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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翻轉侯門 046 慕君睿朝著三娘子射出了那一箭 文 / 安鳳

    聽了皇后那邊的人回報說要鬥茗,皇上也驚奇起來,問向旁邊的人:「挑戰甘娜公主的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身邊的太監立即俯首回答:「啟稟皇上,那是威信候家的嫡出庶女,三娘子。」

    那太監把前頭熙貴妃准許三娘子之母與威信候和離之事道出,連皇后也金口玉言承認了雲重紫是威信侯府嫡出庶女。

    「三娘子?」皇上略略沉思,就想起京城裡最近瘋傳的人物,太子上前搭話:「父皇,正是這三娘子讓兒臣的病好轉起來。」

    一眾嘩然,慕君華不屑地輕哼,二皇子面色沉穩,連慕君歌也不動聲色地剜了一眼七郡王,慕君睿則事不關己地坐在位置上繼續品茶。

    威信候雲致遠也在席間,只是一直躲在暗處,最近他走到哪都指指點點,又無法長期病假家中,如今皇上在宮中辦宴,所有公侯必須到場,他更是無法逃脫,只能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見皇上看過來,這才硬著頭皮上前跪倒:「回皇上,正是微臣的庶女。」

    皇上未開口,寶親王忽然不冷不熱地嘲諷了句,「威信候,你與三娘之母還未曾和離,算起來她是你正經的嫡女。只不過那皇后都開口了,你還有何理由拒絕和離?」

    雲致遠之前就看到了祥哥兒,但見他與寶親王一塊前來心中驚疑不定,如今又聽到寶親王替阮如玉出頭,心中便道那賤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寶親王,竟然讓堂堂的王爺替她求情!

    他只當沒聽到寶親王的話,垂眸不語。

    當今大元皇上已到不惑之年,與皇后二人伉儷情深,因此對太子份外親厚,不論他是否在病重都不曾產生過東宮換主的想法,只是他的這幾個兒子都不是吃素的,各個明爭暗鬥,他心裡都明白,現在看到太子的身子漸漸好起來,心中也是一喜,對那三娘子也有了幾分好奇,不過他聽到前頭熙貴妃的話就知道,她又拿庶女的身份來挑釁皇后,女人之間的事他不會插手,於是也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威信候家的千金真是各有千秋啊。」

    眾大臣聽了也不知道皇帝心中到底是何想法,這是要表揚威信候家的女子各有所長?還是看準了誰要許配給幾個皇子?

    連皇后都說威信候家要出貴女了,會是誰呢?

    威信候心中也犯嘀咕呢,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是默許了他和阮如玉和離?

    他心中吃不準,更不敢問,前面幾個皇子的表情也各有不同。

    說話間,光明亭上已經準備就緒,皇后命人搭了架子讓她們親自挑選茶葉,雲重紫慢了一步,讓甘娜公主先,兩人來到架子前,上面擺滿了不同種類的茶葉,每種茶都是名品,用白瓷小碗裝在其中,又剛過清明,清茶份外幽香。

    雲重紫把所有的茶一一看過,心中一時間也沒個主意,只見甘娜公主已經選好了茶葉,她湊上前看了看,就見白瓷碗裡的茶葉芽柔嫩,色澤翠綠,於是問道:「甘娜公主這茶是什麼?」

    甘娜把白瓷碗放到身邊宮人的手中,略有所思地看著她,又不知道她是明知故問,還是當真不知道,不過她還是回答道:「這是君山銀針」

    雲重紫一派溫和的笑笑,她是當真不知道的,平常她所知道的只不過是毛峰和碧螺春外,也只能分出茶葉湯色,「原來叫這個名字。」

    甘娜覺得她的笑容不似作假,忍不住又問:「姑娘,你若是真不會鬥茗,其實我們可以換做其他,以你最擅長的便可。」

    雲重紫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笑道:「我並沒什麼最擅長的,平日裡只是會個望聞問切,總不好讓我給姑娘看看病。更何況以你之長來比,我就是輸了也不會那麼難看。」

    甘娜的嘴角一僵,遲疑地問道:「你就是傳言中三娘子?」

    這傳言二字用得甚妙,雲重紫想,傳言總是要有人說的,那是誰和她提過自己的呢?

