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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踏魔之道 【第32章 】人劫終 文 / 雲海笙簫

    此時洛衣的識海之中,一股無名之風靜悄悄的刮起,很平靜的透過了紫繭,輕輕的蕩滌這歐陽傲的神魂,此時的歐陽傲,早已經甦醒過一次了,故而並沒有完全的沉睡,他的神魂也陷入了淺層的沉睡,同樣的,他做了另一場夢,或者說,夢裡的另一個人緩慢的醒來了。

    洛衣將自己趴在書桌上的腦袋抬了起來,微微的歎了口氣,一掌俊俏的小臉兒上滿是無奈之色,「又讀書的時候打瞌睡了,幸虧父親今日去了城裡,不然又要挨打了。」

    忽而有恍惚的一笑,「這些天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是喜歡做一些渾渾噩噩的夢,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東西怎麼能夠讓我時常惦念呢!肯定是鄰家王二的那些志怪小說讀得太多了些,世上怎麼會有那般玄奇的事情!日後那些小說,還是少讀一些為妙,不然的話,這樣下去,遲早要魔怔掉。」

    「這世間,還是認真讀書,最後能夠封相拜將為好!看看那些各州道的大員,那個出巡的時候都是那麼的神氣,那才是我要過的生活,只有那樣,才能夠有資本娶鎮長家的女兒,那鎮長勢利的狠!」

    說罷,洛衣便搖晃著腦袋,將睡夢之中夢到的關於一個叫歐陽傲的記憶甩出腦海,只是在心中默歎,那個叫歐陽傲的人,也當真的倒霉,四百年的修為,最後還是栽倒在了一介書生手裡,只是後面的夢卻做的模糊的狠,總之是個可憐蟲就是了。

    洛衣忽的聽到了門口的開門聲,趕忙坐正了身子,隨即朗朗的讀書聲便傳出,卻是洛衣的父親從城裡回來了。

    「衣兒,我去城裡看過榜了,你的鄉試過了,下個月,便隨著城裡的車隊去京城吧,殿試在三個月之後舉辦,你這般年紀,能取得這樣的成績,當真是讓為父吃驚啊!」

    洛衣只是靦腆的一笑,剛剛俯下身子沒讀多久,便又有叩門聲想起,卻是張鎮長帶著他的女兒張丁香前來拜會洛衣的父親。

    「洛歐見過張鎮長,不曾想到鎮長親自前來拜會,若有什麼事情,只需差一下人來告知一聲便是了,怎的勞煩鎮長大駕!」

    張鎮長抻著發福的身子,順了順碧綠色的華服,微微一笑道,「洛先生客氣了,這十里八鄉就屬洛先生才識最高,我理當多來拜訪的,況且今日前來,還是因為洛衣公子,竟然取得了鄉試頭籌,只怕此次進京,中舉不在話下啊,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洛衣公子前途無量啊!」

    有人誇自己的兒子,洛歐自然是十分高興,更何況是張鎮長這樣的官,卻依舊笑著謙虛道,「哪裡哪裡,鎮長說笑了,犬子頑劣的厲害。」

    「唉,哪裡能這麼說,這少年才俊就是少年才俊嘛!獲得的成績,大家都看在眼裡嘛,哦,對了,忘了介紹,這是小女,名喚丁香,至今尚未婚配,聽聞令公子如此優秀,非要纏著和我一同來拜訪先生,卻是有些失了禮數,往先生勿怪。」

    「哪裡哪裡,蓬蓽生輝!蓬蓽生輝!」洛歐也是精明的人,哪裡還不懂張鎮長的意思,再去看那張丁香,也是個真如丁香般唯美的美人胚子,假以時日,含苞綻放,也將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此時洛歐看著張丁香的眼神,已經像是看自己的兒媳婦一樣了,說不出的滿意。

    晚上張鎮長留了下來一同吃飯,席間洛衣的眼神也不住的瞥著面前的美人兒,張丁香也是附近出名的美人兒,不知是多少少年心中的伊人!洛衣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張鎮長的眼光卻高的厲害,或者說是勢利更為準確,總之張丁香一直不曾有婚配。

    而這次看張鎮長的意思,大有自己中舉之後,將其許配給自己!想到這些洛衣的心中就說不出的火熱,連帶著看向張丁香的眼神之中,也是難以掩飾的火熱,一介少女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眼神,早已經羞紅了臉,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洛衣,而坐在一旁的張鎮長將洛衣的表現看在眼裡,此時卻十分高興,不怕你不喜歡,就怕你不喜歡!

    之後的日子裡,洛衣除了讀書、做那個時常出現的夢之外,又多了一個時常想到一個女子。而時間一晃,就是一個月的時間,整個小鎮的村民全部張燈結綵,歡送洛衣進京,當年除了洛歐曾經進京趕考之外,整個小鎮終於出了第二個進京趕考的人物,而且還是一家兩父子,一時間,洛家成了整個小鎮最受誇讚的家族。

    這是洛衣第一次去京城,前所未有的激動,卻也有著一份說不上來的平靜,蓋因為,自己夢裡時常夢到一些更為宏大的場面,架一面魔幡,或者化一道虹光,飛天遁地,千里之遙,不過瞬息而至,再回首看這闡齊國的山水,此時竟說不出的不起眼。

