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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擁抱 文 / 素素雪

    今日端寧公主竟也穿著一身的紅衣,上頭是件繡金絲祥雲的石榴紅長褙子,下頭套著件銀紅色百褶裙,頭髮挽著朝天髻,上面插著兩支七寶珊瑚簪,本就姣好的容貌更是被這通身的紅色映得面若芙蓉,艷麗無比。

    她進了花廳,一雙鳳眼便頗含凜然,帶著威壓直逼慧安而來。

    慧安俏生生站在那裡,一頭青絲梳成流雲髻,通身的紅色襯得膚色白裡透紅,艷若朝霞,一雙明眸更是波光流轉,配著那高挺秀美的鼻,微陷的眼窩更是平添了幾許端寧公主沒有的異族風情,瞧著卻是異常嫵媚。她不似端寧公主穿著長褙子,而是上著小襖,下著長裙,玲瓏細腰以雲帶主腰束著,更顯腰身不盈一握,整個身段突兀有致,胸隆腿長。

    今日本就是慧安的生辰,她又素來愛穿紅裳,故而端寧早料到慧安今天必定是一身的紅衣。她有心作比,便也穿了一身的紅衣,想要將慧安給比下去。如今瞧著這樣的慧安,且不說別人心中作何想,只她看著慧安那艷若桃李的小臉,便覺雙眼生疼!

    她出口便帶刺,慧安豈能聽不出來?什麼有勇有謀,非池中物,這話若是用來誇讚男子倒是沒什麼,此處皆是女流,用這話來讚她,和指罵她心眼多,野心大,不安於室有何區別?

    慧安心中一凜,但她歷來也不是怕事的,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便是端寧貴為公主,那也沒有人家打上門,她卻還躲著避著的道理。再來,今日這麼多夫人小姐都在,慧安也不怕端寧會當眾為難她。

    端寧公主愛慕關元鶴,如今她和關元鶴定親,這位刁蠻公主能放過她才叫怪事。若是以前,慧安還會想著化干戈為玉帛,但經過宮中的陷害一事,慧安算是瞭解了這位端寧公主的脾性。

    這位公主的嫉妒心也餒重了點,心腸也餒歹毒了點。對這種人你越是軟,她越是會將你踩在腳下使勁跺進泥中。何況這麼多雙眼睛瞧著,她若是退讓,倒會叫人小瞧了去,故而慧安對上端寧冰冷的目光,她非但沒有避開,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回了一笑。

    接著慧安才慌忙跟著童氏迎了上來,福了福身,滿臉緋紅地道:「當日在朝陽樓下,那只撲向秦王殿下的大蟲並非受驚,它只是因秦王殿下背後起火,不知怎的就將他當成了火圈來撲。小女也是想通了這個道理,在朝陽樓上又恰好瞧見馴獸師指揮那大蟲的動作,覺著好玩便學了兩下,這才敢上前去擋的。小女是個粗人,就愛這些個粗使技藝,當日誤打誤撞沒被人笑話已是萬幸了。若說小女皮厚些膽子大點卻是有的,但卻也不敢當皇后娘娘有勇有謀的稱讚,更別說什麼非池中物了,小女得娘娘這般稱讚實在是心中有愧,驚惶不安。」

    慧安一言,倒是叫那些夫人小姐們也露出了恍然神情,她們本就覺著此事甚怪,也有那在心中嘀咕慧安不顧一切替李雲昶擋那大蟲這中間是否有緣由。此刻聽到慧安的話,方知她原來是早洞察了那大蟲並非受驚,這才敢以身擋險的。她們就說嘛,若然無緣無故,哪裡會如此不要命,原來人家是胸有成竹,知道那大蟲定不會傷人這才如是。

    夫人小姐們想著,再瞧慧安的神情,但見她一臉嬌美之態,分明對定親之事頗為滿意,這便更能說明她和秦王半點關係都沒,故而她們已是將心中的那點子疑惑完全拋到了腦後。

    而慧安言罷,卻又衝端寧公主一笑,這個笑在端寧公主看著卻是**裸的挑釁,當即她心裡就恨得發痛!

