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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66第六十五回 文 / 東方句芒

    羅氏正房中。

    因為王姨娘暈倒,炎文貴便讓人將她抬到床榻上先歇著,留了兩個僕婦看守,自己和羅氏一起先回正房中去。羅氏伺候他換了家常便服,又讓丫頭泡了茶端上來親自奉上,這才開始說話:「老爺,王姨娘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炎文貴坐在正房中的紫檀圈椅上,接過羅氏的茶,用茶蓋撇了撇茶湯上的浮茶,淺淺喝了兩口方才將茶盞放下道:「我想她究竟是長松和長竹的娘,她這回犯了大錯,便在後頭打掃個院子出來,單獨將她鎖在那裡閉門思過罷。」

    羅氏聽了默了一會兒,轉身在炎文貴旁邊的另一把圈椅上坐了方緩緩道:「老爺,我有些話想說,不知道說得對不對,你可要聽?」

    炎文貴看羅氏一眼道:「你我這許多年的夫妻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既是老爺這麼說了,我就大膽說一說我的意思。我想若是將王姨娘單獨鎖到後頭院子裡,老爺該怎麼對長松和長竹說?難不成要說她犯了錯所以要鎖著她?今日王姨娘犯的事說出來忑不好聽,大大的有損老爺的聲譽不說,更沒法對孩子們提起。既是沒法對孩子們說這原因,那他們的娘被單獨隔開鎖在別的院子裡,你說他們會不尋了去瞧她麼?」

    見炎文貴看著自己認真聽著,羅氏知道這話已經被他聽進去了,便繼續說:「假如長松和長竹去尋她,見了她面兒,難保她不說些怨恨的話,叫孩子們聽了存在心裡,他們會怎麼想?就算他們尋了去,不曾讓他們見到王姨娘的面兒,回去後總難免胡亂猜測,最後怕還是怨恨老爺和我。還有就是這府內的不知情的內院中的丫頭僕婦們和外院的小廝奴才們知道王姨娘被關在後頭院子裡,這流言蜚語還不滿天飛?這些人再和外頭的人去混說,那要不了多久整個洛州城怕都要傳咱們知州府內的這一樁秘事了……」

    羅氏越說到最後,炎文貴的臉色越黯沉。他在官場上是個精明人,但牽涉到內宅婦人,便不那麼長袖善舞了。這會兒聽了羅氏的話,被那後果嚇了一大跳,臉色難免不好看起來。捋著頜下細須沉吟了一會兒,終於他看向羅氏問:「夫人,有什麼好主意?」

    「這……」羅氏知道他最終會問到自己這裡來,便假意猶豫了下方說:「我雖有個主意,但也不知道好不好,老爺聽了斟酌取捨可好?」

    炎文貴點頭,「嗯,你儘管說。」

    「是這樣,我看不如把她送到洙陽的莊子上去思過,再把今日知道這事的四個僕婦一併派去看著她。待三年後,她悔過了再接她回來。對外頭說,就說她得了時疫,到別院去養病了。這麼著對孩子們也好說,外頭人也不會亂傳話,也能向她娘家人交代。」

    羅氏緩緩得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一面觀察著炎文貴面上的神情,但見他聽自己說完話後,似乎神色和緩輕鬆了些,便知道這主意他定然是採納了。

    果然,炎文貴聽完後,一隻手的手指在茶几上敲了幾下,忽地重重得一敲道:「我看這法子甚好,對她來說是一種懲戒,內外也能周全,就這麼辦。」

    羅氏隨後往窗外看一看,喃聲道:「再有一個時辰,怕是長松他們要散學了……」

    炎文貴聞言也轉臉看了看窗外,初春晌午的短暫的陽光已然消散了,天空重又變成了灰白色,遠方似乎盤踞著越來越多的鉛色烏雲。

    「去叫管家炎澤來。」炎文貴對羅氏開口道。

    羅氏起身,「是,老爺。」隨即走到房外去叫丫頭往二門外傳話去。炎文貴卻去尋了紙筆來寫了封信封好。

    一會兒功夫,管家炎澤來至羅氏正房中,站在炎文貴夫妻跟前。於是炎文貴便說:「你立刻吩咐人備車,王姨娘患了時疫,我這裡還要派四個僕婦去服侍她。另外我要你親自帶人將她送到洙陽的莊子上去安置好。這裡有一封信是寫給洙陽的莊頭的,他看了信自然知道怎麼辦?辦完差回來後,將此次隨你去洙陽的小廝們全部發賣到外州,越遠越好。餘下的你也知道……」

