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3 新的開始 文 / 梳洗罷
013新的開始
陳老師抹了眼淚,說:「你知道路嗎?」
「知道。」陳一心點頭。
「一個小孩子上路還是太危險了,我找個人帶你去。」說完,陳老師就去打了一個電話。她轉頭來又說,「我讓徐叔叔帶你去。」
徐叔叔是陳老師的老公,他們倆夫妻沒有孩子,感情卻十分好。徐叔叔在一家汽配工廠上班,但是今天並不是休假日。
陳一心連忙推辭:「陳老師,不用了,我姑姑這個人不講理的,要是讓她看到了,說不定就要跟人亂說,說你把我拐走了什麼的。」
正是因為陳一心說得太懂事了,陳老師更是覺得心酸,她冷笑一聲,說:「讓她說,我看別人是信我還是信她。」
陳一心又說:「可是徐叔叔還要工作啊。」
「沒事,讓他請個假。」陳老師摸了摸陳一心的頭,又叮囑了她很多。
半個小時後,徐叔叔就回家來了,因為跑得急,弄得滿頭是汗。陳老師把事情簡單告訴了他,讓他今天就帶著陳一心去市裡。說著,陳老師卻轉過頭來,對陳一心說:「不然,你還是在老師家住幾天吧,現在離開學還有段時間。」
陳一心搖頭:「我怕姑姑回來抓我。」早走早好,不然容易生變故。
陳老師歎了口氣,又小聲叮囑了徐叔叔一些事。
徐叔叔帶著陳一心離開了雙橋小鎮,幾個小時後,他們就到了c市五中。
帶著陳一心到了學校,陳一心把那張粘起來的報到通知給門衛看,簡單說了自己必須提前報到的理由。
門衛有些猶豫,說:「這個時候,教職工都還沒來上班。」
陳一心就說:「我打個電話給老師。借一下電話好嗎?」
這個時候,陳一心不得不感謝自己十分有先見之明地把袁醒安的電話號碼記了下來。
記的是袁醒安家裡的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後,話筒裡面傳來一個年輕嬌柔的女聲:「喂?」
「你好,我是袁老師的學生,請問袁老師在嗎?」
對方咯咯笑了:「這裡可是有兩個袁老師,你找的是哪一個?」
「袁醒安袁老師。」
話筒對面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袁醒安清朗的聲音傳來過來:「喂,我是袁醒安。」
「袁老師,」陳一心心裡歎了口氣,形勢所迫,她又要裝可憐了,「你能來學校一趟嗎?我在學校門口。」
袁醒安什麼都沒多問,只說:「你把電話給門衛。」
那門衛接過去,一邊聽著,一邊「嗯嗯」了幾聲。掛了電話後他就對陳一心說:「袁老師讓你在傳達室等他,他半個小時就到。」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了。沒等到半個小時,袁醒安就坐著一輛出租車到了校門口。
他一路跑了過來,一看陳一心果然在傳達室裡等著他,走上去便笑道:「小傢伙又玩什麼花樣?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近了,就看到陳一心臉上的淤青,頓時臉色就變了:「怎麼回事?」
徐叔叔見了袁醒安,先是一愣,大概想不到陳一心的老師竟然這麼年輕和英俊。他想著陳老師之前囑咐他的話,上前一步,對袁醒安說:「你是五中的老師吧?」
袁醒安點頭,問徐叔叔道:「是。你是誰?是誰把陳一心打成這樣子的?」他很嚴厲地看著徐叔叔,眼神裡都是懷疑。
徐叔叔見他這麼在意陳一心,心裡面便覺得這個袁醒安是個好老師,他解釋說:「我是陳一心班主任的愛人,特地送她過來的。以後就麻煩你看著這孩子了,她挺可憐的,要是我們都不管她,這孩子就可惜了。」
袁醒安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徐叔叔是好心,但是陳一心還是不習慣被人當著面說可憐,她拉了拉袁醒安,說:「袁老師,一會兒我慢慢解釋。徐叔叔,你不是還要趕晚上的火車回去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徐叔叔想了一想,又跟袁醒安叮囑了一番,把書包遞給了陳一心,說:「要是安頓好了,記得打電話給你陳老師,電話號碼我塞你的書包裡了。一定要聽老師的話。」
陳一心用力點頭。
徐叔叔歎了口氣,再看了看陳一心兩眼,這才轉頭走掉。
校門口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袁醒安說:「你跟我來。」
袁醒安帶著陳一心到了學校的教師單身公寓。學校在這裡給他分配了一套一室一廳的小公寓,不過因為袁醒安自己家離五中就很近,他一般都不在學校住,這裡收拾了出來,是他偶爾用來睡午覺的。
他這麼給陳一心解釋了,進廚房裡面給陳一心倒了一杯白水出來。
陳一心點頭謝謝他。
這間公寓雖然不大,但設施齊全,偶爾袁醒安也要在這裡泡茶喝,所以電視冰箱還有煤氣爐什麼都有。