    雲重紫正要回答,她身邊的宮人替她回答道:「甘娜公主,她就是城裡妙手回春的三娘子呢。」

    宮人不看雲重紫冷下來的臉,又問:「三娘子,您要拿什麼茶葉,我幫你拿著。」

    雲重紫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伶俐的宮人,也不與她為難:「那就麻煩這位姐姐幫我拿一份,與甘娜公主一樣的君山銀針就好。」

    那宮人抬眼看了雲重紫一眼點點頭,兩個人分別坐回案幾前,不多時那宮人就拿著白瓷碗拿過來,雲重紫低頭一看,不動聲色地心中冷笑,果然換了茶葉,同樣是君山銀針,這碗裡的卻是陳茶,與甘娜公主的等級是一天一地,她雖然沒有與人鬥過茗,但這類書籍看得倒也不少,品茶時也有自己獨特的味覺,知曉煮茶的茶葉需要上品,湯色才會清澄碧玉。

    方纔她就覺得這宮人機靈的過分,原來是有人暗中把她的茶葉給換了,想讓她輸呢。

    其實她也沒想著能贏過甘娜公主,既然連達魁都說此人斗茗了得,自己絕對不可能贏了她。方纔她說的可是真心話,即便是輸了也不會那麼難看,她沒那麼爭強好勝,如今她只有出奇招才行,如今這宮人把茶葉換了反倒是幫了她的忙。

    雲重紫朝著身邊的宮人感激地一笑,那宮人反倒不自在起來,心中摸不準雲重紫會不會說出實情,誰知等了半晌雲重紫也沒說什麼,坐在上首的皇后與眾命婦都在等著她們開始。

    熙貴妃看到她強撐的笑意,心中壓下譏諷,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三娘子還等什麼?該不會是沒比就要認輸了吧?」

    看她那樣子也不像是會鬥茗的,一個鄉下來的丫頭能有什麼能耐!

    雲重紫低頭說這就開始,於是正襟坐在案幾前,有模有樣的把茶盞依次擺好,只是眼神時不時地看向對面,甘娜公主做什麼,她就照葫蘆畫瓢學著她的樣子做。

    眾人看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現學現賣呢,原來根本就不會鬥茗,許多命婦都嗤笑起來,雲秀荷更是膽大地哼道:「不懂裝懂,小心畫虎不成反類犬!」

    雲金鈺則在方才跳舞的時候傷了腿,她不想讓人知道一直沒有說話,只能強忍傷痛看著場上的兩個人。

    甘娜公主方才勝在了歌喉上,西域人的聲音比中原女子嘹亮又嫵媚,她是用風情擾亂了雲秀荷的彈奏,繼而打亂了她的節奏,飛旋舞一旦洩了氣,就會輸得一敗塗地。

    雖然甘娜公主點出自己腿上有傷,算是平局,但她還是心有不甘,尤其是三娘子居然以三弦彈奏出琵琶曲調,不僅如此場上的所有人都看出她勝了,不只是因為她彈奏三弦的驚奇,實在是技高一籌!

    雲金鈺傷痛的腿有一種鑽心的痛,每次的痛都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對面的女子造成的,她不僅傷害了自己,還出盡了風頭,這一次她又是一副懵懂的樣子,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花招。

    正想著,只聽席間傳來一聲脆響,眾人看去,就見雲重紫面前的白瓷碗被打翻在地,碗裡的茶葉全部散落在地,不少人唏噓,果然是不成器的,還不如不比,丟人現眼。

    雲重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面上略有惶恐,「三娘方才手有些不穩,才讓這麼名貴的茶葉打翻在地,還請娘娘贖罪。」

    皇后聽她把「名貴」二字加重了音調,垂眼看了看她面前的茶葉,就知道這其中有人動了手腳,「三娘子有病在身,有所失誤也是正常之事,只是三娘子確定還要比下去嗎?」

    唐婉柔拔高聲音,已經在敲打她,這是有人在故意害她,等著看她的笑話。

    不等雲重紫回話,熙貴妃在旁添嘴,「皇后娘娘,不能因三娘子發寒症就找借口不比了,我瞧著她精神還不錯,更何況甘娜公主都已經開始了,聽說她也身體不適,還不是照樣一場場比下去,咱們總不能厚此薄彼了。」

