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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只要點頭 文 / 素素雪

    關元鶴和錢若卿一前一後剛奔過來,便聽到不遠處傳來喧囂之聲和紛亂的腳步聲,正一點點向這邊逼近。

    兩人一驚,關元鶴已道:「這裡有我,你去請太公主到蓉華殿來。」

    錢若卿也知此刻再不去拖延一二待有人過來只怕事情就不好控制了,而且此事必須得去請了母親來,他們得盡快離開才行,不然慧安一個姑娘家如今又是這般情景,他們是無法做到周全的。他又瞧了慧安一眼,這便面色發沉的往那人聲之處快步而去。

    關元鶴已在慧安身邊單腿跪下,安撫地瞧了她一眼,這才去推壓在她身上的宋光亭,誰知慧安兩條腿早已僵直,竟死死纏在一起緊扣在宋光亭的背上。

    關元鶴心中一震,蹙了下眉,這才輕聲安撫道:「沒事了,鬆開好嗎?聽話。」

    慧安聞言眼眸眨了下,動了動腿但那兩腿早已不聽使喚,竟是分毫未動,關元鶴見了歎了一聲,道:「別怕,我來幫你。」

    言罷他輕輕碰了下慧安的腳踝,見她一縮卻未抗拒,這才伸手握住她的兩隻腳生生將她的腿掰了開來,觸手之下只覺那兩隻纖細的腳腕冰冷僵直的如同冬日結在屋簷上的冰凌,似是一個用力就會斷掉一般,他本就蹙著的眉頭由不得打了個更深的結。

    待將宋光亭從慧安身上拖開,關元鶴這才瞧見慧安那被拉扯開來的衣襟,一大片肌膚露在外面已經凍得發紫,交織著羸弱的青色血管,小巧的鎖骨和肩頭,談不上好看,還有些異常的刺目,但卻生生叫關元鶴抽了口冷氣,心中一陣發堵。

    他別開目光脫了大麾裹住慧安,這才單臂抱起她,一手胡亂拽住宋光亭的領口拖著便往蓉華殿的方向去。此時也不知錢若卿使了什麼招,遠處一片喧囂,一時半會兒卻也無人往這邊來。

    島上建築乃是園林式設計,多假山影屏,還有各種松、柏、竹點綴著太湖山石,掩映著亭台樓閣,是帝王后妃休息和遊玩之所。今日因是皇帝和皇后帶眾人同遊園子,故而島上宮女太監卻是比平日要多些的。

    關元鶴帶著慧安輕輕鬆鬆便躲開了那些宮人,很快就到了較為偏僻的蓉華殿,前殿因是供遊園的人歇腳休憩之處,故而他也不敢帶慧安過去,只得潛入了殿後供下人住的後罩房,因宮人都在前頭忙碌,這後罩房卻是清淨的很。

    關元鶴尋了個堆雜物的屋子便將半死不活的宋光亭丟了進去,順帶狠狠踢了一腳那廝的後頸,將人直接踢飛出去老遠一下子撞上牆角堆積的陳舊桌椅,發出一聲悶響,灰塵撲簌簌地落了宋光亭一臉。

    關元鶴瞧也不瞧他一眼便抱著慧安進了隔壁的下人房,屋子收拾的還算整潔乾淨,他大步走到床邊,先是鋪開了一張棉被,這才將慧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裹了被子,瞧向那縮在被子中瑟瑟發抖的可憐小人兒。

    見慧安面色發青,渾身僵直著不停顫抖,分明是被冰水凍傷,關節強直之態,他不由緊蹙了眉。又見慧安死死睜著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許是太過疲累,她一雙眼睛已經血紅,額頭上幾根青筋不停地突突直跳,瞧著叫人觸目驚心。

    他知慧安經受了方纔那些事情,只怕對他也不信任,這才強迫自己清醒著,心中便因她的戒備生出了惱意,可這惱意中偏還夾雜著一絲憐惜和無奈,便叫他心裡堵的煩躁卻又發不出火來。

    只得歎了一聲道:「閉上眼睛,我若想對你如何,用不著如此麻煩地帶你來此。」

    慧安此刻早已累的頭腦一陣陣發沉,眼前人影晃蕩,一片片黑影不停閃動。但她一直處在驚恐和緊繃狀態,這會子身邊守著的又是一個男子,雖知關元鶴沒存歹心,是在幫她,但她就是辦不到放鬆自己,身體的疲憊和頭腦的強行支撐兩相拉力,弄的她耳邊轟鳴作響,頭疼難抑。