    別人不知道,她豈會不知這樁婚事是關元鶴親自進宮爭來的?當日威遠侯夫人將關家欲和鳳陽侯府結親的消息送進宮中,她便直呼著要去找父皇,可卻被母后禁足了。

    母后勸她,說那關家本已出了個位極人臣的權相,關元鶴又掌著兵馬,父皇萬不會再叫關府和鳳陽侯府結親,叫她稍安勿躁。她將信將疑,又被看守著,便只能焦慮地等消息。接著竟傳來七皇兄請父皇賜婚的消息,這下她更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後來她聽說關元鶴進了養心殿,沒一會兒裡面就傳來父皇的咆哮聲,和茶盅摔碎的聲音,她還以為關元鶴惹惱了父皇,很是為他擔憂了一場,誰知最後竟又情勢陡轉還是傳來慧安和關元鶴定親的消息。

    端寧公主雖然知道自己和關元鶴不會有結果,但是這麼些年來關元鶴遲遲都不娶親,又對身邊女子皆冷言冷語的,自己又是那麼個冷情冷性不近女色的,這卻叫端寧公主極為滿足。她想著起碼自己得不到,別人也沒能得到。她也知曉關元鶴早晚都會有妻子,她可以接受,但卻接受不了他心中真心裝著一個女子!

    關元鶴為了沈慧安親自進宮不惜惹怒父皇也要娶沈慧安為妻,若端寧公主聽到這個消息還能自欺欺人地以為沒什麼,那他之後又親自前往南邊獵來一雙活雁,鬧得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又該怎麼說?

    端寧公主也算瞭解關元鶴其人,他這般做,分明就是在宣告沈慧安是他的人,是得他看重的,他是欲在自己出征之前將沈慧安納在羽翼之下,是對七皇兄請旨賜婚的回敬。將來誰若真想動沈慧安,只怕也會多顧念一層。

    這何況不是對她的一種警告,便如母后所言,既關元鶴已這麼擺明了立場,她若是再發作沈慧安,便也相當與對關元鶴宣戰。而男人的威嚴從來便是不允人挑釁的,在這方面越是成功的男人越是霸道。母親勸她,既沈慧安已得了關元鶴的心,便叫她收斂些,莫再得罪了關府。

    單單想著這些,再瞧著慧安那張明麗美艷的臉蛋兒,和她得意的笑,端寧公主怎麼可能忍得住?

    但忍不住也是要忍的,如今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加之她出宮時候已經答應了母后絕不惹禍,母后這才看在她哭了兩日的份上允了她出宮。

    即便這樣,她還是將身邊的鄭姑姑派來跟在她的身邊,方纔她出口含刺便已被鄭姑姑不認同地瞧了一眼,如今端寧公主就是再難受,也只能忍下,笑著道。

    「原來是這般,本宮就說那大蟲怎就乖乖地聽了沈小姐的話,還道沈小姐和那隻大蟲投緣呢。」

    端寧公主今日沒想真拿慧安怎樣,也就是來給她尋些不自在而已,她言罷便咯咯而笑。慧安若真是個十二三的小姑娘,聽到這話自是要惱的,但她經兩世,閱歷認知心態早已和小姑娘不同,聽到這話只覺不痛不癢,卻是半點不自在也沒。還暗自拉了下欲言的童氏,笑著道。

    「今兒公主能來侯府,真是叫我們侯府蓬蓽生輝,公主快請入座。」

    端寧公主見慧安不生氣,心裡倒是失望,童氏吩咐丫頭早已在上位置了席案,可端寧公主卻推辭了兩句,在崔氏身旁落了座。她今兒便是有意要來搶風頭的,一落座便笑著說起宮中近來的幾件趣事,惹得夫人小姐們紛紛附和湊趣,氣氛是好,但卻是登堂入室、喧賓奪主。

    崔氏方才吃了個暗虧,如今卻是找到了回敬的機會,端寧公主有意親近,她也樂得配合,兩人一言一語,歡笑連連的。拉著手你好我好,不知道的還真會以為是一對婆媳。

    見端寧時而挑釁地瞥這邊一眼,慧安瞧著卻不生氣,童氏片刻間也壓下了火氣,兩人笑意溫和時不時也會附和兩句,插不上話也認真聽著,又招呼著丫頭們往各席補填茶水等,一幅樂的端寧公主替她們招呼客人的模樣。

    端寧只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糰子上,登時便沒了勁兒,又說了兩句便以出恭為由起了身。公主要出去自是得有人陪著的,慧安見童氏擔憂地瞧來,衝她笑了下,這才忙起身,道:「公主請隨小女來。」