    雲重紫道:「熙貴妃娘娘說的是,三娘這就重新再拿一份君山銀針來。」

    熙貴妃心裡明白雲重紫是故意打翻白瓷碗的,她也就算準了她會這麼說,故意為難道:「那麼好的名貴茶葉都被你打翻了,可再也沒那麼好的了,只剩下略次的茶葉,三娘子不如將就將就?」

    雲重紫淺笑,「貴妃娘娘說不可厚此薄彼,三娘更不敢將就,若是將就才是對金國公主的不敬。」

    「可是沒好茶了!」熙貴妃臉色沉下來,「不如你就換個茶吧。」

    雲重紫心說就是換茶,熙貴妃也會還有別的招數,她身後的甘娜公主也停下手中的動作看過去,聽她道:「若是換茶又如何一決高下?每種茶採摘不同,地域不同,連泡出的湯色也就不同,如今在場要品嚐的都是咱們大元人氏,為表公平,三娘認為還是以同種茶比試為好。」

    甘娜點點頭,輕紗浮動,媚態百生,「姑娘說的在理,不知你可有何好建議?」

    雲重紫想了想才回答:「那不如就我們分別現摘小築裡的花葉代替茶葉,如此一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公,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斗茗即斗茶也,有時茶質雖略次於對方,輸贏就會差距很大,品茗者根據湯色、口感、葉底和用水來評定輸贏,所以斗茶需要鬥茗者高超的技巧。

    「好。」

    甘娜就是斗茗的翹楚,無論是用什麼茶,她都有絕對的把握贏了對方,也不怕雲重紫耍花樣。

    皇后見雲重紫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同意了,熙貴妃雖不滿雲重紫出的主意,但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麼,她就不信三娘子有什麼能耐。

    兩個人分別去園子裡採摘葉子,對面龍舟上也有不少人也覺得雲重紫是在做垂死掙扎罷了,有人問向關安哲,「關王爺,聽說甘娜公主是貴國的茗戰頭名?」

    關安哲面癱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也刻板無請,「至今沒人贏過她。」

    所有人不說話了,這還需要說什麼嘛,三娘子必輸無疑。

    很快,甘娜公主與雲重紫各自取來自己想要的東西,雲重紫跪坐在案几旁,她的左手邊依次擺放著,小水銅壺,大茶壺,紫砂壺,茶盞,以及分發的小茶杯。

    她從來沒和別人斗茶的經驗,泡茶倒是常有的,前幾日還親自喝過關安哲烹過的茶,雲重紫透過氤氳的水霧看向對面,甘娜公主身前放著一盞裊裊輕煙的香爐,只見她素手焚了香,在青煙縷縷中她整個人都變得飄渺,霧輕雲薄,彷彿身在雲絮之中。

    甘娜用紅木製成的鑷子,夾出她先前在院中採摘的青葉放進蓋碗裡,又用已經燒開的水銅壺倒進大茶壺裡,把開水淋在紫砂壺上,水汽之中攜帶出清香裊裊升起,她生得妖媚,卻在烹茶中漸漸沉澱下來,整個人都沉浸在其中,洗滌了心靈。

    雲重紫也不由靜下心來,她和甘娜採摘的並不相同,看得出甘娜是打算以青葉代替茶葉,她則是採了些夏菊,又去廚房拿了食材,她先把水銅壺放在風爐上煮水,再把準備好的材料擺放進每一個杯盞裡,雖然是比甘娜慢了許久,但等到沸水蒸騰,只需要把水倒進茶盞裡,又撒了點最後的配料,再用蓋子蓋住,她就停了手,靜靜地去看甘娜優美的動作。

    甘娜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力道均勻地端起杯盞,另只手把青瓷脫於掌心,再把紫砂壺中水傾注在蓋碗裡,就見青葉在水中旋轉四游,翻滾,徐徐下沉,又緩緩升起,在三起三落後,水光交映成碧影,她又用匙分撥茶湯,未幾所有的茶盞才分茶完畢。