    關元鶴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更沒什麼耐性,他從方才便連番好言相慰,動作舉止都小心翼翼,生平還從未對任何人如此過。

    如今慧安聽了他的話卻還是沒有反應,渾身的戒備,依舊防賊一般防著他,由不得關元鶴便耐性告罄惱了起來,沉聲喝道。

    「閉上眼!」

    說著探手便蓋在了慧安那一雙睜的大大的眼睛上,強迫著她閉上眼睛,觸手覺著她那小臉猶如冰霜一般冰寒,終是害怕她肌肉痙攣,骨節強直的時間太長,真傷了筋骨,便又放緩聲音道。

    「你這樣不行,會拉傷筋骨的,我隔著被子幫你按兩下。別怕,也別緊張,就只當我是大夫便好,乖乖的。」

    他說罷便抬手隔著棉被沿著慧安的身體曲線揉捏起來,似是也不敢用力,動作極為輕柔和緩,便是這樣慧安有些混沌的腦子還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睜開眼睛。

    不想她竟會對上一雙帶著幾分安撫笑意的眼眸,慧安愣住與他對視半響,然後睫毛顫抖著視線不知不覺就移了開來。

    屋中光線有些不好,慧安望去,但見一束光影正打在關元鶴的眉宇間,此刻的他不同往昔,眉目間帶著溫柔的笑意,薄薄的雙唇正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朱紅白玉腰帶,上掛白玉玲瓏腰佩,氣質優雅,氣度逼人,還是往日那個他,但卻又叫慧安覺著似不同往日。

    此刻他的手正隔著棉被輕輕貼在她的膝蓋處來回揉摸著,那動作顯得極為自然,那麼的理所當然,便似他是她最親近的人一般,也不知是他的按摩起了作用,還是慧安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身體便漸漸地柔軟了下來。

    似感受到她的反應,關元鶴鬆了口氣,抬頭微笑,道:「睡吧,你會安全的,其它的等醒來再想。」

    這次慧安倒沒再反抗,輕輕閉上眼睛,幾乎瞬間便沉睡了過去。

    關元鶴見她雖還顫的厲害,但身體已恢復了知覺,這才直起身來,瞧了她一眼大步出了屋,沒一會卻找了個炭盆回來,放在了床下,有了炭火屋裡一下子暖和了許多。

    他便站在床前瞧慧安,見她白淨的小臉紫青之色退去,開始微微發紅不由微驚,抬手觸了觸她的額頭,卻已開始微微發熱了,他的面色便有些發沉。目不轉睛地瞧著慧安,眉頭再次打起了結。

    他對這個小丫頭的感覺很奇怪,總由不住的去關注她,想要幫她,他不是個軟心腸的人,可卻頻頻對她動起垂憐之心來,先前只道是從這倔強的小丫頭身上能瞧見多年前的自己,這才忍不住生出幾分親近來,可今日瞧著她對自己那麼淒然一笑,他竟會有瞬間喘息不過之感……連他自己都不知這是為何。

    關元鶴正想著,卻突聞院中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人呢?我們太公主遊園到此想喝杯熱茶,怎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關元鶴聞言心知是錢若卿將太公主請了來,這便推門而出,那丫頭瞧見他便忙跑過來福了福身道。

    「奴婢是太公主身邊貼身服侍的映容,事情我們爺已和太公主說清楚了,太公主這會子就在前殿呢,這裡有奴婢在,關將軍還請快快離開吧。」

    關元鶴聞言上下打量了那丫頭兩眼,見她手中還拎著一個小包袱,裡面似放著女子衣物,這才大步往隔間而去,抗了宋光亭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院。

    而那叫映容的丫頭進了屋,掀開被子見慧安裹著關元鶴的大麾瑟瑟發抖,她忙抽了那大麾,瞧見慧安裡面竟只著單衣,那白色的單衣髒兮兮滿是泥濘,更有衣襟口竟被撕開露出裡面月白色的肚兜和一大片肌膚來,她不由驚得張了張口,愣了一下這才慌忙著給慧安脫了那件已是半干的衣裳,匆匆給她套上乾淨衣服,又將被子細細掖好。

    她將關元鶴那件大麾收好,這才快步出了屋往前殿去,剛出了後罩房的小院便見小丫頭書雙正探頭探腦往這邊瞧,見她出來忙跑了過來,映容將那包袱往她懷裡一塞,道:「去送還給關將軍,別叫人瞧見了。」

