡有個大竹筐,裡面用雨布包著,放著許多濕潤的黃泥。陳一心一看,都是去了雜質,揉好了的。心裡面大大高興,用力掰了一塊出來。
這泥巴不過她四隻拳頭大小。陳一心把它摔到一個轉盤上,那桌子有些高,畫室裡到處都是凳子,她去找個矮的墊著,揉好了泥巴,就做了起來。
她見那老師在做人臉,自己也被勾起了興趣,於是也準備做一個。
不得不說,當柔軟的泥巴在你手下任你揉圓搓扁,讓它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是件非常愜意的事情,陳一心做的時候,不時被自己驚住,因為她想不到,自己心中所想的竟然是這個樣子。也許在別人眼裡很醜吧,但是在陳一心眼中,卻覺得那非常的美妙。
不知不覺中,陳一心就做得入了神。忽然,她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嗯,有點意思。」
陳一心一驚,抬頭一看,那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
「你學過捏這個?」
「沒有,」陳一心說,「不過學過一段時間畫畫。」
其實陳一心自己知道,不是一段時間,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一直喜歡畫畫,後來也遇到過好的老師,在他的鼓勵上報考了一家美術大學。雖然考上了,但在最後,她卻還是不得不放棄。學畫畫太花錢了,陳一心一個窮學生,還是個孤兒,這不是她能耗得起的。而後來,工作後的陳一心每天為了生計忙得昏天黑地,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碰過畫筆了。
想起來,陳一心的聲音就低沉了下去。
那老師沒有發覺,說:「嗯,難怪,一看就知道還是有點功底。有些意思。」
陳一心身量變小,手也變小了,她看到自己小小的手指頭,就乾脆把自己的手指頭印按到泥巴上,指頭印堆疊起來,形成一個人有些猙獰的臉。這張臉誇張地張著嘴,表情像是在嘶吼,眉頭眼睛都皺了起來,顯然嘶吼得很用力。而粗糙的指頭印來堆砌這個人的臉,就顯得這張臉粗獷而野性。
雖然表面滿是指頭印,但是這人臉上的結構,肌肉的顫動卻表現得非常的準確和飽滿,這樣的表現力,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能有的,那老師投向陳一心的目光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