    整個過程既流暢又靜謐,動作行雲流水般協調,她神情清冷,姿態優雅,那哪裡是斗茶,分明像是一幅水墨畫,讓人看得不由覺得癡了。

    完成所有,甘娜抬起頭,隔著青煙水霧,她墨藍的雙瞳裡透著孤傲,似是在說:三娘子,承讓了。

    有宮娥前來把她們面前的茶盞端走,不等品茶所有人就紛紛議論起來,甘娜公主的動作真漂亮,方才雲重紫那泡茶的手藝,說出去都讓人覺得沒臉,根本只不過是泡了幾杯茶而已,男賓這邊雖沒露出鄙夷,但現在心中已經分出了勝負。

    不多時,茶盞就被分發到眾人面前,皇后看著面前兩杯茶盞,笑道:「等一下就由皇上那邊的貴公子們決定誰輸誰贏,省得說是我們糊弄人。」

    甘娜端著最後一盞茶與雲重紫交換,她腰肢款款地來到雲重紫的案幾邊,把茶推到她面前:「請茶。」

    ※※※

    隔岸的男賓們把才纔斗茶的過程看得是一清二楚,皇上抬了抬手,「都喝喝看,皇后還等著你們一評高下呢。」

    眾人面前擺放著兩隻茶盞,一杯青瓷花紋,一杯則是釉裡紅,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青瓷花紋的茶杯上。

    二皇子端起甘娜公主泡的茶,揭開杯蓋,先是端詳其湯色細均,碗中泡著四片葉子,青葉縮捲成一團,如綠錢浮於水渭,久聚不散,猶如一粒粒緊裹的碧玉珠子,鼻尖湊上去輕嗅,不是茶葉卻有清香,接著淺淺呷了一口……

    一旁的慕君華迫不及待地追問,「二哥,這茶如何?」

    慕君悅緩緩的把茶水吞進肚中,但笑不語。

    慕君華吃不準他的心思,再一轉頭,就看到小五慕君歌也打開了雲重紫泡得茶,那湯色竟是渾濁的,眾人見狀紛紛皺眉,太不堪了。

    山頂光明亭中的命婦不知何因已經嘈雜起來,人們不解地收回視線,轉瞬間,慕君歌手中茶杯的盞面上浮出兩片彩菊,湯紋水脈竟幻化出圖案,未幾,湯中顯現的圖案像是采菊東籬下,若山水雲霧之上有兩瓣菊花飄蕩在水中,變幻無窮,恰如一副水墨團。

    他們這才明白,為何對岸的人會驚呼起來,原來是這般瑰奇多奇!

    皇上見到此情此景,突然提議,「不如我們也添個雅趣,來行個茶令,文鬥一把,說什麼都好,應情應景就是。」

    底下的大臣紛紛附和說好,七郡王素來有儒將之稱,皇上笑問他,「小七,先來。」

    慕君睿手持杯盞,沉思片刻,緩緩道來:「茗碗分雲微醉後,紋楸斜倚髻鬟偏,風流摸樣總堪憐。」

    旁邊的慕君悅上前一步,也張嘴便來,「巖下維舟不忍去,清溪流水暮潺潺。」

    慕君華雖好色,但也不傻,他是聽出這二人一個覺得三娘子的茶好,一個又支持甘娜公主,他轉過頭問慕君歌,「小五,你的意思呢?」

    慕君歌有些靦腆的笑笑,賣弄道:「世間絕品人難識,閒對茶經憶古人。」

    「說了等於白說。」慕君華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正要去問關安哲,但又想他一定會支持甘娜公主,只得乖乖的閉上嘴不去討沒趣。

    說起來他還要謝謝雲重紫,若不是雲重紫鳩佔鵲巢,他還沒機會出來呢,慕君華的心中略略偏向雲重紫,端起甘娜公主的茶喝了一口,還沒嚥下去,就吐了出來,「呸呸,好苦啊!」

    另一端的皇上瞪了他一眼,不長進的東西,也不學著點他二哥,就是苦也甘之若飴地咽進肚子裡。

    唯有關安哲面前的兩盞茶未動,皇上笑道:「關王爺也說一句吧。」

    關安哲看著面前的茶杯,突然問:「不知三娘子這茶湯是如何做的?」

    這邊剛問,光明亭上的人也提出這個疑問,三娘子到底是如何做出的茶圖,太讓人驚奇了。

    雲重紫喝完甘娜公主遞過來的整盞茶杯,眉頭也沒皺一下,跪在皇后面前回話:「三娘是用夏菊沖水,在沏茶後,又放入薑末,少許鹽,和棗絲,滾水變溫後,菊瓣浮出水,攪亂盞面,這才會幻化出景象。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顏色混沌不堪,入口也味苦,但滑過舌頭就可以感覺到香甜了。」