    管家炎澤在進內宅之前,也聽到些關於王姨娘院子中的風聲。不過,他並不確定到底是出了何事。可是,這會兒聽家老爺聲色頗為嚴厲的吩咐,便明白了一定是出了嚴重的事,否則也不會讓他辦差回來把知道王姨娘去處的小廝們全部賣到外州,而且特意交代越遠越好。這說明老爺是不想讓人知道王姨娘的去處,至於最後說得那話「餘下的你也知道」,分明是說要讓自己守口如瓶,否則有一絲半點的洩漏,那後果……

    炎澤是炎家的遠親,當年炎文貴成親外放後,老太爺炎正華將他指給炎文貴使的,追隨炎文貴十數年,對於自己這位家老爺自然是非常瞭解。所以,每回炎文貴吩咐他去辦差,有些話不用說,他也能領悟得門兒清。

    「老爺,您放心,小的知道怎麼做……」炎澤欠身向著炎文貴恭聲道。

    炎文貴揮手,「即刻去辦罷。」

    「是,老爺。」炎澤應了,轉身快速出了正房往外行去。等他出去後,羅氏便站起來對炎文貴道:「老爺,王姨娘院子裡那些丫頭婆子們也是知道這事的,我看這會兒趁著長松他們還沒散學,我教人去將她們送出府去,送到相熟的牙人處,也發賣得越遠越好。」

    炎文貴揉了揉額頭,閉眼輕聲道:「去罷,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我叫杏花進來服侍老爺,讓她替你按按,鬆一鬆筋骨。」羅氏轉身出去之前輕聲說了一句。見炎文貴不置可否,便自顧自得輕手輕腳走出房,把丫頭杏花叫了來,讓她進去服侍炎文貴。

    這杏花今年十七歲,生得很有些姿色,是羅氏房中的一等大丫頭,算是她的心腹,平日裡對羅氏言聽計從,十分乖巧聽話。炎文貴早瞧上了她,但因為杏花是羅氏身邊兒得力的人,羅氏平素又防著,炎文貴沒好意思向羅氏要人。

    羅氏早瞧出了炎文貴的心思,卻故意不鬆手,也不鬆口。她在等一個機會,將這顆棋子落下。如今這機會來了,王姨娘被處置了,打發得遠遠的。為了不讓老爺再想起她,最好便是讓自己跟前的人頂上王姨娘那個窠。男人嘛,都是貪新忘舊,有了水靈靈的新人,哪還能想起日漸色衰的舊人。

    當初王姨娘進門後,很是受寵,為了打壓她,羅氏抬了自己陪嫁過來的丫頭焦氏做了姨娘,不曾想焦氏老實,除了做老好人,根本對付不了王姨娘。這一次,炎文貴終於捨棄了那狐媚子,為了永遠不讓王姨娘再進門兒,羅氏將杏花送到了炎文貴跟前。這麼做,羅氏其實心中也頗酸,但一想起那與自己不對付了十幾年的婦人那張妖媚的臉,那怒氣和恨意便遠遠得超過了心中的醋意,定下心來要徹底斷了老爺對那女人的念想。

    丫頭杏花也早瞧出了家老爺對自己的垂涎,不過,當家主母一直防著,她也近不了老爺的身。今年她已經十七歲,是這府裡的家生子,若是跟不了老爺,最多再過一年,免不了要被家裡人接出去,配給外頭的小廝,那日子相比於在夫人房中當大丫頭,真可說一個在地一個在天。所以她竭盡所能得討好羅氏,服侍好她,就盼望著有朝一日當家主母點個頭,能讓自己到老爺跟前服侍,得了寵愛,抬了姨娘,翻身做了主子,揚眉吐氣。

    如今這機會來了,杏花心中狂喜,但當著羅氏的面卻是一絲笑容也不敢有,板著臉,垂著眸,做出比平時還要恭順的樣子來,深深得蹲身下去行禮道:「是,夫人。」

    羅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淡道:「起來罷……」

    杏花慢慢起身,低首不敢動一下,她知道夫人定是還有話說。

    良久,羅氏果然冷聲道:「進去好好伺候老爺……記住,不要做下一個王姨娘……」

    杏花全身一抖,嚇得縮了縮身子,忙躬身下去道:「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奴婢全都聽夫人的……」

    羅氏滿意得「嗯」了一聲,轉身往房外去。待羅氏走後,杏花才直起身子,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站了一小會兒,待嚇得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揉了揉臉,面上掛了笑,向正房中西梢間去。進到房中後,見家老爺炎文貴正在一把紫檀圈椅上坐著,一隻手撐在椅子扶手上瞇眼揉著眉間,一臉的倦意。

