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四 攜子之手 第四章 文 / 安鳳
八角亭裡,坐著個身穿黑衣的男子,獨坐在雨幕之中,彷彿一幅氤氳了的水墨畫,只是那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不耐。
雲重紫想,若是換個人在亭子裡,她會有個好心情去應付,可卻是那人,她早知道就不玩什麼雨中漫步了。
她福了福身子,「五皇子安好,這雨著實太大,我還是先回去……」
話沒說完,亭子裡的慕君歌就打斷她,「既然這麼大的雨,何必急著回去,在這歇一歇,豈不是更好。」
雲重紫無奈,也不好真的拂了他的面子,這大雨天裡還能遇到這麼個倒霉的人,怕是慕君歌是有意在這等著他的,若不是和他說幾句,少不得以後還會找自己麻煩。
總歸一句話,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前頭皇后剛找自己說完話,這人就找上門來了,消息到挺靈通的。
雲重紫只得讓芍葯在雨中稍等自己片刻,再三保證只說兩句話,立馬走人。
她沖芍葯使眼色,那意思是說:你當我願意和這倒霉孩子呆一塊,說一句話都能折壽好幾年呢。
芍葯撇撇嘴,也沒說什麼,擎著傘把雲重紫送到亭子裡面,然後到了長廊邊上躲雨去了,反正她又不傻,何苦在雨裡淋著。
她呆得這處離著雲重紫也不遠,兩人說什麼話,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芍葯抖了抖雨傘上的水,就聽到亭子裡的一男一女互相見完禮,說起話來。
如今的慕君歌和初見時早就不同,那個膽怯木訥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雄鷹,只等著有朝一日能振翅高飛。
眼前霸氣外露的男子,才是真正的慕君歌,他穿著黑底玄紋,頭髮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渾身散發著凌厲薄涼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好在雲重紫早就知道他是如此,也沒什麼可懼怕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
慕君歌正左右手博弈,先左手落下一子,問:「知道為什麼我把你弄到宮裡來嗎?」
像是早就知道慕君歌有此一問,雲重紫不加思索地回答:「不知道。」
雲重紫故作不知,又本分地說道:「既然皇上身子略有不適,讓我進宮來伺候,三娘身為醫者,自當做好分內之事即可。至於其他的什麼事,三娘愚鈍,也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有雄才偉略的男子在,五皇子實在不必客氣來詢問無才的三娘。」
慕君歌的右手拿起一子,頓住,哈哈大笑起來,「三娘子,你實在太輕看了自己。」
他把手中的棋子扔進盒子裡,「反正雨大,不如你我之間對弈一局如何?」
雲重紫透過雨簾看向芍葯,雖然瞧不見她的表情,但她卻能察覺出芍葯的不耐,輕輕抿了抿嘴,說:「我不會。」
「呵呵。」慕君歌冷笑,「三娘子何必藏拙呢,你的棋藝可是金國聖武皇帝親自叫出來的,當本皇子不知道嗎?」
慕君歌沉默地看了陣低眉順眼的雲重紫,冷冷道:「不如這樣,若是你贏了我,本皇子就答應你一件事,如何?對弈總要博個綵頭。」
雲重紫堅決不妥協,歎了口氣,「可是我輸了,實在不敢誇下海口替五皇子辦事。」
「瞧你那小氣的樣子,你就是輸了,我也不討你綵頭,我還讓你五個子,如何?」
慕君歌都這麼說了,雲重紫實在想不出理由拒絕,抿了抿嘴後,再次妥協,「行吧,反正我也不吃虧。」
慕君歌笑看著雲重紫,兩人你一子我一子,互不相讓,他一心想贏,但又不急著去贏,只是覺得雲重紫這個女子有些意思,想多多逗弄她。
這種心思有點詭異,這種逗弄不是男女之間的調戲,而是真正強者和強者的對弈,只不過是用計讓把這個人玩弄在鼓掌之間,看著她不停地折騰只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卻始終無法得償所願,那種感受令人很愉悅。
這是上位者普遍的心思,只有高高在上的人從不在乎對方的感受,想去玩弄旁人的命運。
慕君歌覺得自己一直活得很小心翼翼,從沒有故意過分地顯山露水,只想按部就班地去佈局,然後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可是有人就一眼看出來了。
雲重紫這個女子身上有許多令他好奇的地方,慕君歌只是好奇,她如何做到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沒有一點地方像個大家閨秀,怎麼還令那麼多人癡迷。
後來他發現,這種好奇光停在想法是不對的,然後就想方設法把她捲入自己週遭的漩渦裡,才能讓他感到一絲平衡,總不能讓他一直奇怪,她卻總是置身事外。