    小丫頭一溜煙就不見了,映容才風風火火一臉焦急地奔進了前殿,道:「太公主,方才奴婢去找伺候的宮女竟在後頭碰到了鳳陽侯府的沈姑娘。沈姑娘吉人天相,早都已經上岸了,因身上都濕了怕前殿會有過來歇腳的公子,故而便只好躲在了後面的下人房,如今奴婢已找了炭盆伺候沈姑娘躺下了,只是姑娘的身子似有些不妙,發起燒來了。」

    蓉華殿中,宮女已給靜敏太公主上了茶。這小島雖不小,但慧安落了水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島上服侍的宮女太監們早就得知了,見這麼久都未曾傳出人被救上來的消息,不免就想著這沈家的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聽聞慧安竟自己上了岸,還不知不覺躲在了後罩房,那幾個平日在蓉華殿伺候的宮女們不由一詫,要知道這蓉華殿可偏的很啊,這位沈姑娘怎會跑到了這裡。

    不過宮女們想想也就瞭然了,那湖邊這會子只怕是聚滿了人,沈姑娘落水難免會衣衫不整,她會避開人躲到此處也不奇怪。

    方纔她們還想著,這沈姑娘落了水便是撿回一條命,救上來只怕名聲也會有礙,沒承想這位姑娘竟如此了得,竟有本事躲開人,沒叫人瞧見醜態,運氣真是好啊。

    靜敏太公主聞言忙站了起來,道:「這孩子定然吃了不少苦,那後罩房多冷啊。快,快多搬幾個炭盆過去。代梅,你快去湖邊知會一聲,就說沈小姐已被本宮救下來了,叫太醫趕緊的過來。」

    待丫頭應聲而去,靜敏太公主才起身道:「映容帶路,我去瞧瞧那孩子。」

    映容忙上前扶住她往後面小院走,一邊走一邊卻湊近她低語了幾聲,靜敏太公主聞言腳步微頓了下,面色微變,隨後才沉吟了一聲快步進了小院。

    且說錢若卿跑到湖邊就見一個身披棉被的小太監帶著一竿子人往慧安遇害這邊奔來,他當即便揚起笑臉一臉興奮地衝了過去,正巧堵在兩座假山夾著的路道上,後背往假山上一靠,一條腿便極沒形象地撐在了另一邊假山上,愣是將路給堵了個嚴實,揚聲道。

    「嘿,這是幹什麼?慌慌張張的都要去瞧什麼,說出來叫爺也湊個興啊。不說可不叫過去!」

    文景心等人瞧見慧安沉下去,開始還見她冒了頭,後來竟半天再沒了動靜,下水的太監們尋遍了水面都沒能找到她,眾人的心不由已沉了下去。文景心,聶霜霜幾個和慧安交好的已是白了面,急的紅了眼眶,正絕望便聽一個太監說瞧見了慧安,眾人這才紛紛往這邊趕,誰知竟被錢若卿給擋了路。

    文景心焦慮地直想上前跺錢若卿兩腳,卻有太監已經回道:「是鳳陽侯府沈小姐落水了,小何子說他瞧見沈小姐往那邊游過去了,奴才們正要去救人,侯爺您行行好,快請讓讓吧,這救人可片刻耽擱不得啊。」

    錢若卿卻未曾讓開,兩眼放光地道:「落水了?哎呀,這大冬天可真是要命,是得趕緊救上來的好。在哪處落的水啊?」

    太監見他說東扯西的就是不讓,已是急的不行,忙指了指不遠處停靠在岸邊的畫舫,道:「那邊。」

    錢若卿聞言面色一變,道:「既是在那裡落的水,你們往這邊跑什麼,趕緊在那邊找才是啊。」

    錢若卿那日在仙鶴樓上被慧安潑了一臉的酒,這事沒出一日便傳了個沸沸揚揚,文景心也是聽聞了的,如今見錢若卿絮絮叨叨個沒完偏就不讓道,只道他是故意要報那日之仇,文景心氣的面色發紅,衝上前來便道:「你快讓開!安娘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她說著便急的跺了跺腳,眼眶一紅。錢若卿瞧著,不由暗罵關元鶴不是個東西,他留下充英雄救美人,卻將自己支來惹人厭。只他面上卻不露聲色,一臉無辜的道。

    「我這也是為沈小姐好啊,她在那邊落的水,怎麼會游到這邊來呢,大冬天的那沈小姐又不傻,再者說了我從那邊過來怎就沒瞧見半個人影兒。這個太監分明胡說八道,不定安得什麼心呢,你們也信他。」

    他說著便眼一瞇,將那披著被子的太監拉了過來,陰測測的道:「是你說瞧見沈小姐了?既然瞧見了,怎不直接游過去救人?你安得什麼心?」

    眾人聞言便也覺著詫異,方纔他們心急之下一見這太監游上岸說著見慧安在這邊水面上露了頭,這便忙慌張地往這邊跑,如今想想也是,既是瞧見了第一反應不是該游過去救人嗎,哪有往岸上跑的道理?