    她說著便帶了端寧公主往花廳外走,而花廳中童氏自順勢又接掌了場面。

    而端寧公主出了花廳,便自往園子中走,慧安自不會相信她是真的要出恭。故而出了花廳便一言不語地跟著,左右是在自己家裡,她還能怕了端寧不成。

    兩人到了一處水榭,端寧站定,卻對身旁的鄭媽媽道:「本宮和沈小姐便在那水榭裡面說幾句話,姑姑就不必跟著了吧。」

    鄭姑姑是皇后的人,奉命跟著端寧公主不讓她惹禍,但到底端寧公主是皇后的心頭肉,此刻已然離開了眾人視線,便是端寧公主真對沈家小姐怎樣也無礙,鄭姑姑又豈會不聽令?聞言她便福了福身,和宮女們呆在了原地。

    端寧這才從隨侍宮女手中接過一個紅木盒子,打前上了水榭,慧安自是緊隨其後。待端寧公主在水榭中落座,便將那紅木盒子放在桌上推給了慧安,道。

    「今日是你的生辰,這是本宮送你的生辰禮物,你且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慧安見她如此,雖知她定然不安好心,生恐那盒子裡再裝著什麼毒物。但這禮物不接下卻是連個說辭都沒的,故而慧安只猶豫了下,便上前一步拿了那盒子,心中警惕著打開了盒子。

    待那盒子打開,慧安卻是一愣。只見盒子中也就是放了一支金釵,要說這釵有不同的那便是它的樣式。那釵被打成竹子花型,並且其上赫然開著一片的竹子花。

    慧安本提著的心卻掉了下來,只覺自己可真是高看了端寧公主,她分明還是個孩子。竟想用這麼一支釵來給自己添堵,真真不知她是以己度人,也將她沈慧安當成了那氣量小的,還是真覺著這麼一支釵能詛咒住她。

    但既然人家想她生氣,她若是不氣不惱的,豈不是反倒叫人家失瞭望。這失望是小,別再尋法子來發作自己可就不好了。倒不如趁早稱了她心,也叫這公主早點發洩完早點走人。慧安想著便沉了面色,啪地一聲蓋住盒子,憤怒地瞪向端寧公主,道。

    「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端寧似很欣賞慧安生氣的樣子,登時便揚聲一笑,接著又突然起身逼進慧安,同樣怒目瞪著她,冷聲道:「什麼意思?哼,本宮就是要告訴你,別以為你和文軒哥哥訂了親他就是你的了!你便是嫁了他,也會像那竹子開花,縱然結果,最後也只得一死!」

    慧安心中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氣鼓鼓地指著端寧,道:「你!你!你……」

    端寧公主見慧安被氣的不輕,心中何其暢快,瞧著她便又發洩地吼道:「你既無出身,又無相貌,連血統都不純正,不過是個胡人妓女留下的賤種,憑什麼嫁到關府這樣的門第,又憑什麼能做文軒哥哥的正室,你……」

    慧安本未曾生氣,但她也不能容忍有人指著她的鼻子罵的這般難聽,當即就沉了面,滿臉冰霜地盯向端寧公主。

    慧安怎麼說都比端寧多活了幾年,又是個殺過人,手上浸過血的。她那冰冷的目光,陰寒寒的當即就叫端寧公主一驚之下斷了音兒。

    休說端寧公主在宮中有皇后和皇帝寵愛著,從未被人如此瞧過,只她並非傻子,慧安前後神情變化這麼大,她一嚇之後哪裡能不明白方才慧安是在戲弄自己!當即她便惱的滿面漲紅,揚手便欲往慧安臉上打。

    「你敢戲弄本宮!」

    慧安豈會容她甩自己耳光,當即身體躲都未躲,卻在端寧公主手臂落下時準確無誤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勁攥住。

    端寧公主何曾想到沈慧安竟敢對自己動手,一愣之下,直氣地面色漲紫,正欲喚人,卻是慧安冷冷地逼視著她,湊近她緩聲道:「公主覺得狼和豺哪個更厲害?」

    端寧不明她為何突然說起這個,由不得止住了聲音,盯著慧安,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慧安卻是一笑,道:「世人皆知狼極為凶殘霸道,和豺相比狼不管事在低位和實力上皆要勝出一籌,故而狼並不將豺放在眼中。一旦發現豺的蹤影,便會窮追猛攆,趕盡殺絕,而豺也只能避其鋒芒。」