    「老爺,夫人讓奴婢來替老爺揉一揉……」杏花走到炎文貴跟前蹲身一禮,有些羞澀得說道。

    炎文貴睜眼,見杏眼桃腮,身段兒凹凸有致的丫頭杏花十分嬌羞得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喉頭一動,心下立時火熱起來。這丫頭他惦記了很久了,如今可算是到自己跟前了。

    「過來……」炎文貴眼中微有火焰亮起,倚著椅背漫不經心看著杏花道。

    杏花「噯」了一聲,慢慢挪著步子走到炎文貴身前,低著頭,臉上浮上一抹艷色。

    炎文貴伸手拉起她滑膩的小手放在自己額間,「來,替我好好揉一揉……」

    杏花手抖了一下,撫上了炎文貴的額頭,慢慢得替他有一下沒一下得揉著額間。從來沒有這麼近的和一向威嚴端肅的老爺接近,陌生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杏花的心咚咚亂跳起來。炎文貴重又閉上眼,享受著那柔軟的小手的按揉。從跟前站著的丫頭身上不斷湧來一陣陣處子的馨香,讓他有些難耐起來。

    終於忍不住,炎文貴驀然睜開眼,一抬手握住杏花的小手往自己懷裡一拉。杏花就勢坐到了炎文貴懷中,假裝嬌羞似被驚到一般,抖著聲喊了聲:「老爺……」

    炎文貴氣息有些火熱得「嗯」了一聲,站起來將她打橫抱起往臥房中去……

    羅氏在抱廈裡坐著,面前站著今日被她帶去處置王姨娘的四個健壯僕婦。這四個人都是從她陪房中選出來的,算是羅家的家生奴才。

    「你們聽著,這一回去洙陽的莊子,替我和老爺好好管束那賤婦。不許她出那邊的院子一步。另外你們吃什麼她吃什麼,你們穿什麼她穿什麼。老爺是要打發她到那裡思過的,可不是讓她去享福。若是她不聽話,撒潑使橫,你們知道怎麼辦……」

    這站在羅氏跟前的四個健壯僕婦忙點頭齊聲道:「太太放心,我們曉得怎麼辦,這差事定當辦得妥當,管教太太放心。」

    「嗯,還有,你們雖是去莊子上,但月例銀子少不了你們的。不但不少,而且我還給你們加一兩。雖說是去三年,但差事當得好,不定要不了三年就回來呢。那時,我另外有重賞。」

    本來這四個健壯僕婦在炎府內的月例銀子是每月一兩,現在羅氏給她們加一兩,便成了每月二兩,在整個炎府中的奴婢裡頭算最多。原先聽說要被派去離洛州二百里外的洙陽的莊子,這四人還有些不樂意。洙陽的莊子是家主在那裡置辦了兩千畝地,派了府中的奴才去那裡當莊頭,雇了人種地形成的莊子。雖說到那裡不至於少了吃喝,但畢竟地方偏僻,和這府中是沒法比的。

    但這四人的身契都在羅氏手中,相當於羅氏捏著她們的生死,誰又敢不去,甚至羅氏吩咐下來,一聲也不敢多言的就要爽快答應。

    羅氏最後說得那句話,大有深意,她們又豈能聽不出來。早早得辦好差,早早得回來拿銀子。

    於是四人趕緊又向著羅氏拍著胸脯應承,說必定將差事辦好早些回來覆命。羅氏揮手讓四人退下,讓她們去收拾了衣服,去王姨娘院子裡,另外吩咐了,若是她還昏迷著,便將她抬到外頭馬車上去,若是她醒了,便蒙了她嘴,捆了扔上外頭的馬車。

    四位健壯僕婦忙應了一徑去了,羅氏看著四人的背影長長得舒出一口氣,唇邊勾起一抹笑,端起茶來吃了幾口。又將趙嬤嬤叫過來,吩咐她立刻帶人去王姨娘院子裡,將她院子中原來服侍她的丫頭婆子們都帶出府去,交給相熟的牙人范大郎,讓他將這些人盡早發賣,賣得越遠越好。特別是那小丫頭鸚鵡,更不能讓她得了好,寧願一文錢不要,賣得遠遠的不說,且要往下賤去處賣她,她最恨這種背主求榮的奴才。

    趙嬤嬤領了命,帶了人自去了。羅氏這才站起身,打算回自己房裡去。走了兩步又住了腳,眉尖微蹙,抿了抿唇,抬腳往後頭自己女兒炎無憂的院子裡去。

    羅氏進到炎無憂的院子中時,汐顏才剛剛送走了祖母劉氏和嫡母吳氏,正在自己房中檢查明日上京要帶的衣裙釵環等可有遺漏。炎無憂則在書房中揀選自己要帶的書籍。羅氏讓丫頭引著到她書房中,坐在一旁和她說些閒話。