    皇上那邊聽到皇后的人回話後,恍然大悟,寶親王拍了拍手,「你姐姐心思真是巧妙。」

    祥哥兒望了望天,心說:三娘也只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

    「那甘娜公主炮製的茶葉如此清香,喝起來怎麼不是先苦後甜?」慕君華小聲嘀咕出不少人的想法。

    慕君睿回答道:「因為這葉子用沸水煮過,香甜但苦,不能入口。」

    關安哲聽後端起甘娜的茶,一口喝了進去,只道:「窈窕庶女,君子好逑。」

    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子笑起來,「關王爺,您的大元話說得不地道,應該是窈窕淑女才對。」

    慕君睿微微垂眸,關安哲的目光斜睨一片,似笑非笑道:「你們方才不是說她是庶女嗎?所以她是窈窕庶女。」

    皇上聽了哈哈大樂,這比試的結果已經出來,命人稟了皇后那邊。

    宮娥把龍舟上的話當著眾人的面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皇后聽後當眾宣佈:「看來勝負已定,是甘娜公主贏了。」

    眾人不解這是什麼原因,明明甘娜公主的茶葉苦澀,三娘子的茶盞圖變化多端,又味美,怎麼可能是甘娜贏了?

    皇后笑著解釋:「甘娜公主的茶味雖苦,但斗茗講究的是湯色,再論其味,再則公主斗茶時的手法如仙姿般柔美令人神往,而三娘子只不過是耍了點小心機,若是真正的茗戰,她必輸無疑,三娘子本宮說的可對啊?」

    雲重紫跪地稱是,她確實是用了點小心機,她知道自己斗茗不是甘娜公主的對手,這才選擇其他的材料,甘娜心有成竹必定會同意,只是她選的葉子,她只以花瓣和食材混合在一起,也是她前世從古書上看來的法子,今日也是現學現賣。

    她自己心裡清楚是不會贏的,只是不想輸的那麼難看罷了。

    甘娜公主聽後許久沒反應過來,直到身邊的人提醒才想起行禮謝恩,輕紗擋住她的臉頰,讓人看不到她此時面目可憎的怒臉。

    她哪裡贏了?根本是輸得一塌糊塗!

    她最引以為傲的斗茗居然敗在了一個名不經轉的女子手上,不……她聽過這個人的名字,而且是經常聽關安哲提起,他說要找他給自己治病,他還說三娘子這人心機頗重……她不信,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丫頭必定成為她心中一個過不去的坎。

    斗茗贏了她,是不是連男人的心也都被她贏去了?

    不然王爺為什麼說那句「窈窕庶女,君子好逑」?

    在場只有這麼一位庶女,她雖然敗了,卻壓住了所有人的風頭。

    輕紗下的紅唇冷酷地笑了,不用她出手,也會有人讓三娘子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聽到要男賓那邊的詩賦,熙貴妃冷笑道:「關王爺真是會做人,讓甘娜公主贏了,卻把讚美的詞給了三娘子,兩邊都討好,好人都讓他做了去。」

    「這樣倒也顯得公平。」皇后微笑著看向眾人,「連關王爺都知道咱們三娘子嫡出庶女的身份,三娘子又如此出眾,雲老夫人,以後三娘子進了府可要好好待她啊,三娘子前途無量呢。」

    雲老夫人連連稱是,雲秀荷心中忍著氣,連雲金鈺的臉色也不好看,誰都看得出來,雲重紫雖然敗了,但贏得了最多讚譽。

    熙貴妃聽皇后這麼說,還不打算放過機會挑事:「方纔皇后娘娘不是說威信候府又要出來個貴女?不知道這人是誰?現在公佈出來也好讓我們粘粘喜氣。」

    雲重紫的頭垂得更低,雲金鈺不小心瞥見,以為皇后真的要把她賜給七郡王,心中慌亂又焦急,她顧不得身份忽然上前,所有人怔了怔,皇后卻和藹可親地招呼她,「雲家的大姑娘過來,上本宮這來。」