    慧安言罷見端寧公主狐疑地瞧向自己,便又道:「狼若是找到了豺窩,往往會將幼豺咬死,但即便狼飢腸轆轆通常也不會吃掉幼豺,而是在它身上拉屎撒尿,故意留下濃烈的狼的氣味,來威懾、恐嚇和驅逐豺。公主覺著這是不是很有趣?」

    慧安言罷,見端寧已有些明白自己是拿她比作狼,氣的便要張口。慧安卻目光一銳,拽著端寧公主的手又緊了一緊,痛的她微微一抽,慧安已先聲奪人,又接著道。

    「可公主知道豺是怎麼對付狼崽的嗎?豺對付幼狼的手段卻要高明的多,它不僅不會吃掉幼狼,更不會咬死它,而是咬斷幼狼四肢的膝蓋,造就一隻永遠站立不起的殘疾狼。這樣成年狼對幼狼棄之不捨,耗費心血撫養不可能自立的後代,卻白白錯失了新的繁殖機會。若干年後,公主猜猜會怎樣?」

    慧安說著這些,雙眼瞇起直逼端寧,她的目光是那麼銳利,週身發冷,攢著端寧手腕的手也一點點用力,這樣的她似整個人都在發出一股子戾氣來。再加上她說的那些話,刻意抑揚頓挫的聲音,無不叫端寧渾身發顫,莫名生出一種懼意來。

    慧安瞧見她目光閃爍,這才忽而一笑,道:「若干年後,殘疾狼死去,而成年狼便會懷著悲傷的心情遠走他鄉,這輩子也不會再回到帶給它慘痛記憶的地方來。低位和實力遠遠不勝狼的豺反倒成了那最後的勝利者,守住了自己的領土。公主說這有趣不有趣?」

    慧安說罷見端寧公主咬著眼盯著自己卻不說話,便又淡淡一笑,道:「同行相妒,為了生存,狼和豺水火不能相容也是常理。但公主與我卻毫無利益之爭,公主為何非要置我與死地呢?前次在宮中,公主欲借刀殺我,今次只怕更不會容我。但是公主也請想想,狼豺相爭,最後的結局又如何?只是兩敗俱傷而已。公主高高在上,身份尊貴,不將我沈慧安放在眼中,可泥人尚且還有三分土性,我沈慧安也歷來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若然有人要侵犯我的領土,覬覦我的所有物,非要踐踏作踐我,我也少不得要做一回那豺,便是不能咬死狼,也要害得它滿身傷痛不可。公主是聰明人,豈會不知與人為惡遠不如與人為善的道理,公主若非要對付我沈慧安,請先想想皇后娘娘的話吧。娘娘總歸不會害公主的吧?我言盡於此,還請公主三思。」

    慧安言罷一甩端寧公主的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紅木盒,福了福身,道:「公主的禮物臣女收下了,謝公主厚愛。」

    言罷她也不再瞧端寧一眼,轉身便出了水榭,行出老遠,卻聽水榭中端寧公主正在發火,慧安由不住回頭瞧了一眼,正見那位鄭姑姑正攬著端寧規勸著什麼。

    慧安冷冷地抿了下唇,舉步便轉過了小徑,誰知她剛走過小徑,便突然從小道旁邊的假山中伸出一隻手來,拽住她的右臂便將人拉進了假山的石洞中。

    慧安還沒來得及驚呼,便被人推到了石壁上,接著她就瞧見了關元鶴那雙深若幽鴻的眼眸。慧安愣了下,這才瞪他一眼,怒道:「你嚇死我了!」

    關元鶴聞言卻眼角微挑,道:「你連公主都敢動粗,還能被我嚇住?」

    慧安一聽便知這人定然早就來了,想到他惹了端寧,反倒叫端寧猶如瘋狗般追著自己狂咬,這人竟然還敢躲在暗處瞧熱鬧,現下又來戲弄她。慧安當即就氣不打一處來,怒目瞪著關元鶴,恨聲道:「我不動粗她便要匡我耳光了,難道我就站著由著她打嗎?」