    到晚間吃飯時,炎文貴使了人來叫一家人都到正房吃飯,他有話說。羅氏帶著炎無憂和汐顏去到正房偏廳中,見焦姨娘,長松,長柏,長竹,無玉這幾個孩兒都在。吃飯前,炎文貴掃了眼眾人沉聲開口道:「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事要對大家說……」

    眾人一起看向炎文貴,除了羅氏外,誰都有些好奇今日也不是什麼大日子,為何要被叫到正房中來吃飯。而且既然是有話說,為什麼不見王姨娘。

    咳了一聲,炎文貴面上一派端肅,話音沉痛道:「王姨娘今日身子不適,叫了郎中來瞧,說是得了可怕的時疫。我已讓人將她送出府去,到別院休養治病。這時疫難以治癒,怕是需要些日子才能好。所以從今日起,長竹由焦姨娘先帶著。長松依舊在外院好生讀書。」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吃驚。長松和長竹都在學堂裡讀書,一回來聽到這個比眾人更多了些擔心。長松和王姨娘感情很淡,炎文貴說後也沒什麼多話,只說:「但願姨娘能早些好。」而炎長竹聽到自己的娘親得了病搬出去住了,立時就哭出了聲,「我要姨娘,我要姨娘……」

    炎文貴瞪他一眼,叱責道:「不許哭。」

    長松等人平時都很害怕這位端肅嚴厲,不苟言笑的父親。因此炎文貴這句話一出口,幾個孩兒都縮了縮頭,只敢望著自己跟前的飯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兒。炎長竹更被嚇到,即刻止住了哭,焦姨娘將他拖到身邊,掏了絹子替他擦眼淚,又小聲得哄他。

    炎文貴說完話後,便讓服侍的丫頭們上菜。一家人靜靜得吃完飯,焦氏領了炎長竹,炎無玉回房,炎長竹也回了外院。因為炎無憂和慕汐顏明日要進京,炎文貴和羅氏將兩人留下來,囑咐了許多話,方才讓兩人回去早些歇著。

    炎無憂和慕汐顏從羅氏正房中出來,走到後頭自己院子門口,汐顏便問:「無憂,王姨娘前兩日我見她都是好好的,怎麼會今日突然染了什麼時疫,又這麼快就挪出了院子?」

    「這個……我也不知道。別想了,早些回房歇著罷,明日還得早起動身呢。」炎無憂沉吟了下搖頭說道,其實在她心中大概知道王姨娘怕不是像爹爹口中說得那樣惹上什麼時疫,或許別有原因。雖然這原因她也不清楚,不過,在離開洛州之前,那一直潛伏在暗處威脅著自己娘親,擾亂這個家安寧的人被打發了出去,讓她不免也覺得心安了些。

    次日起來,天色灰暗,空中竟然飄起了小雪。長富街上,炎府角門前依次排開了四架馬車,炎無憂和慕汐顏吃過早飯,羅氏和焦姨娘領著府中眾人將兩人送出來,看兩人上了中間的一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陪著一起進京的兩個丫頭和兩個婆子上了另外兩架馬車。又有同去的小廝將行禮包袱和一些出門必備的吃食用品等裝上了最後一輛馬車,然後上了馬隨侍在馬車兩側。

    羅氏上前不免又慇勤囑咐了炎無憂和慕汐顏一番話,隨後車隊緩緩得啟程。炎文貴特意派出的七八個衙役護衛在隊伍前後,在飄揚的雪花中,一行人出了長富街,擇路往燕京城而去。

    鉛雲低垂,碎雪飛舞。洙陽農莊的一個破舊院子前,三架黑漆馬車緩緩得停住,後頭有四五個小廝隨即從馬上躍下。從馬車上陸續下來炎府的管家炎澤,披頭散髮失魂落魄的王姨娘,還有押著她的四個健壯僕婦。

    炎澤早派了個小廝快馬加鞭走在前頭去通知這洙陽農莊的莊頭,因此趕了一夜的路到這農莊時,莊頭駱麻子早領了些莊戶來迎著王姨娘等人的馬車,帶到莊子裡打掃出來的一所破爛院子前。這院子往常是接待炎家來人時備下的,因不常有人住,故而日漸破落了下來。這回得了大管家炎澤要來的消息,早命人打掃乾淨了。

    「駱麻子,這是家老爺給你的信。」炎澤下車後,抖了抖袍子,皺了皺眉,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莊頭駱麻子。