    就連洛衣都不曾想過,自己的這個夢做得是有多麼的真實,真實的就像是一個人真正的一生,而不是一個朦朧的夢。

    而且洛衣絕對沒有想到,這條官道,成了自己之後十年中每年都要走的一條路。

    一次不中、兩次不中,洛衣漸漸的稱為了小鎮的笑柄,什麼虎父犬子之類的說法開始流傳起來,張鎮長對於當初的事情也閉口不談。

    兩年之後,張丁香被張鎮長許配給了另一個教書先生的兒子,第三年,當洛衣落榜之後回鄉的那天,恰逢張丁香出嫁,洛衣一身風塵僕僕的站在路旁,看著紅色的花轎從自己的面前經過,玉人輕輕的掀開簾子,卻恰巧與站在路旁不知所措的洛衣對視,洛衣的心裡說不出的複雜,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洛衣努力的朝著張丁香擠出了一個微笑,畢竟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看到的卻是張丁香眼角的那滴淚水。

    倘若自己當初那次中舉了,是不是結果就不會一樣,洛衣不止一次這樣的詰問過自己,而且因為這樣的自責,而使得自己越發的難受起來,丁香有沒有喜歡過自己,也許以前的自己並不曾明白,但是從那一滴眼淚開始,洛衣的內心也隨之融化,一切都怨恨自己的不爭氣,洛衣開始不再相信什麼海誓山盟,一個沒有力量的人,又談什麼去許諾!

    紅酥手,黃籐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從那開始,中舉成了洛衣一道過不去的坎,連洛歐都在勸他,在城裡做個教書先生也是好的,那個時候,洛歐還在城裡開著學堂,但是洛衣卻在執拗的拒絕著,他不知道中了舉之後還能改變什麼,而且丁香已經嫁給了別人,莫說是中舉,便是中了狀元,也無法使得過往的事情有著一絲的改變。

    而且事實上,洛衣一次次的進京殿試,卻從未中舉,第六個年頭的時候,那年洛衣已經二十一了,那年洛衣一個人風塵僕僕的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雙親的墳塋,前村的大伯告訴洛衣,洛歐嚥氣前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讓小衣回來之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我這輩子最大的心病,就是沒有看到小衣成家,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他心裡的痛是什麼,既然不想找婆娘,那就不找了罷,但是,日子總歸是得過啊,讓小衣找個營生安安穩穩的過下去吧,我對不起這孩子。」

    洛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輕輕地撇過頭去,擦拭著自己眼角的淚,洛衣知道,這些年洛歐一直覺得對不起洛衣,若是當年大張旗鼓的將張鎮長那天和洛歐寫下的婚聘文書拿出來的話,或許礙於面子,張鎮長也不會輕易地毀約,將丁香許配給別人了。

    這是洛衣心裡最大的痛,也是最大的恨,恨自己不爭氣,恨張鎮長勢利,恨洛歐的軟弱!從那之後的很多年裡,洛衣一直沒有再和洛歐說過話。

    那天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庭院裡的洛衣,一個人瑟縮的坐在角落裡,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他忽然想起那個時常在自己夢中出現的人,也許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會像他一樣的孤獨了吧,夢終歸是夢,只有真正經歷過的才是記憶,洛衣終於明白了那種失去至親,失去自己心儀的人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了,洛衣活了二十一年,卻感受到了歐陽傲四百餘年之中一直在感受的那種孤獨、寂寞的煎熬。

    洛衣徹底醉過去的時候,洛衣忽然覺得,自己和歐陽傲是那麼的相像。洛衣覺得兩個人的命運正在一點一點的融為一體。

    之後的第七個年頭,洛衣二十二歲,那次依舊是榜上無名,洛衣一路風塵歸來的時候,看到了站在碼頭上的她,更加豐腴的身姿,卻是一張憔悴的面容。

    張鎮長也去了,那個人終於帶著帶不走的權勢死去了,丁香在那人家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更何況這些年來,她只生養了一個女兒。於是一紙休書,此時倘若張鎮長還活著的話卻不知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因為這一生之中的某一次勢利而後悔?

    丁香帶著那個和她一樣俊俏的女孩兒離開了,前一刻,還是她站在岸上迎著洛衣的到來,下一刻,就是洛衣站在岸上目送她的離別。

    就像是這個世間所有的永訣一樣,一場告別之後,洛衣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三年之後,洛衣又一次進京,此時恰逢州道長官巡查,道路不通,洛衣只得改道繞路,在那個偏遠的小鎮,洛衣看到了那個長滿著荒草的墳塋,一切真真切切的成了生死永訣,丁香抑鬱成疾,不就之後就病亡了,洛衣坐在墳頭,守著丁香的墓,喝了一壺酒,就再次上路了。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長似鞦韆索。角聲寒,倚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那天晚上,洛衣又做了那個異常真實的夢,他忽然覺得,夢中的那個可憐的人便是叫做洛衣也沒有什麼不可的。從洛衣十六歲那一年,這個夢就伴隨著自己,自始而終,真實的像是記憶。

    依舊是名落孫山,洛衣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很多時候,他只是更想要一場失敗來讓自己徹底死心罷了,丁香亡故的消息,讓一顆沉寂的心徹底的失去的活力,而就在馬車剛剛駛出帝都的郊外,洛衣就遇上了劫匪。

    那一刻,洛衣卻說不出來的平靜,他被推搡著,想著血雕山的頂峰走去,已是深夜,洛衣卻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他一直以為是場夢的人,那一瞬間,洛衣心神顫抖,他看到了歐陽傲!

    畫面在那一刻定格,歐陽傲和洛衣都流露出驚異的眼神,而後洛衣的眼前一黑。

    夢醒了,歐陽傲從這個漫長的夢中醒來,而且被紫繭包裹的神魂也面臨著第二次的甦醒,沒有憤怒的吼叫,也沒有淒厲的鬼嚎,迴盪在洛衣識海之中的,是歐陽傲悲傷而茫然的聲音,「我到底是誰?洛衣還是歐陽傲?到底,哪一個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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