    關元鶴見她惱了,竟還敢對自己發火,登時倒是一愣,接著才瞇著眼冷聲道:「她打不到你。」

    他說著就欺近慧安,卻是以手托起她的下巴,挑眉道:「你這膽兒倒是越養越肥了,竟還敢對爺使火。」

    他一靠近,慧安便又聞到了他身上那股竹葉的清香,感受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暖氣,慧安見他瞇著眼一臉的危險,生怕這人再若那日一般對自己行不軌之事,當即就不敢吭聲了。鼓著腮幫子瞪著他,一言不發。

    倒是關元鶴見她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一臉的戒備,想惱又不敢惱的模樣覺著頗為有趣,用指腹摩挲了兩下她的小下巴,道:「你在氣什麼?」

    在氣什麼?自是氣他四處惹情債,結果倒給她弄來一身的麻煩事。先是他的妹妹因顧妤馨使臉色給自己看,後是端寧更好,直接打上門來,她能不氣嗎?

    只這話慧安卻是不能說的,更不會承認自己心中吃味兒,聞言就瞪了關元鶴一眼,扭開了頭,就是緊閉著嘴,不吭聲。

    關元鶴見她如此,耐性告罄,乾脆將人一提溜便又摟進了懷中。慧安一驚,忙伸手去推他,又惱又羞地壓著聲音道:「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在慧安看來,那次在威欽侯府是特殊情況,上元節那次被關元鶴摟抱也是因李雲昶惹惱了他,可這回好端端的這人又動手動腳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故而她推的力氣著實不小,一點都不若上元節那日在暗巷中的軟手軟腳。

    慧安哪裡知道,這男人最是得寸進尺,你先給了他些甜頭,再叫他去喝白開水卻是不能的。他只會一次比一次要的更多,這回喝湯下次他就得吃著肉才能放過你。何況上次兩人尤且沒有定親,這次人早晚都是自己的,不下手幹瞧著心癢癢,歷來就不是關元鶴的作風。

    故而慧安推的越厲害,反倒惹的關元鶴越發氣惱難耐,當即便將慧安推在胸前的手一抓,接著便將唇湊了上去,竟是將她的食指和中指一起放在了口中,狠狠一咬。

    慧安何曾被男子如此對待過,當即另一隻手中拿著的紅木盒子便光噹一聲落了地,她渾身一僵,心口劇跳,倒抽一口冷氣,只能一臉不置信地瞧著關元鶴。

    關元鶴見她老實了,這才鬆開牙齒安撫般又親吻吸允了她兩下,慧安心跳如鼓,只羞得滿面緋紅,滾燙著雙頰壓根不敢瞧關元鶴那一雙黑沉沉的眼眸,當即便側開了頭,睫毛忽閃閃地不停顫抖。

    她方才在花廳本就用了幾杯酒,如今方覺酒勁上頭,一陣陣發懵,關元鶴瞧她面飛紅霞,眼波如水,盡遮在那蝶羽般的睫毛下,帶著三分迷濛,五分羞怯。紅唇飽滿圓潤,眉眼嫵媚嬌艷,不由心裡一動,更是心猿意馬起來。

    他鬆開慧安的手,將她的臉掰過來,便用額頭頂著她的,與她貼面對視,眼神認真而專注地盯著她。

    他的呼吸就噴吐在鼻翼上,癢癢的暖暖的,慧安嚇得眼睛亂轉就是不敢瞧他,想要掙開,卻無奈臉頰又被他固定著,只羞惱的慧安面頰火熱。

    倒是關元鶴瞧她如此,聲音魅惑而慵懶地低低說道:「不是還宣稱爺是你的領土嗎?這會子怎就不敢瞧了?」

    慧安聞言便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得,氣他打趣自己,偏他靠的這麼近,弄的慧安頭腦發懵,壓根就回不了話,生怕張張口便碰到他的唇,只急的使勁低頭晃著腦袋,最後掙脫不過,乾脆便將兩眼一閉,不理他了!