    雲金鈺以為她要呵斥自己,但見她沒有動怒的樣子,心中驚疑不定,緩緩上前,就被皇后抓著她的手拍了拍,「你腿上的傷可好些了?剛才跳得那麼拚命,讓本宮著實心疼。想必你母親也和你提過了……」

    雲金鈺何等聰明,立即明白過來皇后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搖搖頭,「娘娘,金鈺腿上有疾,只怕日後要落下病根,連走路都困難。」

    「怕什麼,日後三娘子就是你的親姐姐,她定會好好替你診治的。」皇后看了一眼跪在中央的雲重紫,「三娘子你說是嗎?」

    「請娘娘放心,三娘絕不會辜負娘娘厚愛,定治好大姑娘的病,」三娘子朗聲回答,一派胸有成竹。

    雲金鈺要掙扎出皇后的手掌,唐婉柔的護甲用力地扣在她的手腕上,目光清冷地射進她慌亂的眼眸裡,「更何況金鈺的腿有傷又何妨,本宮很喜歡你的性子,做本宮的兒媳不好嗎?」

    所有人正聽得雲裡霧裡,直到皇后說了這句話才終於明白,那所謂的貴女是要讓雲金鈺嫁給太子為側妃!

    「皇后娘娘,臣女……」

    皇后直接無視她的話,開口宣懿旨:「威信候嫡女雲金鈺,年方十三,賢良端莊,清譽高門,柔順因心,淑範無違,甚得本宮喜愛,特入選東宮,立為太子側妃。」

    雲金鈺聽完懿旨,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能說什麼?當眾抗旨,連累全家被斬首?還是接旨,就與那人今生今世再也無緣?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她做了那麼多努力,為何還是沒逃脫這樣的宿命!

    三娘子害她!這一切都是三娘子害了她!

    雲金鈺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與她撕扯起來,這輩子都毀了,以後的人生只不過是行屍走肉!

    雲老夫人見雲金鈺傻呆在原地,幾步衝過去,拿起枴杖用力敲打在她受傷的腿上,雲金鈺一吃痛,整個人都撲倒在地,她強硬地按住她的腦袋磕頭,「謝皇后恩典,謝皇后恩典!」

    消息傳到龍舟上,眾人紛紛向威信候道喜,雲致遠還有些發懵,皇后居然看上大姑娘了,這麼快就定下親事了?之前他倒是聽沈怡琳提起過這事,他當時覺得太子不過是個病秧子,嫁給他姑娘守寡不說,太子若是薨了,這一支就此沒落,他的仕途和威信侯府的未來都會賭輸。

    他正遲疑,府上就出了許多事,今日又見到太子康健不少,心中才覺得這是一門不錯的親事,雲致遠看到周圍向他賀喜的大臣轉變的態度,心中又是一片激動,也許這是個好兆頭,等大姑娘嫁給太子,日後太子當上了皇帝……他的這些破事也就沒人敢提起了。

    皇上聽了皇后的決定,既不贊成也不反對,之前是走投無路想給太子沖沖喜,如今太子好了,太子妃還在病中,也是該給太子再找個賢內助了。

    只是這威信候大姑娘……他到覺得還不如那個庶女,不過皇后既然已經決定,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寶親王忽然向皇上建議,「皇兄,你看對面的名門貴女們都拿出看家本事來比試,咱們這幾位皇子和貴族公子都在,是不是也該出點節目助助興?」

    皇上心情心情正好,笑道:「說得不錯,方纔的文鬥不算數,只不過關王爺的一句『窈窕庶女,君子好逑』讓朕覺得頗有新意,不如就學學人家貴女們,也來一場正經的比試。」

    「皇兄最英明神武了!」

    皇上嗔怪地看了一眼寶親王,「別給朕戴高帽子,你許久不回來,如今怎麼學得油嘴滑舌,是不是有什麼更好的提議,就一起說出來!朕還不瞭解你那花花腸子。」

    慕知秋訕訕地笑道:「皇兄,當著小輩的面給我留點顏面嘛。」

    「要朕給你留言面,你就去娶房媳婦回來,朕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當真?」

    「朕是金口玉言!」

    慕知秋桀桀地怪笑,「那那那……這可當著皇子大臣和外國使節的面,皇兄要是反悔,我就再也不陪你喝酒了。」

    皇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數你最精。」

    這世上除了皇位,皇上能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慕知秋,只要慕知秋別娶個男人回來,他哪有什麼不同意的!