    那太監正是方才在水中逼迫慧安往岸邊游的人,錢若卿擋住了路他本就急的不行,誰知如今錢若卿竟還質問的他啞口無言,他只能一臉冤枉的連聲道:「侯爺,奴才真瞧見沈小姐了,您快些讓開……」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錢若卿便一拳頭掄上,直打的小太監後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直冒金光。

    「放你娘的屁,你嫌湖水冰冷偷奸耍滑,別以為能欺騙得了爺!」

    錢若卿這動作來的突然,那太監被打惹得眾小姐紛紛後退,亂作一團。經這一會子鬧,錢若卿估摸著關元鶴已帶慧安離開,便惦記著還得去請母親,搖著頭道。

    「無趣,這半天還沒找到人,誰知道會撈上來個什麼嚇人的。爺的小心肝可不經嚇,走了,你們愛上哪兒找上哪兒找吧。」言罷竟甩了甩手揚長而去,直瞧的眾人一愣。

    孫心慈心裡卻是樂的不行,她巴不得慧安永遠沉睡在那冰冷的水裡呢,方才聽小太監說瞧見了慧安,她心裡還著實失望了一陣,見錢若卿擋住了路,直呼天意,經此耽擱,她料想慧安不被淹死也得凍死,心裡真是一陣爽快,面上卻是悲痛難抑地掉著眼淚,隨著眾人繼續找人。

    眾人又尋了許久,竟都不見慧安,算算離慧安落水竟已有小半個時辰,心裡已多認定慧安必死無疑了。有些小姐已在噓唏了起來,連謝雲芝都由不得扶著聶霜霜紅著眼道。

    「沒想到竟會出這種事情,沈妹妹爽朗真誠,我很喜歡她的,怎麼就……哼,方才沈妹妹和那二姑娘分明發生了爭執,我瞧著不定是那二姑娘故意將沈妹妹推下水的!」

    謝雲芝的聲音並不小,眾人聞言,方才在畫舫上的姑娘們便都動了心思,瞧向孫心慈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懷疑和鄙夷。

    「也對,方纔我聽到沈小姐叫了聲妹妹小心,瞧去時正見孫小姐將沈小姐撞進了湖裡,是不是故意的倒還真不好說……」

    「我聽說她那生母不過是個姨娘卻自視甚高,處處和沈小姐過不去,慣好興風作浪。前幾日不是還傳她辱罵沈小姐的舅舅被打了板子嗎,叫我說,這種人就不該顧什麼情面直接送到鳳安府查辦才好。」

    「這孫小姐在國子監總是哭哭啼啼的,明裡暗裡的指摘沈小姐虐待庶妹。我原先還信了的,今兒沈小姐非但在大殿替這妹妹求情,方纔還為了她掉進了湖中,如今生死不明……哎,真是叫人替她不值啊。」

    今日孫心慈本就被人所厭,如今慧安是受害一方,同情者眾,這議論便呈一邊倒之勢直衝孫心慈而去。文景心聽著這些話,直恨得欲上前撕了孫心慈,誰知她還沒動,便見一個丫頭匆匆而來,遠遠便大聲喊道。

    「沈小姐已被我們太公主救下了,正歇在蓉華殿呢,各位小姐們快別找了。」

    文景心聞言一愣,接著不由破涕為笑,拉了聶霜霜便向蓉華殿趕。孫心慈本已認定慧安已死,乍聞這個消息豈有不驚的道理?一驚之下又是狐疑又是失望,又是氣恨又是著惱的,這表情便精彩了。

    她因太過詫異,真情流露,反應慢了兩拍,再驚悟時已然來不及了,不少小姐都瞧見了她方纔那面上的表情,此刻哪裡有不明白的,登時皆如避瘟疫般退開了幾步。

    慧安這一覺睡了極久,昏昏沉沉的一燒便是兩日兩夜,再次睜開眼睛,只覺喉嚨乾澀的像是要裂開,迷迷糊糊瞧著晃蕩不停的青色床幔,慧安的視線半響才清明起來。

    這才瞧見自己竟不知何時已回到了閨房,床頂繫著個白玉玲瓏的雙龍吐珠鎏金熏香球,裡面正燃著安神香,她覺著頭疼的不行,想抬抬手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抬了下便無力的垂下,便是這點動靜就將趴在腳踏上瞇著眼休息的秋兒給驚動了。