    關元鶴瞧她如此,卻又道:「我再半個月便要出征了。」

    慧安聞言倒是動了下,接著睫毛撲扇了幾下,卻抬眸與關元鶴對視,輕輕嗯了一聲。

    關元鶴見她乖順,便不再逗弄與她,只道:「出征在即,諸事繁忙,我後日便要到西山大營去。走之前,怕是不能再見你。」

    慧安聞言想著兩人分離在即,心中倒是生出一份不捨來,目光便閃動了幾下。關元鶴將她的情緒捕捉到,心中自是一觸,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這才又道:「如今皇上已決議封平王為太子,但淳王經營多年,豈會善罷甘休。京城近兩年只怕不會太平,我知你憂心太后,但宮中乃是非之地,你若能避著便少往宮裡去。若然有什麼麻煩,不妨去尋祖母。」

    見慧安輕輕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又道:「倘使真有急事想送信與我,可使人將信送到西城棉柳胡同的吳府。」

    慧安聞言,心中感動,想著他會在這裡,只怕也是在前頭聽到端寧來了,不放心自己的緣故。想著這些,慧安倒是將方纔心裡的那些不快給忘卻了。只想著上了戰場刀槍無眼,便是關元鶴身為主將,輕易不會涉險,但到底身在戰場也是艱辛,由不得就軟了心腸。

    關元鶴見慧安一雙眼眸溫柔地瞧著自己,心中得意,哪有放過大好機會的道理。當即便將人抱緊了懷裡,慧安身體一僵,但想著他馬上要走,又許是這兩日來神經太過緊張,此刻在他懷中卻感到一股安寧和舒服來。卻是不捨得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故而她只僵硬了一下,身子便柔軟了下來,任由關元鶴將自己緊緊摟住。

    接著她便想著既已如此,倒不如好好地投入一次,反正心中裝著他,又何必忸怩作態,這般想著她面色一紅,抬手便也環住了關元鶴的腰。被她回抱住,關元鶴心情極好地勾了勾唇,卻未再多言,只又緊了緊手臂。

    兩人擁抱了片刻,關元鶴才將頭埋在慧安的脖頸處,輕聲道:「可有什麼話對我說?」

    慧安此刻哪裡能說出話來,只覺羞澀難言,她想了想便推了下關元鶴,待他鬆開自己,慧安便欲蹲下去撿那掉在地上的紅木盒子。關元鶴卻先一步撿了起來,瞧了一眼那支金釵,雙眸瞇了下,卻是啪地一聲將盒子蓋上揚手便將那盒子連帶裡面的金釵一起扔進了不遠處的小湖中。

    慧安一愣,不由跺腳,道:「哎呀!那可是公主專門為我打造的,她費了那麼多心思送的禮物,沒道理不叫大家都瞧瞧啊。你倒好,怎麼就幫她毀屍滅跡呢。再說,那金釵值不少錢呢!」

    關元鶴瞧她如此卻是挑眉,只道:「看著礙眼。」

    竹子開花結果,之後便會枯死,故而在大輝,竹子開花一向被視為不祥之兆。慧安從不信這些,倒沒想到關元鶴卻會介意,慧安聞言心中一暖,倒也不再多做計較,只拉了他的手,道:「你跟我來。」

    現在侯府的客人都在花廳中,故而後面的園子裡倒是極為清淨,慧安拉著關元鶴躲過府中下人,很快便到了東面的一處小院,慧安拉著關元鶴進了院子。推開東面的一間廂房,關元鶴便聽裡面傳來兩聲大雁的嘎嘎叫聲。

    廂房中燒著炭盆,那一對活雁便圈在角落的木質籠子中。見慧安過去蹲在籠子邊兒上拿了嫩葉去餵,關元鶴便也走了過去,卻只挑眉瞧著,道。

    「怎麼還沒放生?」

    納吉禮的活雁之後卻是要放生的,若然死去卻會被視為不吉。關元鶴見兩隻活雁居然還在此處,倒是一詫。

    那兩隻大雁皆是淡灰褐色,長有斑紋,白額黑尾,慧安拿嫩葉去餵,它們便用寬而厚的嘴去啄。慧安揚唇而笑,聞言抬頭瞧向關元鶴,卻道:「本來不捨得,又怕天冷它們飛不到南方去,又恐被人瞧見獵殺了它們。現在卻想與你一起將它們放生了,如此拘著它們想來它們也不會自在。」