慕君歌走神的時候,雲重紫算是看出慕君歌下棋的意圖了,明明能很快速戰速決的棋局,他總是走一步又留一手,不斬盡殺絕,根本是想逗弄著玩,想把戰局的時間拖長。
雲重紫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著,透過雨簾,懶懶道:「芍葯,我看下完這局還早著呢,你快別等著了,先回去吧。你若是病了,誰來照顧我。」
她的聲音微揚,不遠處的芍葯聽得一清二楚。
芍葯不耐地跺了跺腳,冷得直打抖,「郡主擔心我的身子,那還不快點結束,也好回去喝點薑湯暖暖。」
雲重紫應了聲:「好勒。」
然後,捻起一子,落在棋局險峰處,慕君歌看到那子,方要笑她,可是右手抬到半空中,停了半晌卻沒落下,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看來是我輸了。」
雲重紫已經站起來,也不客氣,直接提要求:「讓我離開皇宮。」
「不行。」慕君歌一口拒絕,一如之前雲重紫的反應,不加思索。
雲重紫幾不可見地皺起眉頭,心道:這臭小子居然敢說話不算數。
慕君歌無辜地笑道:「我說過答應你一件事,自然說話算數,但並不是什麼事都可以的,這件事萬萬不行。」
他把手中的黑子握緊在掌中,「德容郡主,你需要知道,上位者定規矩,哪怕你是贏者,也無法和上位者抗衡。」
「呵呵。」雲重紫無所畏懼地聳聳肩,「沒事,反正我也沒當真。」
雲重紫做出的樣子頗為無奈,彷彿是大人不記小人過,不過是費了點功夫陪小孩子浪費時間罷了。
她的樣子徹底惹怒了慕君歌,一臉怒容地喝止住雲重紫,「你當真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讓你進宮?」
慕君歌的聲音冰冷,好似在說:你現在求我還來得及。
「千萬別告訴我,我真不想知道。」
雲重紫忍著笑與芍葯急匆匆地走入雨幕中,直到走遠了,才放肆笑出聲,「哈,我就不問,看不憋死他。」
芍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幼稚鬼。」
還震驚在八角亭裡的慕君歌氣得一身內傷,把桌上的棋子狠狠掃落在地,辟里啪啦地脆響,那黑、白冰玉所做的棋子落在地上,來回彈動,又不停地掉入遠方……有個人就在這聲音中,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地上的棋子在一片水漬中,一動不動。
慕君歌緩了口氣,坐在位置上看他,「小七來得還真快,坐吧。」
慕君睿從雨幕中走來,身上從裡到外都完全濕透,藍色的鶴氅把他緊裹成暗夜中的魔鬼,墨發還在滴著水,卻絲毫不掩他冷厲和無情。
黝黑的眼眸裡深不見底,慕君睿冷冷地看著他,涼薄地掀動嘴角,「你給我句實話,你到底想玩到什麼時候?」
「怎麼?莫非你以為我會傷害你的心上人?」
沉默,無盡的沉默,這一刻,彷彿連雨水都在空中停滯,只餘下兄弟倆火光四濺的相對。
慕君睿緊緊地咬住腮幫,堅硬的輪廓讓他更顯冷酷,「你想做什麼,或是以前做了什麼我不管,但是以後,你若是為難三娘,我們的兄弟就做到頭了。」
「小七,你為了一個女的,值得嗎?」慕君歌一把攔住要走的慕君睿,「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們的約定?」
慕君睿低頭看了看他的指尖,彷彿在這句話中回到遙遠的過去的某個點。
慕君歌冷笑,「你以為我不為難她,她就跑得掉嗎?你和我割袍斷意,就能左右後宮那位主子的意思嗎?」
「慕君歌,你應該知道我的底線。」慕君睿決絕地斬斷過去的回憶。
「我是想當上位者,但你我兄弟間,若是你坐上了那個位置,我一樣開心和欣慰,這說明咱們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沒白費。只是你想沒想過,無論咱倆誰上位,三娘子都逃不出這皇宮了,不然你以為父皇為何一直不給你指婚!」
這句話狠狠地戳痛了慕君睿的軟肋,他狠戾地瞇起眼,沉聲道:「我的事就不勞五哥操心了,小七這一生敬重父皇,皇叔,同樣敬重你,但卻只愛過一人。我不是為了她而捨棄上位,是我自小就已經立志要輔佐五哥上位。上位者自然要做很多狠事,耍手段玩心計,但若是把一個女子牽扯進來,而這個女子還是我心尖上的人,那就休怪我不念兄弟情意了。」
外面的大雨依舊在下著,慕君睿濕透了身來,冷透了心去。
人這一生需要守護的東西很多,雲重紫保母護弟,而慕君睿只需要為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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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更新的很早有木有!
現在這個情況是這樣的:反正無論誰當皇帝,大家都看上雲重紫身後的寶親王,和她弟弟的前途無量了~
嘖嘖,是兄弟反目?還是閨蜜反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