    駱麻子忙上前來哈著腰接過去,將信拆開來看了一遍。那信上不過是要他按時供給這院子中住的人的衣食,讓莊戶們幫著看好院中的人等語。

    「請大管家回去轉告老爺,小人一定按照老爺的吩咐辦好差事。」駱麻子看完信後,滿臉諂笑道。

    炎澤點頭,農莊中不斷飄來的牲口膻味和糞便味道讓他陣陣噁心,隨即摀住了鼻子道,「好,就交給你了。」話畢,轉身重新上了馬車,叫人駕車駛離這村莊。隨行的小廝們紛紛重新上馬,打馬跟隨在他車後,在風雪中漸漸遠去了。

    等炎澤一行人走後,駱麻子便上前將那破敗的院子開了鎖,又將鎖匙交到一位領頭的健壯僕婦手中道:「這院子早收拾好了,炕也鋪好了,米面油鹽及菜蔬我一會兒就讓人送來。」

    領頭的健壯僕婦張氏接了鎖匙道了聲:「有勞莊頭了。」

    駱麻子連說不妨事,轉身領著人去了。張氏便回身朝身後的其她三位僕婦努了努嘴,身後三人見狀便把蓬頭散髮眼神空洞的王姨娘往前大力的推搡進了院子。因為使得力大了些,王姨娘腳下不穩,一個踉蹌撲倒在雪地裡,重重得摔在了地上。

    偏僻的農莊中很少有外人來,因此王姨娘等人的到來無疑引起了農莊中許多莊戶的好奇。就有許多穿得破破爛爛的農婦和邋遢的孩子們圍在了王姨娘落腳的院子前。

    這些人見從車上下來個十分美貌的婦人,穿戴華美,雖然披頭撒發,但仍是如畫中美人一般,眼早看直了。後來見她呆呆傻傻的模樣,便私下裡議論是不是個瘋女人。

    王姨娘重重摔倒在雪地上,她的手掌,手肘,膝蓋撞在凍得堅硬的泥地上,鑽心的疼痛讓她從昏昏噩噩中清醒過來。昨天知道了孫芸兒的慘死後,她昏厥過去,直到被人抬到了馬車上,半夜醒來後到現在她都沒吭過聲,那巨大的傷痛和絕望讓她的心幾乎完全麻木,什麼都想不起,和一個傻子沒什麼區別。

    此刻從手上和腿上傳來的劇痛卻讓一霎時清醒了過來,撲在雪地裡,她抬起自己的雙手,見手掌上一片殷紅,夾雜著污泥和雪粒,血珠汩汩得冒出……

    看著手掌上的血,王姨娘腦中即刻便浮現出了詭異的一幕,孫芸兒倒在血泊中抽搐,從她身下不斷湧出大股的鮮血,那血瘋狂得蔓延開來,一會兒功夫就形成了血海,血浪排空,天幕也似乎全部被染紅。

    「芸兒……」王姨娘喃喃得念出了一個名字。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她的臉貼在冰冷的雪地上,染血的兩手深深得抓進了雪下的泥土之中,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院子裡一棵枯萎的老槐樹,光禿禿的的樹枝被田野裡突如而至的風刮得刺啦啦作響,殘餘的幾片枯葉隨著越來越大的雪花翻捲著落下,落到了趴在雪地裡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身上。院子外圍觀的農婦們將手抄進了破爛棉襖中,煞有興致得看著那幾乎要哭死過去的女人,莫名得有些興奮,顧不得雪越來越大交頭接耳議論著她的來歷。直到各家的男人們找了來,粗著嗓子吼一通,將婦人並孩子們嚇得一溜煙兒跑了回去,破敗的院子前才恢復了安靜。

    那四個健壯僕婦不管不顧得進了院子中間的大屋,坐在房中一張大方桌旁的春凳上,冷眼瞅著雪地裡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王姨娘,朝著外頭大聲說著風涼話。

    「哭死才好呢,哭死我們好早一些回去交差。」

    「就是,若是哭不死凍死也好,凍死了也省事。」

    這些話一字不落得飄進了身子從內到外都痛得無以復加的王姨娘耳中,她重重得咳嗽了一聲,一口血痰吐到面前的雪地上,在白色的雪地上似開出了一朵詭異鮮艷的紅梅。就像是孫芸兒曾給她繡得一張白綢絹子上的梅花。

    她銀牙幾乎咬碎,在心中暗暗起誓:」芸兒,我絕不會死,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去向那些害死你的人討個說法,討回公道,要那些人以命償命……」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不是把人性寫得太惡了?

    但我覺得很真實。

    今天奉上肥章,週末不更了。

    親們週末愉快,下週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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