    秋兒睜開眼見慧安醒了,一愣之下這才呀的叫了一聲跳起身來,撲到床邊拉著慧安的手便哭了起來。

    「姑娘!姑娘你可算醒來了!都燒了兩日了,奴婢……奴婢都快急死了!嬤嬤,快,姑娘醒來了啊!」

    榕梨院中一陣天翻地覆的忙亂,待慧安用了清粥,渾身虛軟地靠在床頭這才覺著喉嚨舒服了些,方嬤嬤見慧安一臉沉思,忙道:「姑娘剛大病了一場,快別再瞎想了。那日的事都是秋蘭院那小賤人使壞,嬤嬤不會放過她的!」

    方嬤嬤言罷,秋兒幾個也一臉的義憤填膺的紛紛罵了起來,慧安聞言一愣,瞧向方嬤嬤半響才道。

    「嬤嬤說什麼?什麼都是秋蘭院的小賤人害的?」

    方嬤嬤一詫,道:「姑娘當日落水難道不是二姑娘害的嗎?嬤嬤在棲霞寺一聽姑娘出了事真恨不能當時就衝進秋蘭院掐死那小賤人!」

    「好在姑娘有本事,自己游上了岸,沒叫那賤人奸計得逞,不然奴婢……」

    慧安聞言,便知當日的事竟連方嬤嬤和冬兒幾個都被瞞住了,她心裡一鬆,道。

    「當日是她推我進湖的,此仇早晚我要連本帶利地討要回來。乳娘,這兩日可發生了什麼事?」

    方嬤嬤聞言道:「姑娘說府中嗎?那日姑娘被舅老爺送回來,府裡都亂了套了,嬤嬤回來便守著姑娘,倒沒聽說府中有什麼事,只昨個兒四爺來瞧姑娘,秋丫頭多了兩句嘴,聽說晚上孫心慈便因吃了髒東西鬧起肚子來,一晚上起了十多次夜,後來直暈倒在了淨房,四爺今兒一早來瞧姑娘還提到這事,說是先替姑娘討個利。」

    沈麼童本就是個半大孩子,只比她大半歲,會使這種小把戲去整孫心慈倒也不奇怪,慧安聞言只作一笑,瞧向冬兒和秋兒,道:「當日宮中除了我落了水,還出了什麼事沒?可曾聽到什麼傳言?」

    秋兒和冬兒不由一臉茫然,總覺著慧安在擔心什麼事,兩人想了半響秋兒才一拍手,道:「當日除了姑娘落水,還真有一件值當一提的事兒。就是那個都按察使宋家的公子那日在宮中竟吃多了酒,遊園子時醉倒在了淨房,聽說太監發現他時他還踢倒了馬桶弄的穢物潑的滿身都是,臭氣熏天的,都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了。剛巧他被抬出淨房時,皇上御駕到了那裡,偏就撞了個正著。聽說皇上當時本興致極高,這下被掃了興當即便擺駕回了宮。那宋公子聽說還是個從六品的大理寺評事,因這事連日來被御史參他褻瀆龍體、御前失儀,是大不敬,如今都成了京城笑柄了。不過聽說那宋公子因當日躺在地上太久,又被那髒東西上身凍了身子,從被抬回宮就一直病著,高燒不退的,今兒奴婢還聽劉全兒說外頭都傳遍了,說這宋公子要做被尿澆死的頭一人了。」

    秋兒說著禁不住呵呵直笑,慧安聞言卻愣住了,她記著當日那宋光亭是被關元鶴丟在了一間破屋裡,這事難道是他做的?慧安想著關元鶴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就覺著這事該與他無關,可迷迷糊糊又想到當日他一腳將宋光亭踢飛的樣子,又不確定了起來。