    太子身體虛弱,聽完皇后的懿旨就請命離開了,剩下的幾個皇子都對比試的事有些興致缺缺,若論文鬥,幾個人都不相上下,這次卻讓關安哲一個外國人出了風頭,若論武鬥,又沒人比得過七郡王,他可是當之無愧的武將。

    慕君睿這人自幼喪母,由皇后撫養長大,按理來說應該是太子黨,但兩人交情卻一般,他對誰都態度溫和,既不過分親近,也不刻意生疏,而其他人又都想掙得他的支持,畢竟幾位皇子中只有他封了郡王,又手握兵權。

    畢竟慕君睿是幾位皇子中最不可能當上皇帝的人,他不鍾愛權利,連皇上都曾經如此讚譽過他。

    慕知秋見皇子們一臉漠然,他收起笑容言歸正傳,「皇上,比試要出個好綵頭才行,這樣大家才有興趣參加啊。」

    「王弟有什麼好主意?」

    「皇兄要是覺得妥當,不如就許那贏家一個恩典。」

    皇上查出他話中有話,「是不是你有什麼陰謀?」

    「皇兄冤枉啊,王弟怎敢有那心思,就是想看看年輕的孩子較量較量,我也看個熱鬧。」

    「好,那朕就准了。」

    皇上親自同意只要拔得頭籌的人刻意得到一個恩典,幾位皇子和貴族公子們的臉上浮現出各種不同的表情。

    大家心中都明鏡的很,皇上之所以同意是完全掌握住局勢,在座的都是官宦公侯,贏得了比賽不可能要權勢和富貴。

    要權勢,皇上會心生忌憚,要了金銀,皇上心中會不喜,若要美色那就更不得了了,皇上指不定認為對方是個色胚投胎。

    所以說那個恩典其實只不過是個空談,不過若是恩典的尺度要是拿捏住,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方纔還死氣沉沉的場面,立即被皇上畫的「大餅」恩典吸引住。

    慕君歌難得地主動開口問嚮慕君睿,「小七你參加嗎?」

    「五哥,我沒什麼想要的。」慕君睿淺淺的笑笑。

    慕君華在旁邊插嘴,「可是你不參加,只怕沒人贏得了關王爺了。」

    慕君歌若有所思起來,好半晌才道:「我看贏不了是小事,我只怕關王爺若是真贏了,你們猜他會要什麼恩典呢?」

    皇上讓人去光明亭請示皇后如何比試,皇后看了看眾人,決定讓方才勝出的甘娜公主出題,也算是安撫她的不愉快。

    她入主後宮多年,什麼人心裡想什麼,只要一個眼神便可以看出,她知道此時的甘娜贏了也不開心,正不服輸呢。

    甘娜聽了覺得正中下懷,她心中微微思量,紅唇輕啟,緩緩道:「素聞大元男子精通弓箭,不如就以射箭為題一決勝負吧。」

    熙貴妃旁邊的慕紅蓮看了半天的比試,也算看出甘娜公主有些能耐,但聽她出了這麼個題,不由撲之以鼻,「這麼簡單,我當有什麼花樣呢。」

    甘娜聽了笑道:「花樣自然是有的,只單獨以射箭比試豈不是單調。比賽分為兩輪,第一輪射箭者只需要以數取勝,最後決出的前兩名,再進行比試,只是第二輪比試有些難度,考驗的不僅是射箭的精準度,還有膽識,請皇后娘娘准許,第二輪由我和三娘子加入。」

    「母妃,我也要去!」慕紅蓮聽了覺得有趣,也想參加。

    熙貴妃瞪了她一眼,心知甘娜提出的肯定沒什麼好事。

    甘娜笑著對慕紅蓮道:「公主,第二輪比試很是危險,你還是不參加為好,只是不知三娘子是否有膽量呢?」

    雲重紫聽到甘娜是在挑釁自己,即使不知道她玩的什麼把戲,她也只能義無返顧地跳進去,因為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她必須要讓祥哥兒贏得比賽。