    關元鶴聽她說不捨得,便笑著搖了搖頭,只覺著女子就是心思多,但慧安喜歡這一對活雁,倒是取悅了他,令他本就極好的心情又明快了許多。

    慧安言罷便站了起來,關元鶴聞言上前,提起那木籠子,率先便出了屋。他將籠子放在院中,慧安又瞧了瞧兩隻大雁,這才將鳥籠打開。

    籠門大開,兩隻大雁嘎嘎地叫了兩聲,便相繼撲騰著出了籠子,撲扇了兩下翅膀,便先後一衝而起,一前一後向天際飛去,在天空中又咿呀地叫了兩聲,身影越來越渺小,最後終於消失在了天邊。

    慧安仰著臉,勾起唇角瞧著,待它們消失,這才側臉瞧向身旁的關元鶴,笑了笑,道:「你多保重,我……等你回來。」

    慧安回到花廳時,卻沒看到端寧公主,慧安心知她是離開了,便撇了撇嘴,將方纔的事拋開不提。

    方才宮女來報說是公主勞累,已回宮,童氏見慧安遲遲不回便有些擔心,如今瞧她面色如常,這才笑著叫慧安帶了各府的小姐們到園子裡作耍。小姐們早已坐的無趣,見慧安招呼大家一起去園子裡,便紛紛起身。

    鳳陽侯府是前朝富商的宅邸,雖比不得關府、鼎北王府這樣的人家,但也是有幾處好風景的。特別是侯府的花園,假山異石、小橋流水,亭台樓榭,也是應有盡有,佈局巧妙。

    今兒侯府設宴慧安早在園子中做了準備,園中最大的暖亭中拼了好幾張桌子,弄出來一個八尺來長的大平台,上面堆滿了點心果品,花酒果漿,以便客人隨意取用。

    而暖亭四周更是射了不少玩樂物件,投壺用的箭支,毽子,圍棋,拼板以及九連環等物。暖亭附近的亭子、水榭中都準備了吃食,早燃了炭盆,全部哄得暖暖的。

    小姐們在花廳已被拘了半天,這會子卻是自在,慧安只道大家可以隨意走動。她們便三五成群地自去尋樂子,或是幾人一起投壺作比,或是踢起毽子,下起棋來,有那不想玩遊戲的便和相熟的小姐一起圍著聊天玩鬧,一時間院中倒是極為熱鬧。

    慧安和文景心、聶霜霜幾個入了亭子,聊了一會子也玩起了覆射,因幾人有意要鬧慧安,倒是叫她多吃了兩杯酒。沒一會慧安便目光氤氳,兩頰飛紅,瞧著卻是要醉。她連連擺手,笑著道:「今兒是我的生辰,你們這幾個壞心眼兒的卻合起伙來欺負人,我是不能吃了,再多吃兩杯指定要趴下。我得去那亭子邊兒吹吹風,你們且玩。」

    說起她便扶著冬兒的手起了身,移步到亭子邊的欄杆上坐下,那邊文景心和謝雲芝打趣了慧安兩句便也自行玩鬧了起來,倒是聶霜霜笑著和文景玉說了兩句,便也起身到了亭邊,在慧安身邊坐下,拉了慧安的手,道。

    「上元節那日你救了我,我卻一直沒能來親自謝謝你,今兒是你生辰,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這個荷包和這方手帕是我新繡的,你拿著玩兒,卻別嫌棄。」

    她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個藕荷色的荷包來,上面繡著四季斑斕花鳥魚蟲,瞧著甚是精緻,而那一方帕子卻是雙面繡,一面繡兩隻翩飛的蝴蝶,另一面卻是一支紅梅。兩樣東西雖都不特別,但做工卻極為精細,無論配色還是花樣,瞧著都極新穎,慧安一瞧便極喜歡。

    她捧著那荷包嗅了嗅,只覺一股清香撲鼻,似是杏花香氣,便聽聶霜霜笑道:「這荷包裡的香料是我自己無事時配著玩的,你若不喜歡換了便是。」

    慧安忙做一笑,拉住聶霜霜的手道:「誰說我不喜歡了,這香聞著清新又雅致,極是好聞。聶姐姐送的東西自都是好的,我可得快些藏起來,省的被景心那賊的搶走了。」

    那日上元節後聶霜霜的母親永寧侯夫人倒是親自來侯府感謝過慧安,只聶霜霜因傷了腿一直在府中修養,慧安本還說去瞧她,誰知又遇關府來定親,後又忙宴客的事兒倒是沒能去成。她此刻由不得拉住聶霜霜又詢問了她的腿可是好了,兩人隨意聊了兩句,便見聶霜霜目光微微閃動了下,面頰微紅著壓低聲音,道。