    她正思索,便聽外頭傳來沈峰粗獷的聲音。

    「安娘可是醒了?好孩子,快叫舅舅瞧瞧!」

    聲落人已進了屋站在屏風外嚷道:「好孩子,可有什麼地方還不舒服,快告訴舅舅。」

    慧安瞧著屏風上的人影,忙示意方嬤嬤給她披上衣裳,便欲起身出屋,沈峰聽到裡面動靜連聲道。

    「安娘可別起來,別再著了寒,這將好點,大病一場可馬虎不得!」

    方嬤嬤也連聲勸慧安,慧安身上確實疲累,稍動了兩下就出一頭冷汗,便也不再堅持。加之沈峰也不是外人,方嬤嬤便道不必講究那些俗禮,親自出去請了沈峰進屋。

    冬兒搬了個大太師椅在內室,沈峰到床前仔細瞧了瞧慧安,細細探問了她的病情,這才坐下,瞧向慧安,道:「那日叫安娘吃了苦頭了。」

    慧安心裡早就疑篤叢生,聞言便遣退了秋兒幾個,獨留了方嬤嬤,這才問道:「舅舅,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宋光亭到底是何人?」

    她方纔已細細想過,孫心慈當日害她,本就是一條毒計,她若不中招那便會被按上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推庶妹下水的罪名,到時候只怕連帶的前段時間因端門之事被指責狠毒的事情又會被翻弄起來,若孫心慈救上來還好說,若是她死了,那……她便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而當日只怕孫心慈已算到了她會中招,自己中招應該正中孫心慈的心意,她恨不能自己當日就溺死在那湖中呢。

    可若說孫心慈聯手宋光亭毀她閨譽,慧安卻是不信的,一來孫心慈根本不認識宋光亭,再來當日進宮她們連個婢女都沒帶,孫心慈如何和宋光亭勾結?還有,那個太監又該如何解釋?

    更有,毀自己閨譽設計自己嫁給宋光亭對孫心慈也沒多大實質性的好處。所以當日之事多半是有人利用孫心慈,向她進了這麼一計,只不知這個人會是誰。

    慧安問罷,沈峰卻是一歎,道:「宋光亭的母親,乃是泰王側妃劉氏的嫡親姨母。」

    這麼說宋光亭竟是淳王的人?慧安聞言一愣,便聽沈峰又道。

    「此事是舅舅連累了安娘,那淳王估摸著是沖舅舅來的。」

    沈峰見慧安抬頭瞧向自己,這才恨聲道:「今年夏末通河決口漫及三省這事安娘應該知道吧?當時舅舅奉命領兵去搶修河堤,發現河堤決口事出有因,實是固堤時偷工減料所致,通河連年固堤,只這七八年來少發洪水,故而不曾出事,大概也因為這個才使得負責固堤的官員起了貪心。而朝廷負責修固通河河堤的正是工部右侍郎高立本,舅舅當時察覺出其中貓膩,因此事牽連到淳王,又非舅舅權責之內,便未曾攪合其中,只做不見。沒想到這回進京,淳王卻不知從何處聽聞了此事,前些天曾約舅舅在順客樓吃飯,席間曾用此事試探舅舅,隱有拉攏之意,舅舅未作回應。他許是怕舅舅抖落高侍郎之事,這才打起了你的主意,當真可惡!此事舅舅本不欲插手,只是他竟使出如此陰損招數,舅舅已寫了奏本,如今你既醒了,明兒舅舅便將奏本遞上!」

    那高立本乃是淳王表兄,這個慧安卻是知道的,她不想這其中竟夾雜了如此多的東西,不由愣住。竟是淳王利用孫心慈來設計她,這倒真叫慧安驚訝了,淳王到底是叫誰向孫心慈獻的這計?

    難怪當日那太監在水中只是嚇唬她兩下,卻並不曾當真要她性命,原來他的目的只是將她往岸上趕。好設計她嫁給宋光亭,這樣鳳陽侯府便算是被逼上了淳王的船。

    只怕那宋光亭早就隱在了周圍只等著她落水好跳水相救呢,只是他沒想到她剛落水便沉的沒了影,後來又游的遠了,這才叫事情生出了變數。

    慧安正想著便聽沈峰又道:「安娘別再想此事了,舅舅不會叫人平白欺負了你的,定為我安娘討個公道。只是當日關將軍……咳咳,雖是事急從權,但當日關將軍和你……」

    慧安見沈峰欲言又止,想到那日的種種,不由面上一紅,卻神情坦然的道:「舅舅,當日之事我不會放在心上,關將軍仗義相救,我感激不盡。」

    誰知她剛說罷,便聽沈峰道:「那怎麼行!那小子瞧了不該瞧的自是要負責的,俺已拿此事質問了他,他說願意娶你,只要你點個頭,舅舅這就去關府尋他。」

    慧安聞言腦子哄得一聲,整個人便呆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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