到了這裡,陳一心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落腳的地方是有了。
袁醒安給陳一心倒了一杯水,坐下後看著她,說:「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了?」
陳一心想了想,就把家裡的情況告訴了袁醒安,不過她畢竟內心已經是大人了,還是不太習慣讓人可憐,便故意說得輕鬆一點,免得人大驚小怪。
但這也足夠袁醒安吃驚了,他說:「怎麼能這樣!虐待兒童是犯法的!難道就沒有人報警?」
陳一心搖頭,說:「姑姑其實也不是經常打我……她還是很看重面子的。報警什麼的……」陳一心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大笑起來,「也太好笑了,就算我被她打殘了,難道警察還真會把這事情當做故意傷害來處理?袁老師,你忘了那個蘇麗了?」對於二十一世紀的孩子們來說,蘇麗這個名字或許已經變得十分陌生的,但是經歷過那個年代、曾經聽聞這件事的人,只怕都沒有辦法忘記這個名字。
這個5歲的小女孩,被生母殘忍地虐待致死,當年才念小學的陳一心,從報紙上看到這個新聞,整整一個月都是沉默的。而在這個小女孩死之前3年,她的母親虐待她的事情曾被人舉報而上了報紙。即便已經將這種行為公告天下了,還是沒有挽救她的生命,撫養權沒有移交,所謂任何的正義的組織都沒有保護她,於是三年後,她終於死了。而她母親卻並未因謀殺罪而被起訴,在這個國家的司法制度之下,她僅僅得到了7年有期徒刑。
這個案件發生在93年,不過剛剛過去一年,袁醒安假如看報紙,就絕對不會忘記。於是,聽到這裡,袁醒安的眼神驟然就變得冰冷了。
「不管怎麼樣,只要我沒死,都一定會被送回去。報警這種傻事除了得罪我姑姑什麼用的沒有,以後的日子反而更不好過。還不如先忍著,有機會就遠遠的離開。」只是,陳一心還是比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幸運的,雖然姑姑對她刻薄,但對比起來,也還是有兩分情義的。至少她確實沒有讓陳一心去要飯,也不經常打她。陳一心現在對袁醒安提起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其實也是危言聳聽,讓他接受自己離家出走這件事。
「難道你就沒有其他的親戚了,你姑姑這麼對你,按理來說是可以要求她把撫養權交出來的。」
「可是交給誰?」陳一心苦笑,「除了姑姑,我還有個神經病的大姑姑,難道把我交給她?我還有個舅舅,可是舅舅在外省,家裡條件也不好。老師,你也知道,現在不比以前,生個孩子,只要喂完一年奶就什麼都不用管,現在養個孩子是多辛苦的一件事。何況,舅舅已經收養了妹妹……加上表哥,兩個孩子,他已經很辛苦了……」
想到舅舅,陳一心的眼淚忍不住就要掉下來。她回想起她長大後的舅舅,明明不過五十多歲,但頭髮已經幾乎全白了,為了她還不得不去求曾經的小學同學,她怎麼都不能忘了,舅舅求人時那佝僂的背,低得不能再低的頭。
舅舅只是一個老實的工人,舅媽是個家庭主婦,為了補貼家用,那些年每天都在家裡做了饅頭包子到學校門口去賣。他們兩個人,一直把陳一心的妹妹當做親生女兒來撫養,其實曾經的陳一心也有怨恨過,為什麼那麼不公平,自己被丟給了可惡的姑姑,而妹妹卻能夠得到舅舅的疼愛。後來舅舅退休了,曾經來c市找陳一心,知道陳一心姑姑對她不好,一直非常歉疚。
雖然真的很想到舅舅身邊去,但現在不是時候……正是因為舅舅是世上自己最在意的親人,才更不想給他添麻煩。
陳一心說著,低頭喃喃道:「這次,要不是姑姑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會這麼冒險……我不求轉交撫養權什麼的,只要能擺脫她就好了。」
對此,袁醒安只能輕輕歎了口氣,他畢竟是個外人,雖然心疼陳一心卻什麼都不能做。他想了想,說:「你一個人在外面我還是不放心,開學之前,你就去我家住吧。」
陳一心連忙搖頭,登堂入室什麼的,那就是**裸地吃白食了,她自己也是個自私的人,一向討厭別人闖入自己的空間,將心比心,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別人在自己家都覺得彆扭。再來,聽接電話的人是個女聲,也就是說袁醒安並不是一個人住,他自己願意就算了,那他的家人呢?陳一心已經過了人見人愛的幼童時期,不見得能讓所有人都歡迎自己。
於是陳一心猛力搖頭,一邊眼神看向這間單身公寓裡那張唯一的單人床。
袁醒安看懂了陳一心的暗示,笑了,說:「那也行,你就放心在學校裡面住吧,要是有事,就打老師電話。至於你姑姑,我會想辦法應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