    「你可能也聽說了,母親最近正在為我說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又怕唐突……」

    她說著聲音已是低了下去,似不好開口,只慧安聽著又豈會不知她想問什麼,當即便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聶姐姐,我和景心一直親如姐妹,我家中的事情大概你也洞察了一些。景心和文二公子兄妹感情甚好,文二公子只怕也知道些我家中之事,故而便對我產生了一些憐憫之心。聶姐姐,文二公子是個好人,你和他家世相當,郎才女貌,你是才女他是才子,正是天生的一對,將來成就了好事,也可以日日琴瑟和鳴。你既有心與他,又為何要顧念其它,患得患失的?聶姐姐,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行事也灑脫,瞧事情也比我透徹,怎就看不明白文二公子對我只是一時不悟?」

    聶霜霜聞言瞧著慧安清亮淨透的雙眸,卻是面頰緋紅笑了起來,握著慧安的手,道:「謝謝你能和我說這一番話,如此我便再無顧慮了。你說的對,我自小就極有主意,也從不妄自菲薄,我也相信他早晚有一日心中只會裝著我。」

    慧安卻是撲哧一笑,瞧著聶霜霜眨巴了兩下眼睛,道:「我一向自詡面皮厚,今兒才知原和聶姐姐作比,我這面皮算是那薄的了呢。」

    聶霜霜見她笑話自己,倒是也跟著一笑,眉宇間卻是較之方才飛揚了許多,慧安瞧著她,又看了看那邊正與謝雲芝說笑的文景心,道:「我倒羨慕你,將來嫁了王府還有景心這個小姑子護著你,與你作伴。文老太君和王妃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將來你嫁入王府定然是享不盡的福氣。」

    她說著目光不自覺瞧向亭外,那邊關家姐妹正和魯國公家的兩位小姐一起玩投壺,笑的極為開懷的模樣。想著方才在花廳,那三位姑娘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模樣,慧安微微蹙了下眉。

    聶霜霜隨著她的目光瞧過去,笑著道:「關家這幾個姑娘,那關禮潔只怕不好相處,關禮珍卻是個單純性子,只要你對她好,早晚她會感受到的。至於那關禮彥,不過是個庶女,又已到了婚嫁年紀,只怕你尚未過府,她便要先嫁出去了。你嫁過去,崔氏非是正經婆婆。定國夫人極寵溺關將軍,你是關將軍親自選的可意人兒,定國夫人沒有不護著疼著的道理。」

    聶霜霜說著瞧了眼慧安,湊近她道:「你啊,只需籠住關將軍的心,其他的,管他是牛鬼還是蛇神,自有人護著你,還怕誰委屈了你不成?」

    慧安聽她打趣自己,掄起拳頭便去打她,聶霜霜自是忙起身躲避,慧安站起來去追她,剛起身卻酒水上頭,身體一搖便要倒下,倒是承影忙上前扶住慧安,道。

    「姑娘怕是吃多了,要不奴婢扶姑娘去後頭暖閣裡休息下?」

    聶霜霜見慧安靠在承影身上,渾身綿軟,面頰通紅,便也勸道:「你去歇會吧,一會子要散場,還得送人,有的忙呢。」

    慧安聞言也不再堅持,點了頭便扶著承影的手出了亭子,直往後面的暖閣而去。

    暖閣中,承影扶慧安躺在軟榻上,見她閉著眼睛,一副要睡著的摸樣便道:「姑娘,您這會子還不能睡啊,奴婢去給您端碗醒酒湯來可好?」

    慧安聞言,這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瞧著承影揉著眉心,蹙眉問道:「冬兒幾個還在忙?」

    承影便答道:「冬兒姐姐回院子還沒回來,夏兒和秋兒姐姐都在園子裡代姑娘招呼小姐們呢,春兒姐姐被姑娘派了招待各府丫鬟婆子的差事,這會子只怕也脫身不了。若不然,奴婢先喚個小丫頭進來陪著姑娘?」

    慧安聞言便道:「算了,你去端醒酒湯便是,我這會子難受的不行,想瞇一下大概也不會使喚人。」

    承影見此,這才忙應了快步出了暖閣,慧安聽到她腳步聲遠去,卻是睜開微瞇的眼,瞧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冷冷地勾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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