    這是之前與寶親王都商量好的,那個恩典……祥哥兒必須拿到。

    第一輪的比試很簡單,就是看誰射中湖裡的魚多就算誰贏。

    龍舟之上,幾個皇子外加一些貴族公子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把弓箭,連祥哥兒也參加到比賽中。

    慕君睿微微猜出祥哥兒此行的目的,只是第二輪比賽一直沒出題,只說由甘娜和雲重紫一起加入,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好的預感,就決定第一場比賽必須勝出。

    那邊關安哲則一臉面癱地看了看湖裡游來游去的紅鯉,這比試看似簡單,但要射中湖裡的魚其實除了技巧,還需要……運氣。

    他對什麼恩准,拿第一名都沒什麼興趣,只不過……甘娜讓雲重紫也參合進來,是何目的?

    他心中略略沉思,在未想出答案時,已經拿著弓箭對準湖裡的魚一條條射出箭矢。

    關安哲是個行動派,只要想了就絕不會遲疑,更不允許自己失手,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會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任何人都不能破壞他的計劃,哪怕……手段殘忍。

    二皇子慕君悅知道這一輪自己沒有勝出的希望,為了不讓父皇掃興,他就拿著弓箭做做樣子,老三慕君華的想法則很簡單,只要他贏了,那個恩典就可以讓自己解除禁閉,而五皇子慕君歌在那邊拉弓就費了半天的力氣,更別說射中湖裡的魚了,他看著費勁,但也算用心用力。

    皇上對他們幾個人的行徑一一看過,寶親王則在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點評,他的目光落到祥哥兒身上,他是幾個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也許正是因為雙生子的緣故,他臉上有時也會閃現出如三娘子一般的堅韌,只是可惜……這個比賽對他不利。

    其他幾個貴族公子哥平日裡都是游手好閒的,拉弓到是可以,至於射中湖裡的魚還差得很遠。

    一炷香時間完畢,有宮人去統計每個人身邊的魚簍,結果一目瞭然,關安哲和慕君睿以同樣的條數勝出,而祥哥兒則排在兩個人的之後,略輸一籌。

    祥哥兒有些沮喪,寶親王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說不定第二輪還會有轉機。」

    到了第二輪比試,皇后身邊的小宮女把題目遞給皇上親閱,皇上看後微微蹙眉,寶親王奇怪地湊到他面前看了一眼,嘖嘖道:「這個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

    第二輪比試的題目更簡單,勝出的兩個人以一箭決定勝負,但需要兩位勝出者蒙上眼睛,射向五十步開外的蘋果,那蘋果既不是吊在樹上也不是放在物體之上,而是由雲重紫和甘娜公主的頭頂著,射中蘋果者贏!

    兩個女子已經準備就緒,分別被綁在兩顆大樹上,頭頂放著蘋果,甘娜歪過頭問向雲重紫:「三娘子,你害怕嗎?」

    「甘娜公主出此主意只是為了讓我害怕嗎?」

    甘娜輕紗下的嘴角微微勾起,「當然不是。」

    她是想讓她死。

    金國人做事向來殺伐決斷,既然注定做不了朋友,那麼就是敵人,敵人的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還沒嫁給心愛的男人,怎麼能捨得死,她只好親自送三娘子一程了。

    這個法子不知是在測試射箭人的膽量,還在衡量被測試者的膽量。

    雲重紫早就看出甘娜的把戲,她有什麼害怕的?

    無論是慕君睿還是關安哲射出這一箭,她都不會有意外。

    慕君睿和關安哲分別抓鬮抽取射箭的對象,慕君睿看到紙條上的名字後,逕直站到雲重紫的正前方,關安哲與他錯看肩膀,目光冰冷地看向甘娜,然後有人給他們帶上黑絲帶。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一聲號令後,慕君睿背起弓箭,對準前往的雲重紫快准狠地射出箭矢。

    甘娜公主看著那箭矢破空而出,飛快地靠近,面紗後她冷冷地噙著怪笑,背在後面的手微動,空中有道輕微的響動,那箭矢的方向忽然發生了偏離,朝著雲重紫的心而去……

    ------題外話------

    我有罪,今天又晚鳥~嚶嚶~

    這箭要不要射中三娘子的心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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